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晴儿,我若嬴了你便乖乖听我的回夏焱去!」齐旭闪躲著我的招式。边道。
「我为什麽要听你的?」我知道他发起狠来便不好对付了,但显然他现在根本没把失去内力的我当一回事,只是想逗著玩,根本无心认真打。
其实我也知道他从没真的用全力和我打过。但我不甘心就此任他摆布。
更讨厌他一直自以为什麽都能掌握的态度,还有一切都自有他安排的嘴脸!
一招『炳如日星』逼他回手,他左掌前移,迅如疾电的朝我肩侧攻来,我手上腕带的尖刃伸出,他掌一翻拿我的手肘,我的轻烟过软韧如鞭,横扫他的左胸,趁他格挡时向前进逼。
突然他停下手。看看我,重重一叹,道:「好了!我不逼你了,想怎样随你吧!」
想来是我的「相思愁」起作用了。
他的脸色因为药效有点铁青,那药不好挨,虽对身体无碍,但一提内力胸口和四肢便会疼痛不已,像有千百根尖针往穴道上刺著。
我原也不想用这种药对付他。
我咬紧嘴唇,看著他,两人俱不出声。
他直直盯著我,忧郁的神色让我心中一紧。
我避开他的视线,收起轻烟过,道:「你知道我不爱被蒙在鼓里,更讨厌被逼著做事,为何就老这样?」
走到他身旁,挥手把药性解了,我悻然道:「要我回夏焱是没得商量了!你若把一切告诉我,我倒是可以考虑不叫皇上和耆伯来这把你带回去,说起来,你才是最不该待在这的人,才是真叫做危险呢!」
万一向荧风知道夏焱的太子正在他的地盘上,不知会有什麽威胁。
「你在担心吗?」齐旭伸手揽住我,一道坐在屋角长椅上:「是担心夏焱国的太子,还是担心齐旭这个人?」
我没有回答。
因为,这问题著实无聊。
「说点正经的行不行?」我道:「先告诉我你此行的真正目的!还有,别再说什麽为了我的...」看看他要开口的表情,我立刻再补充上一句。
听见我的话,齐旭微微一笑,没说什麽,只是将温热的手掌覆上将我搁身侧的手上,轻缓的磨娑著,道:「你对向荧风即将攻打殷邺的事已经很清楚了不是?这回我便是为此事而来。」
「但你不可能是真要帮向荧风吧...」我看向他问道:「难道是要帮殷邺?」
「像殷邺这样的国家,本身有丰饶的资源,却因先祖的关系而屈做沣凌属国,按期纳贡。不过,虽是小国,人口不多,土地也不大,但人民皆修武习术,和四峰六谷有著密切往来,加上井井有条的朝政,国力著实不容小觑,也是我们夏焱的典范...」
我耸肩道:「是你的典范,皇上治理的可好得很。」
齐旭不以为意笑道:「但就因为殷邺的皇帝总是怕事胆怯,所以无端做人家的奴仆数百年,你可不希望夏焱变这样吧?」
我道:「沣凌和殷邺的主属关系维持了数百年,其实也还算和平,若不是向荧风想吞并人家的话,也不会有这纷扰。」
「向荧风会想这麽做也无可厚非,让做奴仆的太强盛,就是有被反噬的危险。」齐旭道:「他错在进攻时机不对,他曾被沣凌先皇驱逐离国过,本就名声不佳,现下虽登基了,却是立足不稳,没有先收拢百官民心,兵权都拿不全,就想利用原本在江湖上累积的力量,走旁门左道的方法抢功,以为是个建立威信的捷径....要我就不会这麽性急。」
「是啊,拐弯抹角一向是你的专长...」我没好气的瞪他一眼。
想当初,他也是从小便不时戏弄我。有时欺负我、有时又对我好得不得了,比晓阳还有大哥的样子,总对我说,因为他没有兄弟,所以便拿我当亲兄弟般疼,小时候还信以为真。
後来不知何时他的个性变本加厉的阴晴不定,而且老故意取笑我,不外是法术差啦,脸皮薄啦,长相没有男孩样之类的....直到後来才知道那些行为背後的意义。
理解著我的暗示,他反而心情大好,搂著我的手又紧了些:「殷邺现在的皇帝虽温和,身边却不乏胆大的能人,哪可能坐视向荧风的魔爪,他们打算藉此机会摆脱主属关系,甚至反客为主....因此便故意不缴纳贡税,引向荧风心急出兵,同时也藉机示弱,让邻近的四峰六谷伸出援手。」
齐旭道:「四峰六谷在各国都具有不小影响力,擎天和矽丘都愿意在此战上声援他们,当然也有部分是为了自己...」
「夏焱有加入吗?」我疑惑问道:「这是你来的目的?那皇上怎会不知情?」
今个儿才找空和耆伯联络过,耆伯说皇上急的跳脚,险些派大兵来把齐旭逮回去。
「耆伯和你说了?夏焱向来立场中立,从不明著帮助任何国家,父皇当然不可能打破这规矩。」齐旭笑道:「但巧得很,殷邺的丞相和我是旧识,看在老交情上我就来瞧瞧情况罗....」
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没说实话,至少是没把重点说出来。
我冷冷道:「好一个看交情啊?先说说你来这能帮上他什麽忙吧?还有,你向人家要了什麽做交换条件?」
依齐旭个性当然不可能作白工,但殷邺小小国家,到底能有什麽让他看得上眼的?
齐旭道:「帮他们撂倒向荧风,支持他们找到的人作沣凌的下任皇帝,让他们反客为主,取代沣凌在这西边土地上的领袖地位,当然要瞒著四峰六谷做。」
我吸口气:「代价呢?」
「包含苡汾那一带以南的土地。」齐旭温柔的亲亲我的脸:「我记得以前你最爱往那儿跑啦,每次夏焱的酷热让你受不了时,你就私自到那儿避暑,从小就让师父和耆伯到处找....你不总说那儿风景漂亮气候佳吗?那地方如果归我们夏焱,我就在那儿替你盖座专用的别宫....」
我一把用力推开他,不可置信:「你背著皇上和人谈这条件!?你疯了不成!!我自个儿也能好好的待在苡汾,干嘛要割人家的地?还涂炭生灵的...」
齐旭玩味的瞧我:「涂炭生灵?一向独善其身的你也会说这种话?是同曲迎彦和四峰六谷混太久了的关系?就算我不答应战事也要发生的,没有我的加入,搞不好要拖更久,这才是延长老百姓的痛苦吧?」
说著讽刺的一笑:「寻常人求的不过就是丰衣足食、安居乐业,上头易主又有什麽大不了的?反正向荧风他们那帮人做的,也不见得会比殷邺的朝廷好。若是擎天和矽丘,要的土地只怕比我更多....」
我不耐道:「好了!我不想干涉朝政的事,但你没经过皇上同意,到时不要怪我没警告过你,皇上平时慈爱,可是发起脾气也很恐怖的....」
「我帮他立了大功他高兴都来不及,」齐旭笑道:「而且这样一来也能堵著莫习延的嘴,让夏焱文武百官站我这边,省得他老找我麻烦....」
「他找你麻烦?」我问道。这倒希奇的很。
「也没什麽...就一些琐事.....反正我已经有因应之道了。」齐旭似乎不愿意多说,又绕开话题:「今晚要不乾脆留下陪我....」看看我又暧昧一笑:「用个晚膳什麽的....」
「没那閒功夫!」我警觉的离开他身侧,现在真被他抓住了就别想脱身了。
我抓著帽纱,一只手支在打开的窗旁,半倚著窗棂,随时打算施展轻功离开。
「最後一个问题,你和四峰六谷的人约定了什麽?」我看著他问道。
「只不过是提供一些夏焱特产的药材和医典...没什麽大不了的...」知道我执意离去,他也不加阻挠,只轻笑道:「晴晴儿,听我说要替你拿到苡汾那地方,你其实很高兴的吧?」
我无言的看著他闪著狡黠如星辰的双眼,那光辉明明危险,却又是最吸引我的部分。
高兴?好不容易有个能让我心情清净和平点的地方,眼看可能会成为某人的地盘,这还真不知道要哭还是笑呢!
我根本不知道现在胸口中流转的情绪是什麽,太复杂了,让人不想去多理会。
我得用点心思,好好消化他刚刚那些说辞,半真半假的,总觉得有话没讲清,但一时间也找不出破绽可以揭。
「我要回去了!」我回答道,转身掠出窗外。
落地时,耳边响著齐旭的传音:「你再来要去沛梁吧?我也准备要动身呢,遇到我时可别太意外!」
我抬头看看窗,他靠在窗边对我笑著摆手。
我略微蹙眉,坐上竹筏,总觉得那儿不对劲。
他为何知道我要去沛梁?
#18
用过晚膳没多久,曲迎彦站在後院,望著高挂的银月,夜色中他的红发有如黑暗中的火光般耀眼,他怔怔看著手里物事,任沁凉的风吹拂著单薄的身子。
我有些好奇他拿著瞧的是什麽,於是悄悄接近他身後,不会武的他并没有察觉我靠近,我定睛一看,是张沱给的那行气玦。
一阵较大的风,我的衣角和头发被骤然一吹,他才被我特意发出的声响唬了一跳,连忙将行气玦收进怀理。
「这风怎麽突然这麽大!」我皱眉拨著被吹的凌乱的头发,索性将它们用细绳束在肩後。
「沣凌临海,每年夏季都会起不少像这样的大风,这风一刮起就表示有好几天要连下著大雨,虽然出门不便,但好处就是会比较凉爽,你也会好过些...」曲迎彦说著,朝我一笑:「说起来,你这夏焱人应该是习惯温暖的气候的,结果竟比我们还要怕热。」
「夏焱的热和这儿不同,这儿比较潮湿,」我道:「而且,我在盛夏时分几乎都是躲在山上,或乾脆跑去苡汾避暑....」
曲迎彦点头道:「苡汾是个好地方,离你们那儿也近,以前我去劭封回程时,常会顺道在那儿停留,那里不是有座良荀山吗?有不亚於今棱山的好水好草可做药材....」
说起苡汾,便想到下午在齐旭那儿听到的一席话。
苡汾那儿一直是我喜欢去的地方,从前齐旭也曾陪我去过几回,那边气候凉爽乾燥,人民淳朴友善,好客又不多事,环境清幽却不寂寥,景致优美多变,总让人看不腻,还有著丰富的物产。
记得有一回我和齐旭头一次品尝到那儿甜美多汁的山梨,我当时直嚷著为何夏焱就种不出这麽好吃的梨,後来家里便从不缺苡汾的山梨可吃,他不单是唤人定时买进,还常用嘴抢食著我刚咬进口里的梨.....
「看来这阵风没让你凉快些,你的脸还有点儿红呢?敢情还是觉得热吧?」曲迎彦瞧瞧我,笑道:「要不要我唤云桢再调点儿凉茶?」
「不用了...」我赧道,别过眼,嘴里报复性的回一句:「我才奇怪你这麽晚了不回屋歇著,在这想谁呢?」
曲迎彦被我一问,竟默不支声,良久,方向我道:「自从那张沱揭了你的面纱,似乎是对你有意,你应该听云桢说了,他下午又来这儿的事...可惜他见到的不是你,而是我。」
说著对我淡淡一笑,但那笑容看上去苦涩的紧:「不过你放心,我没多说什麽,他应该是瞧不出异样的...」
「他想见的人本来是你不是吗?有什麽可惜的?」我皱皱眉,脑子转了一下,这是有什麽误会了吧....
「但让他这几日态度大为转变的是那日被揭开面纱的你,」曲迎彦道:「暨晴阳向来有著明艳出尘的外貌,所以才有著飞仙妒的称号...」
「等会儿!我那日可是又长斑又浮肿的,那儿好看了!也不可能瞧一眼就真喜欢上吧?」我抗议道:「我说呢,他应该是早对你有意,才老藉故接近你,想看你的真面目,那一天只不过是碰巧给他个改变作法的机会,可别扯到我身上!」
曲迎彦先是愣了一下,复又苦笑道:「若真喜欢一个人,不可能连面纱後是不同的人都感觉不出来...想来他只是一时愧疚和閒著没事罢了....」
我瞧瞧曲迎彦,想说什麽又不知如何开口。
「但只瞧一眼就喜欢上一个人,却是可能的事,」曲迎彦看看我身後,一笑道:「想必唐璇士认同我说的吧?」
我向後一瞧,唐净文清卓的身影正在树影下,月色掩不住他尴尬的神情:「在下...不是有意要窃听两位的谈话,只是不知是否该出声打扰...」
我道:「有事你就不会直说?正事哪比得上聊天重要?」看看曲迎彦似笑非笑的神情,我向他翻翻白眼,回头问唐净文道:「炽龙帮的人把病患送到你们那儿了?」
唐净文道:「是,一切正如暨二公子的预料...四峰六谷对暨二公子的协助不胜感激,解药的测试和炼制这下很快便有具体结果了,听闻暨二公子要到沛梁,届时也请再鼎力相助,好研究出万无一失的解药...」
「到沛梁?炽龙帮的总部吗?」曲迎彦蹙眉:「那可有些危险吧....」
「搞不好还要进皇宫呢?」我笑著补上一句。
虽说失去武功到敌境涉险,应该极为忐忑,但我心中其实有些儿期待和兴奋。
没有了内力的我只剩可使轻功的少许力量,虽说剑招还能使,但杀伤力极小,荧日神功或法术是别想用了,最多也只能用毒和奇袭来应付一切状况。
这样的我可以发挥多少能力呢?这是个挑战,也是个证明。
齐旭,同处这样的情况下你又能做到多少?
「我一定会紧跟在旁,尽己之能的保护著暨二公子,不会让暨二公子伤到分毫....」唐净文立直身子,坚定道。
我眨眨眼瞧他:「这话可是你说的?我是那爱往危险处钻的个性,日後可别後悔啊?」
唐净文闻言一愣,突然满脸通红,道:「在下..当然是义不容辞!」
「对了,你们在皇宫的内应有再度查证怯情玉的事吗?那怯情玉应该没尽数送出吧?」我想起一事问道。
「这事目前正在查证中,若暨二公子碰巧必须进宫,应该会在那儿碰到我们的人安排接应,定会给暨二公子一个交代!」唐净文答道。
曲迎彦思索一阵,抬头道:「看来在沛梁事多著,我在想,晴阳你也无须辛苦的往返沛梁和颖冱间,反正我也要忙著和四峰六谷的人研制焰火掌的解药,无暇顾及许多,开著这儿的大门,人来人往的,又要担心走漏风声,节外生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