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娘听到动静,忙来看是怎麽回事。因为凝翠原本在府里就是地位最高的丫头,所以跟厨娘说要拿点吃的东西,厨娘也不敢怎样,退出厨房。
厨房原来就有些没吃了的糕点尚未收拾起来,凝翠找了一个大盒子,把这些糕饼一一放好,整理出了一大盒子。想到希月倒也会做些简单的饭菜,又倒了半袋子上好的精米,几大块腌过的各式咸肉,油盐酱醋之类的各拿了瓶子装好,又挑了盒上好的茶叶,一起全塞进个袋子里。
"这些可够?"凝翠费力背到希月面前。m
希月看著满满一袋,不由大笑起来,"这些怕是够上个把月的了。山里也能弄到吃的,难为你想的周全了。"却又问,"酒在哪里。"
凝翠垮下脸来,"郡主您都这时候了还要酒。"
希月推她,"你只管去找,哪里那麽多话。"
凝翠无奈,只得找了两个皮囊子,把希月最爱喝的陈年花雕满满的装了两皮囊。希月把他也装进袋子里,背在身上系好,然後跳上房顶。
希月离开後,於镇浩一直心神不定。夜色已凉,王爷和疏月都再三劝於镇浩去休息,於镇浩总是不肯。无法,大家便一起陪著於镇浩。
直到後半夜,才听到石室外有脚步声音,於镇浩不顾众人劝阻忙迎出去,见希月背著一个极大的口袋走了进来。
"咦?你还没睡。"希月走进石室,放下口袋,然後从口袋里取出装糕饼的大盒子,"我本来能早点来的,但是想到你们都是金贵人,刚住山里一定不习惯这些东西,所以又回家里取了些糕饼、果子来。你们垫垫肚子,免得吃的不合适了,身体受不了。现在简陋,你们若病了,我肯定照顾不起来。"
一边又自己掏出装满酒的大皮囊,大口喝了一口,从嘴里一直舒爽到胃里。
"各位王爷和老臣那里我已经打过招呼了,匡将军也已经开始暗暗调集人马,我们随时可以反攻。"希月擦擦嘴,"我们明天先看看太师的动作再做下步打算。"
五十七、
王爷摇头叹气,"不知道你这好酒的毛病什麽时候能改,都这种时候了还不忘记吃酒。"
於镇浩倒笑著劝王爷,"也没误事,吃点酒就吃点酒,他晚上必然跑了许多地方,想必这时候也一定乏了,您也不要怨他了。"
王爷没奈何,只好苦笑摇摇头。
大家都是一晚上未睡,这时候都耐不住了,各自睡觉。贤信王爷原本说让希月与他们一起睡外面,於镇浩一人睡在里面。但於镇浩因为外面位置不够,里面还宽敞,坚持让希月与他一起睡进去,贤信王爷没奈何,只好同意了。
关上门,於镇浩一把抱住希月,希月一把推开他,恨恨道:"国家都要不保了,你倒还有闲心想这些。"
於镇浩讪讪笑著,"朕一直不能与你独处,心里念了好久了。"
"也不急在这一时。"希月笑道,"况不知道明日会发生些什麽,现在总得积些体力,或者明日又是一场恶战。──你明日需要画一张从外面如何进宫的图,我们再将将军请来,秘密商议如何讨伐太师。"
於镇浩蹙起眉头,"太师积蓄这麽久的力量,万一直接篡位,改朝换代该怎麽办?他一定直接向各位老臣下手,只怕匡将军也会受牵连。"
希月点头,"我先也有这顾忌。但本朝各位王祖都於朝政颇有建树,虽然先帝与你都於朝政上建树不多,但是却也并没有恶迹,又没有大的灾害,百姓生活也安定。因此,百姓必是不愿意改朝换代的。太师虽然急於掌政,想必也不敢逆天而行,总要找个名头才可以。"
於镇浩心里想了想,叹气道:"你这样说也对,只是朕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难免有些心焦。"
希月冷哼道:"你这会儿心焦了,刚才要求欢时候却偏又不心焦了。"说完,撑不住自己笑起来。
於镇浩也笑了,两人和衣相拥而眠。
只睡了两个时辰,希月便起来了,於镇浩还在梦中。希月开了门,贺洪钧也已经起来,而王爷和疏月还在睡觉。
"既然你已经起来了,我就不再去了,你自己还需小心。"贺洪钧道。
"知道。"希月道,说著出了石室。
京城已是大乱。希月从城墙跃入城中,并无人发现。街上众人议论纷纷,细听得,竟是太师拥立新君。希月反倒放下心来,看来太师目前还不敢谋朝篡位,几位老臣尚无性命之忧。
於是,希月返回。石室中,其他人方才起床。
於镇浩因不见了希月正心中著急,看见希月回来才放下心来。希月把太师拥立新君一事说与众人,几人不由议论起来。
疏月道:"这样说来,我们还有时间擒拿太师。"
希月因催促於镇浩赶快画了宫内外连接通道的出入口位置图。贺洪钧取来纸笔,於镇浩铺开,略一思索,在纸上画下圆圈与线条,在不同圆圈里面写了不同地名。众人仔细看来,出入口竟然是距离皇宫颇远的太清观。而通道中间处又有几道分岔,通往京城内几个隐秘的胡同。
希月疑惑的看看於镇浩,"这样复杂,你真的记清楚了吗?"
於镇浩道:"先帝与朕说时,表情甚是严肃。朕那时虽小,也知道这事马虎不得。况朕後来自己也偷偷走过两次,关乎性命之忧,再没有错的。"
五十八、
"虽是如此,还是要走走看。毕竟长期不走,保不齐中间有坍塌。"贤信王爷道。
"都是希月出去探,这事让我去吧。"疏月说完,又笑道,"不然等皇上坐回龙位,功劳就全被希月占走了。"一边说,一边看向於镇浩。
於镇浩虽然不以为然,却又心疼希月天天跑出去打听情况确实很累,只好干笑两声,眼神飘向别处。
希月伸腿踢了疏月的腿一脚,"你要去便去,少胡说八道。快去快去,早去早回。"虽然这样说,却从箱子里找了几件自己的男装衣服给疏月换上。疏月换了,出了石室。
直到晚上,疏月才又回来。带来的是好消息,虽然时间很久又无人修葺,但秘道的情况却是相当的好。想必当初建造时候便预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不会明目张胆的修缮,所以当初建就建造的相当牢固,经年不坏。
几人又坐下来,於镇浩提议亲自去与匡将军商议如何捉拿太师,众人大惊,为著於镇浩的安危坚决反对。
於镇浩道:"朕亲自去方显朕的诚意。朕自继位以来,尚未与各位老臣商谈过政事,若这样便让各位老臣为朕冒死,朕自己心中都觉不妥。"
几人劝不住,一直未说话的贺洪钧道:"既你一定要去,我到时候便给你化个妆,你们从秘道中入城。希月,你先去与匡将军约了,就在京城的妓馆‘露花斋'中,我与在那里的名妓小清荷相熟。"
希月点头,於是收拾好行装,出了石室。贺洪钧也离开石室,去与小清荷相约。
匡将军得知於镇浩欲与他亲自约谈,兴奋异常。於是便定下时间是次日晚间、地点在"露花斋"小清荷的"听音阁"。
次日贺洪钧帮於镇浩换了粗布衣裳,又将从街市上买到的女子头发用鱼胶贴在於镇浩的脸上,做成虬髯的样子。因担心贤信王爷被人识破,只於镇浩、希月、疏月并贺洪钧四人同行。他们扮成求签的信徒进了道观,偷偷从道观中入了秘道,走了许久,进了京城,从一条偏僻的胡同中走了出来。
虽然城头易帜,京城到处都是士兵,守卫森严,但既立新君,自然仍然是欢腾气象。
四个人俱是普通人打扮,一路上并无人查问。四人像普通嫖客一样进了妓馆,点了小清荷,小清荷笑吟吟迎出来,将几个人带进内室。
在内室,贺洪钧对小清荷正色道:"一会儿大家有要事相谈,你只管弹琴,莫管大家在说什麽。这些话传出去都是要掉脑袋的。"
那小清荷听了贺洪钧的话,道:"贺先生尽管放心,小清荷虽然只是个妓女,但有诺必行,定不会将几位先生说的话传到外人耳中。"
贺洪钧也知道小清荷虽然身在妓坊,却是刚烈女子,於是便放下心来。
华灯初上时候,匡则也来了。见到於镇浩,匡则心中激动,倒下便要拜,於镇浩连忙将匡则搀扶起来。
"老臣於皇上危难时刻,没能护驾,心感愧疚。"匡则拱手道。
於镇浩笑道:"那时候并没人想到太师会忽然做出这种事情,也多亏希月郡主在旁,才保得朕平安。这与匡将军不相干,将军不必自责。"
互相谦让一番,於是谈到捉拿太师的事情。j
太师因为於镇浩下落不明,时时担心,因此在各处都暗布哨卡。要调动一千精兵,那也是件难事。
五十九、
"虽然并非易事可是也不是没有机会。"於镇浩道,"虽然太师掌权,但仍然是於姓一族,所以新君上台,依旧规必定要举行仪式、调动兵马。将军可趁那个时候将您手下一千精兵带近京城,只是难为将军要狗腿一下太师,让太师放松戒备。"
匡则面有难色,他一向是个正直之人,做不来查颜观色、吹嘘奉承这一套,如今於镇浩要请他去狗腿太师,这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
"将军,这可是关系到我朝存亡的时候,少不得要勉强您一番。"疏月笑道,"您也不必说多少话,若奉承太过,只会反招太师怀疑。将军您只送些薄礼去太师府,略表归顺之意,也不必亲自前往。"
匡则想了又想,终於点头,"为了朝廷安危,老臣也豁出去这张老脸了,总好过一直在太师下面被压制,终身不得伸展抱负。"
众人又秘密商议,定下在三天後,新君继任大典上活擒太师。并委托将军把这事情告诉各位可靠的老臣子和老王爷。
匡则叹道:"先帝颇有智慧,若不是身体羸弱,断不会将这江山落到太後那贱人手中。老臣之前也曾叹息,觉得皇上在太师面前过於软弱,没想到皇上这次竟然亲身涉险。再加之前皇上以智平定边境之乱,百姓无不称颂。皇上仁爱圣明不在列位先帝之下,老臣也不由得不信服。"
於镇浩微微欠身,"朕必不辜负大家厚爱。"
君臣谦让一番,又喝了几杯酒,匡则才离去。
四个人又商议了一下,方才准备离开。小清荷忽然抛掉手里古琴,跪倒在於镇浩面前。
几人都吓了一跳,除了贺洪钧,其他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这女子,不知道这个人的秉性。见到小清荷做出这种举动,只怕她心有他念,不由心惊胆寒起来。希月忙做出防御的姿态。
贺洪钧也吓一跳,忙扶起她,"小清荷,你有什麽事情起来说。"
小清荷却不肯起来,仍然跪在几人面前,道:"奴婢本是山里贫苦人家的女孩,因遇强盗洗劫村寨,杀我全家,还将我掳来卖给妓院。我努力学习琴棋书画,希望能自赎自身,虽然已经挣够了钱,但鸨母却又不许我自赎,请皇上为奴婢做主。"
於镇浩苦笑摇遥头,"姑娘,你看朕自己现在已是自身难保了,便是想为你做主也是力不从心。"
小清荷仍然不起来,"奴婢愿意一博,若皇上能扳倒太师,也请皇上帮奴婢赎出妓坊,还奴婢自由之身。"
於镇浩叹道:"姑娘今天帮朕隐瞒,朕也欠姑娘一个人情,朕便答应你,若朕有造化这次能顺利,定将姑娘移出妓籍。"
小清荷忙叩谢不已。
□□□自□由□自□在□□□
十日後,便是太师举行继任大典的日子。因为时间仓促,所以并不像之前历朝皇帝那样大兴财力。宫中加紧布置,才总算将外面布置的略有了些模样。
新帝仍是皇族远亲,原本已是贫困之家,父母双亡,不过三岁年纪,竟被太师挖来做了这傀儡的皇上。
太师也收到了匡则和其他几位老臣,送来的贺礼。
太师与太後猜测几位老臣到底是什麽意思,太後道:"想必,见於镇浩那小子被赶下台,他们也怕了,因此才来巴结著你,免得你一个不高兴杀了他们。"太後冷笑,"那些老东西,多年不问政事,早就吓破胆了。"
太师闻听,不由哈哈大笑,"果然,偏又拉不下脸来,所以才送了这些来摇尾乞怜,看来我倒是多虑了。"
六十
各位老臣也有了归顺之意,太师自觉离谋朝篡位的计划又近了一步,心中自然喜不自胜,倒将警戒之心放下了几分。
这次登基大典准备的虽然与历代比仍嫌简陋,但是宫内外却也是热闹非凡,太师为了要在登基大典上体现自己超出皇帝的权力真正是费尽心机,以至其他诸事都交付下面人处理,包括京城安全、内外摆设。
匡则是朝中老臣,虽然并不得势,却没人敢得罪,因此得以顺利的在京城私下活动。
登基大典前夜,匡则怕消息走漏,从地道出城,又亲自带一千精兵进入地道,并把自己的目的坦诚的向这些兵士说明。这一千精兵曾与匡则共生死,视匡则为他们的统帅,而且又因为是匡则直属的派系,一直被其他兵士排挤,因此对於匡则的话一呼千应,表示誓死追随将军,力擒太师。
匡则将这一千人以各人能力之长分成几个队伍,分别去往太後住的宫殿、太师府、准备登基的新皇帝所住寝宫。每个人都专门负责突破一处,各司其职。
午夜时分,於镇浩也与希月一同进入地道。希月带了贺宏钧特别配制的迷魂粉、迷魂香和解药,只要点上一根,百米之内的活物都会被迷晕。
匡则所带的一千精兵忙向於镇浩施礼,於镇浩亲自到来也给兵士们心理极大的鼓舞,人人擦掌摩拳。
太师在大铜镜前整理好行头,前後观瞧,身著玄色刻金丝冕服,金丝头冠,白色长髯齐整飘逸,看一切妥当,然後吩咐人去看看小皇帝有没有收拾好。
因为太师已准备将大权渐渐转至自己家中,所以太师的两个亲生儿子──当朝国舅爷也按照最高制式仔细妆扮起来。
父子几人正边梳理边毫不忌讳的谈论著谋朝篡位的计划,忽然听到外面脚步纷乱。刚要起身开门去看看怎麽回事,忽然有人急匆匆拉开门跑进来,从打开的门看外面忽然多了许多兵士。太师府原本护卫森严,完全不知道这些兵士从哪里出来的,简直仿佛天兵。
"不......不好了......"来人脸色灰白,"有......"忽然咚一声摔倒在地上。
太师心中大惊不由向後退了几步,眼见已经有几个明显外面进来的兵士向这里涌来。
忽然一个家丁模样的人跳了进来,脚步轻盈,显是练家子。太师连忙高呼,"快挡住外面的人,重重有赏。"
却听得那人冷笑一声,"你让我挡住谁?"
太师定睛观瞧对方面容,不由大吃一惊,这人面容精秀,竟是自己一直以为是娇弱女子的贤信王爷的女儿。
"你......"太师连连後退。
两个国舅爷因掌了兵权,也会些功夫,於是抽出挂在墙上的佩剑,欺上来欲与希月一斗。希月一声冷笑,从背後抽出金环大刀,一面观察著太师举动,防止太师逃跑,一面与那两人打在一处。
而皇宫之内,文武百官身著官服,整齐站立於大殿之外,不闻嗽声,静的似乎连针掉的声音也能听到。
墙外似乎隐约有兵械声音,有人互相看了看,不敢说话,仍然躬身肃立。
终於,听到"咚"的一声巨响,仪式官大声道:"吉时已到,请陛下登──基──"
六十一、
全部官员垂首肃立,静候登基。
在仪式官报信後,就应该有从清宁宫来的太监抬著坐在步撵上的皇帝来到大殿前。但已经过了许久,却仍然却不见步撵影踪。
所有人都有些著急,官吏们垂首而立,却又不敢抬头,不知发生什麽事情。静寂无声,就是仪式官额上的汗掉在地上摔碎的声音都清晰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