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烟雨情————亭子

作者:亭子  录入:03-18

「是麽,那一定是挺有趣的。」燕飞点头笑著,不著痕迹地再问道,「那若是要上山......可能麽?」
店小二闻言头摇得向波浪鼓,毫不犹豫地答道,「那是不可能的,客倌,看那山下的守卫兵士严密得连只耗子都钻不入去,您若是想上去哪......不等上个十天半个月怕是不成的。」
燕飞听了不再多言,掏出几枚铜钱递给他道,「知道了,多谢。」
小二接下赏钱大喜道,「哪里!客倌您慢坐,有事随时出个声就行了!」
看著小二欢喜而去,燕飞转头望向一旁谨俭口不语的东方朔也没说话。
东方朔被他瞧得没办法,只得叹口气道,「欸!你瞪著我也不是办法,『秋狩』历年来都是在北祁举行,谁知道今年突然改道崋南,又偏偏是这几天呢?」
「............」燕飞不语,沉思了片刻突然道,「『秋狩』......就是皇族的打猎兼视察活动?」
「是啊。」东方朔无精打采的随声应道,有些後悔自己偷懒没确认一下情报。
「是所有皇族成员都要参与的吧?」
「那当然,有心接下皇位的各位太子候选人,这可说是决定谁胜谁负的重大关键之一......」他心不在焉地还没说完,只见燕飞突然霍地起身。
「我很快回来。」
「『很快回来』哪?」东方朔毫不惊讶地道,很庆幸好友的豁达不计较,挥挥手,「路上小心。」
话音未落,燕飞高颓的身影已消失在夜幕将落的店门之外。
「哼哼,燕飞这小子,身手还是那麽俐落......」东方朔收回视线笑著哼了一声,提起酒壶正要斟上,却蓦然脸色一变自言自语地喃喃道,
「哎呀,那小子一跑,酒钱不都算到我头上来了?明明是他喝的比较多说......」

「虽然...也没什麽关系啦,哈哈哈.........」

千秋烟雨情《章·十四》

天空,
在夕阳没入山头之後被染成了一种缤纷黯淡的暗红色彩。

转头望向左首的山岭间,不远处,阴影幽幽地正迅速吞没著肉眼所能望见的一切事物。
没有骑马。
约莫一柱香之後燕飞已摄伏在雀翎山脚旁的树影之中冷静观察著山下守卫的一动一静,尽管是经过一段疾奔他的气息仍是没有丝毫紊乱。
只见整座山林自山脚下便布满严密的守卫,个个神情肃穆,军容整齐,看得出军纪的严格完备。
燕飞观察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已看出其中交替的空隙,以他的身手,甚至不必等到二更便可轻易上山。
思及此,燕飞身随心动,一闪身已如鬼魅般无声无息地自藏身处窜出,避开了巡逻的站哨,悄然往山上悠然掠去。
『雀翎山』坐西朝东,西面平缓易登,林木稀疏;东面则与之相反,高崖嶙峋,满布密林古木,常人无法攀登。仗著天色和狡捷的身手,燕飞绕过了西面满山的守兵身轻如燕的自东侧上了这防守得密不透风的雀翎山。
踏入这个他无比熟悉的山林树海,枝叶繁茂的阴影完全遮挡了远方、山顶另一面的繁硕灯火。无声地走在恍如迷宫密径般的树林之中,呼吸间,弥漫在空气里的冰冷寒意随著夜气侵入肺里。
远处,小溪流水似有若无的声响断断续续的回荡在黑暗之中,为这阴森幽冷的夜幕带来一丝难以言喻的澄净气息。燕飞放缓了脚步负起手,脸上是种平静无波的自得,彷似林中渐转浓重的夜色并无法带给他任何阻碍,无声地循著那彷佛忽隐忽现的水声灯火幽然而去。
夜色已完完全全地覆盖住大地的每一个角落,几司极淡的白皙月光几曾何时自叶隙间钻入了林间,映亮了前方不远处的一小块林叶,也照耀出树影中一个奇异的白色光点。
燕飞心下微诧的走近了那光点,却发现原来那光亮竟是块通体雪白的护身玉牌。
白玉净如羊脂,入手温润,即便透著月光也看不出一丝杂质。玉牌上并无姓名刻字,只细腻的雕著几枝荷花,生动摇曳。
燕飞左右翻看著这块玉牌,正奇怪如此稀世的逸品怎会无端落在这深林里,一抬头,却望见前方的草丛中一抹白色的衣影。
他皱起眉,心中有种莫名的骚动。

难道......
是人?

顺手将玉佩揣入怀中,身形一个起落已来到了白俯卧之处,发现他不幸的猜中了.........
泛红的落叶里,一个不知是什麽的人面朝下的倒在冰冷的林地上。
燕飞将他轻翻过身,伸手探了下脉搏,有些意外地发现此人乃因中毒而昏倒在此,虽说此刻仍有一息尚存,惟那几不可闻的气息却说明了屏息已在顷刻之间。
他见状心下了然,迅速确定了四周并无受人攻击的痕迹後动手仔细地搜索看他身上有何外伤。没有半晌,果然毫不意外的在他左脚骨胫处找到两点细小的伤口仍渗著血渍。燕飞立刻二话不说抽出藏在靴底的短刃划开那人的裤管再除去革履,却在望见眼前的情景时仍是心中一懔.........
只见那人一双修长的腿,左足膝盖以下已肿得有另一脚的两倍那麽粗,整条腿的肌肉胀成了黑紫色,令人怵目惊心。
刀光闪过,在足踝的伤口上方画出一道寸许深的刀痕,黑色浓稠的毒血伴随著一股恐怖的腥臭味顿时自伤口处泊泊流出。
他放下刀,眉也不皱一下,俯身将毒血一口口吸出吐在地下,直到血流已转鲜红而那人开始发出无意识的呻吟时才松了口气的抬起头,掏出怀中随身携带的解毒药敷在伤口上再自衣角扯下布条包扎好才站起身,看了看天色正欲转头离去,才刚踏出了一步却又伫足,望了望四周暗叹口气地回过头,俯身抱起地上昏迷的人儿顺著那看似来时路径的方向小心走去。
须臾,来到森林的出口处,树旁,一匹健马有些不耐地踢著草地等在林边。
燕飞寻了个附近容易被发现的位置将那人放在树旁,又伸手探过他的脉搏确定应已无碍,这次才真的不再回头,转身隐没在夜色浓重的黑暗之中............

 

千秋烟雨情《章·十五》

「噢!回来啦?真早,已经解决了?」
推开门,东方朔正倚在客房的窗边赏月,见他进来朝他举了下杯道。
「不,半路上出了点岔子。」燕飞步至桌边毫不客气的自己斟酒再一口饮尽,道。
「你竟然会出岔子?这可新鲜了......是遇上了高手?」东方朔转过身,侥有兴趣地望向他道,「要不要我去帮你?」
「不是,只是在林子里碰上个人被蛇给咬了就耽搁了一阵。」燕飞再饮一杯面不改色地道。
「三更半夜在林子里被蛇咬了?」东方朔闻言摇著头啧啧道,「这家伙也未免太幸运了......若不是你刚好经过,这麽大个林子他肯定完蛋。」
「............」燕飞不语,只是他心中也确实有些讶异。
未来得及多想,只见东方朔突然眯起眼睛笑得有些诡异,低声道,
「...那......是个美人?」
燕飞哑口失笑,道,「被你这麽一提醒,我倒是想起,『他』呀......」
东方朔伸过头,「很美?」
燕飞点头,「很美。」
东方朔脖子伸得更长了,连眼睛都亮了起来......
...像个妖怪。e
期待地追问道,「有多美?」
「这个嘛......」燕飞故意吊他胃口,强忍住笑,抬起头假装沉思地道,「......美到我连长相都全不记得了。」
东方朔闻言呆了半晌,才会过意来怒道,「原来你在唬咙我!」
「没办法,当时情况紧迫,我只顾著疗伤根本就没去看他的长相......」燕飞摊著手,一脸无辜地道,「...只是,我知道一定不是『美女』就是了。」
东方朔闻言更怒道,「什麽!你不是说连长相都没去看,怎知道她是美是丑?」
「因为啊......」燕飞已经快笑倒在地上了,「因为他是个男的。」
「............」东方朔感觉自己快要气炸了,「燕·飞!你可以收拾你的行李自己滚蛋了!」
「好啦,别气......就罚我多喝几杯好了?」燕飞笑得有些气喘地拿起酒壶道。
「去去去!罚你喝酒还我付账咧,天下哪有这麽便宜的事!」东方朔一把抢过酒壶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
「哈哈哈.........」燕飞还没缓过气来。
「笑吧!再笑下去等会喝酒呛死你!」东方朔不理他自己在那里发疯,迳自喝著酒又道,「不过......那人该不会是哪个皇亲国戚吧?毕竟在这种时候能在山上还能一个人乱跑的家伙,想必身分也不会太低......」
燕飞闻言收了笑意皱眉道,「应该不会......若真是皇戚失踪这麽段时辰,整个林子不早被翻了过来?兴许是哪个贪玩的随从趁天色暗了自己偷溜了出来玩吧......别想那麽多了,喝酒吧。」
「喔。」东方朔举起杯让他斟上,两人又对饮了几杯,才又道,「那你打算明晚再去?」
「不去了。」燕飞饮了口酒摇头道,「本想回味点平静才来到雀翎山,此刻让那些皇族大臣弄得喧嚷吵杂,不如回你家还清静些。」
「也是。」东方朔笑了笑,「那买卖又如何?今次的目标不正好在山上?若让他回到了京城可就没在外边那麽容易了。」
「被你猜到了。」燕飞苦笑道,「早之瞒你不过的。」
「嘿......」东方朔得意地笑笑,才问道,「那明天是去还是不去?」
「不去了......」燕飞饮尽了杯中最後一口残酒,放下酒杯淡然道,「要不要陪我去哪边逛逛?听说『南凤湖』的『泉碧酒』挺令人难忘的?」
东方朔闻言大笑了起来,道,「好啊!碧州的美女早已闻名久矣,本少爷今次就舍命陪『浪子』吧。」

燕飞同样笑著,极目远眺向窗外......

一丝曙光正好自天边划破了黑暗。
远处,鸡啼响起
未知的明日才正要开始.........

千秋烟雨情《章·十六》

「......───...」
榻上的人指尖微微一动,睁开眼来。
在模糊的视线好不容易对焦後,眼前本似一人熟悉面孔的光影逐渐幻化凝聚成另一张少女的脸容。
「...兰......兰公主......」
「雨哥哥...?!」坐在榻旁的狄兰闻声蓦地跳起,在确定了他真的醒来後连多馀的话都来不及说已如一阵风般冲出了房外。
『这里是...?』
孟千雨艰难地撑起身,只感觉天地都似在旋转不已,而喉咙更是如火烧般的乾涩刺痛,身体彷佛不是自己的,一点力都使不上。才刚伸手撑住晕眩的额角,随行的御医已被狄兰扯著奔了进来。
「雨哥哥!」一进房,望见孟千与坐起了身,狄兰急急地冲上前将他按回榻上道,「你怎麽起来了?快躺好!」
「...我没...事......」孟千与吸著气,努力地想挤出一丝微笑道。
「什麽没事...」狄兰蹙起秀眉才正要接口,一道墨蓝的身影已气急败坏地闯入了房中。
「千雨!」狄陵焦急的面容出现在御医身後,排开了众人来到榻前才伸出手,却又突然转身朝御医疾声问道,「徐太医,他怎麽样了?是否已无碍?」
那被称做徐御医的老者上前把住了脉门,开口有别於另外两人的急切慌张,慢条斯理地拂了下白须才起身恭道,「启禀五殿下、七公主,尚书大人因救急得当身体已无大碍,只须再修养几日便可全愈......我会开几张方子交给膳房,这几日仍须按时服药将馀毒除尽方可心安。」语毕,躬身离去。
「那我......」
「我和太医一道去膳房,五哥,你在这儿陪著与哥哥吧。」狄陵转过身才刚开口,已被狄兰一把拉住道。
走到门边还没忘记顺手带上房门,朝榻上的孟千雨眨了下眼道,「雨哥哥,五哥因为担心你已经三天三夜不眠不休了唷,刚才离开只是我硬把他推去稍做歇息而已......你要赶快好起来哟。」
在房中的两人还未来得及反应前门已关上,被狄兰说得有些不知所措的狄陵回过头刚想解释些什麽,却不小心对上一双歉疚的眼瞳。
「...陵...抱歉,让你担心了。」
「.........千雨...!」看著他苍白的脸,狄陵再也按耐不住的俯身用力抱紧他道,「...可恶!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在见到你脸色发青的倒在树下时,我几乎连呼吸都停止了......」
「陵......」孟千雨因他突然的动作略微一愕,伸手抚上他的背和声道,「...我已经没事了。」
「千雨......」狄陵抬起头,望著他的眼眸尽是混杂著释然的痛苦。
狄陵温热的气息吐在他脸上,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及三寸许。
他感觉狄陵的气息紊乱了.........
俯下身缓缓朝他接近。
就在两唇即将相触的刹那,孟千雨不由自主别开了脸。
「............」不知为何,他微微地喘著气,空盪的死寂中只有剧烈的心跳声撼动著耳膜。

方才
那一瞬如鸿毛般的轻触是真的麽.........

亦或只是气息的错觉?

狄陵蓦地放开手退了几步,背过身不敢看他的表情,「抱...抱歉,千雨...我......」
孟千雨却假装忽视方才他眼中一闪即逝的难过与自责。
「......没关系。」
他轻轻道。
一阵难堪的沉默笼罩在两人之间。
须臾,狄陵才突然似是想起什麽地道,「对了,兰、兰儿怎去的那麽久?我去看看药煎好了没有......你先休息一会吧。」
语毕,不敢再看他一眼,逃难似的走了出去。

「五哥!」
逃出了房间的狄陵在门边差点撞上正端著汤药缓步而来的狄兰,没来得及说声抱歉,只留下一脸错愕的狄兰呆站在敞开的房门前。
「兰公主。」
听见孟千雨叫唤,狄兰才回过神地踏入房内。
「雨哥哥,喝药吧。」
「谢谢。」来到榻前将汤药递给孟千雨,望著他彷佛只是喝茶般神色自若地将整碗浓黑如墨的苦药全吞下肚,狄兰终於忍不住问道,
「雨哥哥,刚才你和五哥说了些什麽呀?方才在门外差点没让他把整碗汤药撞洒了.........长这麽大,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五哥那种神情。」
「............」孟千与无奈地笑了笑,笑容中彷佛浸透了整碗汤药的苦涩,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狄兰神色一黯,「不能说给兰儿听麽?」
「不是的,只是有些事......连我自己都弄不明白.........」孟千雨淡淡地道。微笑......始终不曾离开过他的唇角,突然道,「兰儿,你有喜欢的人麽?」
狄兰闻言眨了下眼,随即故作神秘地笑道,「......有一天,说不定会告诉雨哥哥,不过现在还是秘密。」
「『秘密』呀......」孟千雨失笑道,似是陷入沉思。
一旁的狄兰看在眼里,沉默了半晌,开口道,「......雨哥哥,『喜欢』是不能勉强的......相信你的心,它会告诉你一切。」
「兰儿...?」孟千雨愕然地望向眼前的少女,彷佛不是他从前所知道的那个她。而狄兰只是朝他轻轻一笑,转身歩出这个房间。

没有回头,也没再多说些什麽......

千秋烟雨情《章·十七》

孟千雨再回到猎场上,已是两日後的事。
期间,狄陵只有偶而出现在门边向狄兰探问他的情况,却未再踏入房中。
在第三日早晨,孟千雨总算再度现身在众臣之列间,曜麟帝特召他上前关问道,「孟卿,日前闻你在林中遭毒蛇咬伤,现下可全愈了?」
孟千雨上前躬身道,「蒙皇上隆恩,微臣已然无碍,还望皇上恕微臣擅闯林场之罪。」
「朕赦你无罪。」曜麟帝抬眼望著他道,「但据朕所知,孟卿似乎并非是个做事冲动无因由之人哪......」
「回皇上,」孟千雨仍低著头,不轻不重地说道,「微臣确是因为日前似在林中失落了某样对微臣来说十分重要的物品,一时心慌才会不小心让蛇咬了。」
「那样物品找回了麽?」
孟千雨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失落,语气却仍是淡然地道,「微臣本以为找回了,但...似乎是天意......」
曜麟帝隐摄天威的龙目现出沉思的神色,停了片刻,才道,「或许便是天意,孟卿不必太过执著,就趁这机会好好修养几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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