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归————夕辰

"你别瞧不起人！"以宁气鼓鼓地对着秦风大吼。继而不以为意地说道："不就是一个捕头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哼！"说完超过秦风，越走越快，直至消失在人群中。
当秦风看到以宁和自己要找的人相谈甚欢时，愣了一下，旋即恢复过来。
没想到这小子也不算太笨，有点小聪明。先前倒小瞧他了！
没错，秦风要找的人就是洛惠明的好友林清月。从洛老爷的口中得知，昨日下午洛惠明和林清月在一起。以宁看到的那个和洛惠明说话的人很可能就是林清月。
"林公子，在下秦风，打扰了。"
"秦捕头，请坐！"林清月抬了抬手，道："想必秦捕头是想问惠明的事吧。"
"不错。"秦风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刚才这位小公子已经问过在下了。不过，既然秦捕头来了，那我就再说一遍。"
"昨日下午，我确实和惠明在一起。"林清月啜了口茶，眼睛看着秦风，继而眼光移向门外，定在空中的某一点，叹了口气。
知道他还有后话，秦风闭而不语，静静地听他说。
"自从妻子死后，惠明就心灰意冷，十分消沉。别人怎么劝都没用。作为惠明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我委实不愿意看到他这样下去，可又没有办法，心里着急，每次劝他劝到最后，都忍不住发火。昨日下午我拉他出去散心。和往常一样，最后我生气得走了。本想骂醒他，却未料他竟--"说到后来，林清月黑亮的眼睛闪着点点泪光。
大厅一阵沉默。
没想到洛惠明那么爱他妻子，真是痴情的人，怪不得死的时候那么安详，原来是想随他妻子而去。他妻子也真是幸福，有一个这么爱她的相公。以宁在心里叽叽咕咕地想着。
过了许久，待林清月心情平静下来，秦风问道："林公子昨日是什么时候和洛公子分开的？"
"申时。"
"分开时洛公子有没有什么异常？"
林清月想了想，摇摇头，道："没有。他当时和往常一样，萎靡不振，倒没有发现他有异常。"
"分开后，你知道洛公子去了什么地方吗？"
"不知道。他并没有告诉我，我也没有问。"
"那他平时都会去哪些地方？"
"自从妻子死后，惠明除了在家就是帮忙照顾家里的生意，很少去其他地方。"
"那城西的小树林他有去过吗？"以宁插了一句。
"那树林他倒是去过几次。"
"他为什么去那里？"以宁又问。
"去悼念妻子吧。"林清月说道。
"悼念？"以宁拧了拧眉头，"难道他妻子喜欢那片树林？还是她常去那片树林？"
"应该是喜欢吧。听说生前她和丫鬟常去那里。"
"林公子，不知你会不会武功？"秦风接着问道。
"武功？"林清月迷茫地看着秦风，道："不会。"
"那洛公子呢？"
"他也不会。"
"不知秦捕头为什么这么问？"林清月不解。
"没什么，只是问问而已。"
林清月哦了一声也没有多想。
以宁突然问："洛惠明有没有仇家？"
闻言，林清月脸色变了变，锁着眉头，犹豫了下，道："应该没有吧。"不过后又说道："如果说是生意上的竞争对手，倒是有可能希望惠明从此一蹶不振，不再打理生意。"
林清月的表情变化没逃过秦风的双眼。秦风知道林清月定是隐瞒了什么。
"林公子，洛惠明生前是否得罪过什么人或者和人有过不愉快？"
秦风一针见血地问道。r
林清月震惊地抬头看向秦风，半晌才道："我也不知该如何说。"
以宁看看秦风，又看看林清月，很是疑惑。
秦风也不着急，慢慢地喝着茶，等林清月开口。
"惠明是个聪明的人，待人接物进退有度，做什么事都很有分寸，很得大家赞赏。可是不知为何，他对妻子却十分执着。"
"执着？"以宁不解，"他不是很爱他妻子吗？这难道不好吗？"
林清月苦笑道："可惜惠明的爱不是他妻子所要的。"
以宁越听越糊涂。正想打岔，被秦风制止。
"一年前，惠明碰见方家小姐方若晴，便陷入了万劫不复之地。为了得到她，惠明用尽了心思。最终如愿以偿，娶了她为妻。本以为从此就夫妻情深，谁知惠明并未真正开心，反而变得越发痛苦。"
林清月顿了顿，继续道："半年前，他妻子死了，惠明的心也从此死了。后来我才知道，他妻子原本有意中人，只是当时因故离开了。而恰在那时方家生意上有困难。为了得到方家小姐，惠明以娶方家小姐为妻为条件才肯助方家脱困。婚后，方家小姐并不快乐，半年后就郁郁而终了。惠明悔恨万分，终日萎顿不堪。"
"原来事情另有内幕，害我刚才还在夸他呢！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以宁愤慨。
秦风瞪了口没遮拦的以宁一眼。没看到林清月的脸色很难看吗？还在人家好友面前贬低人家，对方还是个死者，这小子有没有头脑啊！我收回先前说的话。
以宁本想瞪回去，瞥见林清月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住了嘴，抱歉道："不好意思，我刚才一时口快。"
"没关系。"林清月扯了抹疲惫的淡淡笑容。
"你知道方小姐的意中人吗？"秦风问道。
林清月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看林清月的脸色，不象在撒谎。秦风也不再追问，拉了以宁离开。

第三章

告辞了林清月，以宁对秦风说道："我想洛惠明应该是在那片树林被杀害的。想来凶手怕被我发现，才将我敲昏的。"
"嗯。"秦风点了点头。
"小鬼，你是从家里溜出来的吧。这件案子是官府的事，不是你该管的。你该回家了。"秦风停下脚步，对以宁说道。
"我告诉你，别‘小鬼小鬼'地叫我，我有名字！再说，我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那是我的事，干你何事！"以宁说完，头也不回，大摇大摆地走了。
秦风咬了咬牙，心里说道："你这小子，要不是看你年纪小，大爷我早就收拾你了！"
"完了，完了！这可怎么办才好？！"一个眉目清秀的少年急得团团转，抓着个人就问："有没有看见我家主子？有没有看到我家主子？"人家还以为遇到个疯子，纷纷躲闪。
那少年急红了眼，就差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就在少年绝望之际，霎时眼前一亮，朝前奔去。
"九--"
以宁看见少年，赶紧捂住少年的嘴巴，堵住他即将喊出的话。
拖他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以宁附在他耳朵边，小声威胁："叫公子。"
"唔唔唔。。。"以宁赶紧放开捂着少年嘴巴的手。
"公子，可找着您了！赶紧回去吧！再不回去，小的脑袋就保不住了！"少年激动得拉着以宁就走，就差没磕头谢天谢地了。
"小路子，你放手！我还不能回去。"以宁和少年拉拉扯扯，像拔河似的。
"不行，说什么也不放！小的要是放了，您准又溜了。到时候要小路子到哪儿找您去。公子，您要玩也得记着回去啊。小路子的命可在您手上捏着呢。您不能不顾小路子啊!"小路子说什么也不撒手，拽得死紧。
"我办完事就回去。"
"您要办什么事，小路子替您去。"
"这事只能我自己去。"
"不行，您一夜未归，要是让皇--"
以宁瞪了他一眼，小路子赶紧改口："老爷知道了，小路子九个脑袋也不够砍啊！"小路子哭丧着脸拽着以宁的衣服不松手。
想起父皇震怒的样子，以宁也有点怕怕的。可是又不甘心这么放弃。出来一趟可不容易。这次回去，也不知道下次出来是什么时候。
"小路子，咱俩先别回去。过几天再回去。要是老爷怪罪下来，我一定不会让你受苦的。"
"小路子可不是公子。老爷肯定饶不了我。我一定要把您带回去！"
说着，又一阵拉扯。
"小路子，我答应你，一定不让老爷怪罪于你！我发誓！"以宁急了，这小路子可是从小跟着他的，脾气倔得很，说要带他回去定不会让他溜走。
小路子没想到以宁会说这么严重的话，不禁愣住了。
"真的。我发誓不会让老爷怪罪于你的！"以宁很认真地说道，就差没举手对天了。
"公子，我相信你！"小路子被以宁认真的表情吓住了，"您说的这么严重，小路子可禁不起吓。"话虽如此，小路子的心里暖暖的，眼睛胀胀的，鼻子酸酸的。虽然跟着以宁闯了不少祸，可是每次责罚，主子都会护着自己。现在竟然还对天发誓，小路子觉得其实主子也不坏。
头脑一热，就觉得即使主子要自己上刀山下火海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于是，主仆两人便都一块留了下来。
这两天，秦风和以宁各自展开一番调查。
因为方若晴的死，方家对洛家成见很深。因而，方家的陪嫁丫鬟碧秋在自家小姐死后便回到了方家。
洛家是京城的大富商。如今洛家二公子被害这么惊天动地的消息自是瞒不住。况且这尸体还是官差抬入衙门，让洛家的人去认尸的。
方老爷听了消息，脸色阴晴不定，心情极为复杂。
下人瞅着方老爷的脸色，不敢妄加揣测。虽然大家对洛家没什么好感，但洛家二公子对小姐的好是有目共睹的。这人心都是肉长的，久了便觉着洛家二公子恁是可怜。自小姐死后，这洛家二公子就像游魂似的，越发憔悴苍白，早已没了当初的俊逸丰姿，让人看着不忍。现在人家死了，不觉唏嘘一把。可这也只能在私下里发发感慨。要是让老爷夫人瞧见了，不定招来一顿骂。
不是说老爷夫人不好。他们对下人倒是宽容得很。可是毕竟捧在手心里唯一的宝贝女儿硬是让人毁了，就算再温和脾气的人，碰着了这事不动怒才怪了。再说，做父母的，哪个不是盼着儿女幸福快乐？眼睁睁，无可奈何地看着花一般貌美善良的女儿枯萎凋零，心中的痛自是巨石般压在心头无法排遣。一方面恨不得把那人抽筋剥骨，另一方面又恨自己当初同意这桩亲事，硬生生毁了自家女儿，只差没往自己的老脸上来俩嘴巴子。
听到这个消息，方老爷不得不承认自己是高兴的。但高兴之余也有点心酸，有点无奈，有点迷茫，复杂的心情理也理不清，也不想理，懒得理，只换的一声长叹。
方老夫人听得消息，温柔慈祥的脸上满是悲苦，只喃喃道："孽缘啊，孽缘啊！"
看得旁边的碧秋和翠云面面相觑。
以宁是闲不住的人，把所得的线索略加思索，便风一般冲出去。小路子在后头紧紧跟着，喘着气道："公子，您这么急匆匆的，到底要去哪里啊？"
"小路子，你话真多。尽管跟着就是了，还怕我卖了你不成！"
"卖了我倒好，省得整天提心吊胆的。"小路子嘀嘀咕咕地小声抱怨。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嘀咕什么。"以宁横他一眼，"回头我就把你打发了，也好让耳朵清静清静。"说完，还冲小路子灿烂一笑。
小路子一听，腿都软了，急道："公子，您可别吓小的。小的从小跟着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可别不要小的啊！"
以宁白了他一眼："瞧你这没出息的！要是我不愿意，早就把你打发了，还轮得到你现在在我耳边唠叨个没完！"
小路子听了，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就差没扑上去抱住以宁感恩戴德一番。
乖乖地跟着以宁来到一扇朱漆大门前，小路子眨眨眼睛，询问地看向以宁。
以宁不理会，命他上去拍门。
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个家丁模样的下人出来问道："公子有什么事？"
"我要见你家老爷。"以宁上前两步，语气不容拒绝地坚决。
被眼前少年的威势慑住，家丁怔了怔，道："敢问公子贵姓？"
"放肆，我家公子见你家老爷是何等荣幸！还不快去禀了！"小路子板起脸，斥道。
家丁明显被吓住了，赶紧跑进去通报。
以宁甩了甩袖子，昂首阔步地走进大门。小路子在身边默默地跟着。
一会儿工夫，放老爷跟着家丁出来了。
"老爷，就是这位公子要见您。"家丁指了指以宁，弯腰说道。
"好了，你下去吧。"方老爷一挥手，家丁赶紧离开了。
"你就是方老爷？"以宁上上下下打量。嗯，虽然年纪大了，但却沉稳镇定，一派悠然，并未因陌生人的突然闯入而失了分寸。
"真是老夫。不知公子找老夫所谓何事？"方老爷大方的任对方打量，从容不迫地问道。
"公子，请坐。"
"奉茶。"
不大一会，下人便端了茶上来。
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以宁开口道："方老爷，我来是向你打听件事。"
"什么事？"
"你女儿的事。"
方老爷阴沉着脸，眼睛锐利地盯着以宁。
以宁眼神清澈，直直地看回去。e
良久，方老爷开口："不知公子为何如此问？难道公子和小女认识？"
"不认识。我只不过好奇，想知道罢了。"
"呵呵。"方老爷听了，不禁笑出声来，"公子实在有趣。可惜老夫不能答应公子。"
"哦，这样啊。"以宁了然似的点点头，一点也不着恼。
方老爷戒备地看着以宁。
"方老爷，洛惠明死了，你很高兴吧。"以宁笑眯眯地丢出一句。
方老爷脸色铁青，道："这似乎不关公子的事！"
"唔，这当然不关我的事。可是这可关方老爷你的事哦。"以宁眨眨纯真的眸子，道。
"哼，我方家和洛家早已毫无瓜葛，关老夫何事！"方老爷冷笑道。
"非也，非也。"以宁摇了摇食指，"谁不知道方老爷痛恨洛惠明，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以泄夺女之恨。"
方老爷脸上的肌肉抖了抖，不置一词。
"现在他死了，方老爷你的嫌疑可是最大哦。"以宁看着方老爷青白的脸，无辜地说道。
"老夫没做杀人放火的事。怕什么！"
"谁知道你有没有做。官差可不会因你一句没做就放过你哦。"
"你到底想干什么！"方老爷咬咬牙，强忍怒火，喝道。
"我可是来帮方老爷你的呀！"
"帮我？"方老爷怀疑地看着以宁。
"是啊。"以宁点点头。
"帮我什么？老夫可不认为有什么需要公子帮忙的。"
"帮你洗脱嫌疑啊。"
"不用了。"
"那可不行。我说要帮就是要帮！"
"我看公子不是来帮忙是来闹事的吧。"方老爷口气不悦。
"当然不是。我可是好心帮你。"以宁连忙摆手，"过不了多久，官差铁定会来找你的。不信你等着瞧。"
和方老爷一番纠缠，最终以宁主仆二人留了下来。

第四章

从方老爷嘴里得到的情况和想象的大致相同。以宁不甘心就这样被打发。知道若想了解更多，就得从府里的下人身上下手。尤其是方家小姐的丫鬟碧秋。方小姐的许多不为人知的事，当丫鬟的肯定都知道。这些做下人的，眼睛可亮得很，心眼明得很，肚子里的装的东西是一个比一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