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烈之心————雪之心

"呵呵，你还真的一点都不关心他呀？果然你就是那个国安部安插进赤烈门的卧底啊，怪不得上次敢公然和那么多警察一起追杀我，啧啧，国安部的人还真是有牺牲精神呢，为了完成任务不惜牺牲色相......"
我顿时觉得全身都绷紧了，费力压住想骂人的欲望，才张口又问："扬哥到底在不在你那儿！？"
电话那边又是一阵嚣张的笑声，"哈哈哈，在，当然在，我让他跟你说话哈......"
我立刻屏气凝神，把所有精力都集中到了听筒上--一秒钟，两秒钟......半分钟过去了，没有任何声音。我开始忍不住大喊："扬哥？扬哥？扬哥！你在不在？！"一阵嘈杂声，电话又被周天拿过去了："哎呀，抱歉呀，你们家扬哥好像因为知道了你是卧底的事情不想跟你说话哩......我让你听听他其他的声音吧！"话音一落，我听到了......拳脚落在人身上的声音和人痛苦而压抑的呻吟声......
"周天！你让他们住手！周天！"我声嘶力竭地喊起来，我已经顾不上别的了，我只是不能够忍受扬哥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被别人如此对待！
"呵呵，范雷，给你一个见沈飞扬的机会。"踢打声停止了，周天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你现在在芒市吧，一个人来××小区32栋3单元的601室，动作最好快一点，我们呢，一个小时会断你扬哥一根胳膊或者一条腿，你如果过了四个小时还没有来的话，你家帅气的扬哥就变成人棍了。"说完他就干脆地挂断了电话。
我颤抖地迅速拨通扬哥的手机号，"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暂时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冰冷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又迅速拨通彪叔的号码，彪叔对我所说的事情十分惊讶，用几近惊恐的声音在电话那边说扬哥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没有再跟他联系，他以为只是太忙了也没在意。告诉彪叔立刻回昆明后，我这才发现手心里全是汗，连手机上都是湿漉漉的。赶紧又给其他几个应该贴身跟着扬哥的人打电话，竟然全都关机！我顿时一阵脚软，差点就站不住了，忽然脑中灵光一现，给梅剑姐打了一个电话过去。
"你家老公被周天绑架了？！"梅剑姐的声音里透着惊讶。
我已经顾不上梅剑姐的不恰当用词了，很明显她也不知道这件事。我觉得自己就像掉入一个深潭，冰冷的潭水一点一点的把我淹没，一点一点地浸掉我最后的希望。
"小雷你先不要着急，昆明这边目前我还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如果沈飞扬落到周天手里了不可能那么平静的，而且周天现在也不应该有这个实力绑架沈飞扬。再说了，他如果真的已经把沈飞扬抓到手了，他找你去干什么？也许，这只是个陷阱？我建议你先不要行动，静观其变比较好。"
静观其变吗？我忽然觉得有些累，对梅剑姐说了一句"那你有了什么消息尽快告诉我。"就再度挂断了电话。我知道，作为一个优秀的特别行动组组员，这个时候应该冷静，应该像梅剑姐说的那样静观其变再伺机而动。可是我已经"堕落"了，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在知道扬哥有可能出事了的情况下什么都不做只静静地待着，而且还有周天的那个时限的威胁......

呵呵，陷阱又如何呢？人说恋爱中的女人是智商为零的，我也不过是个因为恋爱而失去理智的男人罢了。头上有血顺着额头淌下来，一片浓浓的红色盖住了眼睛。我伸手去把它抹开，然后死死地盯住眼前狞笑着的家伙，用尽最后的一点力气撑住自己不让身体倒下去。
"国安部的特工果然厉害呀！他们可是我花了最后的一点私房钱请的职业打手哦，居然十个人死了八个，你都还可以在这儿站着......啧啧，佩服佩服！"
我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扬哥并没有在他手上呢，这就足够了。虽然很可惜没能干掉周天，但是基本上解决了他最后的安全保障，相信他也躲不了多久了。
意识在渐渐的模糊，知道有人过来把空了弹夹的枪从我手中拿走，知道有人在我手上拴了链子把我拉着在地上拖行......粗糙的地面摩擦着我遍布伤口的身体，疼麻木之后反而一点感觉都没有了。闭上眼睛任凭他们折腾，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是解脱吗？就这样死掉，从此不必再为任何事情担心，也不必再为任何人担心；就这样死掉，扬哥，你是不是就不会恨我做卧底欺骗你的事情了呢？
37
能够再次从黑暗中恢复感官刺激，全拜那些对着我拳打脚踢的人所赐。一只手骨头断掉了不能动，只能下意识地用另外一只手勉强护住后脑柔弱之处。有人在一下接一下地狠踢我的胸腹地带，感觉是个行家，大概是幸存的那两个专业打手之一。腑脏应该是伤了，每一下都会从内部升起一团火，烧得我只能以从口中不断喷出的鲜血来降低体内的温度；肋骨似乎断了几根，轻轻一呼吸，胸腔就是一阵剧烈的刺痛，嗯，看来有断骨插进肺里了......我觉得自己有些可笑，竟然能够这么冷静地判断我受了什么伤？
身体越来越冷，周围的声音也越来越模糊。我莫名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两下......再一下............再跳一下..................然后突然就听不到了。扬哥，再见了。我最后在心中默念。

......好痛！有什么尖尖的东西直接扎到了心口，然后所有的器官、所有的神经忽然之间又恢复了运作，心脏就像被人拿鞭子赶着一样一下还没跳完又赶紧跳下一下，已经痛钝了的神经突然间也变得无比敏锐，所有的麻木的伤口开始撕心裂肺地疼痛，撕扯着灼烧着每一个神经元。
"......笨蛋！把他打死了后面怎么弄！一群笨蛋！怪不得要被人家赶尽杀绝！"
"天哥，那个，算了吧，反正也已经给他注射肾上腺素了......应该死不了了......"
呼......原来还有后戏要演，所以不能让演员死掉啊......我蜷缩成一团靠在墙角，任疼痛肆意地摧残我的中枢神经。呵呵，周天，你下面又打算怎么办呢？再去告诉扬哥我在你手上，然后再把扬哥勾过来？同样的陷阱怎么还会让赤烈门的人上第二次当？我好歹有通知彪叔和梅剑姐，他们若真是让扬哥来了，那就是他们智商为零了呢......不过周天能这么恰好地把我骗过来，还笃定了我联系不上扬哥，说明扬哥身边一定有他的人，是谁呢？之前还真是太大意了，希望扬哥他们能注意到这个问题，把这个卧底抓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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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昏沉沉地不知道过了多久，能够感觉到身边有人走来走去，还在讨论着什么，但是具体在说什么却完全听不进去。又有人扯着我手上的链子开始拽我，手腕一紧，身体离开了地面。本来左手手骨就断了，此刻更是被拉扯得一阵剧痛，只得努力用右手手指去拉那根绳子尽量用右手来承受身体的重量。眼睛完全肿了，费了好大劲也只能睁开一条缝，模模糊糊地看着眼前的人影晃来晃去。
"喂，沈飞扬！你看见没有啊？"周天那如老鼠般尖利的声音突然钻入耳朵。沈飞扬？我脑子有点转不过来。扬哥？他不会是跑来了吧？！心脏突然就像被人捏住了一样，所有的血液都涌上了脑袋，冲得我大脑发热。
"扬哥......"我艰难的开口，却立刻又有大口的鲜血从嘴边涌出，吞没了我心心念念的那两个字。有人扯着我的头发把我的头拉起来，我才发现眼前的不过是一个摄像头。周天，你也太高科技了吧......还要让我来一个现场秀吗？
"小雷！小雷！你怎么样啊？小雷！周天你个王八蛋！居然买通了跟到我的人把小雷骗起去！小雷！"扬哥的声音从旁边的音箱里传出来，温暖的音波飘过来环绕在我身边，柔柔的抱住我。
扬哥，你没事就好......不用替我担心......我因为角度问题看不到屏幕，只能在脑中想象扬哥现在的样子。大概是暴跳如雷吧......我想告诉他不要这样，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尽量平静地冲着眼前的摄像头展露出一个笑容。
"小雷！！！"扬哥嘶哑的吼声再度传来，"周天！你他妈的到底想干啥子！"
扯住我头发的人换成了周天，他在我耳边喷洒着恶心的热气，低声笑着说："啧啧啧，小雷啊，你们扬哥好担心你呢！你跟他说让他现在马上停手，然后把云南这边的地盘让给我，怎么样？"
轻蔑地看着周天，到了这个时候还做如此春秋大梦？真是异想天开！于公于私，我都不可能答应他的要求，灭掉青帮是对国家、对赤烈门都有利的事情，若我真是如此贪生怕死之徒哪会变成现在这副遍体麟生、要死不活的样子？
我想周天一定看出了我眼中所传达出来的不肯合作的意思，他笑了笑转向摄像头，轻佻地说："沈飞扬，我跟你家小弟说点私房话，你不介意吧？不要吃醋哦......"说着又转过来朝向我，用很轻的声音对着我说："范雷，你最好乖乖听话，不然我就要告诉你扬哥你是卧底的事情喽。"
虽然早就设想过无数次被扬哥知道我是卧底的事情，可终于要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心头一痛，有些茫然。但我立刻意识到现在已经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眼珠转向一边不理周天。
"哎呀呀，孺子不可教也！"周天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忽然猛地给了我一拳。撕心裂肺的疼痛从小腹传来，本来就在慢慢往上涌的血液更是狂喷而出。我一阵眼黑，几乎就要失去知觉，只是拼着最后一点毅力撑着自己不让自己失去意识，但也仍是好一阵都浑浑噩噩的对身边的事物做不出反应。
模模糊糊地听见扬哥在狂吼："周天！你他妈的把人放了！你要啥子条件我答应你！"然后周天在笑，"沈飞扬，你比你家小弟识时务多了！这样吧，看你这么有诚意，你来芒市我们面谈怎么样？"
周天开始告诉扬哥见面地点，我看向眼前的摄像头，扬哥，真可惜，我不能见你最后一面了......如果当初来芒市之前就知道再也无法跟你在一起，我一定会多看你几眼的......我真的很舍不得你的，扬哥，可是，我不想再做出对不起你的事了......
拼劲全身最后一点力气，伴随着汹涌而出的鲜血，我喊出"扬哥"两个字。很轻，但是扬哥听见了，音箱里立刻传来了他的声音："小雷！我马上来接你！你不要说话了，乖乖待到那儿！"笑了笑，带着平静的释然，我说出自己最后的遗言："我......就是那个......国安部的......卧底......"带着最后的眷恋深深地看向摄像头，看向镜头那端自己深爱的那个人，"所以......你就......不用来了......"
38
屋子里一片寂静。虽然或坐或站地待了有十多个人，但是没有一个人说话--大部分人都是不敢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所有人都蒙了，国安部卧底的这件事作为整个赤烈门洗牌的导火索闹得沸沸扬扬，可是再怎么样也不该是小雷啊？！那个经常和他们一起打闹练枪，和他们一起守场子砸场子，和他们一起喝酒说笑的兄弟，那个被扬哥带到大家面前介绍从此以后就是他们"嫂子"时红着脸笑的家伙，怎么就变成国安部的卧底了呢？
刚刚镜头里的小雷说完最后一个字之后，旁边抓着他头发的周天脸都青了，恶狠狠地大吼了一句似乎是什么"你还真敢豁出去了！"的话后一脚踹了上去，然后周围青帮的人好像也拥上去了......然后沈飞扬把线拔了......屏幕上一片灰色的雪花。
沈飞扬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第一反应是把电线拔了，是不敢听下去了吧......也不敢在看下去了......真的不敢，也不愿，不愿去承认自己刚才听到的事实，不愿去想来昆明之前洪叔的话。
第一眼看到画面里满身是血的小雷，和接下来看到周天凑到小雷耳边说话，以及后来看到周天把小雷打得鲜血如箭一般从嘴里喷出来，沈飞扬几次都是全靠着身边的小弟们拉住他才没有一怒之下把面前的屏幕给砸了。小雷是想着去救自己才变成这个样子的，小雷是因为自己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受伤的，可自己现在却只能在另外一个城市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而无法阻止！真真的是心痛如绞！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在这个时刻、这个场合，把自己刻意回避的可能作为事实说出来？沈飞扬大脑一片空白，手里还揪着视频线，痴痴地瞅着屏幕上不断闪烁跳动的雪花。若是刚才，他还可以不顾一切地吼着叫着要兄弟们跟他一起去救小雷、去宰了那个混蛋周天，可是现在，他怎么开口让弟兄们去救一个卧底？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之前你救我是为了你的任务还是什么？之前你跟我上床、跟我同进同出是为了任务还是什么？！手中的线颓然落地，沈飞扬痛苦地埋下头，双手拉扯着自己的头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房间里死寂的气氛让人越来越喘不过气。所有人都看着后背隐隐颤抖的沈飞扬，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正当大家都忐忑不安地看着自家老大时，沈飞扬猛地站了起来，绷着脸一句话都不说就往门冲过去。屋里像被施了魔法一样忽然恢复了生气，有人扑过去死死拽住沈飞扬："扬哥！这是一个陷阱！为了一个卧底不值得！"
"扬哥！小雷虽然是个卧底，但是没有做过对不起我们的事情！"和范雷交好的齐子等人则纷纷掏出枪毫不犹豫地跟在沈飞扬后面。
"你杂个晓得他就没做对不起我们的事情！鬼晓得他有没有向上级汇报我们赤烈门的机密？！"
"那你说我们到目前为止有没有因为小雷损失啥子？！"
"如果扬哥去了就有损失了！"......
"全都给我闭嘴！"沈飞扬终于忍不住吼出来，"去救范雷算作我个人行为！跟赤烈门没有关系！你们都不准跟起来！"

昆明离芒市不算近，飞机也要近一个小时，而且当时并没有航班过去，再考虑到他们还带着枪，最后还是只得开车过去。车子以近140公里/小时的速度在公路上疾驰，除了发动机的声音依旧没人说话。齐子、阿亮、阿源、阿虎、小三他们最终还是跟了过来，连扬哥都敢放话说这是个人行为，他们又有什么不敢？和小雷不仅仅是枪林弹雨中拼搏出来的过命交情，还有日常生活中把他当作弟弟的感情，或许也有他们没有因为小雷而受到什么伤害的原因，反正，他们做不到丢弃掉这个微笑着和他们共同生活了一年多的小家伙。
整整六个多小时的路程......每过去一个小时，沈飞扬的心都往下沉一分，虽然出发前他给周天打了电话说他会过去，可他不敢想象在这六个多小时里他的小雷会受到怎样的对待，一闭上眼，小雷鲜血淋淋体无完肤的样子就会出现在他面前。小雷，你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说出你是卧底的呢？你需要多大的勇气才会带着那种微笑面对着我亲口说出你是卧底的呢？你为什么会说出来？你不愿意我去救你吗？其实你是不想让我因为你受伤，不想让我因为你和周天妥协，是不是？其实，你是爱我的，是不是？！

沈飞扬从来没有那么热爱过人民警察，当他赶到周天指定的地方，看到那一个小院子被闪着灯的警车和黄色的警戒线围着时，他几乎是又哭又笑地从车上冲过去的。随手抓住一个穿制服的就大吼起来："小雷呢？人呢？你们有没有把人救出来？！"可显然那个人什么都不知道，茫然中还带着一点怒气："你是什么人？请不要干扰我们警方工作！"话音刚落，一个乌黑的洞口就对准了他的脑门，沈飞扬沉着脸，一字一句地说："我在问你，你们从这个院子里面有没有救出来一个叫范雷的人！"
立刻就有别的警察围过来拿枪对准了沈飞扬，然后阿亮他们又用枪对准了那些警察，一时间形成了对峙的局面。幸好这时终于来了一个似乎明白底细的警官，急冲冲地从院子里跑出来，看着沈飞扬他们问："赤烈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