纹生————王小轩[下]

何错不由自主地轻叫一声，只觉浑身都颤栗起来，下意识地抱紧了自己的躯体。
宇扬对何错的反应始料不及，以为自己咬痛了他，连忙把他搂得更紧，略带几分慌乱地问："很痛吗？我没有用力啊。"
何错心里暗骂这小子不开窍，一边闲闲地道："是吗？那我咬你一口试试看？"说完又觉得自己的口气太象调情了，不禁满脸都发起烧来。
宇扬再傻也从这话音中听出点什麽来，把一颗头埋在何错的颈窝里蹭来蹭去。
何错见他再没有什麽出格的举动，说不出是放心还是失望，只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用哄小孩的声调说："我累了，让我坐会儿吧。"
宇扬"嗯"了一声，就著相拥的姿势慢慢退到床边，抱著何错坐了下来。
宇扬此时只觉得一波又一波的热浪不受控制地在浑身翻腾，心里象有什麽东西吼叫著想喷薄而出，肌肉也一阵阵地发紧，脑子却完全没有办法思考。他咬牙切齿地忍著不敢开口，怕一张口狂跳的心就会毫无预兆地蹦出来。
何错感觉宇扬拥著自己的双臂越收越紧，越收越紧，简直要象一圈铁箍一般了。他被勒得呼吸困难，轻轻地挣了一下，蓦地有种异样的感觉，连忙不敢再动。
宇扬正竭力保持著头脑的一线清明，在脑海中翻出运气的口诀默背，终於感受到一丝清凉从寒玉床上传递而来，再渐渐有蔓延至全身之势......
正在此时，何错轻轻地动了一下，於是......
此时此刻，宇扬脑子里出现的事物是过年时的炮仗──那根长长的引线在被点燃之後"嗖"地一声便可以迅速烧到尽头，然後"砰叭"地炸开──就象当前的自己。确切地说，就象当前自己身体的某一部分。
接下来他发现何错安静下来，惊喜之情还没有从胸口升到脸上，他陡然福至心灵地明白了何错安静的根本理由......他红著脸，悄悄将目光下移，动作极尽缓慢轻柔，似乎害怕眼珠转动也会发出声音......
然後，他终於确认了某件事实。於是，他觉得自己脖子突然僵硬到难以置信的程度，磕磕巴巴地开口："小，小离，对，对不起......"
接下来随著"啊──"的一声大叫，宇扬从床上弹起来，准备夺门而逃。
也不见何错如何动作，轻轻一伸臂就拉住了宇扬的手，再下一刻就反而将他揽在了怀里。何错在他耳旁轻笑道："怎麽对不起了？"
这次轮到宇扬爆起一层的鸡皮疙瘩，张口结舌说不出话。
何错将身体与宇扬紧紧相贴，突然伸出舌头在宇扬的耳垂上舔了一下，满意地感觉到宇扬的身体发出一阵颤栗。宇扬吃惊地转头，正对上何错闪烁著光芒的明亮双眼。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小离──布满红晕的双颊，清晰而迷离的眼神，嘴角微微上翘，正笑意盈盈地看著自己。
宇扬觉得自己听到什麽地方传来了"啪"的一声，脑子里某根紧绷到现在的弦，断了。

64
小离的双手仍然是记忆中那样冰冷，在自己的肌肤上激起一层凉气。可为什麽接下来却是那样一种火烧火燎的感觉？不由自主地伸出双手，想要更多。
柔软的双唇轻轻附上来，完全出自本能地张嘴含住，慢慢吸吮。隐约听见一声轻呼，小离，是弄痛你了吗？慌乱地放开，却又立即不甘心地凑上去。
唇瓣被滑腻的舌尖挑开，它探入口腔中逡巡著，似乎时刻准备著离去。不行，勇敢地伸出自己的舌头迎上去进行挽留。舌与舌在逼窄的空间内纠缠，呼吸渐渐急促，暧昧的喘息声在空荡荡的房间内低回......
下意识地後退，想找个地方躺下来，更好地与怀里的人相拥缠绵。
触到冰凉的寒玉表面，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在小声提醒：小离的体质......
用尽所有的力气将话语从齿缝间挤出来："咱们......回......房间......"
恍惚间听到一声轻笑，宛如玉石相击般动听。
下一刻倒下的时候，背部触到的是柔软的被褥，所有的神智都"唰"地一声飞了出去。看见的，听见的，闻见的，触摸到的，一切感官都只为那一个人存在。
何错的手指轻盈如舞女，有节奏地在宇扬身体表面游走著，却总是轻触即止，并不在每一处作更多的停留。轻轻地送上自己的唇，再伸出舌尖，在感觉到对方短暂的疑惑後，随即被紧紧吸住。
偷偷睁眼看去，宇扬早已闭紧了双眼，脸上除了热切的渴望，还有一种深沈的幸福。在看见宇扬那种既狂热又安详的笑容时，突然没来由地湿了眼眶。
与宇扬相拥著倒下时，注意到他皱著眉头调整了一下姿势，不让自己碰到床面，然後说"回房间"。再也忍不住，一颗泪珠轻轻跌落，一路灼伤了面上的肌肤。
略施了个巧劲，将双手从宇扬的拥抱中解脱出来，立刻听见他抗议的声音。将嘴唇贴近他的耳边想说什麽，临了只是轻轻吹了口气。
缓缓解开一颗钮扣，将手掌伸进去，宇扬含糊地叫"小离！小离......"
将手重重地按在胸膛上，凑近他问道："怎麽？"唇边浮现一个恶作剧的笑容。
"小离，我喜欢你......"
突然将手掌抽离出来，声音也冷硬了许多："这时候想起来说喜欢？"
"不是，喜欢很久了，只是......"
"只是什麽？"
"只是以前一直不敢说，後来想说了，又，觉得不合适，再後来，又没有机会......"宇扬的眼睛已经睁开来，带几分惶惑地看著心爱的人，不明白他为什麽会突然生气。
何错忽然笑不可抑："瞧你那样子，我真的有那麽可怕吗？"
那一瞬间，宇扬宛如看见满树的花朵齐齐绽放。那是自己从来没有在何错脸上看到过的表情，毫无晦涩的喜悦，完完全全的快乐。
再也忍不住，一把将眼前人紧紧拥住："小离，你笑起来，真美！"
何错轻抚著宇扬结实的身躯："我喜欢你。"
......
喘息渐停之後，宇扬有意无意地拢起何错散乱的长发："小离──"
"嗯？"
"没事，我就是想叫叫你，想知道我身边的，的确是你......"
话音未落，额头便吃了"啪"的一记爆栗，"不是我还能是谁？！"
"我时常梦见与你在一起，可总是一个人醒来。"宇扬幽幽说道。
何错心头一酸。敛了心神，装出一幅生气的表情："在一起？象刚才那样？"
宇扬顿时脸红了，幸好黑暗中没人看得清。"只是抱著你，就是抱著，没有刚才那麽......"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方才彼此的情状。
陡然间，诡异的静默。
"小离，你那功，能不能不要练了？"
"为什麽？怕以後我欺负你？"
"怎麽可能？我皮粗肉厚又不怕毒，随便欺负。"宇扬表现得非常自信。
"你不怕毒我是知道的。皮粗肉厚，倒不清楚......"何错声音中透出笑意。
"以前不清楚，现在总该清楚了。"
何错恍然悟出什麽，低头顺势狠狠地在宇扬肩头咬了一口。
宇扬"哎哟"一声："我错了，我皮再粗，肉再厚，也敌不过你牙尖嘴利。"
"说，为什麽不让我练武？"
"我听叔叔说，你那武功要求‘绝情绝欲'。徐先生就是不知为何犯了禁忌，才会真气逆转......你要是练到後来也那样......"
"那你是怕我‘绝情'还是‘绝欲'？"
"都怕。"宇扬不假思索地回答。
"那我只绝一样，你选吧......"何错笑眯眯地说。
"必须要选吗？"宇扬沈思片刻之後可怜巴巴地问。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何错忍无可忍地先破了功。"练冰魄功是要戒除荤腥的，我戒了吗？"
"哦，真的呢。记得以前你不吃荤的，不过後来就吃了，也没什麽变化......"宇扬作出追忆的的神色。"那为什麽你师傅他会那样呢？"
何错茫然地摇头。他前次问过师傅，关於那大半年的空白时间。师傅只是摇头不语。
"徐先生他还好吗？"
"说不好。他散功之後，容貌已经不再保持年轻，但看上去也不过三十来岁的模样吧。只是突然失了功力，他行动起来显得很不便。"
"那你就这样来了，你师傅怎麽办？"
何错注意到宇扬话语中流露出真切的关怀之情，轻轻抬手抚了抚他的脸："谢谢你关心他。"
宇扬不自然地回答："毕竟你是他一手养大的。"
"那时我在想，师傅之所以收养我，会不会是因为对你心怀歉意？"何错道："哦，本来我是想等师傅身体恢复之後再来看你的，不过前几日乔修来了，我看他把师傅照顾得很好，就走了。"
"他去做什麽？"
"我怎麽知道？"何错想到自己这样问乔修时，乔修笑著回答：来顶替你，好让你脱身去看我大哥啊，还不谢我？
"那我明天开始减少运气的时间。"宇扬突然冒了这麽一句。
"为什麽？"何错不解地问。
"上次说好等毒性拔尽後就把寒玉床还给你师傅的。所以我请义父给我安排了最大的剂量......"宇扬没有说下去，不过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
夜里，宇扬再次梦见第一次遇到何错的情景：那人望著自己，一双深长秀丽的眼睛放出寒光，美得惊人，也冷得惊人。
宇扬下意识地探手触及身旁的人，翻了个身，稳稳地搂住了，无比安心地继续睡了过去。

（全文完）

关於《纹生》
《纹生》写到现在，虽然开篇也不算太久，却是我写得最纠结的一个故事。经过一段时间的反思，我觉得有必要向各位关注本文的亲提供一点说明。
一、关於篇名
"纹生"，中的"纹"是指掌纹。在手相学中，掌纹代表著一个人的过去和未来。在这个故事中当然是特指感情线。
"生"则是"产生、生出"的意思。
所以，"纹生"是形容感情的发生，相互的纠缠。
二、关於故事线索
本文的主线是关於宇扬和何错。
副线是关於仲秋和华渊。（即蒋恒和叶清）
另外还有一条副线，暂时还没有出现。
还是没有真正意义上罪大恶极的人。最後仍然会HE。
三、人物身世背景
这是一个很平淡的故事，虽然与武林有关，与官府也有关。但尽皆小角色。
混在武林的没有大侠和盟主。混在官场的没有皇亲和国戚。
因此，所有已经出现或者将要出现的角色都不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人物，没有什麽惊世骇俗的来历与背景。
在此要对各位曾经对他们期望过高的亲说一声"抱歉"了。
四、我的写作意图
在这个故事里，我主要想写一写人性。写每对情侣之间如何相识、相知、相爱与相守又或是分离的故事。
在我的想像中，更喜欢相濡以沫，而不是山崩地裂的爱情。
感情的障碍并一定必须是轰轰烈烈的国仇家恨。感情的热烈也并一定表现为你死我活的生死决绝。
它只不过是人生的一部分。生活在继续，感情就在发展。
相同的感情，当面对不同的人性时，或许就会作出不同的选择。
五、目前的疑团
这会是一个很冗长的故事。兼之本人对行文结构把握的不力，可能好多亲看到现在已经觉得有些混乱。
可能会有很多疑惑不解的地方。
例如一开始为什麽何错要千方百计地诱宇扬跟他走？宇扬的母亲为什麽宁肯舍了生命也要保住孩子？他父亲为何休了他母亲？叶清为什麽为了救治一个中毒的孩子就能够放弃自己神医的名头？
这些疑团将在後续的故事中慢慢解开。
六、关於细节
本文中出现了大量看似与主要情节无关的细节描写。这一方面是我个人写作上的恶趣味，另一方面有些其实是後文的伏笔，并非无关。这些，要到後面出现相互呼应的情节时才会体现出来。
其实，因为情节推进缓慢，这篇文可能并不适合蹲坑追看。如果在比较大的一个部分结束时再来看可能那种拖沓的感觉就会少一些。
不过我始终认为，如果你有耐心看到後面的话，应该不会後悔在这个故事上花时间。
谢谢空梦大人和JOJO亲给我耐心提供的意见与建议。同时感谢各位始终关注本文的亲。非常感谢你们。
虽然其实只是自己想讲一个故事，但如果没有听众，那也会是一件很寂寞的事情。如果没有你们，我觉得我不会有勇气把这个故事继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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