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买骨(出书版)上部 ——罪化

作者:罪化  录入:03-01

    要做‘恩爱夫妻',主人心里头该是谁还是谁,相信常公子那么聪明伶俐的人,自
    然比谁都清楚,断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垂丝君听了,脑袋里突然又跳出常留瑟那句清冷淡定的「逝水无痕」来,心
    中已有了几分属意。棋叟趁热打铁道:「其实结与不结,也只是让主子觉得心里
    舒坦,按着老头我的想法,常留瑟又非是女子,这等小事,给他几个宝贝不就了
    ......」
    话未说完,垂丝君便摆了手让他住口,让他自己再掂量掂量。
    结契这事儿,最终还是成了。
    一来垂丝君心里终究有个疙瘩,二是几个老头子轮流在他耳根吹风。常留
    瑟自然扭扭捏捏地答应了,心里却也明白这只是田螺酿肉的一个空壳。
    但只要有了壳子,再往里面填肉,又填几分肉,迟早都在他的把握之中。
    结契仪式选在了中秋,远不如男女拜堂来得热闹。两人只是穿得周正一些,
    又在堂里供了香烛,草草几拜便完了仪式,自然「宾客之说,观礼之人除了老头
    几个与小芹以外,也只有席上十来位膏腴脂凝的含黄伯。也正是这几位秋将军,
    叫常留瑟这馋腥的大快朵颐了一番,反将胄寒透,在床上翻滚呻吟了两天,倒误
    了另一桩要事。
    垂丝君本打算在结契后以长辈身份为常留瑟加冠,这事又拖了五日,桂花
    开时才又有了结果。常留瑟将随便扎着的长发绾了,用簪子固定,再外面笼上
    黑纱小冠,显得英逼人,直把几个老头的眼珠勾住,连呼见了谪仙。而事实上,
    垂丝君简单的白银发冠,反倒更有几分隐士羽仙的意味。
    冠礼后,垂丝君又以互补之说替常留瑟取字「思弦」。平日却并不以此作为
    称呼,倒是和几个老头子一起改叫「小常」。而常留瑟也厚了厚脸皮,称呼垂丝
    君为「大哥」。
    结契不算小事,垂丝君却没有知会崖下的朋友。他以为既只是求个心安,
    便没有必要处处通告,更何况股朱离与常留瑟并不对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日子依旧如流水地过了,结契之事果然只是空壳。垂丝君再没有与小常有
    过亲热,但两人似是走得更近了些。
    入冬之后天渐阴冷,寒潭边的小阁里就经常能闻见煮酒的喷香。
    真正入了隆冬,洋洋洒洒地落下两三场雪后,垂丝君突然说又要带常留瑟
    下山。这一趟,便是要做正经事了。
    「虽然不曾细说,相信你也猜到了几分。」男人敛了眼帘,不自然地拨弄着案
    上的节页。「陆青侯乃是与我有过际会之人,此番下山,便是寻着他的遗体带回
    山中。」
    陆青侯死在尸陀林主教坛之中,身后遗体被护法明妃以密法保存,放在教
    坛极神秘之处。垂丝君几番打探,始终不得其门而入。
    「我本欲求救于预言顶之高人,」他继续道,「奈何那怪人须见了你才肯提点。
    所以此次首先须要去到那里。」
    常留瑟笑道:「能为大哥解忧,乃小常之幸。大哥救命之恩,小常万死不辞。
    只是预言极顶,以我现有的轻功,不知是否能上得去。」
    垂丝君肯定道:「你一向勤奋,辅以灵丹之功效,已修得二十余年之功力。登
    顶时我会从旁协助,不必担心。」又道,「北向那间机拓屋你虽然尚未打开,但时
    事所需,里面的神兵我已替你取出。」
    说着,将一边里着黄绸的本盒推到小常面前。
    常留瑟揭了绸布,露出个嵌了琥珀的檀木盒子,再打开,里面躺着把一尺来
    长的银色短剑,鞘面嵌着鸽血似的红石,下衬暗色菱纹,显得俐落而别致。
    小常抽剑,顿见一道白光自鞘中喷出。定睛细看时,薄若蝉翼的剑刃亮若
    明镜,照得人影纤毫毕现。
    垂丝君见他满面惊讶,解释道:「剑短一寸,险增三分。但你身手灵活,使不
    得累赘繁冗之物,此剑名为秋瞳,你且试试看。」
    常留瑟依言握了剑,只在檀盒上轻轻一划,竟如切豆腐般直落到底。他着
    实吃了一惊,心头欢喜了一阵子,却又快快地想到这柄剑与太凤惊蓝完全不同,
    倒更有一种说不出口的失落之感。
    此次出门时日稍长,两人各自作了打点。五日后下山,取道旱路往南边预
    言顶方向而去。
    预言顶原名归尘峰,隐于南岭龙脉之中,虽非是南疆至高处,然则一枝独秀,
    凹面皆是如斧凿刀削一般的峭壁,根本无攀援落脚之处。然而每当云雾退去,
    碧空如洗之时,就能隐约望见顶上的一亭台树木,竟好似闲苑仙宫,叫人神柱。
    归尘峰下天荒坪,原本仅是半山腰上一片野地,但就因为那仙宫奇景而成
    了一处宗教圣地。前来朝拜的香客络绎不绝。久而久之,天荒坪也就成了小镇,
    挤满三教九流、各怀心事的人,只是这许多人中,却没有几个真正上得了归尘
    峰,更没有几人真正知道,那归尘峰上究竟住的是哪一路神仙。
    常留瑟翻身下马,整了整一身银色的狐裘。身后垂丝君将两匹坐骑交代了
    小二,两人往客栈里放了行李,便又出来到街上,向预言顶下走去。
    天荒坪只占归尘蜂南边的小块土地,其它三面依旧是直坠入底的峭壁。垂
    丝君将常留瑟领到坏西一座小桥上,指着不远处的瀑布道:「等它凝住了,便是
    我们登顶之日。」
    天寒地冻之中,那挂瀑布从高处直直垂挂下来,发出隆隆的轰鸣。常留瑟
    细看,瀑布两侧已略见了些霜白。然而若要等这一整道瀑布凝住,怕是要等上
    好一段时日。
    常留瑟这样在心里嘀咕。然而当夜天荒坪上就刮起了强劲的朔风。小常
    披着棉被打着喷嚏钻进垂丝君房里,次日起来时,天地间又填入了三寸的银白。
    昨日还直落千尺的流瀑,竟在一夜间噤了声响,冻成银白长练,垂丝君破
    天荒地笑了一声道,「成了」,便领着常留瑟跳下桥去。
    桥下原是小河,结了尺来厚的冰层。所幸来时二人都在鞋下捆了草垫,走
    在冰上倒也不觉困难,他们一前一后地朝瀑布而去,不多时便见到冰挂边兀立
    着一抹枯黄色的人影。
    「阿弥陀佛,」摩诃和尚双手合十,却像是在叹息,「贫僧真与二位有缘。」
    常留瑟见是摩诃和尚,脸都有些青了。再看和尚依旧穿着破烂,仅在外加
    披了毡披,一副落魄潦倒的模样,他刚想出言嘲讽,却被垂丝君抢先施礼道:「幸
    会,不知大师立在冰挂之下,是否别有用意?」
    摩诃点头道:「自是与冰挂有关。」
    垂丝君道:「愿闻其详。」
    摩诃道:「贫憎听闻欲上预言极顶,最宜拣选冬日,借冰挂之力。于是等在
    冰挂之下,希望能遇上有缘登顶之人。」
    常留瑟这时候插嘴进来道:「我们硬要登项,你是要作甚?」
    摩诃垂了眼眸,宣佛号道:「只希望施主能帮我带件物品给归尘主人,请他
    解除我心的困惑。」
    常留瑟嗤道:「可笑,难道你没有脚?有本事自己上顶不是?」
    摩诃叹口气,略微挪了几步,脚上随即传来铁链声响。
    「贫僧心魔未除,枷锁尚不能解开。」
    「大和尚的心,原是长在脚上。」小常依旧噎他,却被垂丝君一把揽到身后。
    「小常口无遮拦,大师莫耍介怀。」垂丝君歉意道,「举手之劳,在下乐于效力,
    只是不知大师要以何物呈给顶主,又要解开何种困惑。」
    摩诃不语,伸手呈上一封檀纸,又解下项间念珠。
    常留瑟凑过来看了,冷笑道:「这是什么榆木疙瘩!送给叫花子也不要。」
    然而垂丝君已将信物接过。和尚便行礼道:「阿弥陀佛,施主种下善因,他
    日定有好报。贫憎就在这里静候施主佳音。」
    常留瑟心中尚是不服,然而察言观色,也知道垂丝君心意已决,便不再计
    较。二人别了摩诃和尚,运起轻功提纵,借着冰挂一点助力便往峰顶而去。少
    时摩诃抬头望去,二人银白的狐裘慢慢变成倒飞的雪片,消失在日光之中。
    少顷,冰挂己到尽头。
    瀑布落水处乃归尘峰中腰一个洞穴,前面不大一片岩台,正供二人歇脚。
    「山水已冻结,你我可从洞中走到顶上。」
    垂丝君将常留瑟引入洞穴,再用宝珠照明。洞内迂回曲折,二人慢慢在冰
    面上行走,偶尔互相搀扶。洞大,好在枯水期有先人凿下的石阶与浮刻。约行
    了大半个时辰,顶上便见了亮光,上去后便从一眼枯井里爬出。
    跟前大雾弥漫,只依稀看得见四周汉口玉的井围,侧耳倾听,不远处隐约
    还有璎珞环佩之声。
    「无论见了何人何事,都不要轻言妄语。」垂丝君暗中握了常留瑟的手,低声
    道,「这里的主人可不比小季,说话间真会要了人性命。」
    常留瑟心中初时一紧,少顷就只觉着被垂丝君握住的手心发汗,归尘主人
    厉害与否,反倒不重要了。
    垂丝君领着常留瑟往前走了几步,果真看到几个青衣黄袍的童子,拿着如
    意拂子,向二人行礼道:「我家主人有请二位至大若台一会。
    常留瑟听这几位童子音色怪异,似金石般生硬,心存疑惑。待到走近细观,
    竟发觉都是些木制傀儡,也不知用的什么机簧妖法催动,以为使役。他正惊骇,
    手心里又被垂丝君重重捏了两下,方跟上领路童子的脚步。
    大若台,架在一片浩渺镜泊之上,被大雾遮没了全貌,只依稀见到周围丛
    生着不高的野红果木.缀满了火似的圆珠。
    引路童子将人带至台前,只通报了声,便闻琴音流出,周围雾气顿时退开,
    显出金绿四条屏并乌木条案。案边熏了香炉,案上一架古琴,青衣人便坐在案
    后抚琴。
    垂丝君揖道:「垂丝君见过归尘主人了。」
    常留瑟直以为那归尘主人应是鹤发耄耋,再不也该略形沧桑。然而眼前这
    位不过而立之年,极高雅淡定的一张脸,长发及腰,不束不冠,却是似雪的银白。
    同是出世之人,殷朱离如芙叶孤高,却依旧有一茎深植于淤泥之中,然而这归尘
    主人,倒是连枝叶都不用端的一朵优钵罗天华,让人连一个指尖都舍不得碰触。
    唯恐玷污。
    垂丝君问候已毕,琴声乍停。座上主人抬头,银色长睫下,赫然一双猩红的
    血眸,混沌混浊,仿佛太初的天地、盘古的血髓。
    常留瑟被眼眸中的邪气所吸引,不自觉地激灵,出尘与血圬的对比,方才有
    点明白垂丝君提点的可怖感觉。
    这时归尘主人已开口请二位近前。两人在软垫上坐下,垂丝君让小常作了
    自介。归尘主人微微颔首,叹息道:「只可惜我是个瞎子,不如你且过来让我摸一
    模?」
    常留瑟心中一寒,自然将目光投向垂丝君,男人以为并无不可,他便也硬
    了头皮将脑袋送过去。归尘主人一双瘦长的手摸索着移了上来,冰冷的指腹
    带着薄茧,如同蜘蛛在他面上游走。
    「好面相。」青衣人赞道,「比起你的前世,至少能多活三十年。」
    常留瑟讶异道:「您可曾知道我的前世?」
    归尖主人点头道:「停前世乃是天台山上一只野狐,转世之后依旧野性难驯。
    亏得遇上垂丝君,不然也不知会闹到何种田地。」
    常留瑟低头道:「若是未遇到垂丝君,我恐怕是已经死了的。」他顿了顿,又
    唯恐青衣人不悦,忙转了话题,说起登顶的目的。
    归尘主人笑道:「皇帝不急太监急,倒真不知道要找的是他的所爱......还是
    你的所爱了。」
    常留瑟听了这句话,心底如遭痛击,只「啊」了两声便不见下文。垂丝君还
    想去捏他的手心,犹豫了片刻,终究是作罢。
    归尘主人看不见二人的反应,依旧笑道:「百年前路过天台山麓,见你被只
    石蟹钳住鼻头,当时觉得有趣,回头再寻你的,却只找到猎人门外的一块狐皮。」
    垂丝君正色道:「您就别取笑小常了,无论如何正事要紧。」
    归尘主人略觉不悦!「我说要见狐狸,却没有说过带他上来便能告诉你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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