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铭很显然是来陪韩之秀玩的,舍命陪君子,不求名誉,只讲义气;韩之秀似乎懒散惯了,看不出是认真的,还是只把数模比赛当做一场游戏;惟有方启明,是既然做了就一定要做好的性子,於是当成了一桩心事,每天念兹在兹,全身心投入。
一个人在市分校,另外两个在城郊上课,复习地点自然就折中在韩之秀的家里。几个人周末聚在一起,针对题集进行训练。复习的晚了,几个人干脆都不回去,随便盖张毯子窝在沙发上眠一宿也成了常事。韩之秀和苏铭有时候是借"放松休息劳逸结合"之名,打游戏打得壮烈牺牲,昏倒在地,方启明却是真真正正学习到过劳才没力气回宿舍去的。
韩之秀和苏铭虽不是数学系的,但数学功底都很扎实,且各有所长,模型假设、建立等方面苏铭十分熟悉,计算方法的设计以及实现部分基本靠的是韩之秀。这之後就是对结果进行分析和检验,随後提出一些高瞻远瞩的改进建议,如此基本就可以完成答卷,也就是小论文一篇。
那竞赛颇似古代的科举,连续三天,只是还可以上互联网查询资料罢了。
但方启明在一开始,完全没有接触过这类数学应用领域的问题。他遇到这种摸不著头脑的新事物时,总有些手忙脚乱惊慌失措,越急就越做不好,越怕受埋怨就越急。
幸而韩之秀和苏铭都不著急,适时提点,耐心得很。方启明渐渐就缓了过来,进入了状态。
他生性刻苦,数学基础又好,原本只是没摸清门路。那两周时间,没日没夜地恶补苦学,到後来反而比那两个心不在焉的人强了。
三人合力,通过校选拔赛後,那两个人才有了点拼命努力的样子,每天也会学方启明的样子,学到12点了。
四月三十日这天上完晚自习後,方启明走回宿舍,准备洗漱睡觉,第二天再上韩之秀家一起复习。
宿舍里另外三位舍友都在,还有隔壁宿舍的一个人,四个人凑成一桌在打牌。
听到有人进来,鲁文斌侧头看了一眼,发现是他,"哦"了一声便又低下头去,专注在牌上。
忽然又想起什麽似的,再抬起头说:"对了,刚刚有个女的打电话找你。回电号码我抄边上了。"
旁边罗辰忽然冒出一句:"不就是他那个学姐吗?他还愿意和谁联系呀?"
另一个舍友李冉和罗辰是对家,见状赶紧啪得甩出一张"分",罗辰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回牌上,哇哇叫著"你怎麽乱出!",几个人沈浸到八十分的混战中。
方启明再迟钝都能感觉出话里带刺的意味。他不想和罗辰冲突,便没有应声。
看了看电话号码,确实是路菲凡打来的。这段时间忙於准备竞赛,都没怎麽和学姐联系。现在这边虽然吵闹噪杂,不过反正宿舍也只能这个样子了,他觉得还是赶紧回拨一个电话比较好。
"喂,是学姐吗?我是方启明。"
"嘿!还记得给我打电话呀?"
接通後,那边路菲凡虽然说的是怪责的话,但声音听得出很高兴。
方启明被谴责,自己也觉得怪不好意思,讷讷的说不出话来。路菲凡知道他的脾气,不再拿挤兑他,直接道:"恭喜你呀!"
方启明愣了愣,明白过来是恭喜他们队在数学建模校选拔赛中出围,可以代表学校去参加国家级赛事了。这次的比赛流程匆匆忙忙,名单拖到此刻才公之於众。
他忙谦虚了几句,因为没有准备,话就说得有些颠三倒四的。
又说了些别的事,末了祝他在全国竞赛中大获成功,路菲凡才道了"再见"。
刚刚挂掉电话,方启明就听到罗辰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我说李冉,你出牌的时候多想一想好不好,你看人家做事,多有计划,多有目的,一步多余的棋都不下......"
李冉好像呆在那里,没搭话,鲁文斌这时候开了口,说:"唉,咱自己水平不济,不要怪搭档......"
罗辰冷笑道:"是啊,水平不济,难怪人家不屑与咱们为伍。这回可找到合适的了,这才能大显身手嘛。"
李冉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忙打圆场道:"好啦好啦,打牌就别讲究那麽多了,图的是消磨时间嘛。"
另外一个宿舍来的牌搭子还有点摸不著头脑,也参与和稀泥,道:"百虑一疏,谁没个犯错的时候啊!小罗你是没看到,我们寝胖子做我对家的时候,那真是生生地把分往别人手里送啊!......"
方启明在你一言我一语中,面孔胀红,而後渐渐转白,掉头一声不吭地走出了寝室大门。
他平日一向温吞,有什麽绵里藏针的话听到耳朵里也忍了,难得这样子爆发。剩下一屋子的人顿时傻了。
李冉是本地人,平时常回家,是个不学无术的懒惰学生,但心肠倒是很热的。这时候有点急了,丢了牌蹿出来,一直追到楼下才追上走得飞快的方启明。
"我说,你不用走啊!他们也没恶意,就是嘴巴没把门的,过几天八成连今天说了什麽都忘记了。"李冉拽住方启明,努力地调解宿舍同学关系。
方启明摇摇头,道:"我......我今晚本来就不住宿舍......"开了口,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都有点颤。
"你算了吧你......东西都没拿,回去好了。"
"我,我是住我朋友家,其实本来说好了的,我自己磨蹭晚了,刚才就是回去取东西的。那个,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把书包拿下来?"
李冉叹了口气,最终还是上去替方启明取了书包。
回去的时候,李冉听到鲁文斌迟疑地问:"那他今晚住哪里?都十点了。"
李冉忽然想起,方启明那个朋友貌似住在山下,而公交车在八点多的时候就是末班了。就听罗辰底气发虚地强嘴道:"这个......他那个路学姐会帮他安排的,你们担心什麽?哼!"
事到如今,也只好这麽想了。李冉苦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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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启明当然没有去找路菲凡。
这个时候他只想到一个人。
下山的路在无尽的黑夜里显得那样漫长,方启明独自一人在路灯昏暗的光线下踯躅而行。黑暗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寒冷,透彻心肺的寒冷。四月末的深夜,依然寒意浓郁。
不知道走了多久,才终於到达那白色的小屋前。韩之秀通常不关客厅的角灯,屋子里仍然有微弱的光线。但很明显,主人已经休息了。
方启明这时候才想到,自己深夜到来的行为实在突兀。
可是,又想不起来别的去处。方启明疲倦至极,又冷又乏,想了想,便坐下靠在冰冷的门廊前。
虽然理智告诫自己千万不能睡著,可还是慢慢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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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来时,方启明发现自己并不是在门前,而是陷在温暖的被子里。旁边还有一个散发热量的物体。
他侧头一看,险些惊叫出来。
韩之秀俊美的脸庞,就在离他不足半尺的地方。长长的睫毛象扇子一样。好像是发现他醒来了,少年霍然睁开眼,扑过来抱著他摸了两把,笑嘻嘻道:"总算有热气了,昨天晚上就像冰块一样啊!"
方启明手忙脚乱地从少年的怀抱中挣脱出来,顿了顿,满脸窘迫语无伦次地一迭声道:"对......对不起,对不起......"
韩之秀正色道:"你是很对不起我,跑到我家门前来蹲著又不叫门,还昏在那里,算什麽意思?"
方启明原本只是无意识的说话,现在想起前因後果,更是羞愧得无地自容,只好小声喃喃一连串的"对不起"。
韩之秀叹了一口气,道:"要不是我打游戏到那个时候,听到门外响动跑出去看,你肯定要冻出病来的。你怎麽啦,我是叫你昨天就来这里住,干嘛半夜三更的出现,我看你是走过来的吧?出什麽事了?"
方启明咬著嘴唇,摇了摇头。
韩之秀看他一脸可怜相,满是哀求他不要再问的神色,"唔"的叹了口气,道:"好啦,那你等著,我去看看吃什麽。"
方启明赶紧抢著去做饭。韩之秀犹豫了一下,说:"你昨天晚上冷得像冰块一样,真的不要紧吗?"
方启明勉强笑了笑,道:"那,那是被风吹的,我没事,没那麽容易生病的。"
有韩之秀陪著胡说八道,随後又投入到紧张的备战,方启明暂时没有精力想那些郁闷的事情。时间就这样一点点过去。备战的四天和竞赛的三天转眼即逝。
韩之秀也知道了方启明深夜跑到他家的原因。
方启明本来就不太愿意再回宿舍去住,韩之秀很是体贴,说出来住一阵子也好,自家也正好有客房空著。方启明犹犹豫豫,终於在得知他们队得了全国一等奖的时候,决定搬出来避避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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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大哥,我都喝啦,你怎麽可以赖啊!"娇俏的女孩子咯咯笑著,满上一杯递到了方启明面前,"又不是白酒,果酒啦!快点快点!"
韩之秀在旁边笑著说:"林果,你不要灌他,我喝好了......"
林果迅速让开杯子,不让韩之秀拿到手,另一手指著桌子上林立的酒瓶道:"你和苏铭喝的在那边!庆功宴嘛,说好了猜拳输掉的就要喝的!"
苏铭叹了口气,道:"说是给我们庆功,你是寻个理由好喝酒吧?"
韩之秀趁机再去夺那杯子,一边戳穿林果道:"他从来没猜过拳,你这是欺负人家,懂不懂?你这个酒鬼,起码应该你喝一瓶人家喝一杯才公平的......"
却见方启明忽然伸手一把抓过杯子,咕嘟咕嘟直著脖子灌了下去。林果待他灌完,挑大指称赞道:"这才男人!来,我们继续!"
方启明点头,舌头已经有点大了,"嗯......好......"
韩之秀苦笑了一下,走过来坐到苏铭旁边。
一等奖中还要遴选优秀者去参加世界比赛的,不过他们就到此为止了。苏铭的女朋友听说以後,一定要庆功,於是买了一大堆酒跑到他家里来。
苏铭看著那边活泼过度的女孩子和明显开始醉的男子,道:"他不要紧吧?"
韩之秀微微勾起了嘴角,回以一声,"呵"。
苏铭皱了皱眉头,想说什麽,终究没有开口。
两个人一边吃东西一边喝酒
那边方启明和林果你一杯我一杯,後来干脆人手一瓶对著吹。
女孩子是自来熟的性子,而且看到越是害羞内向的人越要去逗上一逗。方启明不知道怎麽摆脱,喝了点酒以後脑子更是混沌,果酒味道甘甜,香气浓烈,於是喝起来也没了节制。
地上渐渐出现横七竖八一堆酒瓶子。突然间,没有征兆的,方启明捂著腹部,冲进了厕所。
韩之秀见状,皱起了眉头。
苏铭这个时候站了起来,拉过林果道:"今天就先这样吧,我们改日再来。"
林果好像也被方启明的反应吓到了,讪讪的嘀咕著:"又没有喝多少,酒精度数很低的呀......",乖乖的跟著苏铭走了。
方启明终於喘匀一口气,从马桶上抬起头时,面前出现了一块毛巾。韩之秀站在旁边,轻轻拍著他的背。少年平素端正的面孔上也笼上了一层潮红。
方启明接过毛巾擦了擦脸,晕忽忽地想站起来,不料脚下一个踉跄,就向後倒了过去。韩之秀抢手来扶他,竟然两个人一起倒下。
摔倒後,方启明心中疑惑怎麽一点都不痛,地板还有点弹性,耳边就听韩之秀无奈的说:"我也喝得有点多了......那个该死的林果......苏铭应该早点带她走的......"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压在韩之秀身上了。
"对......对不起......对不起......"方启明口齿不清地喃喃,韩之秀笑著拍了拍他,道:"你还能站起来吗?要不要我抱你去休息?"
"啊!不......不用......"
听到"抱"字,方启明就像受了惊的兔子。扶著墙拼命站起来以後,他跌跌撞撞地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韩之秀在後面目送,看著他摸索著推开一扇门,走了进去。
少年的眼眯成一条线,嘴角挑起了饶有兴味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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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在梦里,窒息的感觉,仍然非常真实。
以前也做过多次回到"过去"的噩梦,但都没有这样身临其境的恐惧。真切的压迫感,让人畏惧厌恶的抚触,以及......抵在腿间摩擦的那个灼热的东西。
他以为他可以忘记,他以为他已经忘记。
可是记忆却不会放过他,熟悉的粟麻感在肌肤上游走,下一秒会面临什麽,他几乎本能的就能联想到。
醒来就好了,醒来就会发现只是一场噩梦,一切都已经过去──
方启明费力地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趴在床上。
以熟悉的耻辱的姿势,分开双腿,趴著。
有人压著他,轻轻抚摩他大腿内侧的肌肤,贴住他磨蹭的方式,带著说不出的情色意味。和过去那种冰冷的暴力相比,在温柔中又透著暴戾,缭绕著让人毛骨悚然的氛围。
方启明本能地挣扎起来。
可是喝多了酒之後,四肢无力的抽动对身上的人根本无法造成什麽影响。
黑暗中,他听到那个人"嗯"了一声,贴到他的耳边。
耳垂被含住了。
含混不清的声音轻轻唤著:"启明......启明......"
方启明开始细细的颤抖。原本就无力的身体,好像进入三期麻醉一样,愈加动弹不得。
那是韩之秀的声音。
黑暗中,能感觉到後颈被亲吻了,发出黏湿的"啾啾"声。双腿想要合拢,却被压在他身上的热烫的躯体阻隔,只能徒劳无功地在床单上一下一下蹬划著。
臀缝间被抹上了冰凉的液体,高温的体内受到刺激,禁不住收缩起来,紧紧绞住了探入身体里的异物。
那个属於韩之秀的声音轻轻笑了出来。
"这麽想要吗?"
方启明已仅剩一丝清明。
听在耳朵里,那声音是如此的遥远。
他挣扎,却变成了扭动。
"......不......不要......"
喉咙里含混不清的呜咽,终结在下一秒。
灼热粗大的东西狠狠贯穿了他。
方启明开始小声的哭。但和过去一样,没有人会因此怜悯他而停止施加在他身上的痛苦。背後的人紧紧抱著他,噬咬般亲吻著他的肩背,一边猛烈抽送,每一下似乎都捣入他身体的最深处。
身体只能随著对方的律动而动,好像只是一个玩偶,丧失了自己的意志,在欲望的风暴中沦丧,破败。
被反复摩擦的地方渐渐开始麻痹。肉体无力反抗,精神却意外的清醒。
韩之秀的声音在耳朵边轻轻喘息,一声声,犹如蛊惑:
"......我爱你......"
方启明低声啜泣著,放弃了思考的能力。
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不止是天亮而已,看上去,似乎已经不是清晨。
方启明头痛欲裂,嘴巴又苦又涩,喉咙火烧火燎的干痛。眼被明亮的光线刺入,不禁眯了起来,勉强伸出手想去摸床头的闹锺看锺点时,不知道牵引到了哪里,浑身的酸痛一齐涌了上来,他"嘶"了一声,蜷起了身子。
眼睛在这个时候才慢慢适应了光照亮度,看清了整个房间。
竟然,不是自己的房间!
电光火石间,方启明脑海中浮现了昨夜的片断。
大腿间一片湿嗒嗒的黏腻感,隐私的地方隐隐的不适感。一切都告诉他,那不是醉酒之後的一场噩梦,而是真刀实枪,发生了的事。
他还来不及想到底该怎麽办,就被开门的声音吓得一激凌。
韩之秀围著一条浴巾,从浴室里出来,看见他已经醒来,似乎也有些吃惊。
方启明脑中一片空白,看见韩之秀朝他走过来,本能的朝後面缩去,蜷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小声抽著气。少年见他惊吓到极点,随时都会昏过去的样子,却只是略略放慢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