恩将仇抱————曹帮

    勉强忍住想喷出的茶水，冉再辰又一次被这大小姐鬼神不测的话语吓到了，这位貌似孱弱的小姐倘若是个男子，无论她在朝在野，都将大放异彩，只凭她那不同一般人的奇思妙想——不是红颜祸水，却动不动居然就能把儿女情长上升到两国之争的女子，世间能有几人？只能转而安慰道：“小姐不要再烦恼了，既然令尊也并非和老王爷有什么新仇旧恨鸿沟巨隙，那么只要找到一个他们需要齐心合力对付的敌人，分散他们的注意力不就成了么？”

    “那冉少侠可有对策？”对面的女子还没开口，门外就另有个英挺男子代她问出了这句话，只见他大踏步进来，并不见外地一把拉过椅子就坐到了葛小姐身边。

    葛兰萱见了来人后，有些惊诧地慌忙张望门口，确定没有不该出现的人出现才舒口气问道：“彰你是怎么进来的？”

    “呵呵，当然是我带他来的了，萱姐姐。”人未至，声先到，伴随着脆生生的嗓音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环佩珠钗满头绫罗绸缎裹身的女子有着一双灵动的大眼，新月眉，垂泪鼻，淡粉的唇瓣，笑容满面顾盼生辉。

    那个娇俏女子迈进中厅打量着仍旧不动声色坐在那里喝茶的冉再辰的时候，葛三小姐在循小王爷刚出现时那一丝紧张情绪刚刚平复，她正打算给双方做介绍，就听那女子对冉再辰发了问：“你就是那个接了萱姐姐绣球的人么？嗯，听说还是什么什么门的大弟子？”

    “在下风火门冉再辰，见过循小王爷，见过七公主。”放下茶盏，只抱拳给两人行了简单的江湖礼节，男子并没有过多的表情，仿佛这两个人他都不是初次见面。

    “喔~果然是名门正派的大弟子啊，连我们这些可以说是另一种深居简出的人都一清二楚呢，是吧，纾曼妹子。”接过机灵的丫鬟奉上的茶抿了一口，循小王爷的嘴角挂上了一抹桀骜不驯的笑。

    “循小王爷过奖了，就像朝廷上也有人对我们江湖人严密调查一样，我们这些贩夫走卒里也有些人喜欢去挖别人家的墙角。”毫不顾及他说出的话有多无礼，冉再辰给这个为他添了几天麻烦的男人的也只有冷脸。还不是他未来的妻子擅作主张，把他形同软禁在丞相府整整三天，现在他还不知道师父那里将来会如何处置这次他的差错，毕竟那个阗鼎珠据说盟主要亲自验收，他这个护送队伍的主要押送人却突然失踪，既而就传出消息要被当朝宰相收为女婿，师弟们要怎么向盟主交差呢？

    七公主环佩叮当地已经绕着冉再辰又看了三圈，此时才终于应了她表哥的话：“彰哥哥，我看这个人不简单，说不定他真有什么法子能让你和萱姐姐成就美事。”

    “嗬，纾曼妹子上上下下打量人家那么久，就给哥哥这么一句明摆着的答案啊，我自然晓得冉少侠有能力帮上我和兰萱，只不过我不知道他会提出哪种方案供我选择呢，呃——是让我爹上奏清剿那些野心勃勃妄自尊大的武林中人，还是招贤纳士广征良才共抵外侮呢？哪一项都做不得权宜之计，讨好不了我那执拗的泰山大人！”几句话都带着火药味，这循小王爷果然如他的贤内助所言，让人不由得感慨他的坏脾气。

    “自然不是王爷所想的那些，现在四海升平哪里来的内敌外侮呢？不过有些兄弟阋墙的端倪想必是最能让老王爷和丞相共同操心的吧？”之后，冉再辰只是不急不缓地说出他之前收到的一些密报，却让在场的另外三人都锁紧了眉头。

    沉思片刻之后，小王爷摄人的目光定到了那张始终冷清的面皮上：“你确保你说的都属实？没有半句不尽不实的废话？”

    “自然所言非虚，然而我和透露这个消息给我的人毕竟都只是一介草民，对宫廷斗争兴趣不大，深入调查还请循王爷以及三小姐费心了。”庆幸着之前无聊时曾经读了那个专门打听小道消息的人寄来的秘密情报，冉再辰知道他很快就可以光明正大离开丞相府了。毕竟他说出这件事之前就考虑清楚了，想挖掉那个盘根错节的大毒瘤，非得丞相与老王爷同心协力不可，他们一同心协力，自然做亲家的事就不在话下。而对眼前三人事后会不会铲除他这个知情者，冉再辰并不担心，因为他相信这对夫妻都不是鼠目寸光之人，而那位公主也是所有皇家子弟里最天真无邪又无欲无求的一位，根本不会有闲心来玩什么兔死狗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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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六]

    “鬼见难！束手就擒吧，你已经没有退路了！”除魔卫道本就是正道人士的职责所在，这一次碰巧让已经多少年没再对上魔道妖人的盟主大人大显身手。

    抚住胸口，尽管看起来长须美髯的中年男子气血翻腾得厉害，他还是一副要笑不笑的表情：“谁说……我没有退路……这悬崖于我又有何难？！爷爷我可是天下第一的鬼见了都犯难！”一声长啸，男子背对虚空，仰面纵入那深不见底的悬崖，直引得随后赶到成合拢姿态包围悬崖的一干毛头小子的惊呼。

    魁梧的身材却配上温和到近乎羞涩的笑容，尽管人过中年的盟主给人的第一印象是那么的不和谐，然而时间长了以后，也总有人眷恋上他那种天生就拥有的领袖气质，誓死准备追随他。这不就有几个胆大的青年提议仗持轻功先下去探路，看看那个老魔头有没有被摔得粉身碎骨么？

    挑挑并不细但却长的眉，宇文盟主发了话：“不必了，他已经中了我的赤砂掌，没那份功力能平安下落的，这悬崖滑不留手，没人能用轻功下去，咱们不也正是因为吃准这点才把他逼到这里的么？唉，还是没能留他一命，本想让他在少林寺吃斋念佛消除些戾气，于他本是美事一桩，谁想得……”一番悲天悯人的话让众人唏嘘良久，毕竟如果不是正碰上盟主以及他的两名爱徒，他们也不可能把魔教右护法逼到如此田地。

    “师父，有消息了！”而就在几个武学后辈还叽叽喳喳围着盟主高谈阔论的时候，一个年轻人匆忙分开人群进来向盟主报告着什么，他正是在刚刚的追击战中接到信鸽而脱离战团的素桦庄大弟子——傅星图。

    宇文无舆给了周围那些如崇拜神祗一样尊敬他的武林后起之秀们一个安心的微笑，示意给那些孩子他只不过是要接一封无关痛痒的书信，所以要他们先行离开，终于在另一个女弟子低声报告说山上只有他们三人的时候眼神变了一种味道：“泪儿现在在哪儿？”

    “京城以北一百里，与两个男子同行，据描述那两个人里有一个就是日前追过青子山血马队的小子，还有一个目前不能确定身份。另有一个消息，一天以前，‘那个’已经照计划护送到庄里了，师父是要去京城还是先回去看看？从这里赶回庄子要三天，而去京城只需半天的时间。”半睁半闭的双眼一直是盟主这个弟子的特点，你仿佛永远也不知道他的瞳人抒写着什么颜色，就好像他早已经把他的心锁在了密室里一样。

    “泪儿要去京城么，咱们此行的目的地不也正是京城？”沉吟了片刻，宇文盟主紧皱的眉一直没有平缓：“咱们还是先去办正事，顺便找到你们那个任性的小师妹吧，‘那个’等带回了泪儿我不就能看到了？”

    “是。”一男一女两名他最得意的弟子同声应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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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风火门大弟子被丞相招婿？！冉大哥接了京城第一才女的绣球？！这怎么可能！！！”风尘仆仆赶到京城，化名雷芮的宇文大小姐在客栈落脚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拜托曹拾壶和么厶幺出去打探她那冉大哥身在何处，而不多时就晃悠回来的那个莫聪居然就带回来这么一个让她暴跳如雷的坏消息。

    暗笑只能在心里，万事通一本正经得劝着眼前这个已经有几分恼羞成怒想冲去丞相府“抓奸”的大小姐：“雷姑娘别急，在下还没说完我打听来的那些后续发展呢。”么厶幺好整以暇地倒杯茶给自己，成心看那急脾气的小姑娘在那跳脚，在她好像忍不住都快上来揪住他衣领的时候，他才慢条斯理一口气地接续道：“后来啊，不知道你那冉大哥有什么通天的本领，今天上午居然从丞相府全身而退，看样子葛三小姐日后也不会把他招赘进门，而葛丞相虽然火冒三丈却无可奈何，过了没一个时辰就有治王爷去向他提亲，想让两家成为儿女亲家。”

    “哈？这都什么和什么？那我现在去哪儿可以见到他？”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就是宇文润泪现在的情形，她真的很着急找到冉再辰，因为她心头压的那块大石怎样也无法排遣，她也许只能和比较亲近然而又完全置身事外的他说了，至于说出那件事后会发生怎样的轩然大波，她都不想去顾虑，毕竟在她冥思苦想了几日都不知道该怎么做之后，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去告诉她的心上人，她全心信任着的那个人。

    “你那么急着想见他的话，我可以带你去。”要说这位盟主的女儿从头到脚是个草包未免太过轻率，然而凭么厶幺闯荡江湖几年来的经验以及以往大人给他的教导，他很清楚他们在昨晚露宿以前就已经被盟主的人盯上了，连曹拾壶那个傻小子也靠他那跟野兽混熟了后近墨者黑的本能感觉到了身后的暗探，可眼前这位大小姐呢？还是一如既往的以为她隐藏行踪隐藏得很好，进入京城也是看似聪明地立刻找了间平常的小客栈安顿下来，再用她新结识的这两个江湖朋友为她出去打探消息，殊不知她的一切行踪此刻应该已经汇报到她那精明的老爹耳边了。

    眼珠转了转，宇文润泪对眼前这个热情的莫大哥添了几分感谢可弥漫上了更多的疑惑，尽管想见冉大哥让她心急如焚，但现在知道他的身影仿佛已经近在眼前的时候她的心却静了下来。想想这个在滁州城外偶遇的商人，带着那个据说刚刚认识的轻功卓绝的傻小子大半夜在荒山野岭聊天聊到三更，之后她跟他们探口风，才知道护送阗鼎珠的冉再辰已经在早些时候离开滁州去了京城，她自然表意说要去追冉大哥，而这莫聪就说他却正要去京城采办货物，这不是太巧合了么？再加上为什么他在进了城以后还不着急去照看他的生意而好心地来帮助她找人就更能说明问题了！

    她一直牢记她爹说过的这江湖上有很多心怀叵测之人，出门在外一定要小心跟这些人接触，可另一方面为什么她并没有从莫聪身上感觉到他不怀好意呢？她的这类感觉一向灵敏，跟随她那做盟主的爹爹也接触过众多武林中人了，不会栽在这两个一看就牲畜无害的人手里啊！

    “怎么了，雷姑娘在犹豫什么？”见宇文润泪半晌没有动静，只那双睡凤眼垂了眼皮，么厶幺明白他的伪装离露馅不远了，他知道眼前这个小女子如果真是金玉其外，大人也就不会从一开始就让他多留心了，于是他快速思量着要如何应对她接下来的所言所行，只希望这小妮子千万不要恼羞成怒使用她那宽范围的音波攻击——狮子吼出来！

    终于，宇文润泪心一横决定还是相信面前的细瘦男子，她认为他要是真对自己另有企图的话，即便打不过，相信以她的武功至少也可以逃到哪个世伯的家里，到时候倒霉的可是这个莫聪。于是压住那些推测，她此时仰起一个自信的笑：“没，可能应了莫大哥取笑我的话吧，心里有些忐忑，不知道见不见他才好。”

    “好啦，我知道你心底是很想见他的，不要闹别扭了。”么厶幺嘴上是在安慰着年轻女子，心里却是说给他自己听，毕竟他算起来也七年没见到那人了，尽管两人近年来用别的方式仍旧保持着联络，却不知道那人有没有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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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嘭！”地一声，肉掌相接，发力之人彼此都感觉到他们之间几近势均力敌，年长者为保持风度硬挺下来那力敌千钧的一掌，而年轻人却后翻了几个跟头消解了迎面而来那排山倒海的力道。

    “来者何人？！”

    “放了南叔！”

    两个声音虽然是一前一后发自不同的人，但却仅仅相差一瞬。暴喝之后街道上出现了片刻的沉寂，随后不相干的行人都慌乱地四散奔逃，最后满地狼籍的闹市中空荡荡得只剩下一个青年怒目而视对面押着气息急促面色苍白美髯公的那对青年男女，还有挡在他们面前那个巍峨的中年男子。而此时宇文无舆盟主以及他的两名弟子也凭猜测认出了那个能接住他几乎可说天下无敌的赤砂修罗掌的人，正是那个半个月前可说突然小有名气的曹拾壶。

    其实在曹拾壶追过血姐姐的玉玲珑之后，江湖上就隐约有人传说有个野小子居然可以追上那急如闪电的血红色马车队，随后迅雷门的人都出来指正说不可能有轻功如此超绝的人，更不可能是他们不知道的门人，于是有些以讹传讹的谣言平息了下来，没什么人对那个一日出名的人再感什么兴趣，但宇文盟主却从确切渠道得知的确有这么个无名小卒能够在速度上比过任何一个江湖上已经扬名立万以轻功著称的飞毛腿。原本他并不很在意那个横空出世的小子，只不过近几日探子追踪他的女儿润泪，回报中就说从小姐与同行两人的交谈中，隐约听到他们叫那个灰布衫的小子为“曹拾壶”，还有比较详尽的外貌描述，而描述中的傻小子此时正怒气冲冲地瞪着他们三人。

    “你叫他南叔？你竟然是魔道中人？”质问曹拾壶的是韩羽，宇文盟主的爱徒、得力助手，师门中除了宇文小姐以外唯一的亲传女弟子。她迟疑地看看不远处那个追过血姐姐马车队的小子，再看看旁边押着的只剩了半条命的“鬼见难”，反应出刚才脱口而出的称呼说明眼前那小子跟这位蓬莱山紫檀宫右护法定是关系非浅。

    然而韩羽并没有得到回答，不过眨眼间，原本站在半丈开外的人已经闪到她和她师兄的身后，一惊两人之下做不出任何恰当的判断，傅星图持剑上挑以攻为守，那边的韩羽却是双剑护住了自己以及师兄的各大要害，脑海中只能迅速做出这些熟稔的动作，这是他们从小练功练出的默契，却不料曹拾壶的目标根本就不在他们，他只是一挑上眼眉看准时机，快如疾风的一腿迫两人离开了他们无意中逮到的“鬼见难”，下一步就是拎起伤者的后领，用他那无人能及的速度朝后狂奔。

    眼睁睁看着瓮中之鳖被人救走，一旁宇文无舆没时间感慨，他不是不想帮他的弟子，而是吃亏在他刚才是硬接了曹拾壶的一掌，不像那小子借空旋几圈化解了他的内力，刚刚那刻体内仍旧在气血上涌，此时他才平复了胸中的闷痛挥手命两个判断失误让人溜掉以至略显不安呆立住的弟子跟上，更在心中暗道一句“好小子居然接得了我一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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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七]

    正准备出门去风火门一干弟子落脚客栈寻人的么厶幺和宇文润泪万万没有想到，推开门的刹那，一团灰黑色的人影正冲着他们奔了过来，把宇文小姐吓得倒退好几步，而首当其冲差点被撞个正着的么厶幺更是一步往旁边跨了五尺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