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之离 第一+二+三卷——察察都儿

死了一般。
因为经历过不少的妖怪，成人型的，兽型的，所以这两只小虫我并没有放在心上，我又坐了下来，喝着水，看着它

们的尸体，渐渐开始腐化，消失，其中一只，留下一颗闪闪发光的物件。这东西，怎么看，怎么眼熟，我拣起来端

详，竟是我们之前拣的沙虫壳。原来它们就是沙虫，所谓的沙虫壳并不真是指它们身上那层铠甲，而是百年沙虫如

晶石一般珍贵的内丹，被人们再三买卖，随意定价，我摩挲着它，难免有些感叹。
饶是感叹，却还是要捡它来维持生计，我身上的粮食还不够两天，如果凌绝一直不来找我，饿死都不一定。
休息了一会儿我爬了起来，朝更远的地方走去。
一路经过流沙无数，荆棘无数，碰到沙虫无数。
太阳很大，烤得人心焦，吸一口气也觉得吸进的是阳光和沙的混合体，将胸腔填满，焦灼让我烦躁。
不知不觉，我走进了一片高大的灌木中，灌木的颜色已经被沙尘染成黑黄色，三三两两的林立着，我站在树下歇气

，瞥到一条色彩斑斓的尾巴在丛中微动，吓了一跳，以为是红蝎子，全身警觉，等了一会儿，不见它动作，定睛一

看，它的颜色班驳，不像蝎子一样全身红褐，而是通体呈现出新鲜血肉的颜色，身体也肥胖硕大，散发出腐肉的味

道。
没想去招惹它，我准备歇歇就走，却听到叟的一声，不知道从哪里射出的一支木箭，端端插进它的尾巴上，那肥大

的尾巴动了动，很快调过头，朝我进攻，我一惊，连连后退，左看右看，肇事者到底是谁啊？
还好这虫子爬行速度很慢，我跑了几十步远，没见它跟上。
才吐口气，一个声音传来"你不杀它？"
一个面容白净的年轻人持着把木弓朝我走来，漆皮猎甲，黑白分明的眼睛，白得亮人的牙齿，他走路的姿态很奇特

，也很警觉，似乎是在提防我随时会攻击他一般。
"我为什么要杀它？"
他看了我一阵，道："很多人为了找到它费尽了力，你却不杀？"
这是个无聊的问题，很明显我不是很多人中的一个。
我摇摇头，转身准备走，却忽然觉得左小腿一阵巨痛，低头一看，竟是那只肥虫，它爬行速度虽然慢，却还是执著

的跟来了。两个前夹如齿轮一般深深陷进我小腿肚里，一时间鲜血直流，几乎是反射性的，我挥手甩去，虫子在重

创之下卷成一团，慢慢如沙虫一样消失，留下一颗闪着光的晶石，我正准备伸手拣起来，一支木箭射到我手边的沙

地，警告意味明显，伴随着一句："别动。"
我没动，抬头看他。等一个解释，他也看着我，认真道："我的。"
我不置可否，道："我杀的。"
年轻人看着我，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了眨，半晌才不情愿的道："我接了走马城守卫长的任务，你和我一起吧，得到

赏金我分你四成。"
这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我想了想问："什么任务？奖励什么？"
"拿回十颗疯狂尸虫的晶石，奖励2000金币。"
"它们就是？！"
"恩，它们很不好找。"
"那好吧，不过这期间你得负责我的生活。"
他笑了，露出白得过分的牙齿，朝我伸出手来："我叫苏灵，从今天起，我们是伙伴了。"
我也笑，"我叫木凉。"
从那天起，我和苏灵在黄沙岗里四处寻找疯狂尸虫，可这种虫子的确少，再加上它们从来不主动攻击人，都是被攻

击后才追随似的报复，我和苏灵一连几天都一无所获。
苏灵长相秀气，身形瘦弱，话也不多，很容易被人认做是女子，若不是在洗浴时看过他赤裸的身体我也会有这种错

觉。
这日，我们的食物快要没了，也没有碰上什么商队，苏灵决定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散布在黄沙岗里的小村落。
我们在沙漠里走了一天，终于在天色暗下来的时候，依稀看到一个小小的村落，我们刚走到村口，立即被村里的场

景骇到了。
整个村子死寂一片，但静下来可以听到细微得麻骨的虫子噬咬腐肉的"嗤嗤"声，四处散落着人体的残骸，满村涌动

着颜色斑斓的疯狂尸虫和沙虫，血水将沙地染成了红色......
我们站在村口，糁人的感觉蔓延到全身，汗毛一根一根的竖了起来，分泌出惊蛰的汗水。几乎同时，我们转身跑了

出去，一路狂奔，直到因呼吸不畅而倒下。
我和苏灵借着星光看对方的脸，都惨白一片，冷汗淋漓，如鬼魂一般惨淡。
没有出声，默默对视一阵。那一刻我却觉得，我们看到了彼此的灵魂，卑微而怯弱。
这样匍匐在地上，缓缓的爬起，相互交换一个眼神，回头走，一步一个脚印。
虫子们还在享受大餐，缓慢的蠕动着肥硕的躯体，摇头摆尾的挥舞着齿钳，细细咀嚼着到手的美食。
"嗖"的一声，苏灵率先进攻，木箭稳稳落到中间的一只疯狂尸虫身上，那虫子因剧痛摆动身子，尾巴将旁边的几只

沙虫扫到一旁，引得虫群骚动起来，"嗤嗤"的声音更响。
我从苏灵背后的箭桶里抽出一把木箭，至手中加持过法力，朝虫子们掷去，虫子骚动更大，开始朝我们涌来，事不

迟疑，我从箭筒中取箭，以波澜之式，挥洒开来，力如涛涌，正是我用得最多的一招--千山覆水。
黄沙推波一般蔓延扩散开来，迅捷的将虫子包裹卷入其中，沙迷人眼，什么都看不清楚，三波连发，尘埃落定之后

，遍地只剩下颗颗闪亮的块块晶石，那光泽亮度堪比天上星星。
我微微喘气，这一次用来，比起过去，得心应手好多。
苏灵看着我，半晌才道："你到底是谁？"
（三十七）我是法师？！
我们清点了一地晶石，沙虫壳二十七颗，疯狂尸虫晶石五颗，虽然要完成苏灵的任务还差四颗，但即使是卖沙虫壳

，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了。
可我们都兴不起庆祝的心思，呆呆地坐在村子中间的井口旁休息，那些人体的残骸都被风沙淹没，整个村庄恢复了

宁静的死寂。
"他们不是被这些虫子杀死的，是被利器所杀。"苏灵手摸着箭筒沉声道。"我实在想不出，
谁和这村众有如此仇恨，灭村，鸡犬不留。"
我看着荒芜的黄沙地出神，这么快就将残酷湮没的自然，有着说不出的魔力和虚无。
"木凉。"
"恩"
"虽然我对你好奇，可也不想成为你的敌人，我希望你永远当我是你的伙伴。"
我茫然的点头，问"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我要去趟走马，把这些沙虫壳卖了，买些食物和水，顺便告诉守卫长这里被屠村的消息。"
我点头，"好，我在这儿等你。"
"最多两天就回来，你去哪里要做记号，别乱走。"
"好。"
苏灵离开的这两天夜里都起了很大的风沙，我蜷缩在这个空无一人正逐渐被风沙风化的小村庄里，听着呼啸的风声

，身体感受着干燥而密集的沙砾，摸娑着因长期的干燥而脱皮的皮肤，开始想念忘川之谷里那张属于我的床，那片

温暖的让我心念的水域，并开始审视自己离谷的行为，为了一段无望的恋爱而放弃长久的温暖究竟值不值得，又或

者，那根本就是年少气盛时干下的蠢事，充满了冲动的因子，如今，我独自一人身在这不知离忘川之谷多远的地方

难过，没有人能带我回去。
楚楚不见了，重离走了，我的右手时好时坏，容貌尽毁，身上流动着奇特的不知如何操控的怪异法力，被一些人认

做是妖，一些人认做是神，一些人敬畏，一些人鄙夷，为什么我要经历这些？
如果，苏灵不回来怎么办，我会与这些沙土融为一体，变作这漫天风沙吗？
昏噩度日，却不能回去。
苏灵没有失约，他回来了，带回食物和水，以及一张画像，一个消息。
他将画像递给我，猛灌一口水道："你做了什么，让傲世帮到处通缉你？"
我接过画像仔细辨认，几乎没有一处和我相像，不过就是黑糊糊的一块，分不清五官，更别说什么细节。
"你确定这是我？"
苏灵咧开牙齿道："告示上说，皮肤白又五官不清的人，我只碰见你一个，不是你，还会是谁？"
"怪不得你躲进沙漠里，被走马城第三大帮派全力通缉的人的确有几分实力。"
"你是在称赞我吗？"我咬了一口羊腿，眯眼瞄他，"还是，想举报我。"
他笑，牙齿泛着光，透出几分阴险，"等你帮我做完任务以后吧，可以考虑下。"说着，将箭矢一一排开，开始打磨

箭尖。"你怎么得罪他们啦？"
"也没怎么，哦，对了，只通缉我一个人吗？你进城有没有听说一个叫凌绝的人？"
"凌绝？！"这次换他眯眼瞄我，然后摇头："没听说。"继续打磨箭矢。
我都被通缉了，那凌绝的状况应该好不到哪里去，怎么办，要不要救他？我啃着羊腿犹豫了半晌，脑袋里开始回放

起他和那个黑衣男子相吻的镜头，他们，应该认识吧。既然是熟人，应该不会把凌绝怎么样吧！还是先帮苏灵做完

任务再说。
"给你。"正吃着东西，苏灵甩了样东西过来，我慌忙接住，是一根长长的暗褐色的木杖。
"这是什么？给我的吗？"
"恩。"头也不抬的，继续打磨箭矢。
"你买来送给我的？"我好奇。
"恩。"没反应的家伙。
"我拿来做什么？"我端详着手中的物件，这应该是法师的法杖，我曾经在重离手中看到过一支，不过从形状到颜色

到光泽度到身上散发的气势都相差了很多。
"用啊，你不是正差一支法杖吗？"苏灵终于抬起头来瞪我。
"你是说，我是法师？"
"难道不是吗？我看你除了法术什么都不会吧，还是纯法术的法师呢。"
"啊？！"震惊中，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是个法师。
再回头想想，又似乎很多东西都突现端倪，比如长老们告诉我不要近身搏斗，重离几次三番的给我讲些法术的运用

和连发，以及一些法术的对招。
低下头来，看着手中这块长木杖，手竟然有些颤抖了，"它叫什么？"
"恩？"
"这法杖，难道它没有名字吗？"
苏灵笑了，一本正经的道："只有大法师用的高级法杖才会有名字，这一支只是普通的桃木杖而已，等你成了大法

师的时候就能拥有有名字的法杖了。"
"......"我瞪他，饶是如此，还是难以掩饰我内心的激动。"谢谢你。"
"你......"苏灵看着我，结巴道："你，以前没有用过法杖？"
摇头，欣喜的将法杖上下打量。
"那......万一......你还是不要用了吧。"他伸手来夺。
"为什么，你送我了，就是我的。"
"那是我以为你知道自己是法师，可你根本什么的不知道嘛。"
"我就是法师！"我斩钉截铁地道，将法杖抱得死紧。
苏灵看了我一阵，打了个寒噤道："那好吧，你平时没事，多练练吧。"后面句的声音小了许多"反正这是荒漠，伤

不了人的。"
从那天起，我有了第一支法杖。
从那天起，我开始使用法杖。
我和苏灵，在黄沙岗里四处寻找猎物，很遗憾的是，我们在接下来的两个月内碰到疯狂尸虫的几率小得可怜，背包

里的六颗沙虫晶石稳妥的落在包底，没有增加的迹象。
每天每夜的，我拿沙虫们练习自己法杖的驾驭能力，苏灵练习箭法，一日日下来，沙虫壳将我们的包袱塞得满满的

，过不了几天，苏灵就去卖一次虫壳，带回一些消息，傲世帮对我的通缉似乎渐渐淡了下来，有消失的倾向。
我的皮肤渐渐黑了，有向古铜色进军的趋势，苏灵也变得有了几分男子气概，胡渣渣的粗犷，最近一次回城买东西

的时候，他还煞有其事的买回了刮胡子的刀片。
我一直没问苏灵我的模样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因为我觉得对一个男人来说，相貌的好坏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这样也不错。这沙漠让我改变了许多生活习惯，比如，一向喜欢水的我，竟然也可以半月一月的不洗澡，还不觉得

脏。
终于，我们在沙漠里游荡了近四个月时候，打到了第十颗疯狂尸虫晶石，这时的我们从外貌看来与这沙漠的原住民

已经没多大区别了。
（三十八）逛街
尽管对自己现在的外表极其自信，快到城门的时候难免有些阴影，远远的望见那个已经被填平却还是留下痕迹的大

坑，我缩了缩身体，四处观望，不晓得那个黑衣人会不会派人来这里埋伏。
这些日子里我向苏灵详细了解了走马城里的三大帮派，分别是匿斗、暗羽盟、傲世帮，这三个帮派长期争夺资源，

呈现不合状态。
根据苏灵的描述，我们遇见的那个黑衣人应该就是傲世帮的帮主--左风盈，也就是凌绝口中的大老婆。他们果然关

系非浅嘛，幸好我没去救他。
平安的进了城门，苏灵去交任务，我则在城内乱逛。
走马城大体分四区，东、南、西、北四区，前三区分别被三大帮派所占领，只剩下北区做一般百姓居住和商贸流通

，地盘略小，所以人来人往，显得热闹非凡。
我背着桃木杖晃荡着走，看人群中偶尔穿插出一些佩刀的武士，背杖的法师，大多衣衫简朴，行走迅速，一晃就消

失了踪影。
因为是北区，又是所谓的平民区，所以我不用担心容易碰上傲世帮的人，走得更为随兴，渐渐的，似乎来到一条商

铺街，周围此起彼伏的吆喝、买卖声，一街到头都站着穿着各异的外地客商，手里举着闪闪发光的珍宝，许多人在

与他们讨价还价，拿出金币或虫壳交易。
我问了问一些稀罕物品的价格，昂贵得让我直哆嗦，只好挨着商铺走，边走边逛。衣服铺、杂货铺、医馆，去医馆

买了几瓶上好的外伤药末出来，又到街角的烙饼店买了二十个饼子，这也算是买了不少东西。
站在街边准备开啃，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吓了我一跳。
回头，是一个黑衣盖脸的人，看我回头，低声重复道："有宝石和碎片卖吗？"
"有什么？"我纳闷的看他，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他的眼睛从覆面的黑布里射出精光，将我上下打量一番，自言自语的摇了摇头道："太早了，太早了。"转眼间消失

在人群中。
莫名其妙。
我啃完一个烙饼继续转，走到城角一家武器铺门口停住了脚，武器多着呢，刀、剑、鞭子、弓、弩，还有法杖。
探着身子看，看到和我身上背着的一模一样的桃木杖，冲过去拿起杖旁边的小牌子看，吓了一跳，咋舌，400金币

，那得换多少颗沙虫壳啊！
老板殷勤的跑来给我介绍，指着旁边的杖道："这支便宜些，黑藤杖，200金币。"
"你要不喜欢的话，还有合木杖，150金币。"
我看着他，"你们这店打折不？"
老板摇头，"不打，我们这里的货价格地道，销得可好了，做嘛打折？"
我将背上的桃木杖取下来，小心翼翼的将外边包着的那层布去掉，道："这个，可是你店里卖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