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言趴在沙发上,闭著眼睛也不说话。
"你怎麽来了?"我冷冷问。
"想你了。"
我鄙夷地笑笑,又问:"小丹知道吗?"
他摇摇头。
"来做什麽?有什麽特别的事吗?"
"睡觉。"他疲惫地说。
"高晴言!"我恨得咬牙切齿,"你现在......"
"我不是要和你上床,"他无力地打断我,轻声解释,"我来睡觉。我好几天没睡觉了。"
"是麽?"我扯开嘴角冷笑,"春宵一刻值千金啊,抱著新媳妇儿不舍得撒手了是吧。"
"不是,"他轻声反驳,"我在家里睡不著。你别赶我走,让我在这儿睡一会儿,好吗。"
我没再说话,转过身眼眶就湿了。走回卧室坐了一会儿,再回到客厅,晴言已经睡著了。他睡熟的时候,脸颊就会微微泛起红,很漂亮。我把他抱起来,放到床上。扯了被子给他盖了一角,轻手带上门出去。
八点,觉得该叫他起来了。看他睡得特别熟,没舍得。
九点,又觉得该叫他起来了,看他还在熟睡,又没舍得。
十点的时候,热了热饭菜,把晴言叫起来,让他稍微吃一点,然後赶他走。
晴言一直没说话,出门的时候犹犹豫豫,伸手握我的手,我躲闪不及,被他抓住个食指。他紧紧抓著我的指尖不肯放,低著头,固执地站了很久,很小声地说:"我错了。"
"你没错。"
"我真的错了,我以前怎麽没发现,岳丹她长得太像......"
"高晴言,你给我搞清楚,"我严厉地说,"你没错,只是需要提醒自己别犯错。你要是对岳丹不好,我不会放过你。"
晴言沈默了一会儿,也没说什麽,走了。
我关上门,锁上一道一道的防盗锁,轻声叹了一句:"你说你何必呢。"
却不晓得是说给谁听。
《流年》三二
晴言真是个奇怪的人。我对他千依百顺,让他和我结婚的时候,他要和我分手,千方百计的逃开这个家,如今结了婚,成了别人的丈夫,却三天两头想著往这儿跑。
第二次来的时候,是半夜三更,我都已经睡下了。缭乱的敲门声在晚上更吵杂,我不愿意理,又怕吵醒邻居,勉强爬起来,从猫眼里一看,却是他。
我火大地打开门,就闻见一阵酒气。晴言摇摇晃晃地走进来,躺倒在沙发上。
"高晴言,你给我醒醒!"我晃他,把他拎起来,他只是微微抬起头看我,黑亮的眼睛泛著迷蒙的水光,有些迷惑的色彩,垂下头,不说话。
"醒醒!醒醒!"我拍拍他的脸。
他看著我,也不说话,脸色苍白,眼睛间或眨眨,完全没表情。我晓得这是真醉了。
叹口气,把他扶到床上,刚躺好,外套里忽然传出响亮的手机铃声,我吓了一跳。摸出来一看,来电显示是岳丹。
我想了想,接了。
"晴言?你在哪里?"岳丹的声音很焦躁。
"小丹,我是富嘉杰。"
"哦?嘉杰?你、你怎麽......"
"晴言喝多了,在我这儿,别担心。"
"他怎麽跑你那儿去了?"
"这......"我有点语塞,随口说,"晴言在这儿住久了,大概是顺口把这里的地址报给出租司机了。"
"哦,这样。他还好吗?"
"他睡了,"我看了一眼晴言,"你要来接他回去吗?要不今晚就让他在这里住吧,也很晚了,你出来不安全,要不就让他住我这儿吧,反正有地方。"
"......好,"岳丹迟疑了一下,同意了,"嘉杰,谢谢你啊,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不要紧,不麻烦。"
我按了挂机键,屏幕显示未接来电十一个,全是岳丹打来的。我摇摇头,关了机。
早上在沙发上醒来,闻见一阵熟悉的香味。刚想起身,听见厨房门轻轻拉开,我放弃,侧躺过去,又闭了眼。
陶瓷盘子放在玻璃桌上的声音。悄悄的脚步声。水凉的手指穿过我的头发,停了片刻,又把我肩上的小毯往上拽了拽。轻轻的呼吸就在我的耳边,一小块清凉犹犹豫豫似有似无地点了一下我的脸颊,迅速离开,还没分清是唇还是鼻尖。
我不动。然後他轻轻叹了一声,起身走了。
外门哢嚓一声落了锁,我立刻翻身爬起来,麻利地把桌上的葱油饼扔进垃圾桶,把牛奶倒进下水道。
只是那个荷包蛋实在赏心悦目......圆圆的,色泽鲜亮,轻轻晃一晃盘子,流质的蛋黄在一层脆皮下轻轻的摇摆,浑身散发著诱人的香。於是。於是。
也罢。我这里又不是慈善机构,免费收留流浪汉。就当是他为昨晚付的房费吧。
我一个人麻木地生活著,觉得挺好。麻木地想念著他,一遍一遍地想以前的日子,然後觉得,他现在春风得意,我孤单一个人,也挺好。
因为我宁愿一个人这麽呆著,也不愿意看见他,听见他,害怕不晓得哪个瞬间,自己的理智和自尊就忽然被悲伤打得七零八落,真的去跑到他面前去苦苦哀求他不要这样。我丢不起这个人。我的神经绷得一直很紧,总觉得稍微动荡一下,就会疯狂。
然而对於我这样的辛苦,他当然是不理解的。否则也不会三天两头地跑到我家里来。这里算什麽?免费旅店?
"高晴言,"我强压著怒火,也强压著要扑过去吻他的冲动,"你不准再来这里了!"
"好,"他躺在地毯上,呆呆看著天花板,"这是最後一次。"
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当然知道他嘴里说出来的"最後一次",就没有一次是作数的。
我长叹了一口气,说:"最後一次,你记住。去床上睡吧。"
他摇头,轻声说:"这儿就好。"
"你别装模作样了,你自己说你哪次醒来不是在床上?"我对他一直是这麽没好气,"摆什麽架子?还就等著我抱你上去是吧?你要不要脸?"
"我有什麽办法?"他没否认,静静躺著不看我,只看著天花板,"除此之外,你连我的衣角都不肯碰一下。我只是想你。"
"你现在是什麽身份?有什麽资格说这种话?你给我想清楚!"
我愤怒到无以复加,转身进了卧室。愤懑地默了一会儿,打开衣柜抽出条小毯,走出去丢到他身边。
他没反应,合著双眼,均匀的呼吸。我蹲下,小心翼翼地把毯子展开,盖在他身上。那张精致漂亮的脸离我如此之近,眉眼都是我熟记於心的模样,唇角上温柔恬淡的风情,长长的睫毛蝶翼般微微颤抖,静静睡著的我的爱人。
我的呼吸缭乱起来。蹲到腿都麻了,还是不想起来。料想他已经是睡著的,却还是不敢碰他。我的理智已经站在悬崖的边沿,放纵哪怕一毫秒,就会失控到万劫不复。
我手扶膝盖,要站起来。他忽然睁开眼睛,我一愣神的工夫,他就拉住我的手往下一扯,把我带倒在他身上。
酸麻的双腿血脉乍一畅通,千万只蚂蚁叮咬一样的疼。我使不上力,只能双手撑著地板,狼狈地挣扎。
他一只胳膊箍著我的身子,一只手小心地抚著我的脸,淡淡说:"吻我。"
他的声音低沈而平淡,如果话语也有颜色,那这两个字应该是最普通的浅灰色。然而听在我的耳朵里,却如同万花筒一样冶豔,魑魅蛊惑,妖娆纷乱,我在他淡淡一句话面前,脆弱到如此不堪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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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嫌更得少,我要去洗衣服。羊绒衫必须得手洗 - -|||
有意见?但是王爷也要洗衣服呃......要不然谁来给我洗?你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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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三三
我屏住了呼吸,努力地抗拒,使足力气挣扎。他的双臂如同扣了铁锁一般,不肯放开我。
"吻我,"他微蹙起眉,缓缓地说,"吻我,嘉杰。"
"你放开我好吗?你放开我,真的不行,你别......"我眼睛看著别的地方,不知所措地抗拒著。
"嘉杰......吻我,我想你,最後一次,求你了。"
诱人的淡粉色薄唇,带著期待和邀请,微微分开著,弧线干净而漂亮。我当然更熟悉那份挚爱的清甜,无数次的沈迷其中。
我紧紧闭上眼睛,皱紧了眉。
"吻我,最後一次......"
我不等他说完,便把头压下去。随便怎麽样吧,天翻地覆也好,房倒屋塌也好,天雷劈死我吧,我真顾不得了。
一个吻仿佛进行了一个世纪。似乎要把我们欠彼此的过去几个月和将来几十年时间都补回来。
"高晴言,"我躺在他身边的地毯上,和他一起看著天花板,"你以後不能再来这里了。"
"我喜欢这房子。"他轻声说。
"租给你,"我立刻说,"卖给你也成,反正你现在有钱。"
"我喜欢这房子里有你的味道,"他继续说,"那要多少钱才能买得到?"
"对不起,鄙人是非卖品。"
"只有在这里,我才觉得心里不会冷。才能踏实地睡著。"他又说,"你觉得我很无耻,是吧?"
我不置可否地沈默,许久之後才问:"岳丹对你不好吗?"
这是我第一次认真地问起他和岳丹的事,他想也不想,回答道:"好。"
"岳丹真的是个不错的女孩。"
"还成吧。"
"怎麽?你还觉得岳丹不够好?"
"没什麽不好,可惜长得太像你了,我都不怎麽敢看她,看到她就想起你,看到她就......"
我不去接这个话茬,赶紧打断:"既然你也知道岳丹不错,那你为什麽就不能全心全意地对她呢?"
"因为她不是你。"
我心里狠狠地抽了一下,一阵苦涩地疼,嘲讽地冷笑起来:"照你的意思,你对我倒算是全心全意?"
"我是说,我只有对你才有可能全心全意。"
我的脑袋一跳一跳地突突地疼,握紧拳头狠狠地砸了一下地板:"你给我滚出去。"
"算了,我不说话了,让我睡一会儿,一小时就好。醒来再走,行吗?"他闭上眼睛。
"滚出去。"
"半个小时。"
"出去。"
"十五分锺也好。"
"好笑了。"我站起身来,冷冷地俯视他,鄙夷地说,"我给你一辈子,你不要,现在做了人家的老公睡了人家的床,倒跑回来跟我讨这麽个十五分锺,是够无耻的。"
晴言翻身坐起来,靠著沙发,低垂著眼,抿了抿唇,没吭声。
我看著他的样子,火气更大,继续说:"你现在这样,也就是因为知道我爱你。就因为我心里疼你,舍不得说重话伤你,你就放肆成这样?我是爱你,没错,我对你是全心全意的,可你也摸著自己个儿的心肝问问,你配麽?"
晴言咬紧下唇,还是没说话。
"你现在这样,那要是我哪天不再爱你了呢?到时候你找谁去?别以为我真的会......"话说到一半,晴言就忽地站起来,直直地往门外走。
"我还没说完!"我一把拽住他的胳膊,猛地把他扯回来,"你给我老实听完......"
没说完的话再也说不完了。晴言一滴清泪刺疼了我的心。我瞬间後悔到想抽死自己。他想在我这儿睡一会儿,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我干嘛要这麽说他。
晴言挣开我的手,继续往外走,我追上几步,赶紧从背後抱住他,摁在怀里使劲安慰。
"好了好了,我错,我错,不该说那些话,我刚才那是气糊涂了,快别难过了。"
晴言不吭声,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s
"这麽大人了......还哭。快别哭了别哭了。"我又悔又急,手忙脚乱给他擦眼泪,"我说你还哭!是不是男人啊你?嘿,你别哭了,怎麽了这是?睡觉是吧?我抱著你睡行不行?怎麽还哭啊你?"
他掉一颗泪珠子,我心就被狠狠地戳一刀,我无法可想,只好掰起他的脸,一点一点细细吻干他脸上的泪,吻住他颤抖个不停的嘴唇。
"没事了没事了,是我不好,忘了刚才那些话吧,好吗。"
"你说得对,我不配。"
"没关系,我还是爱你。"叹了口气,又补充了一句,"但你真的不能再来了。"
"我知道,我也不想的。"
过年的几天,我回了家里,守著爸爸妈妈过完年,初三才住回自己家。正月初七,我家的门又被敲响,摇摇晃晃走进来一个晕晕乎乎的高晴言。
"又跟谁喝酒去了这是?"
"没谁,自己。"他坐到沙发上,低声说。
"我和你在一起那麽久,怎麽就没发现你酗酒?高晴言,你还真能给我惊喜啊你。"我一边数落他,一边倒了一杯水递给他,"怎麽大过年的不回家,乱逛什麽?"
"没想回,就想看看你。"
"我要是不在呢?!"
"等著。"
"我要是一直不回来呢?十五都没过,你怎麽知道我没在我家陪老头老太太?我真不知道你脑子是怎麽长的。"我往沙发上一坐,顺手打开电视,某个省台的晚会,"屋里床上睡去。"
晴言靠过来,直接倒在我腿上,抱著我的腰,脸贴著我的腹部。
"又怎麽了?"我也没挣扎,低头问。
"嘉杰,我们有多久没有做爱了?"
"我不知道,"我冷冷答道,"你和岳丹有多久没有做爱了?"
晴言身子僵了一下,破罐子破摔的没有理我,用牙齿撕咬著我衬衫的扣子。
"这算什麽?酒後乱性?"我不动,捏著遥控器换了个频道,依然是热闹的晚会。
"五个月零三天。"他说,"你想不想我?"
"不想。"
"可是我很想你。"他抬头看我,哀哀地说。
"做也可以,两个条件,"我掰起他的下巴,"第一,这是最後一次,以後你不准再来我家。"
他低下头,考虑了一会儿,说:"好。"
"第二,我在下面。"我笑。
"嘉杰......"
"不愿意就算了。床在里面,自己睡去。"我又换了一个频道,淡淡地看著妖豔的女星搔首弄姿。
"可以。"他无力地说,解开我最後一颗纽扣,"怎麽都好。"
我还道我第一次在下面,心里到底是紧张的,可没想到晴言比我还紧张。简直是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我奇怪了,在他做出一个极危险的动作之前一把按住他的手,急急问道:"你要做什麽?干嘛这麽紧张?"
"......没经验。"他抬起酒意朦胧的眼睛,无辜地说。
"你......"我吓出一身汗来,"你不是说你从前一直在上面吗?"
"那是因为以前和我做爱的都是女人。"
"这......你......"我瞠目结舌,结巴了很久,放开他的腕子,轻轻叹了口气,"随便你怎麽做吧,快一点就好。"
真是折磨。
我从前最喜欢看晴言意乱情迷的表情,而现在看著,我就在想,他和岳丹赤身裸体地在床上翻滚的时候,会是个什麽模样。会不会眼睛也弥漫起一层水雾,微微抿著唇抑制著喉咙里迷人的呻吟声,皮肤泛起薄薄的粉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