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进厨房,沈恪开始忙活。我倚著门板看,一指头的忙都不帮。
"剥个蒜瓣好不好?"沈恪用锅铲托著鱼,小心地放进锅里。
"不好。"
"懒死你!"
"我......"话还没说完,电话铃声响起,来电显示是晴言,"接个电话。"
我转出厨房,按了接听键:"喂?"
"在哪里?"
"在家。"
"今天不来吗?"
"我有点不舒服,就不过去了。"
"哦,我还以为刚才看见你了呢,还有沈......"
"小杰,番茄酱在哪里?"沈恪忽然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大声的问。
"你等一下,我去给你拿,"我转头回了他一句,再把手机放在耳边,就只剩下已经挂断的忙音了。
我合了手机的盖子,走回厨房:"番茄酱......不是就在这儿麽。"
"刚找到。"沈恪一脸意味深长的笑,轻轻说。
"行了,你们就都涮著我玩儿吧啊,反正我傻。做红烧鱼要用到番茄酱吗?"我堵了他一句,卷起袖子,"蒜瓣是吧?要几个?"
沈恪扑哧一笑,也不再说话,得意洋洋地揉了揉我的头发。
准备两个小时才做好饭菜,然後二十分锺就吃完了,还要再用半个小时的时间来洗刷收拾,想想真是亏。
沈恪站在水池边洗碗,我抱著胳膊站在他身边看他。他也不理我,只是低著头微微笑。我伸根手指进番茄酱瓶子里,沾出一指酱汁,轻轻掰过他的脸,小心地抹在他唇上。沈恪静静站著,由著我把他的唇涂的鲜红。
我看著他笑。笑著笑著就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凉,搂著他的腰凑上去,舔了个干净。沈恪支著两只湿手,温柔地回吻我。
"沈恪,我到底哪里好?"我推开他一点,看著他。
他擦干手,对待小孩一样扯了扯我的脸,搂著我往外走,笑著说:"没哪里。"
"没哪里?"我有些不爽,把自己丢到沙发上,"那在你眼里,我是什麽样子的?"
沈恪也坐到我身边,支著下巴思考了一下,优雅地把修长的双腿架到脚凳上,忽然笑起来:"一条活蹦乱跳的鱼。"
"啊?"我一愣,直著眼看他,机械地问,"鱼?什麽鱼?"
沈恪看著我,扑哧笑起来,顺手揪住我的耳垂:"哈哈,真是太可爱了。让我养你一辈子吧。"
"咄!放肆!说什麽呢你!"我摇头,甩开他的手,靠到沙发背上。
"好好好,‘请'让我养你一辈子吧,‘请'允许我养你一辈子吧。"
我看著沈恪纵容宠溺的脸,忽然想到我也有过和他一样的心情,忽然就低落下来。犹豫了一下,呵呵笑起来,点头说:"这好这好,以後奴家就指靠沈大爷了。"
沈恪慢慢收敛了笑容,轻轻皱眉说:"心里头搁不下,是吧?"
"什麽?搁不下什麽?"我继续嘿嘿干笑著装傻。
"别笑了,"沈恪握住我的手,"看了心疼。"
"沈恪你真酸,"我眯著眼看他,"可以去演琼瑶剧的男......"说到一半,硬生生收了口。沈恪不问,把交叠的两条长腿交换了位置。
"沈恪我们做吧?"我有些低落,靠在他肩上,脑袋抵著他的额角,小声问。
"改天吧。"他抬手摸摸我的头发,轻声笑。
"为什麽啊?我不跟你抢位置,上下随你挑。"
沈恪笑出声来,就好像我刚才说了很荒谬的话。好奇怪。
他自顾自的笑了一会儿,又说:"改天吧。"
"嘿!"我放开他,歪著头笑,"你还耍起大牌来了是吧?要知道有人为了爬我的床可是机关算尽,我这麽主动邀请你,你还不愿意?"
"我没有不愿意,我说改天。"沈恪轻声说,"你如果想讨我高兴,不如说会跟我一起走。"
"那不成。"我说,"我要再考虑一下。"
沈恪把玩著我的手指,轻笑著说:"肯考虑就好。你说高晴言机关算尽,是说安元的事吧?"
"安元?"我惊了一下,连忙问:"你怎麽知道?你知道你为什麽一直都没告诉我?"
"需要我告诉你吗。"他用陈述的语气说,"我还没有你知道的早。不信你去看档案室里唐艾博履历表的复印登记,王晓佳的名字还在我前面。你自己明明知道还装无视,我能有什麽办法。小杰,我真不明白,你为什麽对他那麽宽容。"
"那件事我也算对不起你,你为什麽对我这麽宽容?"
"你这小孩真别扭,"他笑,"这麽些年了怎麽也不见长大,还这麽爱抬杠?"
"反正你又不跟我真生气。"我笑,"我要和你上床,你为什麽不乐意?"
"我不乐意?"他挑了挑眉,还是带著温柔的笑,"小嘉杰,你可真没良心。你知道我等了你多少年吗?"
《流年》三六
如果每个人命里都有个贵人的话,沈恪一定是我的。他是我大学时候的学长,大我两届,刚认识他的时候,我是很讨厌他的。
新生招待会上,沈恪代表学生会向一年级新生致欢迎辞,短短的三分锺发言,征服了心智尚未发育完全的几乎所有大一女生。
他穿著一身挺扩的西装,袖口露出一段雪白的衬衫,笑容恰到好处,彬彬有礼,温文尔雅,所有形容谦和君子的词都能用在他身上。
......所以当时我觉得他特别做作,是个油嘴滑舌的小白脸。
那时候大一刚入校,张扬跋扈,不可一世,带领我们班篮球队一举拿到新生杯冠军之後,鼻孔都是朝天的。有人跟我说,沈恪篮球打得很好,我鄙夷得很,说了很多没人性的话。後来在校园杯上,我们班碰到了沈恪带队的他们班,被晃过,被盖帽,被抢断,被狠狠地鄙视和郁闷了一把。
我原想,他那种皮肤白生生的人,一定是个运动盲。我在班里检讨时,顺便表达了自己的疑惑,一个女生掏出小本本,翻出传抄的沈恪私人小档案,解释说,那是因为他爱漂亮,从来不在白天去露天篮球场打球。又说,这次校园杯的所有经费,都是沈恪去拉的赞助。
我想,这个人还是挺做作的,但是还算实干,篮球打得挺棒。
後来晚上在操场练球的时候就时不时会碰到沈恪,经常切磋一二,不打不相识,有时候打完球他会请我出去吃夜宵,天南地北的聊。聊得投缘了,我干脆抛弃了班里的那群弟兄们,老是去找沈恪挑篮球。输的时候多,但不知道为什麽。
慢慢的觉得他这人还不错,球打的得好,各科的笔记做的也漂亮,条理清晰,字迹端正,整理地像标准教案,特别适合考前临时抱佛脚用。
再後来我看上了一个女生,千辛万苦追不到,抓耳挠腮。沈恪拎著木吉他来我寝室,教我弹唱一首《恰似你的温柔》。我抱著沈恪的吉他坐到那个女生寝室窗外的破烂自行车上,非常拉风地弹唱了几遍,然後那个女生就成了我女朋友。
我开始想为什麽相貌俊朗多才多艺又懂情调又有威望的学生会主席会没有女朋友。
沈恪大三就开始一边读书一边在外面做实习生,毕业後顺利进了这家公司,事业一帆风顺。後来我从欧洲读完硕士学位回来,总想著靠自己赚钱赚经验白手起家,不肯接管老爸的事业。那时候家里鸡飞狗跳,老爸拿著扫帚揍我,我宁死不屈。
我好脾气的老爸快被气昏了,拍著桌子说,拿了老子的钱念书,念完不给老子做贡献。
我陪著笑说,不是当年就说好了麽,我的学费算借你的,回头还你。
我爸指著我骂,你这个不知道好歹的东西,滚出去,别再回来!
我被老爷子扫地出门,就去投奔沈恪,要赖在他房子里借住。沈恪听我说完情况,犹豫了一下说:"其实现在我手底下有个职位,你想不想来试试。"
於是我就赖定了沈恪。工作定了之後,沈恪陪我一起回了一趟家,不知道怎麽的就说服了我爸,捎带著征服了我妈的慈母心。
後来我就一直和沈恪一起工作。其实中间沈恪有几次被提拔去集团或者外派的机会,他都放弃了。我问他为什麽不愿意,他说,我还是和你在一个公司好了,等你哪天觉得火候到了,咱们自己出去创业。
我挺高兴,觉得沈恪这人实在不错,特别够义气。
後来有一天,我犹犹豫豫地跟沈恪说,我有可能是个homo。
沈恪愣了一愣,笑著说,没关系,我也是。
我哈哈大笑说,原来大学时候的传闻是真的。还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沈恪跟著笑,我是墨吗?把你带黑了?
我想了想,说,你要想做猪(朱),我也没意见。
再到现在,我一生中唯一认真爱过的人,愿意生死相许的人离开了我。又是沈恪来到我身边,愿意给我另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怎麽办呢?我是得要考虑一下。认真考虑一下。
没有什麽比要上班的早晨醒来就发现有早饭更开心的事情了。也没有什麽比一早起来就炸裂一般的头疼更让人郁闷的。
"你怎麽不多睡一会儿?又不用上班。"我揉著太阳穴,问沈恪。
"你知道我的习惯,睡不著了。"他把牛奶从微波炉里拿出来,"怎麽了,头疼?"
"是啊,我......"话还没说完,就觉得胃里一抽,赶紧跑到卫生间,稀里哗啦吐了起来。
"怎麽了?"沈恪跟过来。z
"啊......你别进来。"我顺手锁上门,打开排风扇。
洗洗漱漱弄干净自己,才开门出去。
"锁什麽门,你?"
"哎呀,太恶心,不愿意让你跟著一起吐。"
"吐了?"沈恪眉头一紧,严肃地问:"嘉杰,你今天有什麽安排?"
"呃,大概是......"我开始想今天的日程。
"别去了,"沈恪没耐性地匆匆打断我,"你今天什麽也不做,跟我去医院。"
"你怎麽了?不舒服?"
"不是我,带你看病。"
"我没病,"我笑著摇头,"就有点头疼,可能是昨晚没睡好。"
"胡说,你昨晚睡得挺好的,"他急急地说,"吃完早饭就去,快一点。"
我木偶一样由著沈恪摆弄,挂号,就诊。我不耐烦得很,他紧张地一句话也不说。
去看了医生,医生说没什麽问题,沈恪坚持要我做一堆化验检查,我嫌烦不乐意,他就板著脸不说话。最後只好样样都顺了他的意,验血,脑电图,核磁共振,能折腾得都折腾了,最後说第二天可以来拿结果。
"可以回去了吧?"我无奈地问沈恪,"我又不是得癌。"
"别胡说!"沈恪叱道,"回去吧,你开车。"
"为什麽啊?我......"
"让你开就开。"沈恪阴沈著脸。
"哦。"我不说话了,不知道这是谁又惹沈少爷生气了,我可不敢火上浇油。
回去沈恪就一直不说话。忧郁著一张脸,做了一桌子的菜,我看著他,就觉得他的潜台词是:想吃点什麽就吃点什麽吧,反正也吃不长久了。
我实在憋得不行,拿著筷子敲著碗边问:"说吧说吧说吧,你怀疑我得了什麽绝症了?不用耷拉著张脸吓我,看了心里添堵。"
沈恪没吭声,我再问,他只说:"吃完了吗?吃完我开始收拾了。"
"我......"我真是干著急啊我,忿忿地把筷子一扔,"我没病死也给你气死。"
沈恪油盐不进软硬不吃,挽起袖子收拾锅碗瓢盆,我恨恨地甩手进屋。睡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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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吵什麽啊......我也就一天没更呃
我容易吗啊?为了今天晚上看场《投名状》,只好白天上班偷偷摸鱼码字......你们要体谅我啊,牛仔很忙,王爷也很忙滴
我不就一天没更麽~~~~怎麽就成大众公敌了 - -|||
咳咳,话说回来,继续打造国民偶像^^
你们不要都喜欢沈恪,给晴言留点fans好伐?
对了,《投名状》不错。那个去深圳的某人,偶想念你。
《流年》三七
第二天又没办法上班,沈恪和我去了医院。拿了一叠化验结果去给医生看,沈恪紧张得脸发白,我懒得理他。
"哦,没事,挺健康的。"医生看了一遍,"注意休息。"
"您确定吗?"沈恪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嘿,"医生抽了一口气,好笑地看著沈恪,"你希望他得什麽病,要不然我给他注射点病毒抗原?"
"您确定他没事吗?"沈恪不笑,又严肃地问。
"我确定,"老大夫一边摇头,一边又把手头上的东西翻了一遍,"你要实在不放心,把他解剖了看看?"
"谢谢您了,我不认识这个人。"我无奈地说,转身出去。
"现在行了吧?折腾够了吧?"我站在走廊上回头,问沈恪,"真是不明白你,杞人......"
话没说完就被沈恪拉进怀里,抱得别提多紧。
"哎呀,好了好了,你到底怀疑我得什麽病了?能把自己吓成这样?"
"我大学一个同学,就老是头疼,後来吐,後来查出脑瘤死掉了。"他在我背後闷闷地说。
"脑......瘤?你真够狠的,往死里咒我啊。"我看看左右,来来往往的病人医生都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我俩。
"沈恪沈恪,"我拍拍他的肩膀,"你先放开我,别人都看著呢。"
"让他们看好了,你没事,我什麽都不管。"
"但是他们......你不怕吗?"我压低了声音,轻轻问。
沈恪的胳膊松开了一点,退後一点看著我,轻声问:"你怕吗?"
我勉强笑一笑:"有点。"
他摇摇头,又把我抱紧:"不要怕。"
我把头枕在沈恪肩上,闭上眼,叹了口气:"沈恪,我跟你一起去法国吧?"
"好啊!好的!"
他们说当一个人带著笑容说话的时候,是能从声音里听出喜悦的。
晚上就拟好了辞职信,等著第二天上班的时候交出去。沈恪一直都在笑,微笑,浅笑,偷笑,还忽然就笑出声来,吓得我敲错了好几次键盘。
"癫痫啊你?"我不放心的问,"还是被人点了笑穴了?"
"开心。"他简单的说,"写好了吗?睡吧。"
第二天到单位,王晓佳递给我一封国际快件。我看看寄信人地址,心里收紧了一下,是我以前大学医学院的同学寄来的DNA检验报告。
我拿著大信封,快步走进办公室,心扑通通跳得像擂鼓。手有点抖,打开信封,抽出里面薄薄的几页纸。是反面。
我看著空白的纸犹豫了很久,还是没下定决心翻过来。
我把几页纸装回信封里去,又封好,小心地放进抽屉里。
把辞职的消息告诉老韩,老韩也没多废话,就说,我知道你早晚都是要走的。然後又打了一份报告给集团,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
下午的时候,晴言过来了。我并不是很惊讶。
"为什麽要辞职?"他走进我的办公室,直切正题。
"要结婚了。"我笑,并不打算瞒他。
"不要开玩笑。"晴言板起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