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头,努力回想我对皇帝有用的地方。实话实说,确实也有有用的地方,但遗憾的是那简直小到微乎其微,他根本犯不着为此如此费心费力。
我又开始回忆,回忆我是不是曾经在若干年前给过他什么恩惠,让他感动到恨不得以身相许。可惜,我不算一个很好心的人,除了在某灾年给屏婷的家乡捐过若干钱粮外基本上没有做过善事。
难道他是对我一见钟情?听他那口气似乎早就对我印象深刻,刻骨铭心,这一点……勉强来说,如果我们真有过交集,也是在我七岁之前,真想不通,那时还拖着两条鼻涕,正值发育成长期,除了对精美食物有着最原始欲望的我们,还会有其他想法?
冯兴看我一脸苦恼状,冷笑了一声,“你自己都不明白,谁明白?”说完,拍拍屁股,留下一番不清不楚的话,走人。
我气结。f
此后一段时间,一直风平浪静,皇上没有再召见我,皇兄皇弟见我回信之中婉拒之意明显,也不再勉强,连“家书”也渐渐少了起来。毕竟我不是非拉拢不可的对象,少了我的岭开县,自然有东开县、南开县、西开县补上,呵,所以说啊,人啊,别把自己看得太重,没有你,太阳照样东升西落。
只是,看皇上行事,手段似乎越来越强硬了,先是七皇兄带着一家老小开始迁往封地,表面上虽是自愿,可我总觉得他留下大小儿子而迁徙,怎么看都不像是心甘情愿。又传闻左丞相已经在朝堂上向皇上请辞告老还乡,谁都知道他是六皇兄一派推上去的少壮派官僚,实际年龄不到四十五,保养得极好的他看上去更只有三十来岁。
说实话,这时我倒真有点佩服皇上,这么短的时间内能迅速瓦解这几个势力集团,现在虽不敢说他是位名君,但看来至少暂时保住江山是没有问题。
虽然皇上没有召见我,但我不会天真到认为他已经忘了这回儿事,替王爷郡主赐婚是何等大事,岂同儿戏说说而已。冯兴最近对还是对我不冷不热的,但我知道他已经开始着手出京事宜,果然是兄弟一条心。
可是,不争气的是我,至今还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来应对皇上。
正苦恼着,屏婷送了一张请贴过来,火红色的纸面上风风火火的几个大字“我的亲亲九弟,务必来参加为兄的‘赏美会’”。没有落名。
我叹气。普天之下,会用这样的称呼,这样的口气,会举办“赏美会”这样奇怪宴会的却只有一人。
章三 这个算艳遇?
我正在奇怪呢,入京有一段时日了,也不见二哥半点儿消息,派人捎书信到岳王府上,王府除了回赠几篮时令水果,连封书信也没回过。如果说我在在这帝王之家真有所谓亲人,大概就只有二哥了。被这样冷淡的对待,虽然明白他大概被什么难缠的事情给绊住,但当时心中确实感觉有几丝冰凉。
如今再见龙飞凤舞的字体,心中备感亲切,两年前与二哥一别,偶有书信来往,但却没有再见过一面,说实话,此次进京,一半是为了封地,另一半确实是想看看他。
赴宴前,屏婷特地挑了入京之前新制的衣袍,这几日她见我脸色恢复不少,也渐渐展露笑颜。
说实话,这皇家正装看上去是庄严华贵,就是穿起来挺麻烦,我举着双手像木头人一般已经被屏婷摆弄了半个多时辰,才仅仅穿上了中衣。这还不算什么,我看过母亲的宫装,层层叠叠的那才叫复杂,更不要提戴在头上珠钗,挂在身上的金链,母亲曾笑言:“这华衣金饰一如镣铐,牢牢的锁住后宫女人。”笑颜中却有无限凄苦。
屏婷半跪着为我系上腰间宝玉,又戴上发冠,这才大功告成。
呼,对着镜子我如释重负,庆幸不用天天穿这个。忽闻身后一阵吸气声,转过身去,只见冯兴站在门口,眼神有些奇怪,如果没有理解错误,那应该是一种惊艳。
屏婷笑着说:“王爷真是好看。”
其实,我更希望屏婷将“威武”、“威风”之类的词语加在我身上,但我个子不高,长得又比较像母亲……不过,江太傅说过,以貌取人是不对的,况且男人不一定要靠样貌取胜,我的责任心,我的有担当依然给人安全感。
我问冯兴:“送给岳王的礼物准备好了吗?”
冯兴呈上一只红色的锦盒,他挑的是一对翠玉香炉,我点点头,冯兴办事我向来放心。
他突然说:“我不会让你去做你不愿意的事情。”
我会心一笑,在他肩上轻拍了一下,说:“总有解决的办法。”我知道他这一段时间对我不冷不热是因为无法为我分忧而自责,我不怪他。
屏婷一行人送我到府外,冯兴安排了一路侍卫跟随,我道这本是兄弟之间的家宴并不需要,他说非常时期,非常准备。
岳王府外,一派车水马龙,门庭若市,府内管家带着侍女、小厮一字排开迎接客人。
递上请贴后,我被一名清秀的小厮领着向中庭花园走去,仔细一看,我才发现,几乎每个客人身边,都有美貌的少女或是少年陪伴着,个个均是人间绝色。
呵,客人个个锦衣华服,个个均是当朝权贵,侍者个个美若天仙,花团锦簇,倒真不负了“赏美会”这个名儿。
二哥远远望见我,忙打发了身边的一群人,向我走来,嗯,确切的说,是扑上来,一个熊抱,抱得旁若无人,抱得我差点闭气。
“亲亲九弟,为兄真是好想你啊。”
这番话也太过直白了,但我心中却如暖流而过,眼角似乎也要被这暖流逼得湿润了,“二哥神采奕奕,好个春风得意。”
“让我好好瞧瞧”,二哥松开我一尺距离,“九弟,你根本没有长高嘛。”
戳到我的痛处,我瞪他,“谢谢关心,我早已过了长高的年龄。”
“哈哈,你比以前漂亮了。”
我倒,这算哪门子赞扬,这话从屏婷一脸崇拜的表情中说出我还可以膨胀一下男性的自我意识,但从一个堂堂七尺男儿的口中说出,就感觉特讽刺了。
“神武将军好吗?”
我顿了一下,“外公已经去世了。”
“啊?为什么不通知我?”一脸惊讶和悲痛,看得出来是发自真心。
我微笑,“外公说拿了朝廷几十年俸禄,也没能收回半点被宣国夺去的江山,生老病死已经是最大的恩惠,不用再叨扰他人。”
正说着,门外忽然报:“皇上驾到。”
我心里咯噔一声,庭院内也突然安静下来,二哥整了整衣袍,迎出大门外去,只见院子里黑压压的跪了一大片人,皆埋着头高呼“皇上万岁万万岁”。
我不知,二哥居然也邀请了皇上,更想不到的是皇上如此给面子,居然真的来参加这样奇怪的宴会。只见他在一群人的簇拥下步入庭院,并没有着正装,而是穿着一身黄色的轻便衣袍,衬得他剑眉星目,恍若神人,少了几分威严,多了几分亲切。
皇上驾到,众人难免拘束,只见他笑道:“这是岳王的家宴,并不是朝堂,朕只是客人,众卿家不用客气。”
才一说完,皇上立刻被诸如“皇上真是体恤下臣”,“皇上真是待民如子”等谄媚之声包围,我看他面不改色,微笑着还挺受用的,呵,真是好一幅君臣和乐融融图。
虽说场面十分虚假,但气氛却渐渐缓和许多,我站在人群之外,随人流散开,逐渐离开庭院。我还没有想好如何来拒绝皇上赐婚一事,见了面难得应付,况且二哥也见到了,倒是可以找个机会溜回王府,正寻思着该不该向二哥辞别呢,眼前一抹白色身影吸引了我的全部注意。
她独自站在小池边,轻风拂过,衣袂翻飞,似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的人,又似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虽然还没有看清面貌,光是那身姿已让人暇想纷纷。
这一定是个美人。
“是谁?”美人开口,声音仿佛潺潺溪水掠过碎石般动听,不是十分清脆,倒有些低沉,别有一番风味。
这下,我不但肯定她是一个美人,而且是一个绝世大美人。
我拱手,“一个迷了路的客人。”
她冷笑了一声,仿佛在嘲笑我蹩脚的搭讪方式,“这宴会的乐声传千里,除非你耳聋。”
啧啧,这美人并不容易讨好,再待下去只会自讨没趣,我转身准备离开。
“你腰间配剑可是名剑承影?”
呵,这个美人可真不简单,这距离,我倒没有看清她的面貌,她倒认出我腰间配剑,二哥家果然藏龙卧虎。我老实回答:“是。”
“铸于商代的名剑承影,传说有影无形,便是影也只能在白昼与黑夜交替的那一霎才能看见……”她仿佛在喃喃自语。
“剑有剑魄,请你好好待它。”说完,她便呼的一声消失了。
我汗,敢情我是遇见鬼了?只是此刻艳阳高照,完全否定我的想法。
身后突然有人说话,“景王爷,您可叫人好找。”
我回头,正是领我进门的那个清秀小厮。
“皇上、王爷正等着殿下呢。”
我苦笑,是福不是祸,该来的总是躲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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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四 再见美人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无奈随着小厮往中庭走去,边走,那小厮边与我搭讪,“景王殿下,小人叫作李锦。”
我点头,表示明白。
“王爷是否是因为小的伺候得不好,闷得慌,所以才离开庭院。”他停下脚步,一双温润的眼睛直望着我,那眼睛突然让我想起了屏婷在后院养的梅花鹿。
他又说:“今天我是被派给伺候王爷的,我,我……”顿时清秀的脸上红了一大片。
我心里立刻明白了个七七八八。只是这个可恶的二哥,他凭什么断定我喜欢男人!
李锦见我在仔细打量他,脸上更红了,低垂着眼帘,轻咬着下唇,明明害怕得要命,却偏偏说出这样煽情的邀请话出来。
我心中有事,并没有心思软语安慰他,只冷冷的说了一句,“带路吧,今天我并不打算抱你。”
他抬头,语气有些惊慌,甚至带着几分啜泣,“王爷,果然是嫌弃我吧。”
我头痛,他这是在玩欲擒故纵,似拒还迎的游戏吗?他明明是怕我抱他,当我真的拒绝他,他又一脸的哀怨,这倒成了我的不是。真不知道该如何向他解释,其实我是一点点都不想上他。
“王爷,你试试吧,小锦绝对会伺候您周到的……”
说着,他一把抱住我,我一愣,一时忘了挣扎,被抢了先机,他的唇立刻压了过来,封住了我的惊呼。
被他抱住我才发现,其实他还是比我高一些,这似乎更方便了他的行动,一边用舌头在我的唇齿上挑逗流连,一边用手在我的腰间,胸前游走,虽然是隔了衣服,我依然能敏锐的感受到那种奇怪的感觉。
被封住的嘴唇,让我呼吸开始变得困难,他一只手钳住我的腕间穴道将我挣扎的双手束在身后,让我动弹不得,一只手依然熟练在人的各个敏感部位游走。
这人是个高手,不但是个武林高手,更是个调情的高手。
“王爷,感觉不错吧,我说过我会让您舒服的。”这庸懒沙哑的声音充满了情欲的味道,我怎么都无法将这声音与先前那张清秀、楚楚可怜的脸联系起来。
是我的错觉吗?我明明看见他眼中的一抹嘲笑,这家伙,他是故意的!
“你们在干什么!”一声大喝,让我回过神来。
只见李锦立刻放开我,拉紧松开的衣襟,颤抖着伏倒在地上,“皇上,王爷饶命,小的只是奉命伺候景王爷而已。”
呵,这样的情景,还真是熟悉啊,不就是街市书摊上摆放的那些七流小说中的八流情节吗?他是受害的弱势群体,我是人面兽心的伪君子。
一道杀人的眼光狠狠落到我身上,皇上的脸黑沉沉的,看不出什么表情,二哥也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我本来是开玩笑,没想到青衍你真的喜欢男人啊……”
我知道我被人陷害,反而在怒极之下冷静了下来,也不辩驳。对方就是想看我出丑,想看我惊慌失措,我就偏不让他如意。这个宴会名为“赏美会”,不就是二哥利用美人计,抓住这个机会拉拢朝中重臣吗?主人是别有意图,客人们是心知肚明,况且刚才李锦也说奉命来伺候我,即使我真的这样做了也应该不算失礼吧。
皇上见我冷冷的站着不发一语,脸色越发难看了。
二哥为化解尴尬气氛,连忙说:“请皇上及各位大人移驾莲花池,本王马上请出‘天下第一美人’为各位献舞”。
皇上上前,一把拉过我的手便向莲花池走去。
他手劲极大,我痛得皱起眉头,仿佛手腕要断了一般。即使如此,我也不敢言语,生怕一个不小心又触怒了他。本来也是,他是君,我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真是可笑,我连自己的命都不是自己的,还担心手会不会断掉吗?
他拉着我径直走向首座,我一愣,那可是龙椅啊,再坐下去可就要惹上对君王不敬的罪名了。
他拉我的手,“坐下!”
我死活不肯。
他再说:“朕命你坐下。”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坐了下来,“对君王不敬”到底比“违抗君命”的罪名轻些。
各位王爷、大臣也纷纷落座,声乐响起,气氛又活络过来,又是一片和乐融融。我可是挨着皇上坐在龙椅上啊,这样不合理的行为他们居然可以视而不见,谈笑自若,我冷笑,视而不见却又真真说明了他们都放在心上了,皇上装糊涂,他们装糊涂,我也装糊涂,这年头谁不聪明,都是一群狐狸。
不过奇怪的是,每位客人身边都有一位美人伺候着,皇上和我身边却没有,我摇摇头,我那位就算了吧,如果真要伺候皇上这位主子,恐怕二哥非要请出那位“天下第一美人“才行呢。
他在我耳边低语,“如果不是岳王邀请朕去参观园子撞上你,你打算一直避而不见吧。”他靠得很近,那淡淡的檀香味又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