孪生情（兄弟）————幽闲

「事情？」
「喔，就是上次说有身体检查，医生叫我去拿报告。」袁亦词据实以告。
「那，哥的身体应该没问题吧？」
「嗯，没问题。哥很健康喔。」轻轻一个微笑，简单的，带过。
「那就好。」袁亦谨把菜热好了，端上桌，「请慢用。」是一盘香喷喷的义大利面。
「亦谨，谢谢你。」
「干麻谢呢？你快吃吧。」说著便转身要走。袁亦词见状，开口留了他，「亦谨，你要去哪？」
「没、没有......想说让哥慢慢吃，我去作别的事情......」
其实，袁亦谨是担心自己假若也跟著一同坐下，或许就会毫无顾忌的一直看著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却又带些阴柔的脸庞吧。
「你过来坐我对面吧。」袁亦词说。
「呃......？嗯......好。」袁亦谨有点错愕，但还是欣然接受。

......好好的看著你，你也好好的看著我，好吗？

　　
第三十章

「最近......哥都很开心吗？」
袁亦词用叉子卷了一团面，放入口中，「嗯......还好。」
「和李霄在一起不开心吗？」
袁亦词看了看袁亦谨，「也还好。」
「他怎麽可以这样，应该要让你更开心的才对啊！」
「呵呵......」看著弟弟那个带点生气的脸，袁亦词觉得好好笑，「其实，他对我很好，只是好像我一直都无法开心呢。」
「哦？」
「那，亦谨最近开心吗？」
「如果哥哥开心，我也会开心。只是......哥，你好像不是很开心啊......」
袁亦谨趴到桌上，两眼果然不停的围绕著哥哥转，「虽然你不讲，可是......我大概还是感觉的到......为什麽呢？」
「为什麽啊......因为你啊......」
「因为我？」
「嗯。因为你。」袁亦词脉脉的看著他，半晌，才又继续吃著面。
「对不起啊哥......你和李霄在一起，真的不用顾虑到我的。真的。」
「亦谨呐......你知道吗？我没办法不顾虑你的......」说完，又卷了一团面。之後，两人都没再说话了。

把事情交代明了、说明了，是否就比较不会让自己後悔了呢？
袁亦词相信弟弟听得懂他的言下之意的，所以，他不必再多说。
＊
一包一包的药，摊在袁亦词的桌子上头。
脑袋回荡著当初医生和他说的话：
『袁先生，您的脑中，有块淤血。纪录中发现您之前发生过一起车祸，我们判断或许是那时酿成的......经过诊察，我们发现您脑中的出血块不小，若是手术取出，风险极高。所以......』
『脑出血的症状通常有头晕、昏迷、甚至是说话、听话都有困难，视力也会有所影响......』
『那，真的没救了？』
『可以这麽说......对不起，告诉您的，是这件恶耗。对了，关於家属方面，我想您也应该提早告知，以免不必要的遗憾......』

......
可是，要他怎麽告诉那两个弟弟呢？
两个都是如此深爱自己的弟弟......不论对自己，还是两个弟弟，这件事实，实在太过残忍......
尤其......尤其，是亦谨。

头好重、好晕。越是想，脑中的疼痛就越加剧。

如果，以後不能说话了，亦谨，就再也听不到我的声音了......
如果，我以後听不见了，我也听不到亦谨的声音......
甚至我的视力，都会有所影响......那麽，我也看不到亦谨了......
我不要、我不要啊──！！

袁亦词是真的後悔了。
他早该和弟弟一样，别管什麽兄弟什麽不伦。

爱上了，就是爱上了。
哪有什麽对还是不对呢？袁亦词爱袁亦谨、袁亦谨爱袁亦词......
他们两个，也不过是爱上了人而已。

和别人都不同的是，他们所爱的，是男人，是自己的手足。如此而已。

　　
第三十一章

"亦谨，今天晚上，我和李霄出去吃个饭。"
办公桌上摆著这样的一张小字条，袁亦谨发现之时早已不见了写这纸条的人。
他其实认为，哥哥并不需要特地告知他的。不论他知不知道，他也总是会等著哥哥回到家。
总是如此痴痴的等著，从来，都没有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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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夜晚的阳明山上喝酒，你要不要试试看？」袁亦词提议著。
而这项提议，让李霄感到十分意外。
袁亦词是个不会喝酒的人，稍微灌个几杯马上就开始语无伦次，怎麽突然想到要喝酒，实在让李霄感到十分不解。
「你说你要喝酒？」
「对，喝酒。」

说著说著边从停下的车中走去便利商店，回到车上的袁亦词提了一大袋的酒类饮料。

「亦词......你......」
「呵呵......吓到你啦？喝酒嘛，也没什麽大不了啊。」说著说著，边开了一瓶低酒精的ICE。

袁亦词知道这样叫做消耗自己的生命。
但是，除了这种方法，他想不到其他可以在李霄面前坦然的方法了──把自己狠狠的灌醉，什麽话，他都说得出来。
喝著喝著，随著蜿蜒向上的山路，袁亦词有些醉了，也晕了。
一下车马上狂吐了起来，加上後脑的不适感，全身剧痛席卷著他。

李霄在一旁轻拍著他的背，说：「就叫你别喝酒，你还喝那麽多......」另一只手，则是抓著三瓶空了的ICE。

「咳咳......酒......还要......」
难受的将头缓缓抬起来，满脸是汗和不健康的苍白，眼中尽带著红红的血丝。
这般的袁亦词开口竟然是继续要著酒。

他知道自己还不够醉，那些话，他说不出口。

「亦词，你到底怎麽了？今天的你怎麽那麽反常？！」
「我......咳咳──」
酒精好像渐渐扩散开来了，渐渐的麻痹了他的脑部，他的感官......
也或许不是酒精，而是後脑的那块不安的血块，正在作祟著。

原来不是自己不够醉，而是酒精的效力还没散发出来......
五分钟之後的袁亦词，软倒在副驾驶座上，满脸尽是茫然。
接下去的事情，连袁亦词自己，也都不知道了──他知道自己讲了好多好多话，可是，却一句也记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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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霄的心冷了，也灰了。若要说谁对感情最矛盾呢，或许，正是指自己吧。
虽然一旁的袁亦词已经因为醉了而昏睡，但是方才酒後的胡言乱语，却在李霄的心里深深的埋入了。
『亦......亦谨......呵、呵......』
『......』袁亦词向自己扑了上来，将李霄抱住。
『亦谨......亦谨......呜呜......亦谨......』
『我不是......』
『亦谨......我爱你......爱你......呵......呜呜......』

人家说，酒後吐真言。
袁亦词虽然是语无伦次，但是他对著李霄，喊著弟弟名字的情感，是多麽的深厚......那种情感，是无人能及的。
李霄暗忖，或许亦词向他提出喝酒的要求，正是如此──让他明白，自己只不过是个替代品。

只是李霄不解，为何如此突然？

　　
第三十二章

最後是李霄横抱著昏睡了、醉了的袁亦词回到他和弟弟住公寓的。
应门的袁亦谨露出了一脸淡淡的厌恶及无奈，看著李霄亲腻的抱著心爱的哥哥，进门。
袁亦谨想要接过哥哥，只是他想，若哥哥醒来之後发现是自己，对自己或许又会不喜欢了。
但是李霄却将袁亦词交给了袁亦谨，「我想，我有些话要对你说。」李霄一脸正经的，对著袁亦谨道。
温柔的将袁亦词放回了他房中的大床，袁亦谨再次走出房门。
方才他闻到了袁亦词身上的酒味，也正想和李霄质问为什麽让他哥哥喝酒，还醉得这付模样。

「李霄，你难道不知道我哥哥他不会喝酒吗？为什麽你让他喝得这付模样？！」
「他执意要喝的。因为，有些话不藉由酒精的催化，是说不出口的......」
「这是事实，还是藉口？」袁亦谨不以为意。
「事实。」
「那麽──」
袁亦谨才正想要问，李霄就直接说下去了：
「我想，你们兄弟俩，感情一定很好才对吧！感情好到了，彼此都爱上了彼此。」
李霄说这句话，是平淡的，一点都没有嫌恶的声音在里面。
「你知道吗，亦词，他很喜欢你、很爱你......有些话他说不出口，也只好藉著酒，告诉我......
你知道吗，他对著我说：『亦谨，我喜欢你。』虽然你们是兄弟，但是我见过感情最好的兄弟了......」

李霄说不出来是什麽感觉......
他只知道，他绝对不会讨厌袁亦词把他当作替身，或是袁亦谨抢了他的人。
因为袁亦词无法去爱自己的弟弟，所以才要找一个替代品；而袁亦谨没有抢他的人，抢了袁亦词的，是自己。
更正确的来说，是他该死的闯入了他们兄弟之间，所以错的是李霄，而不是他们兄弟。
早在茶水间那时，看到他们拥吻的画面，就该要想到了呀......

「所以......」袁亦谨的声音几乎是开心得在颤抖，「你的意思是说，哥哥他......哥哥他，一直也都是爱我的吗......？」
「我想是吧。只是亦谨，你们是兄弟，不是吗......」
「......」总该还是回到这一点，「对啊，我们是兄弟。可是我爱他。我相信我对他的爱，比任何人，都还要多......
因为我们，早在妈妈的肚子里，就是牵著彼此的手的了......」

袁亦谨低下头看著自己的双手，这双手，曾经在小时任性的要求哥哥一定要和他牵手；
也曾经在摩天轮上，紧紧握著哥哥的手......

「李霄，这麽说，或许你会认为我们兄弟实在很奇怪，或许，也很恶心......
可是，爱上一个人，是无法克制的......我们和你们也都一样，会爱人呀......只是......」
袁亦谨缓缓的转过头，「只是我爱的是我的双胞胎哥哥，而他，爱的也是双胞胎弟弟而已......」

转过去的双眼，正好对在靠在门边，几分钟之前清醒的袁亦词的眼。
而这时李霄才知道原来袁亦词一直站在门边。
他不禁羡慕也佩服了他们兄弟之间无形中牵起的一条线，那条线，不是他这个外人可以拥有的。
不仅是他们兄弟之间，也是爱人之间的线......

「......李霄，对不起......但是这件事情，总有一天，你还是会知道的......」
袁亦词踏著缓缓的步伐，一步步走向他们。
「在我心深处，那人，始终是我的弟弟......。李霄，真的很对不起......对不起......」
袁亦词最後走到了李霄面前，「可是，也谢谢你......你让我明白了，亦谨在我心中的地位......」

他轻轻的在李霄的唇上点下，现在在袁亦词的眼里，李霄不再是袁亦谨的替代品了。
李霄虽然难过，但还是有风度的笑笑，「......祝你们幸福......」说完，即转身离开。

　　
第三十三章

不知什麽原因，在向李霄坦白之後，两人便一同辞去了工作。
事实上，是袁亦词要求的。他说，怕见到李霄尴尬，所以便拉著袁亦谨一同辞去工作了。
「亦词，」也是在那之後，袁亦谨又改口直接叫他的名，「那麽，以後我们的工作......」
「你又不是工作狂。稍微休息个几个月也不错不是吗？」
「唔，也对啦──」
「这几个月，我们就好好享受我们的生活吧！」
袁亦词许久不见的灿烂笑容，又在此时此刻对著袁亦谨绽出，但转过头看著窗外，又随即抹上了一点蓝色的忧郁。
享受完了，是不是自己也要永远的离开了呢？
天哪......这该不会是爱上弟弟的......报应吧？！这个报应，未免也来的太直接，也太残酷......
他都还没有......还没有认真的爱著那个专心爱他二十多年的人啊！
袁亦词，真的，後悔了......

突然腰上一股温暖──熟悉已久的温暖──包覆了袁亦词。
靠在自己肩上的重量，不太重，也不太轻，刚刚好，「亦词......亦词......我真的，能够再像以前那样......毫无顾忌的搂著你、牵著你、说著爱你......吗？」
袁亦词突然一股难过从心底涌上。
原来......他已经伤了他了。当初那个说著不能回头，却又找了别人的自己......一定让亦谨难过了吧。
微微的低下眼，看著那双环绕在自己腰际上的双手，袁亦词很温柔的，也将手覆上去，紧紧的，包裹住了那双环绕著自己的双手。

「亦谨，我是不是一个......很糟糕的哥哥？」
「怎、怎麽会呢？」
「对不起......我真是太懦弱了......以前总是无法面对这种爱情......所以......亦谨......对不起......」
眼泪一滴一滴的滑落了下来。
为自己的怯懦哭泣，更为自己无法为亦谨带来永远的幸福而感到悲伤。
和这个长得和自己一样的人生活了二十多年，却没有过能让彼此都因为互相的爱情而感到幸福的时光。
现在袁亦词想要了，却无法永远。

他也只能把握这短短的时间了，不是吗。他的遗憾太多了。袁亦词的生命一点一点的燃烧著，如同蜡烛那般。

只是那蜡烛上的火，却是怎麽也熄灭不了......
一点一点的弄去他脸上泪痕的手，很是温柔。只是这样的温柔，自己没办法永远的享有。

「亦词，别哭了。我说过会永远爱你的呀......就算你不要我了、讨厌我了，那个笨蛋弟弟永远会喜欢著那个哥哥......」
袁亦词反过身来，紧紧的抱住了袁亦谨。
是啊，别哭了......现在的他，能做的事就是如同往常那般，不要哭泣，要有著淡淡的笑容......
环绕在袁亦谨给的温柔胸怀之中的他，应该要为自己的幸福而开心才对。
因为眼前的这个人，爱他，是爱得多麽的深。

「你每次总爱把我当成小孩来哄。」袁亦词闷在他胸怀里说著，「别忘了哥哥是我！」
「好、好......你是哥哥，是我最爱的哥哥。」
袁亦词却轻轻的摇了头，「......不对。」
「不对？」
「我要当袁亦词，我不要当你的哥哥。」
「那，我要当袁亦谨，我也不要当你的弟弟。」

如果真能够如此，他们一定早就在幸福的深处了。

　　
第三十四章

「亦谨，你搬回来我的房间睡吧。」
「......真的可以吗？」
「嗯。」
好幸福。袁亦谨心想。
这麽样的幸福，虽然来得很突然，可这不就是他梦寐以求的生活吗？
他能够好好的抱著亦词睡觉、能够毫无顾忌的对著亦词说著爱语......
我们，真的可以吗？袁亦谨这次想到这个问句，脸上露出的是满满的幸福。
我们──可以吧！就像任何一个情侣那般，我们一定可以的！

袁亦谨於是拿著枕头棉被，回到了他和哥哥原本的房间。
什麽也都没有改变，甚至就连床头柜上那张两人亲密的合照，都没有被拿下来过。
照片中的两人，是亲腻的搂著彼此，而调皮的弟弟更是把自己的双唇贴上了哥哥的。
这时袁亦词正从浴室间走了出来，见到袁亦谨拿著照片发愣的模样，不禁笑了出来。
走到袁亦谨的身边和他一同看著照片，袁亦谨却把相框交给了他，而空下来的手，拿过了乾毛巾，帮他擦拭著湿了的头发。

「你还是都不擦头发的？这样会感冒喔......」袁亦谨嘴上边说著，边温柔的擦著哥哥柔软的发。
「你现在不就在帮我擦了？」
「呵呵......」
「亦谨，我可以抱你吗？」
袁亦词轻轻的蹭到他身上，彷佛将整身的力量都放松了，靠在他的怀中，双手轻轻的圈住了他的颈。
「我就不记得你以前这麽爱撒娇啊......」
「不要说了......让我好好抱著你。」
袁亦词想要用最後的时间，好好的享受著袁亦谨的温暖，也想要......弥补过去没有回报弟弟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