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沱续道:「听说用关系请了宫里御医看了也没有好转的现象,也不知道那病症是何来头,会不会传染呢,那姜翊清特地来请曲大夫出诊,想来是为了这不知名的病症....」
霍云桢听见,朝在门帘後的我望一眼。
看他眼神,我们两同时都想到焰火掌。
焰火掌在炽龙帮中悄悄的施展,并不让人意外,但奇怪的是明明炽龙帮就已经听命向荧风了,为何要对帮中人施展呢?照这样看起来,也不是每个人都中掌的样子,中掌的人虽说外貌看不出,但应会有高热现象,像是染患风寒。
我犹豫一会儿,假意轻咳几声,让外边的人听见。
霍云桢道:「师父大概是起身了,他的身子还没完全好呢,张沱的话我会记著告诉师父的。」
张沱豁然站起:「我说过要亲眼见他!」霍云桢被他这突然举动搞得一怔,正要开口,我在里边道:「云桢,让张公子候著,我一会儿便出来。」
听到我的话,两人同时望望对方,张沱不发一语复又坐下,霍云桢则进来向我皱眉。
我低声道:「你看著别让曲迎彦和四峰六谷的人直接撞进来穿帮,我来探探他的话,他听起来知道不少呢?」
霍云桢不同意道:「是吗?我倒觉得都是道听涂说,知道的也不比我们多吧?明儿你不是就要去炽龙帮吗?直接亲眼查证不是比较快,何必多和这人搅和?」
「情报多知道些总是没错,至少当作参考,你不觉得他特地来说这些是有居心的?」我笑道:「总比让你师父直接和他碰头好吧?」
拍拍霍云桢的背,催促他去屋外边守著,我整好装束去见张沱。
张沱一看见我,喜色立上眉梢,急步走向我,我立即向後退。
见我躲闪他,他一怔,愧色浮现在他的潇洒面容上。
「曲大夫...放心....我不会再任意掀你的面纱了...」张沱眼神宛如已自责多时的样子,充满著懊悔:「我只是...希望曲大夫原谅我的冒失。」
「也没什麽原不原谅的,不过小事一桩,张公子不用放心上。」我淡淡答道。
「曲大夫,怯情玉的事我也有在差人打听,大型的怯情玉虽是极难入手的奇石,但我爹说宫中便有不少比一般还大的,爹也许有法子....」
我冷冷道:「怎敢劳烦太守?我这样不也好好的过了二十几年了,请张公子别再为曲某的面容费心!」
张沱一听,也不再说话,只是定定瞧著我,道:「我原也不是那麽在乎容貌的人,但我相信曲大夫咒术下的原来面容,定是像你的为人般,风姿清绝。」
「........」我不答话,但心中有些疑问,忍不住抬头仔细瞧他的双眼。
张沱续道:「其实,大夫的医德人品都是众人景仰的,大夥也不会为著这外表的事便对大夫另眼相看,希望大夫能宽下心,别暗自在意....」
这算是在安慰吗?.....这张沱还真有趣的紧...
於是我语气一缓:「我从未在意过,因此也希望张公子别再对此事念念不忘。」
张沱瞧著我,道:「曲大夫可否听在下一言?别和姜翊清及炽龙帮走的太近,他们那儿有些复杂,没得给曲大夫招惹上麻烦。」
「行医原是不看身分的,但张公子的话,曲某会谨记在心。」我仍是用不冷不热的语气回答。
这张沱一整下午候在这儿,就为了说这些?
「曲大夫...能让张某确认一件事吗?」突然间,张沱像是下了决心般出口。
他决断的眼神让我有些怔住,我不禁问道:「确认?」
「曲大夫整下午和炽龙帮的人一道,所以我想确认大夫你没事。」张沱道。
居然没头没脑的来这麽一句,但他又看起来很认真的样子。
於是我迟疑的回道:「张公子,我这样子哪有什麽事....」话没说完,身子骤然一紧,张沱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把抱住我。
喂...........现在是怎麽一回事?
我僵著身子不能动弹。如果是曲迎彦会怎麽反应呢?我无从想像,只好什麽都不反应的静观其变。
幸好他并没有持续太久,否则我可要想办法弄昏他脱身。
放开我的时候,他的耳根都红了,也不再正眼瞧我,只低声道:「曲大夫,你没事便好....恕我....失礼.....」
我一时间也不知该怎麽回话,索性由面纱後饶是兴味瞧著他羞赧的神情。
他又拉起我的手紧紧一握,接著转身,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开,我也没打算再唤住他。
看来,他应该真是把我当作曲迎彦了吧。
不过,他到底是要确认什麽啊?
#15
曲迎彦进门时我正刚换上自己平时穿的衣服,曲迎彦人不但单薄而且体温一向低,他的衣服穿在身上实在有些闷不透风。
曲迎彦看看我,问道:「这趟去玉水楼有收获吗?看你走时的样子,好像认得那位巧夺天工阁的主人?」
「不提也罢....反正别和四峰六谷的人多说就是了。」我不自在的别过脸。
齐旭这家伙也不知和四峰六谷定了什麽约,才让对方无条件的差人随行保护我,但明明已订了这样的约,却又亲自跑来这儿,不知要搅什麽局,虽不知他当初怎麽同四峰六谷的人说的,但现下越少人知道他在沣凌的事越好。
霍云桢正换下人送上晚膳,那唐净文倒是没再看见人影。
「明儿何时要去炽龙帮?」曲迎彦问道:「那唐璇士要我转达你,炽龙帮的人一上门就将他给你的药膏涂在窗棂上知会他....还有...」
曲迎彦瞧著我半晌,微微一笑:「你的颈子那儿似乎是被什麽碰伤了,有淤痕呢,要上点药吗?」
我一皱眉转身看向镜子。哪里是什麽淤痕....感到脸上微热,突然觉得曲迎彦的微笑有些儿意味不明。
「不碍事....反正明儿面纱遮了就瞧不见了!」我掩饰窘迫的喝了口茶,下人正将菜盘盘摆上。
霍云桢进门道:「暨大哥,外边有人送东西和信给你哪,好像是由玉水楼那儿送的!」
又是一个包袱和里头的一封信,信自然是齐旭写的,大约是要我明天得空去他那儿一趟,为了怯情玉和逼问他在搞啥,我自然是会去的。
本想将包袱收拾回房里再看,但里头似乎装著滑不溜丢的轻软物事,一下便从半敞著的开口滑出来。
是两件丝质的墨色衣衫,有著轻软透气的极佳触感。
「看来这位巧夺天工阁的主人很了解你呢?连你怕热的事都一清二楚。」曲迎彦一旁道,绿色的眸子仍有著淡淡笑意。
我面不改色的将衣服放一边:「不过是有点儿交情罢了。」坐著专心吃碗里的饭。
曲迎彦也不再和我多说,只是一笑,唤霍云桢进来一道吃,问著下午不在时前来求诊的病患状况。
霍云桢压根不打算告诉曲迎彦张沱来过的事,竟只字未提。
不过仔细想想,确实和诊治情况无关,也没一定得说的必要吧?
既然这样我也不必多事,张沱那什麽『确认』的行为,先当没发生过吧!
碗盘撤走後一会儿,我方问:「在今棱山那儿有什麽收获吗?四峰六谷那儿对焰火掌可有什麽情报?」
曲迎彦道:「送了一些相关的讯息过来,也带了几位疑似中掌的伤患,最近炽龙帮和一些位在擎天内,靠近沣凌边境的新兴门派有著联系,想来是要更壮大自己的声势和人马,那些个新兴门派,很可能是从前炙火宫留在擎天境内的暗桩。」
「擎天不是已将炙火宫灭了?收编成直属天皇麾下的夜翎门?难道夜翎门也在内?」我问道。
霍云桢立刻道:「不可能的,夜翎门的掌门上官悒是我的表亲,他为人严谨,律己甚严,决不会轻易被收买,而且夜翎门几乎都是上官家或天皇信任的人,我姊姊也在里头呢,前炙火宫的人担当的都是无关紧要的职位,无足轻重...」
上官悒的名字我倒是听过不少次,他是天下无双季龄风的关门弟子,这季龄风和爹是多年好友和对手,两人自从各收徒後,便老嚷著有一天要让两位爱徒比划,但两边的後台背景都太硬了,没有真正碰头的机会。
其实季龄风和爹行事风格很类似,都是只收一位徒弟,喜欢机关学,和练武成痴,只是季龄风不是璇士,是个不识法术的武者,但他武功早高到大部分的法术都撂不倒他的境界。
曲迎彦道:「日前四峰六谷已向擎天天皇要求,调查境内的新兴门派,清查炙火宫残留馀党的可能性,擎天天皇答应了,也已派人著手进行,毕竟,殷邺和四峰六谷被向荧风击倒也不见得对擎天有利。」
「不过炽龙帮已经将殷邺境内和四峰六谷附近的小门派能收的收,能灭的灭,而且都是趁人不备做的,馀下没投降的人,有部分便逃到四峰六谷去寻求保护。」
霍云桢恍然道:「难怪最近他们的伤患这麽多!」
「估计过阵子将殷邺及四峰六谷孤立的差不多後,向荧风便打算进攻殷邺了!就算有江湖中人协助,向荧风若是派大军压境,即便四峰六谷高手不少,殷烨人民强悍,但届时还是一场硬仗....」曲迎彦叹口气道:「苦的还是在两军交战底下的老百姓。」
「向荧风虽是皇帝,但兵权并不是全掌握在他手中不是吗?」我奇道:「不至於能动用到大多数军队吧?」
向荧风在沣凌虽贵为天子,但沣凌的兵符多在几位老将手中,向荧风除了皇宫中,并未握有沣凌所有实权。
而我印象中,沣凌朝中并非所有人都支持向荧风的好战和并吞他国的野心。
「就怕那操控人心的焰火掌能左右政权和战局,因此四峰六谷一定得想法子在战争正式展开前研发出焰火掌的解药,这样也才能避免一般老百姓的伤亡。」
曲迎彦道:「关於焰火掌,在日已继夜的研讨中,目前得到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说著看看我道:「好消息是,璇士应该是不会受到焰火掌效力影响,一般而言,焰火掌的实际杀伤力并不如它附带的效用可怕,而璇士本身多有庞大的意志力和内力,不会因中掌便轻易被左右心智,真挨了掌也只是寻常内伤。」
「坏消息呢?」
「坏消息是,若受了焰火掌,除了发高热和被操控心神外,丧失心神的时候会毫无痛觉知觉,还有著奇大无比的力量,高於原本的数倍,就算是不会武功的寻常人都有危险的伤人能力。」
「那如果术者或武者中掌便糟了!」霍云桢道。
「糟的是,若不在十天内解除焰火掌的效力,那中掌的人便立即死去,但却又不是真的死去....」
我闻言蹙眉:「这什麽意思?」
曲迎彦面色凝重,沉声道:「上回我说的那疑似中掌的病患,因为怕出事而将他关著,後来在四峰六谷大闹一场,伤了不少人,好不容易制服他,後来在诊治时.......却发现他是没有脉搏的。」
「没有脉搏!?」我和霍云桢惊愕不已。
「虽已经形同无意识的死人,却仍能活动,这点真是既残忍又可怕....」曲迎彦重重叹道:「我们本就怀疑焰火掌那种操控精神的效用,其实是类似御神咒,焰火掌的创始人,原来就是一位术者,所以创的那掌法才含有咒术,并且有可能源自古老的『返魂』之类的邪恶禁咒。」
「原来是术者创的武功,难怪在招式和威力上平淡无奇,」霍云桢道:「这焰火掌看起来以为是武术,实际上是咒术,若是没有法术天份的人想要练成,便需要使用大量绯炎,过程凶险又困难重重,这麽刁钻艰涩的武功,威力又不若术者的咒术和其他武功来的实用,白白要我学我都不要!」
「这便是失传的原因吧?」我笑道:「但你也不需要学啊?你本就是个术者!」
「话说回来,我听说那向荧风是个武功高强的人,虽不识法术,身边应该不乏可以驱策和练纸符的术者,干麻练这种功夫呢?」霍云桢道:「这人眞的野心勃勃到这种境地?不惜冒险也要练这门功夫?」
我道:「不一定是他自个儿练的吧?他手下多著!」
「除了他本人谁会练啊?」霍云桢反驳我:「他也不敢让手下练吧?要我就会担心被手下反咬一口...」
曲迎彦一旁道:「但也多亏这些发现,化解焰火掌效力的方法总算是有了眉目,四峰六谷连夜招了术者一道研究,解药已在炼制当中,只是我们还缺了一些资料来确定解药的效能,这点可能就要麻烦晴阳到炽龙帮时多留意了。」
「嗯,」我道:「除了尽可能采集可能中掌的人的血液、毛发等,最好能把病患整个带出炽龙帮为妙吧?」
霍云桢神色紧张道:「那不是很困难吗?炽龙帮跟皇宫一样是个危险地方,暨大哥现在又没有内力...」
「没有内力虽比较麻烦,但不见得没有办法,」我扬眉道:「我说云桢,太依赖武功是不行的,想成事得要靠头脑!」
唉!这是爹以前常告诫我们的,现在还真派上用场了,我不由得微微苦笑。想不到我居然有认同的一天,而且还拿它来对後辈说教。
曲迎彦对我微笑道:「我相信以晴阳的能力,绝对不是问题。」
「说到这,我想问件事,」我突然想起,问曲迎彦道:「除了高热和行为失常外,还有别的方法可以确认是否中焰火掌吗?比如...肢体的碰触....拥抱之类的」
曲迎彦摇摇头,对我的问题有些不解,碧绿双眼疑惑的看我:「我想没有吧?当然要透过接触才知道对方发高热...但不需要拥抱.......为何这麽问呢?」
「......没什麽。」我答道。
次日,炽龙帮的人前来,我唤了唐净文,两人扮成曲迎彦师徒的模样,前往炽龙帮在颖冱的分堂。
#16
到炽龙帮後,马车停在边侧的门,姜翊清迎上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