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日羞————云在九霄

韩絮想了想，大概知道怎么做了。

"陆，在这儿！"路口，王卓君已经在那里等了。同来的当然还有其他几个"小陆军团"的成员。他们当然没有能考上省一中，而是直升了本区的一所普通中学。
"怎么这么晚？"
"老大不愧是老大，混到省重点去了！"
陆之微踢了一脚路边上的石子，烦躁道："谁知道那破学校这么远，老子最烦坐汽车了，人挤人，简直像个大蒸笼！周末就去弄辆自行车，带上那臭小子，就不用起早赶公交了。"
"对了，韩絮呢？"王卓君四下一看，陆之微的小尾巴怎么今天没见着？
"在家呆着想心思呢！"陆之微没好气道。
"嘿嘿，看不出来嘛，老大，你弟弟也玩早恋？"
一巴掌拍上兄弟的脑袋，"放你的屁！"这群家伙，成天不知道在想什么。
"说，去哪里？"
"是这样的，老大，过了青铜巷走两个大马路开了一家城市溜冰场......"

周末的时候，陆之微终于弄了辆捷安特自行车回来，黑色和银色相间的车身要多拉风有多拉风，本来陆立善是想给韩絮也买一辆，韩絮硬是没要，说他不会骑车，而陆之微竟然也帮着也是尽力拒绝，天知道他就是打着可以载着他上下学的主意来着，多威风！
买了车的当天下午陆之微就载着韩絮在社区大院里绕了很多圈，陆之微是小学的时候就拿了别人的骑过几次，就算是会了，当时觉得没有必要才没有买。毕竟只是刚上手，而且还要带着韩絮，不多练几圈怎么行。
"哎哟！"一个转弯没有把握好龙头，车子擦上了中心的小花坛。陆之微赶紧两脚撑到地上，幸好他的个子比较高，座位有适当地调低了，而韩絮则紧紧地抱着他的腰。
"韩絮，怎么样，有没有撞到？"陆之微心里也有些紧张，没办法，他也没有骑车带人的经验，真应该把王卓君那群人拖来练习练习，反正那些人皮粗肉厚不怕跌，技术过得硬了再直接带韩絮上路。
"没事！"韩絮的个子小，坐在车子后面脚都碰不着地，刚刚的一下震动虽然也吓了一跳，但是陆之微很快扶住了龙头，他一直没有移动，倒也没什么事，只要拽紧了小微哥哥他就能心安理得地坐着。
但是陆之微不由得心虚了，伸手抹掉脑门上的一层虚汗。回头叫他下车。"韩絮，你下去。"
"怎么啦？"韩絮问。
"我技术还不到家，得找个不怕摔的人来练。"
"我也不怕！"韩絮立马气得脸红。"你问什么总不把我当男生看！"
"喂！臭小子！我不拿你当男生，敢情跟我睡了这么久的是个女生不成，那我岂不是要对你负责了？"陆之微说来脸不红心不跳，他们这帮子小孩皮得成精了，什么不懂？韩絮只能憋得脸更红，陆之微笑着侃他，"人都知道你是我弟弟，看你又瘦又小的样子都想我欺负你呢，我这不是心疼你吗？摔坏了又是我的事。"
"谁说的，我长高了好不好！"韩絮不服气，昨天才在墙上画的，比去年的那根线又高出了好几厘。
"跟我比不还是差了一大截吗？"
废话！我比你少吃3年饭呢！
"不行！"韩絮任性地说，"哥哥自行车后面的位子只能是我的，不许让别人坐！"然后还死死的拽住后座的钢架，陆之微觉得他这样特可爱，摸摸他脑袋，故意说："那以后要载东西怎么办？你抱着？"
"我抱就我抱！"e
"哈哈，原来你也成我东西了！"
韩絮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涮了，刚想打他，"哎呀！"车子一个歪斜陆之微又出发了。
"你个坏蛋！"
"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哈哈！"
※※※f※※r※※e※※e※※※
一个星期之后的班会课上，王舒如期进行了班会的选举，连续的一周内，韩絮对于这件事情仍然只字未提，陆之微也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观察他，这小子每天都是打足了精神进教室，课间的时候，总能看见那个向来内向，不愿意与人交谈的人来来回回地穿梭于同学们之间，带着令人十分不爽的和煦的笑容。
他冷哼一声，返回自己的班级，死小孩，我就看你这口气道地跟我呕到什么时候！
班会上，王舒让同学们互相推荐候选人名单。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高高大大的陈帅俨然已经有了一群自己的支持者，第一个被提名，王舒微微皱眉，这个孩子的入学成绩在班上几乎倒数，没有一门高于80分，但是也没有一门不及格，而品德操行那栏则是"中"。接着几个女生也被好朋友提名。
韩絮端端正正地坐着，其实压在桌面下的手握得死紧，僵死的表情也透露着他绷紧的情绪，他已经尽力地与班上的同学相互交流，没人知道他跟每一张陌生的面孔说第一句话之前打了多少腹稿，做了多少心理准备！可是，仍然没有人能够想起他吗？仍然没有人相信他的能力吗？因为他怎么看都不像是小微哥哥那样是有"气势"的人是吧？
眼睛下垂，从侧面可以看到他的眼睫不停地上下扫动，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韩~絮~"漫不经心地大声念出他的名字，顾临轩好笑地欣赏着他的可爱同桌变脸的功夫。
韩絮羞窘地脸都红了，头低得不敢抬，更别说瞪一瞪那个看穿他心思的同桌。
"好，我们的候选人名单都写在黑板上了，相信一周的时间，同学们对彼此有了很好的了解，下面就请大家将以上15个人中挑出你们心目中的7个班委，把姓名写在各自拿到的纸片上。"
韩絮接过那张空白的纸片时手指都在颤抖。王舒微笑着安慰性地拍拍他的头，这娃儿一看就招人疼。
很快地，韩絮写好了六个人的姓名，都是这些天相处下来他认可的人，而这第七个姓名，他真的，真的很想写下自己的名字，他不知道自己能得到多少票，如果一票也没有至少还有自己的这一票......
"如果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话还指望谁？"又是身边凉凉的声音。韩絮很烦躁，他真后悔不该找这个家伙做同桌，不过失神间已经将第七个名字写下来。
接着是唱票，每一声"韩絮"，都使他的心跳加速一分，终于，48 张选票全部宣读完毕，看着黑板上自己的名字下的密密麻麻的"正"字，韩絮的心真的要跳出来了，不，他想真正的跳起来，下意识地望向窗外三班的方向，这一刻，他多想让陆之微看到！
"找谁呢？姓陆的好像不知道咱们班的事情吧？"顾临轩歪靠在墙上，眼皮都没抬一下，手上研究着他的足球模板。
"对哦，我没有跟他说过。"韩絮的兴奋骤然降低了很多。
"切~告诉他也不起作用。"
"嗯。等我回去直接告诉他结果就好了！"韩絮又高兴起来。
王舒看着黑板上的结果，显而易见地突出了7个人，都超过全班的半数票。而令她为难的却是最高的票数--两个人同等。
"同学们，班委的人选大家已经一目了然，但是现在有个问题，咱们班班长的人选理所应当是得票最高的同学，可是现在出现了两名相等的票数。所以我们必须以另外的方式给他们以考验，来做最后的决定。"王舒看了看陈帅，又看了看手边的韩絮，怎么看陈帅怎么有优势，可是班级怎么能让一个问题学生领导？像是感应到一样，陈帅冲她挑了挑眉毛，给了一个挑衅的笑容。王舒气得一敲讲桌，"请两位同学上来。"
陈帅大摇大摆地走上来，韩絮则显得规规矩矩，不过依旧是习惯性地挺直腰杆。
"下面我问一个问题，根据你们的回答来让大家评断。"王舒四下看了看，然后指着教室后面的那块黑板问道，"如果我现在将出黑板报的任务交给你们，你们将会怎样做？"
陈帅想都没想就说道："那还不简单，买本书来照着画呗！"
"你自己吗？"
"是啊，依葫芦画瓢谁不会啊！"
"那字呢？"
"老师，我好歹小学毕业了！"
"好了，那么韩絮，你的答案是什么？跟陈帅一样吗？"王舒的语气明显温和了几分，这些天她就注意到了这个清秀干净的小男生了，不仅仅因为成绩的名列前茅。
韩絮摇头，然后望向全班同学，才缓缓开口："老师，出版报的任务应该交给宣传委，如果我是宣传委的话，我会请郑蓉设计版面，因为她小学的时候就负责这块任务，然后请包晓玉画图，因为她从小学2年级就开始学绘画了，还获过全国绘画三等奖，写字就请周翼，他的硬笔书法写得非常好。"
"切！就会把事情推给别人，你自己什么都不用做了吗？"陈帅讥讽道。
"不是的，我负责挑选符合黑板报主题内容的材料。"韩絮说的不急不慢，条理清晰，并且认真地迎视着全班所有人的目光。
"啪啪啪"王舒实在忍不住地为他鼓掌。"同学们，韩絮同学的安排大家还满意吗？"
"满意！"几乎一致的回答，决定了初一（4）班的班长人选。

"你知道你输在哪吗？"事后王舒单独把这个不服气得少年叫到办公室。
"我知道，不就是因为我成绩不好，老师你看不起我嘛！"陈帅扭着脖子，一脸倔强。
"不是。而是你根本没有弄清楚班长究竟是什么。"王舒耐心地教导他，"我说过在我这里一切民主，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看你的闪光点同学们也是看到了，才会投给你这么多的票，但是如果要当班长，就要明白一个原则，那就是那句广告语--大家好才是真的好！班级不是你一个人的班级，你也不是全才，要让全班同学共同参与到班级建设中去，才能在共同进步中获得自己的进步，了解每一位同学，施展每一个人的才能，才能让我们整个4班发挥出潜能，取得成绩。"
"现在你明白了吗？"
陈帅似懂非懂，老师说得似乎很有道理，但是这梁子他算是跟那矮个子结下了！
陈帅出了办公室，把书包朝身后一甩，初一（4）的新任体育委哼着小调走了。

"陆之微，我跟你说件事儿！"今天韩絮特别的兴奋，他搂着陆之微的腰侧坐在"捷安特"车座后面不停地乱动，一会儿把两腿跷的老高，一会儿又挪动挪动屁股，忽地又挺直了身子凑到正在努力把持龙头平衡的某人的耳朵边上。
"你给我安生点！"陆之微大吼道，故意行驶S形路线。
"啊！"韩絮赶紧坐好，贴着陆之微的背吐吐舌头，"哥~我今天当上班长了！"
"哦。"陆之微不冷不热地回应。
后面的人又不老实了，貌似是要跳起来一样，"喂！我当上班长了！班上48个人，班长是我哎！我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和大家打成一片，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今天我的得票最高哦，我还以为没有人会投给我呢！对了，还有一个人跟我一样票数，哼，我是谁啊，我可是小微哥哥你~~的弟弟哎，怎么能给你丢脸！结果老师后来问的那个问题全班同学对我的回答一致通过呢！陆之微陆之微，你以后不能再小看我了！"
正当车后的那个说得眉飞色舞的时候，骑车的那个与之相反，一点都没有被感染到他的愉悦，陆之微觉得他应该配合韩絮开心得笑，至少该说句恭喜，可是不知为什么，他就是没办法开心，他板着脸，心情烦躁，同时又庆幸这样的位置韩絮看不见他的表情。
"陆之微，你说话呀！是不是不愿意承认我比你强啊！"韩絮继续洋洋得意，"我早跟你说了，等我长大，一定跟你一样高，一样有本事！"
听着听着，陆之微原本压抑的情绪又渐渐舒展了，不由得应他："你睁着眼睛说瞎话呢！我比你高是真的，不过有本事是谁跟你说的？我跟你一样初中一年级好不好？"
"不啊，小微哥哥最厉害了，成绩又好，朋友又多，老师最喜欢你了。"
"切～"陆之微不屑，"谁稀罕啊，老子玩得痛快，学得痛快，每天都痛快就行了！"
"嗯！真理啊！"韩絮赞成得两眼放光。
被人崇拜的成就感终于战胜被人隐瞒的挫折感，陆之微觉得没刚刚那么气了，才对他说："韩絮，班长既然已经当了，就好好干吧。"其他的，陆之微不想谈再论了。
韩絮激动的心情仿佛也骤然冷却，就像期盼了很久的东西到手了，也就这样而已。或者是因为希望能够一起分享喜悦的那个家伙根本不放在心上，而显得自己很傻。
世界终于安静了。而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往往便是从安静开始的。

第六章
韩絮成为班长这个消息令全家人都很高兴，俞悦高兴地一晚上都没合拢嘴，已经傍晚六点多还专门跑到菜场逮着一家正在收摊的卖鱼的，硬是抢了人家留给自己的最后一条鲢子鱼，付了整钱连零钱都没要找就走了，只留下高亢的回音："不用找咯！我儿子当班长了！"
陆立善没有俞悦表现得那么明显，但是整个人看上去都是那么轻松，饭桌上，特意给韩絮搛了一个清蒸大鸡腿。
陆之微忽然就有了一种叫做"温馨"的感觉。敲敲筷子，故意吃味似地说道："老爹老娘，你们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到底哪个才是你们的亲生儿子啊，你们大儿子我当了六年的班长也没过这待遇啊！"
"去！臭小子，小絮就比你听话懂事的多，人家踏踏实实地做事，我们可是一点一点看着他努力过来的，人家比你小，能达到这样的程度是很不容易的！你呀！就是太容易骄傲自满了！"陆妈妈说归说，满话语里都是对两个儿子的欢喜，顺手给他挑了两筷子的鱼"喏，同样要恭喜我们的大儿子继续连任一班之长的宝座！"
陆之微直咂嘴："瞧瞧瞧瞧，这心偏的！"
那只他心怀羡慕的大鸡腿下一秒就到了他的碗里。韩絮咧着嘴笑："哥，我的给你，你要乖乖听妈妈话，不要耍脾气哦！"那口气简直就是在哄三岁小孩嘛！
陆之微两眼一瞪举起筷子就要打他："你个死小子，你别躲，除非你今晚上不要踏进房间里，不然你就完了！"
"哥哥哥哥，我都把鸡腿让给你了，你还要打我，讲点道理好不好？"韩絮故意装作楚楚可怜的样子，可是坚持不到５秒钟就自动泄气地大笑起来。
"死小子，你皮痒了是不！"陆之微立马就跟他在饭厅里闹起来，这下子带动整个客厅变得更加活跃了。
"嗯哼！"终于，陆爸爸比较权威的一声响起。"不管怎么说，小絮能当上班长，就是锻炼自己的一个机会，以后你们两个要多加交流，特别是你，微微，你可是有了６年的经验了，在不足的地方，做哥哥的要多提点提点他，虽然是两个班上，但是千万不能搞分裂，要团结友爱，懂吗？"
"知道～"陆之微最烦听说教了，"老爹，有我在你放心好了。虽然这小子貌似很自以为是，但是要是真有事我能不管他吗！再说我们的体育课可是在一起的哦！"
一中的体育课安排是男女生分开上，所以体育课时间３、４班相同，而组队时是各班的学生按性别区别合并，分两个班上课。
"是啊......"韩絮有点落寞。陆之微也有所不安，至于具体的什么他也无法琢磨，等他明白究竟是何种心情时，已经不能回到最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