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伦（兄弟）————橘夜玥

筳玮将车驶进入庭院里停放好后，便由在家工作已久的王妈带到父亲的书房前。
等待，看着屋外的景观没什么太大的改变；多久了，这家他多久没回来了──
"不孝子也知道要回家？莫非天要下红雨了？"
筳玮还没走入书房，便听见里头父亲带着讽刺的话语。
不孝子...确实，自己当初带着祺霁离开后，就没想过也没打算再回来这个家。家中的联系往往都是透过他人之手，他想，这也是父亲不能理解也不能谅解的原因吧...
──哪有一个孩子带着自己的另一个孩子就这么离开家，一去就是几年。
不过现在再说这些也于事无补了吧，"我今天是有事要来跟你谈。"
"有事？哼哼...这么多年你倒是倔得很，什么都不求...就好像我没了儿子似的。"伍慷仁没有轻易地放过伍庭玮，挑起眉正色都不给地瞥了他一眼。
筳玮看着这般的父亲，其实他该庆幸的，他还愿意这般跟自己讲话，毫无理由的带走弟弟又不许他们来探视本来就不对，他把所有的私心推给当时母亲的错。但现在他看开了，自己跟母亲又有何不同，同样地自私，同样带着罪。
"抱歉。"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伍慷仁一听到久违的儿子说出的话，心理一阵苦笑，他这儿子就是这般死心眼，对与错分的太清，很多事就看不清；太理性就缺乏感性...但他又能奈何的了他们，自己当初忙于奔波什么琐事便顾不得了，怪不得...怪不得啊──
虽是这么想，但仍嘴硬地说道，"哼哼...单纯，以为道歉就能了事──外头在吵什么？！"谁叫他让自己这么多年没了儿子。
"夫人说要见少爷。"守候在门旁随时准备待命的佣人们连忙说道。
伍慷仁不满地皱着眉，指责道，"待会就让他过去了，她急什么？"
但话一说完便听见妻子唤着自己儿子的声音，接着人也跟着出现，"筳玮~你回来了？"
伍筳玮的母亲－林艾兰说着张开手便要抱向自己长大成人的儿子，但庭玮像是发现他的意图，巧妙地退了开，让林艾兰不致于尴尬地扑个空。
"是...好久不见。"他还是不愿唤他妈妈，他还是下意识地不与她碰触。
林艾兰似乎没发现筳玮细小的举动，也很快地忘了方才险些扑空的事并开始在筳玮身后不停地张望着，像在寻找什么。
她这动作同时引起了另外两人的注意，伍慷仁不耐地问道，"你再做什么？筳玮还有事要谈。"意思便是没事就快走，别在这乱搞看了就碍眼。
──当初他真是瞎了狗眼才会娶她进门。
林艾兰也不理伍慷仁，转过头就问向伍筳玮，"祺霁呢？怎么没见着他？"
"我今天就是要来谈──祺霁。"
他该放手了...
"我想祺霁离开了家这么多年，是时候回来的了。"伍筳玮说。
伍慷仁眯着眼看着眼前他的儿子，何时他这么乖巧了。不要以为他不知，其实在这么倔的外表下对伍祺霁的重视。
林艾兰高兴地大叫："太好了！我好想他呢！"她的儿子不知长得多英伟了，她时常也想着他走那时俊美的外表。
伍慷仁不理林艾兰，他就知道林艾兰在想什么。
肮脏的思想......
伍筳玮就愿意把伍祺霁推给这样的女人照顾吗？
会照顾到床上吧。
"你呢？"伍慷仁问着伍筳玮，他就不信他会把伍祺霁交给这女人。
"我......"伍筳玮不知回不回这"家"，他不想回到这肮脏的地方，另一方面又不想把伍祺霁独自留给这女人。
"你要祺霁‘一人'回家？"伍慷仁看穿了伍筳玮的心思，他也不想他的妻子和儿子乱伦呢。
伍筳玮深呼吸了一下，说："我也回来。"就算要面对肮脏的人，但他也不愿伍祺霁独自对着这女人。
很危险的。
林艾籣听到伍筳玮也回来没有太高兴。虽然他们的外表差不多，可是伍筳玮给她的感觉像敌人，像会和她抢东西的人。
伍筳玮看着这般的母亲，他不知她的决定是对还是错了。
8
炎日，课堂上。
"阿霁......阿霁"
夏宇压低语调地想引起身前人的注意，但前方的人似乎没什么反应。抬头看了看台上已经开始注意到他们这里的班导，夏宇不死心的用笔戳了戳前方人的后背，但不管他试了多少次，那人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夏宇不由得叹了口气~阿霁这小子到底在发什么呆~要发呆也别往外看──
算了、算了，当他误交匪类好了，这次就好人做到底吧！
当他伸出手想轻拍伍祺霁的肩膀时，班导──柳烯然的声音很不幸地从前方传来。
"伍祺霁，老师上个无聊也不用一直往外瞧吧？"柳烯然不怒反笑。
这......还是被发现了。
夏宇再次叹了口气，收回欲伸出去的手，暗忖，还是来不及，祺霁不要说我没帮你，已经很够朋友了。
而前方的祺霁不顾身后的夏宇如何打暗号仍看着窗外发呆，直到柳烯然出声，才猛然抬头。
"呃？！"
柳烯然见祺霁难得有这等呆滞的表情，扬起了嘴角，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笑话他，"这么不专心......该不会是想哥哥吧？"
柳烯然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准地踩到地雷。
这几天跟筳玮相处下来，原本就心情大不好的伍祺霁，一听到哥哥两个字，脸色马上地沉了下来，冷言回道，"与你何干？"
说完便起身想走人，天知道他的心根本不再这，他一刻也待不住。
一旁的夏宇不可置信的看着正要离开的伍祺霁，连忙拉住他的衣摆，"阿霁......这样不好吧！"
"别管我。"复杂地看了夏宇一眼，便挥开他的手离去。
一旁的闻言瑷看着夏宇好心却这么被伍祺霁这么贱踏着，虽然一肚子火，但仍压制住了，伍祺霁这个人心理头细密，但他的脾气便是表现在脸上的，别看他们平时吵吵斗斗的，他看的出伍祺霁确实心情不好，见他走出了教室门口，闻言瑷举了手起身替伍祺霁说话，"老师，今早伍祺霁人就不舒服了，所以对于他不礼的举止别加以处分好吗？"
9
中午一接到祺霁班导的电话通知，伍筳玮便匆匆地从公司赶到了学校，一到导师办公室，便看见坐在位子上微笑的柳烯然。
伍筳玮被安置在柳烯然座位的旁边，坐在椅子上后，不等柳烯然开口，劈头就问，"请问祺霁在学校发生什么事吗？"
老实说，他很担心，他真的很担心。
他不知道祺霁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会不会出了什么事？发生了什么意外，就像以前跟人打架了也什么都不愿告诉他，什么委屈都不愿向他倾诉，这让他好不了解祺霁的心思。
"你先别担心。"柳烯然安慰地笑。"今天祺霁心情似乎不怎么好，不知──是家里发生什么事吗？"柳烯然这么问着，自然是忽略掉闻言瑷说的身体不适，毕竟他本来就没有要处分他的意思。
"家里......"筳玮愣了愣。祺霁知道了吗？他什么都还没说......他知道了吗？
"恩，他上课很少不专心的，今天一整个上午，他的心思及注意力很明显的不在课堂上，我问过他的同学但他们都摇头说其计在学校没发生什么事，所以我在想是不是家里发生什么事...你就不要想太多了。"柳烯然看着筳玮发楞的样子，安抚似地说道，但这些当然多半是谎言。眼前的人真是个漂亮的人儿，不留给自己起不是太浪费了吗，错失一个闻言瑷已经让他感到可惜了，不过也算了，闻言瑷太精敏，眼前这个哥哥他想是刚好的。
首先将是让他相信自己。
果然伍筳玮很快地相信柳烯然的话，呐呐地说道，"我想过一阵子我会和祺霁搬回老家住..."搬离他们相处已久的家...不知到祺霁怎么想，但他好不舍。
"要忙公司又要照顾弟弟确实是辛苦。"
"不，不会。"这是他心甘情愿的。
他会有搬回去的念头并不是因为忙于工作及照顾家庭琐事...而是他发现自己一点也不了解祺霁。
祺霁什么也不愿说，这让他不知到祺霁真正的想法。
不知道自己在祺霁心中的感觉，不知道自己对祺霁的重要性。
不知道他哪天会不会抛下他自己离去，他总是这么地胡思乱想着－－
他好痛苦......好恐惧。
柳烯然没想到伍筳玮会有这么的反应，马上转移话题，"那他知道了吗？"
"我不知道..."他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了，他只感到无力，他的心思全投注到了祺霁身上，天知道他多爱他。
"喔......那他应该高兴的，毕竟一个家还是有父母的好，是吧？"
"恩......"
是这样吗？
祺霁，这会是你想要的吗──
一个有父母的家。
我怎么也无法取代他们在你心中的地位吗？
你已经压抑了自己这么久跟随在我身旁吗？
这次我做对了吗......？
10
"你来做什么？"伍祺霁来到导师办公室打算找柳烯然对他说声抱歉。是他不对呢，是该说的。何况他不想被当。
伍祺霁一来到导师办公室，就看到只有柳烯然和伍筳玮两人在导师办公室，真令人不爽。
"祺霁......"伍筳玮一看到伍祺霁的到来便站了起来，接着苦笑。
是啊，他是个没想过祺霁感受的人，也怪不得他看到他不高兴。
柳烯然看着伍筳玮的眼里闪过精光。
伍祺霁啊，你知不知道爱情是佂战，当你迷茫的时候，你已经输了。
"我不是跟你说尽量少到学校来吗？"伍祺霁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搞的，只知道当他看见自己兄长与导师谈笑风生的模样时，他就一肚子火。
"你到底想怎么样？难道说你打算左右我的人生一辈子......"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因为他知道自己急躁下所说的话已经深深伤害了伍筳玮。
因为他现在，正一脸哀伤的看着他。
自己当初的决定真的错了吗？
自以为是的带走祺霁，真是对他最好的吗？
伍筳玮看着面前已然比自己高大的弟弟，脸上浮起一抹不舍。
他们──终究是会分离的。
除了厮守一生的伴侣之外，没有人会与另一人永远在一起，即使是家人也有分飞、各自追求自己人生的一天。所以就算伍祺霁怨他、怪他、执意要离开，他也没有办法反驳他的决定。
因为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
喜欢一个人就会想把他留在身旁，喜欢一个人就会想一直注视着他，
喜欢一个人就会希望能守着他......
但是当想要独占一个人时，这样霸道的情愫又是什么？
原来爱与喜欢的界线竟是这样模糊......
"不会...对不起。"伍筳玮说得凄然，祺霁心脏像被扭了一把似的疼，正想说什么缓和一下气氛，眼尖的发现柳烯然正把手撘在自家大哥肩上。
"这个时期的孩子难免反叛，你不要把他的话太放在心上..."
"谢谢，是我不懂做人大哥..."伍筳玮感激地瞅着温柔安慰他的柳烯然。
祺霁不知怎的就觉得一肚子火！
"伍筳玮！你给我滚回家！"伍祺霁对着伍筳玮大吼，眼盯着那在伍筳玮肩上的手。
干什么他这样对伍筳玮，伍筳玮也没反应，他就这么喜欢被自己以外的人碰吗？
想到这个可能性，伍祺霁更是愤怒。
"对......对不起，我现在回去。"伍筳玮被伍祺霁说得抬不起头。先错的是他，他不该问也不问伍祺霁就把他带走的。
就算那女人多肮脏她也是伍祺霁的母亲。伍祺霁他是想要父母疼的吧。
柳烯然这时对伍祺霁说："你这是什么态度！他是你哥哥，你对他应有的是尊重！"这句话是一语双关，也在暗示伍祺霁不要对伍筳玮有任何非分之想。
伍祺霁听到就生气。什么跟什么？！他有什么权力来理他的事？！
正当伍祺霁想说什么的时候，伍筳玮先说："对不起，这是我的错。祺霁，我想下次来的不会是我，是父母他们了。"
"你说什么!?"伍祺霁闻言一阵怒火再度冲上心头。
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下次来的会是父母？
这表示什么？他不要他了吗？
"你又做了什么！"这次他再顾不了柳烯然在旁，一把揪住了半垂着头、完全没有兄长架式的人的衣领。
"伍筳玮！你告诉我！究竟我要怎么做才会顺你的心意、才能让你满意!?"
听见他低吼的人怔了怔，这才发现他清澈的眼中除去愤怒外还带着些许无奈。
自己没有要求他什么呢......为什么他要这么说？
还是，其实从头到尾伍祺霁都只是照着自己的心意在走？
他茫然了。
11
伍祺霁有想法、个性独立，自己怎么可能左右他的想法？
他和自己是兄弟，不过向来都是自己占了下风的，在他面前这般无用的自己怎么可能对他重要到足以撼动他的信念？
"祺霁......"怔愣过后，他正准备伸手拍上他的肩，却被无情挥开。
"如果这是你的希望、我真的替你带来困扰的话，我会离开的。"撇过头，伍祺霁看也不看柳烯然一眼便退出了导师办公室里另外独立出的会客室。
伍筳玮因他的话瑟缩了下身，僵直在原地。
他最害怕的事终于成真了......
祺霁真的要离开了吗......
原来，是被自己逼走的。
伍祺霁一回到他和伍筳玮的家，收拾了东西后就出了门口，去到他多年没回过的家。
很久没回来，不知父母变成怎样呢？
其实他真的不介意看不到父母，因为对于他母亲，他一直也没有多大的喜爱。
感觉上像是一绦毒蛇......
伍祺霁把心中怪异的感觉赶走。她是自己的母亲啊，为什么他会这样想。
一回到家，伍祺霁就想上书房找他父亲，在工人接走了他的行李后他就直接上书房。
不知父亲有没有老了，他突然发现原来自己走了是很不负责任。
伍祺霁很有礼貌地敲门，他听到里面问他是谁的时候，他回答自己是伍祺霁后，里面像是有什么东西丢在地上，害他不知笑不笑好。
"进......进来吧。"伍慷仁开口道，他也很多年没看过这儿子了，这个叫他头痛的儿子。
"老头，好久不见，老了哦。"伍祺霁一开门就对伍慷仁说，伍慷仁按着头，他就是搞不定这个儿子。
"你怎么回来了？被人不要了吗？"伍慷仁也不示弱，不知为什么他这个儿子就是能看出他的冷淡威严是伪装，看得到自己对待他们的真心。
那他为什么头痛？就是这样才头痛啊，如果他看不出他就可以继续对他威严了。
"不是你叫我回来的吗？"伍祺霁来个打死不认，他不会认自是被伍筳玮不要的。
"祺霁......"伍筳玮跑得气呼呼来到伍慷仁书房门口。他刚才回到家看到伍祺霁的东西全没有的时候，他真的很担心，现在看到他在家他就安心了。
可是那一点点的失落是什么？
"你们真是好啊，说回就回，说走就走。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伍慷仁道，像是丝毫看不见伍祺霁对他打的眼色。
开玩笑，他家好不容易有个这么呆的儿子给他欺负，他才不要不欺负他。
"抱歉..."伍筳玮没有解释，他当初带着弟弟离开的理由，在父亲、弟弟面前实在叹以启齿...可怜的父亲、无辜的弟弟，而且理由是因为自己母亲，他只好选择沉默。
又是那种茫然若失的哀伤眼神...像刺一样扎在心头上，拔不出来又不无法忽视，他已经照着大哥的话回来了，伍筳玮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非要搞得他烦躁不安才高兴吗?"我去跟老妈打个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