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国王喜欢你——暗噬

作者:暗噬  录入:02-26
恩,国王喜欢你BY:暗噬
  
  第一章
  
  整个夏天快要过去。
  
  山里空气潮湿得仿佛能挤出水来,温度却居高不下。林放父子的自行车颠簸在崎岖的山路上,自行车快散架似地发出“吱嘎吱嘎”的怪声,林放紧紧抓住父亲的衣角,生怕一松手就被甩到车下。
  
  父亲的自行车轮碾过枯叶的声响,和整个山里不曾停止的蝉鸣交织在一起,有嘈杂的安详。阳光透过树枝照在父子俩身上,散发着整个夏天最后的热量。
  
  光线沿着父子俩的轮廓,勾勒出一条浅色的边。热气不断从身体涌出,最终蒸发在潮湿的空气里,衣服湿透紧贴在后背上,更显得难受。
  
  过了前方的隧道就是乡下的奶奶家。
  
  父亲明显松了口气,转过头脸上露出了“快到了,再忍忍”的喜悦,林放眯起眼,父亲的笑被阳光冲刷得温暖起来。
  
  这是林放第一次回到乡下。
  
  面对全然未知的世界,九岁的林放既紧张又不安,只能紧攥住爸爸的衣角来表示对乡下的陌生和抗拒。刚进入隧道,就像被卷入一个巨大的黑洞,看到的尽是黑暗,听见的只有自行车的“吱嘎”声才稍感安心;转眼间,又被灼热的光线填满了眼睛,下意识用手遮住阳光;心突突直跳。
  
  眼前临江的小村庄,是爸爸的故乡。
  
  林放握住爸爸伸过来的手跳下自行车,僵硬的身线在落地的一瞬间松弛下来。爸爸蹲下身子,轻轻理顺儿子细软的头发,苦笑道,“不回去了,好吗?”
  
  几乎能明确感受到,放在头上那双手的颤抖。林放蠕动着嘴唇,无比迅猛的喘息扯得呼吸也变得急促,终于还是没发出任何声音,只拼命点头表达想要说的话。
  
  自从那件事后,林放就失去了说话的能力,本来就内向沉默的性格更加变本加厉的乖戾。抱着“与其在城市里消沉,不如到乡下来散散心”这样的想法缸恿┨ど狭嘶叵绲穆吠尽?br
  
  林颐文踏进院子,看见儿子依旧坐在院子里,脸上的表情模糊不清,五官像被揉碎在阳光里。
  
  一个星期。
  
  整整一个星期,林放还只是呆坐在院子里,不肯出门见人。原本以为,来到陌生的环境重新开始会对林放内向的性格有所改变。林颐文眼底闪过一丝无奈,朝儿子走去。
  
  坐在院子里的两人,父子间气氛静谧得有些尴尬,林颐文首先打破沉默,“阿放,无论如何下个星期必须去参加村里小学的考试。”
  
  ***
  
  “吱呀——”
  
  林放终于硬着头皮推开门,内心挣扎着走进教室。乱哄哄的教室有片刻的安静,马上又归于喧哗。
  
  “新来的?”有人好奇地问,又补充道,“从哪里来的?”
  
  提问的男孩叫夏航,有双灵动的大眼,和嘴角若有似无更像是嘲讽的微笑,却出乎意料动人而又清秀的面孔。夏航眉头微皱,又问,“你怎么不说话?”
  
  林放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怔怔地盯着那个逐渐靠近的人影,下意识咬住唇边摇头边往后退。才刚转身,脑门就磕在门框上。顾不了许多,林放忍着疼捂着额头一溜烟跑了。
  
  夏航摸上了自己的脸。那家伙,莫名其妙的怪人。“害怕我吗?”“为什么害怕我?”“我有什么好害怕的?”“凭什么害怕我啊?”那些统统冒出来的胡思乱想,上不去下不来哽在心里让人不舒服。不管是被人讨厌还是让人害怕,都是夏航没有遇到过的事,内心有无限的委屈。
  
  还没缓过神,走廊脚步声塔塔地近了,教室门再次被无预警地推开。
  
  只见监考老师拉着一个矮小的身影走进来。那人比自己略低半个头,细软的褐色头发,低着头,看不清脸,双手使劲绞在一起,正是刚才的林放。老师随便指了个位置,拍拍林放的肩膀,说道,“你去那边坐吧。”
  
  林放匆匆抬起头,接触间,气氛蓦地凝固下来,又慌忙低下头,默默走到座位上。
  
  以夏航的眼光来看,这讨厌鬼的长相也未免太过平淡无奇,比夏航还要矮上半个头。又扭头瞧了眼斜后方咬着嘴唇做题的林放,更加确定了心里的想法。
  
  夏季的天总是热得叫人昏昏欲睡,尤其是笔在纸上毫无节奏单调的沙沙声,听了不知多久,夏航把头枕在手臂上,慢慢竟然无知无觉地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很快就被监考老师的怒吼声吵醒。周围的窃窃私语及哄笑声让夏航有些不好意思,抓抓头揉揉眼睛,马上拿起笔开始考试,但紧接着突然想到,那个怪人是不是也在嘲笑着自己?似乎格外无法忍受在那个人面前如此丢脸的自己,夏航的眼睛偷偷向斜后方瞄去,那人的座位已经空了,究竟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呢?
  
  依旧有很多思绪在纷扰。
  
  转过头,迎上的是监考老师铁青的脸。
  
  “叫夏航的!还想不想继续考试了!”
  
  周围又是一阵哄笑。夏航脸涨得通红,拿起笔在考卷上心不在焉地涂写着。
  
  心里有个清晰的念头,还好没有被他看到。
  
  暑假结束后的天却更热一点。傍晚,只有一整个梦幻而低压压的暗色天空。烧红了半边。
  
  放学后的教室,只有夏航一人在奋笔疾书。因为数学成绩很烂,被老师放学后留下来做习题早已成家常便饭。天色渐暗,还有大半习题没做完,夏航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学公式,一阵恶心,以及占满了整个心脏的烦躁。
  
  “一个长方形花圃,中间有一条宽2米的人行路。花圃长50米,宽30米。那么,种花的面积是多少平方米?”夏航瞪着习题,嘴里嘟囔着,“死老头,出这么难的题整我!”
  
  丢开笔,把脸埋进手臂里,脑子里乱成一团,沦陷在各种陌生的数学符号中。随后夏航索性冲出教室。
  
  必须出去走走,脑袋要爆炸了,他想。
  
  永远只有放学后才空空荡荡的操场,夏航漫无目的地走在边线外,想到教室里半张未做完的习题卷,心下一片茫然。突然间眼前一亮,角落里有颗被体育老师忘记收起来的破旧篮球,夏航捡起球,大步流星跑到篮框下,像甩开所有杂念般狠狠往篮框砸去,有种发泄后的快感。
  
  三年级的男孩身高还不到篮框的一半,最初的兴奋褪去,玩篮球也提不起精神。始终惦记那大半张没做完的卷子,夏航匆匆跑回教室,打算今天先向老头子求情放自己回家。
  
  说是老头子,其实数学老师不过才三十出头点,姓卓名光中,今年刚从市里新调过来,身怀满腔教学热情不免对镇上的学生要求稍高,平常三天一大考两天一小考,时不时还要给成绩差的同学课后补习,可苦了平常懒散惯的夏航。
  
  推开办公室的门,里面外面的人都吓了一跳。
  
  “小哑巴?”夏航急了,“老师呢?”
  
  林放受了惊吓般飞快低下头,不发一声。任凭旁边夏航吼破喉咙,气得吐血就是不发出任何声音,头低得都快掉到地板上了。夏航看在眼里,恨得牙痒痒,偏偏又拿林放没辙。刚开学那会,班上同学对大城市来的林放充满了好奇,林放不说话都以为是胆子小害羞,时间久了才知道他是真的不会说话,“小哑巴”这个绰号也就迅速流传开来。
  
  吃定林放不敢反抗的软弱个性,原本只是私下里偷偷称呼的绰号,如今已经肆无忌惮代替了当事人原来的名字。无视林放涨得通红的脸,夏航恶意地在
  
  “小哑巴”三个字上加了重音,见连耳根都烫得发红的林放,身体还在微微颤抖,就是固执得不肯把头抬起一分,林放唯唯诺诺的样子让夏航胸口充溢太多的挫败感。
  
  比数学成绩总是不及格更懊恼的挫败感。
  
  他总是记得开学前的那一幕。从最初的惊奇,到诧异,到尴尬,到丢脸,到莫名其妙,到现在的愤怒……
  
  谈不上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可每次见林放那种像撞到鬼的表情就是让人心中不爽。
  
  一向在老师和同学前能说会道的夏航何时受到过这种冷遇。
  
  就像现在……
  
  瞬间被没来由的怒火烧红眼睛,夏航对着林发下巴就是一拳。又快,又准,又狠,林放没防备一拳被放倒在地上,下巴火辣辣地疼,坐在地上错愕地望着夏航。这是夏航第一次揍人,胸口“呼呼”地起伏,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的右手,瞥见地上的林放眼圈泛红,下巴上大块暗色擦伤的淤青。夏航倔强地维持着仰头的姿态,语气中有毫不掩饰地嫌恶,“小哑巴,真讨厌!”
  
  三年级还不能理解很多高深的单词,比如碍眼,比如鄙弃,比如誓不两立。讨厌,是世上能最轻易伤人的词语。夏航背着光,手紧贴裤边站在林放身前,兀地开口,一字一句凛冽道,“我,讨,厌,你!”
  
  被撂倒在地的林放垂下眼睛,默默承受夏航的怒气。
  
  弯腰伸手抓住林放的衣襟,强迫他的视线上移,那双儒弱的眼睛里有个面孔狰狞的夏航。林放直觉性地在夏航手里挣扎,又被一勾拳狠狠打在小腹上安静下来,一时,只听见林放疼得大喘气地呼吸声。
  
  夏航转过身站直,等心情平静后开口,“你讨厌我,我讨厌你。咱们这样就扯平了。”
  
  再也没有谁更讨厌谁,夏航无意识地握紧了手,心想,这样扯平了,也好。
  
  临走时,夏航没有回头,像是自言自语,压低声音道,“为什么害怕我?”
  
  背对林放的夏航看不到林放手忙脚乱的比划,也看不到林放通红脸死命地摇头,他只听到这紊乱分不清谁的喘息声,随即跨出了办公室。
  
  夏航昂首挺胸推门走出办公室时,正好与回来的数学老师打了个照面。
  
  “那个……老师……”夏航顿时手足无措,结巴道,“习题……”
  
  “刚才去教室我都看到了,做得还行,今天先回去吧,以后上课认真听……”又像想起什么,补充道,“不准开小差。”
  
  还行,还行,还行……
  
  夏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平时认真做的题目都逃不过被挨骂的命运,更何况还是大半张没完成的习题卷,但回家的诱惑还是让夏航把到嘴边的狐疑给咽了回去。
  
  恭恭敬敬地说,“那,卓老师再见。”
  
  老师伸出手揉进了夏航的头发,无奈笑道,“你这小子,嘴巴倒挺甜。”
  
  林放早在老师进来前就已经站起来,如果夏航临走前,回头再看林放一眼,那故事又会怎样发展?可是,这世上哪有什么如果。
  
  夏航直到离开,再没正眼瞧过林放。讨厌林放,连看到他都觉得厌恶。
  
  第二章
  
  刚才的梦,走进了混沌不清的黑暗里。
  
  漆黑的梦里,开始闪烁着五彩斑斓的光,像推开一道古旧的木门。旖旎的光彩就在脚下旋出一个不断扩张的角度。
  
  一个人走在黑暗的梦里,到处都是跳跃的灯光,走不到边际。
  
  然后是一个单薄而孤独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梦里。
  
  “夏航……夏航……夏航!”数学老师紧握手里的粉笔,“啪”地一声断成两段,粉笔头擦过黑板发出尖锐的响声。
  
  夏航刚被同桌从梦里推醒,揉揉眼睛,就看到数学老师一张面色铁青的脸,心中暗叫不妙。
  
  果然——
  
  “放学后留下来!”数学老师重新挑出一根长粉笔,推推鼻梁上的眼镜。
  
  夏航撇撇嘴,翻了个白眼,心里暗骂,死老头,哪天放学我没留下来啊!
  
  卓老师见夏航不甘愿地皱眉,早已见怪不怪,低声安抚他道,“从今天开始,林放也要陪你留下来,所以……”
  
  林放?
  
  昨天出手打人的经过还清晰地留在夏航脑海,突然听到林放的名字,虽然表面上态度想极力保持自然,但实际上已经心虚到不敢看老师的眼睛。才三年级的某小孩早就被人看穿而不自知,卓老师语意诡异地问,“怎么?不愿意?”
  
  “他数学全年级第一,留下来干嘛?”夏航不解。
  
  此刻,所有同学的视线齐刷刷集中在老师身上。
  
  “咳咳。”只见数学老师装模作样轻咳几声,话锋一转,“现在上课时间,都专心听课。”
  
  夏季的高温渐渐褪去,天顶低垂,无星无月,最后一点光亮被湮没在重重黑幕中。
  
  与夏航的磨磨蹭蹭不同,林放早早赶到办公室,等夏航到时,林放的题目都已快做完一半。数学老师若有所思地摸摸林放的头,丝毫不掩饰眼中的赞许,“不错不错,下次该找些更难的题。”
  
  夏航在一旁气得火冒三丈,数学输给“小哑巴”丢了面子不说,抓起今天的习题卷照例又是一阵晕眩,一肚子气地使劲把自动铅笔按得“嘎吱嘎吱”直响。
  
  “夏航!你这小子,老实点。”实在忍受不了那个近似噪声的声音,卓老师凶道。
  
  恨恨地收起铅笔,虽说同样被老师留下补习,但一个补差一个提高,又要面对自己最讨厌的人和数学,夏航的自尊心从没有像现在这般脆弱。心里窝火,看什么都不顺眼,连本来会做的题目也看不懂,又不想当着林放的面向老师求助,现在脑中更是一片空白。
  
  才不一会,卓老师想要开溜,“你们先在办公室里做题,我出去走走,有什么不懂的等回来问我。”
  
  见林放乖巧地点点头,夏航嗤之以鼻,不屑地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就知道装好人。
  
  “哎哟——”夏航的后脑勺冷不防被人从背后猛敲一下,大声哀嚎,“疼死了!疼死啦!”
  
  “你这小子,别看我要走,就乘机欺负人。”卓老师捏住夏航脸颊用力往两边扯,不理会他的鬼哭狼嚎,恐吓道,“如果被我知道你欺负林放,每天就多做一张习题卷。”
  
  满意地见夏航的小脸微微泛着白,还硬撑着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卓老师抿嘴偷笑,随便交代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就找不到人影了。
  
  周围突兀的气场,尴尬,除了尴尬还是尴尬。
  
  上一秒的静默这一秒就被夏航的喃喃歌声代替,夏航有个喜欢哼着歌做作业的习惯,从“格叽格叽格叽格叽格叽格叽,阿姨洗痰盂……”到“小邋遢,真呀真邋遢,邋遢大王就是他……”无一遗漏。
  
  那年,村上最火的动画片就是《黑猫警长》,每晚六点半,村上家家户户都整齐地传出“啦啦啦,啊啊啊,黑猫警长……”,虽然比不上城里放的《圣斗士星矢》,村里小孩还是看得津津有味。
  
  小小年纪便有不少小孩梦想着总有一天能够走出村庄看看外面的世界,去看看到底什么是圣斗士,为啥城里人都那么喜欢看?
  
  夏航也不例外。夏航的数学不好,数学不好也就是考不到城里的学校,意味着永远离不开这村子。但是数学题的难度却不为夏航的意志所转移,不好的仍然不好,着急也没用。
推书 20234-02-26 :法医阴阳眼——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