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这个大皇子真不是人!下手丝毫不留情!只一动,全身上下无一不疼!应夜几乎想求老天爷快些收了他去好了!不必再受那样的苦!
唉......眼看天快亮了,这里实非久留之地,应夜虽浑身上下皮无好皮,骨无好骨,也只有挣扎著往不远处一座破屋爬去!
好歹是他一份心意,肯救他这一条性命。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活著吧!
应夜早已想过了,心知肚明是谁救的自己,这世上他认得的人当中,还能有几个有这样的本事,将他这个刺客从天牢里解救出来?!
只是......这样做,他会否有牵连?
若他知道易斐此时正远远看著他痛苦,不知会做何感想......
"若谷,这个人真留不得!如今我瞧他这样......竟忍不住觉著心疼了......"
裴若谷瞧了他主子一眼,没有接话。y
唉......可怜这些生在皇家的人啊......要将自己所有的弱点都扼杀在萌芽时吗?那岂不是......一辈子都没有资格爱人了......
"走吧!"原本没想要来的,可今儿个一接著父皇圣旨,准他回府,并命他彻查此案、追捕逃犯,他就跟著若谷赶了过来。
只是看看他,确定他的行踪,还是想知道他的伤势、是否已经清醒,他也说不清楚了。
应夜从坟场里爬出来,已经三天了......
这三天他是怎麽过的?自己也说不清楚!
应夜知道自己病了,发著高烧,还知道自己的腿伤的很重,至少他目前还没有办法靠他行走,最可怕的是饥饿!
连续三天,没有任何食物来源!应夜只觉得虚弱的自己怕是要活活饿死在这破屋里了!
还记得第一天爬进来的时候,里头迎接他的只怕是这儿唯一的活物──一只狗!
那时候这畜生嘴里叼著块骨头,正嚼得津津有味。也不知是死人身上弄来的还是外头捡来的。
那狗许是鲜少见著活人,虽嘴里呜呜地警告,倒也没有真扑上来。
於是这一人一狗就奇迹般地和平共处下来。
如果不是应夜实在太饿,他决计不会有胆子率先去打破这种平衡的!
那狗不知从哪里捡来的一个包裹,三两下就叫它咬得散了开。
里头竟还有些干粮,应夜看得眼都绿了!
那只狗只吃了两口,觉得无什滋味,便转过头继续啃它的骨头去了。
应夜这头见著机会,便壮著胆子挪了过去。
那狗似乎有所察觉,发出了些警告,许是应夜盯著的那些东西它实在没有兴趣吧,终是没再理会。
应夜不敢多拿,就著离他近的地方,抓了两张饼子,就赶紧挪了回去。
拼命似地啃这这两张已经有些发酸的饼,应夜终於忍不住,留下泪来......
那麽巨大的压力,又叫他独自承受了那麽久,对他来说,真是太难了!
自己怎就落得如此下场......怎就落得如此下场!
看看自己这全身上下,竟是连个乞丐都不如的!如今更是要他与狗争食,才得以活命!
应夜啊应夜!你这辈子莫不是就如此了吧!
易斐与林枫躲在对面一处高地瞧他的时候,正是他在拿饼的时候。
亲眼见他瘫著双腿,如今只有靠双手行走!亲眼看得他饿得唯有与狗争食!
二人心里都不好过。
只是易斐控制得好些,无法在他脸上瞧出丝毫变化。
可林枫就不一样了......
"四哥!你就瞧著他这样吗?!四哥!凭你的本事,就是不将他交出去,对付大皇子定也绰绰有余的!就当子衍求您!网开一面吧!子衍定叫他今生今世不再出现在四哥面前!"
"......你真就那麽喜欢他?"易斐很平静地问他,叫他瞧不出一丁点儿端倪。
"四哥......"林枫自己知道自己对应夜的感情,那个男人是他唯一动了真心的,不然也不至为了他,去淌那样的混水。所以即便是跪著求他!他也要求易斐成全!
"......那就更不能留他了!"他与子衍都想要的人!留著就是个祸根!易斐想的倒是很好,可惜,没问自己,下得了手吗?
易斐见他不惜跪下来求自己,便阴下了脸。
谁能明白他此时的感受?他原也挣扎著是否要想法子留应夜一条性命,毕竟那对他而言确实不难,可今日来看,就是子衍也对他有不同一般的情愫!
果然他的存在对他也好,对子衍也好,都是隐患!
"四哥?!"林枫呆住了,这是什麽道理?
"若您不喜欢见我们俩个在一起,子衍一辈子不见他也好啊!只求您无论如何救他一命!"
林枫相信易斐对应夜还是有些喜欢的,不然当初何必为了他与自己置气?
他也知道,比起自己来,应夜虽然嘴硬得很,到底还是喜欢他个四皇子多些的吧......
所以......如果他这优秀的四皇子是为了自己而不惜牺牲应夜的性命......
他宁可放弃!
"哼!子衍,别傻了!你真以为应夜知道全部真相之後还能跟著我?!只怕他到时候恨不能杀了我而後快!"
"......可我实在是......看不得他这样......"
易斐不语,林枫也瞧不出他在想些什麽。
直到过了许久,他才开口,"饶他性命可以!不过此生他便是要绑在我身边一辈子了!"只说完话,就转身离开了,留下林枫一人,望向应夜的方向......
......原来是这样,如果应夜示弱就能令您网开一面,我费那些工夫做什麽!
林枫看到应夜侧躺在了泥地上,像是昏了过去......
25.
林枫赶过去的时候,应夜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上热得不行!
之前叫易晟鞭笞的身上,多没有结痂,甚至粘连著脏污的衣物。
好好一个人,竟瘦消得能叫他轻而易举抱起!
可才出了门,竟不知要去往哪里才好,毕竟应夜如今还是朝廷通缉的要犯,若这时候送他去医治,只能是害了他!
"若谷?你怎麽过来了?"正在他两难的时候,之前守在外围的裴若谷居然独自出现在他面前。
"主子命我过来瞧瞧,说是林少爷这里遇到些麻烦......他这是怎麽了?"裴若谷也是个极聪明的,哪能不明白。
这眼前哪里是林枫遇到麻烦,分明是应夜才对!
"他昏了过去!还发高热,我怕他出事,想带他去找大夫!"
"......那还是我去吧!到时候若认出了你就不好了!"
林枫想了想也是,裴若谷也必是易斐叫他来的,他办事自己还有什麽不放心的。
"也好!那就把他交给你了,千万别露了他的身份!现在还不到时候。"
"我知道。"跟在主子身边那麽些年了,本以为已是很了解他的,没想到这回竟也能瞧到他为人烦恼了!真是不易!
只是......裴若谷看了眼应夜,不禁摇头......叫他那主子瞧上了,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眼看应夜也耽搁不起了,裴若谷赶忙背上人就走。
离此地三五里路,正好有个济世堂,坐堂的是个老大夫,姓路。
他与路大夫也算熟识了,路老在京里也算有些名望的,当年就是靠得他,才能在他母亲难产的情况下,保住了他母子两命,可惜母亲实在太虚弱,这才......
自安祺前些年与他寻著线索找到路老之後,他便时常会去瞧瞧他的,今儿个看来也只有麻烦他了......
许是时候不对,路老的堂子里倒还真没什麽人,老人家正坐著打盹儿。
见著裴若谷带了这麽个人来,立时来了精神。
"快把人送里屋去!"医者风范,表露无疑。
"若谷,进来给我搭把手!"
"好!"
老大夫一句多的没有,真正是救人要紧!
见著应夜如此明显的外伤,也没有问一句。
直到把应夜收拾停当,这才把裴若谷叫了出去。
"朝廷的海捕文书我这也是见过的,好歹他是你家四少在找的人,怎麽把他带这儿来了?"老大夫阅人无数,哪能瞧不出应夜的身份!
"路老您放心,绝扯不到您身上的。"裴若谷怕他担心,心想还是给他透点底的好。
"我倒不是为这担心......"
"这人是主子让救的。"这样说了他总没话了吧。
老大夫这回倒真是吃了一惊,看了眼虚掩的房门。知道裴若谷至多点到如此了,也就不再多问。
"这些天怕还是要麻烦您老,他身份特殊,除了您这儿,我还真找不著什麽地儿能安置他的。"
"那倒没事,这几天还不见得能好呢,只是......唉......没事儿,我这又瞎操心了......"老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知道那麽许多做什麽!
"再过两天我就来接他走。"
"你放心好了,就把他交给我吧。"
"谢谢,路老。"
"谢什麽,举手之劳。"
其实大家都知道,这哪里是什麽举手之劳,窝藏朝廷钦犯,那是杀头的罪......
应夜醒时就知道自己获救了,就连救他的人他都知道。
自己迷迷糊糊地就隐约听到了些,他能分辨出一个是林枫,另一个是裴若谷,二人商量著救他,这些他都听到了些,可死里逃生的应夜却笑不出来。
他们为什麽能适时出现在他身边?他们是不是一直关注著自己?他们是不是就这样看了他三天?这三天他是怎麽过的,他们都看在眼里了吗?如过不是自己快死了,他们会出现吗?
想到这些背後的含义,应夜直觉得心口隐隐作疼。
可这些都不是最叫他难受的!
应该也在他周围的某一处看著自己吧,既然如此,出来见他一面也不成吗......
老大夫进来时就见他直直地瞪著眼看著床顶子,还真叫他吓了一跳!
唉......真不愧是年轻人啊!恢复得真好。
"醒了啊,能坐起来吗?我这给你弄了点粥。"
"谢谢您。"应夜点了点头,艰难得爬坐起来。
"别客气了,好好养伤吧。"老头将手里的粥递了过去,还忍不住好奇,倒也是个怪人!醒了也不问是谁救得他,倒像是什麽都知道一般。
一个示意手下去救钦犯的四皇子;
一个仿佛知道是谁救得自己的刺客;
有点儿意思......
应夜在路老的药堂里只住了五日,这期间,他不是没想过出去找别的落脚,他想过春离,再这世上他所认得的人里,怕也只有他还肯帮自己一把了,可终究是不忍心,自己早晚是落得凌迟的下场,何必连累他人呢......
所以他只有等,等那个人告诉自己,三番两次出手相救为的什麽?
应夜只是没想到,自己等到的竟是这麽个结果!
夜里,应夜是叫破门声惊醒的,等他醒过神儿来,已有两个官差模样的人将他架了起来。
"有人密报,这济世堂里窝藏钦犯,如今看来还真是一点不假。哼!好些日子不见了,应夜,别来无恙?"
应夜怎麽也没想到竟会是他!也实在想不出林枫原何要拆裴若谷的台!
那日分明是他要救自己的不是吗?!
"幸而路家人聪明,多长了个心眼,不然且不说难逃这窝藏朝廷钦犯的罪名,怕也真叫你躲了去!"
应夜望了眼四周,哪里有路家人的影子!更何况这几日里只有见过路老大夫一人,今日他所说的未免太假!
哼!他们还需要谁的告密!他的行踪不是一直都在他们掌握嘛!
"把他带回去吧!"
路老坐在後院择药草,见得一拨人浩浩荡荡来,又浩浩荡荡走,不竟唏嘘......
唉......好你个裴小子!这就是你说的不出三五天定来接他走?你那主子可真能折腾人,若非要他死,费那劲救他做什?
应夜被关在一个地牢里,里头阴冷阴冷的,没有一丝生气。
只将他关在了里头,林枫便示意别人走开。
"你也别怪他,好歹他也是皇帝陛下的亲儿子,如今又派了差使,指名要他寻你,他可是几位皇子里唯一凭著战功给封了亲王的,总不好叫他那些兄弟们看扁了吧。不过......你那四少待你还真是极好的,怕你在此处受了寂寞,特地给你安排了两熟人,也好陪著说说话儿!如何?应夜,去与她们打个招呼可好?"
应夜望向他所指的方向,是两个蓬头垢面的女人!
隔著栏杆,又黑灯瞎火的,应夜不太好分辨。
不过她们许也吃惊於自己的出现,都一脸惊诧地望著自己!
只消一会儿,应夜便认出了其中一人!
"离儿?离儿!"忙奔到那二人面前,应夜跪坐在地上,想伸手去碰碰他的离儿!
好好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怎麽到了这麽个鬼地方来?!
应离儿见他冲过来,便退到了一旁。
应夜不明白,离儿眼底的怨恨究竟从何而来?
啪!
一记清脆的巴掌,在这寂静的地牢里格外响亮!
应夜不敢置信地望向这个给他一记耳光的丑妇!
这个满脸丑陋刀疤的女人到底是谁?离儿为何会与她被关於此?
只待她一开口,应夜便全明白了......
"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原指望你替我报仇雪恨!没成想你个不长进的东西!竟然只知道与你妹子抢男人!早知如此,当初真该由得你自生自灭才好!"
"......娘?!"应夜跟著倒退了两步,几乎能感受到自己全身血液都在凝固!
他娘没死?没死?!
他惊恐地望向林枫,可惜,人早已不在了......
"哼!你个狗东西!也配称我一声‘娘'?!我可真是看走了眼!竟毁在你们这些小子手里?!"
应夜呆在一旁,这哪里还是他认得的应采青?!
那股怨气,即便是离她几步之遥的应夜都能感受到!
"你真以为她当初是看你可怜才收养你?"
应夜猛地转过身,原本林枫所站的位置上,竟是易斐?!
开口说话的正是他!
应采青见他来了,冷冷哼了一声,便坐了回去,无意与他多言语。
易斐就这样望著应夜,继续说道:"当年她见生下的是女娃,便寻思著恐於将来报仇不利,恰巧看到被人遗弃在破庙的你,这才想训练你,好叫你将来为她卖命!你以为莫佑声是怎麽死的?正是死在她的手里!再想想厉亦修?既然事都过去了,何必那般想不开,非要自尽不可?"
应夜不敢置信的望著易斐,又望向应采青!
恐怕这些真是她所做的......
她费劲心机蒙骗世人,无非是想静静跟在他的身後,好亲自对付那三个老东西。
"实话与你说了吧,我早猜出她是诈死!我前脚才与她女儿牵扯上,她後脚就暴毙身亡!哪里有这麽巧的事!当时我便吩咐若谷去查,仵作承认说那尸体根本不可能是她!因为以那具浮尸肿胀程度而言,起码在水里泡了三天!可她,才失踪了一天而已!再只要好好查一查便可知道,那京兆尹杜维康原是我那十七王叔的亲信,早些年受了些牵连,这几年才混了个芝麻绿豆的小官儿!你娘便是与他合谋了这一出李代桃僵!可怜那个妇人!为做逼真,你娘故意杀了那女子,甚至细节也不放过,而割伤手,也是之前她计划之内的工作罢了......你若不信,具可以问她,这些都是她自己供认不讳的!最可怜的当数莫府那老管家了!他向来知道应采青就藏身京城,那麽多年来从未透漏过风声,只为对这夕日二小姐尽忠,没想到却被她利用,他到死也没想到是二小姐害他!终是没有透露出应采青,她便是当年莫府的二小姐,十七皇子的梅妃!"
应夜只看了她那母亲一眼,见她并不否认,便绝望地闭上了眼!
到头来自己不过是别人手中的工具......
应夜看向易斐,对他来言,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26.
"好好想想吧!好些事想了你就能明白的!明日再来看你。"易斐倒是像来串门子的!倒不像是探监!还说什麽明日再来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