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关系——柿落

　　他见我笑，又冷哼一声，
　　你真是从来都不可爱。20分钟到了。
　　之后别过头不再看过来。
　　我慢慢把手伸过去，小心地，握住他掌心，冰凉一片。
　　可是你从来都很可爱。
　　他没动。
　　我们都是明白人，这不是在拍电视剧，我掉几滴愧疚泪，他叹几口无奈气，然后彼此谅解，该幸福的幸福该放手的放手，有人去做炮灰，有人皆大欢喜。
　　那么多无法改变的东西，你激动反而显得小丑，最好的解决方式，也许恰恰是沉默。我不解释，不代表我不自责，他不追问，不代表他不伤心。
　　我们以最恶劣的模式开始，最火热的方法相处，最冷清的结局收场。
　　说句烂俗的台词，
　　全因我而起，皆是我的错。
　　东京，已在脚下。

　　67
　　没急着买返程的机票。
　　热度退下去，人也理智多了。我不爱李易峰，我离开，我爱付辛博，我不一定回去。好多事其实还没想明白，以后的路也不确定该怎么走，暂且把那些都放在一边，好好享受我人生中第一次的外国之旅。
　　小白依旧臭着脸，刚下机就准备给我预订回S市的机票，我笑着拽掉电话，很没心没肺的样子，
　　那么急着赶我走啊？我可头一次来鬼子的地盘呢，什么怀石料理，箱根的温泉，涉谷的大卖场......对了，还有秋田那地儿的美女,你要不带我去瞧瞧那真良心大大地坏地干活！
　　男人冷淡地扫我一眼，
　　你不火烧火燎地回去会情人了？
　　呵呵......我接过他手里的皮箱，夸张地深呼吸两下，空气干燥而清冷，一切都还不一定呢，在一起当然好，如果......
　　如果没办法在一起呢？他突然插嘴。
　　这孩子，咳。
　　那只能一个人过了。我抽出顶鸭舌帽，认认真真戴上，又扑棱半天刘海儿。造型OK，接下来大泡日本小妞，YES！
　　那我......他语气软下来。
　　果然。
　　说不定我找个美女将就着混日子，生一堆闹哄哄的小屁孩，也挺好，呵呵。我摇头晃脑地往前走，男人停了一下，又跟上。
　　小白，好好过。
　　半眯着眼慵懒地走在东京暖和的太阳底下，我轻轻地，祝福。
　　......
　　同样的话又说过一遍。彼时，地点依旧在人流熙攘的成田机场，冬日将尽。我提着比来时重了一点的行李，身上也多出几件银座卖场的新潮饰物，笑着站在登机口挥手。
　　男人嗤笑我肉麻啰嗦加恶俗，然后非常不厚道地摘下我食指那枚施华洛世奇，然后说这是给我未来老婆的先让你这个白痴试戴一下，然后上来抱住我完了马上就松开，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望着他的背影。直到它变成许许多多人的背影。
　　S市的冬天，也快过去了吧。
　　然而就像我没说完的那句话一样，一切都还不一定，在一起当然好，如果......我没想过如果，它却真真实实在发生。
　　回去的时候正赶上新年，遍地都是喜气洋洋的味道，扎西估计早早就赶着火车与家人团聚了，同租的房子似乎安静很久，安静得，仿佛已蒙上一层薄薄的陈旧。
　　我还记得在门口，男人迷路的小狗似的蹭上我的腿，落寞又委屈地一遍一遍叫着小井。我还记得在那个房间里，我们疯狂地做爱，末夏清冷的风穿过窗户吹干他额头的汗。我还记得自己决绝地赶他走，看他一步一步远离时，心里涌出的酸楚。
　　我患得患失着，想笑，却难受。
　　付氏少爷即将大婚的消息已传遍全城。
　　除夕那天，我在楼下便利店买了一袋速冻饺子两包烟，半个呵欠没打地看完春节联欢晚会，十二点时把饺子下锅煮了吃，吃得很干净，汤都不剩。躺在床上抽了会儿烟，没开灯，窗外的烟花轰轰往天上冒，晃得我的脸忽明忽暗。翻了个身，睡不着。
　　讨厌这种日子，说不出来的讨厌。
　　三点多收到闫安的短信，乱七八糟一大堆，看就知道是俗气又欠水准的群发信息。没过多久，手机又震起来，是李易峰。
　　白痴，如果现在很快乐那我祝你不快乐，如果现在不快乐那我告诉你有人跟你一样不快乐。
　　我笑着回复：很快乐，谢谢。
　　大年初一，5：30就起了床，抽风似的把家从里到外擦了一遍，忙活到下午，发现之后无事可做，于是又抽风似的再从外到里擦一遍，直到深夜。浑身湿淋淋地躺上床，以为这下该沾枕头就着，结果，还是清醒得离谱。
　　大年初二，翻出所有衣服呼哧呼哧地搓了满厕所泡沫。
　　初三，一块钱的环路做了26圈，害司机以为遇到变态杀人狂。
　　初四，动物园的猴山旁边发呆，最后猴子没看着倒发现一群野猫在那勾勾搭搭。0FECB:)授权转载惘然【club.xilu.com/ann77】
　　初五，收衣服，弄坏四个晾衣架。
　　初六，叠衣服，闲下来时又洗了一遍家。
　　......
　　一个星期过去，我几乎和睡眠saygoodbye，黑眼圈都没有。听说人连续15天不睡觉就会疲劳致死，算一算，我的日子好像也不多了。
　　门开，男人焦躁又隐忍怒气的脸恍若隔世。
　　你怎么来了？我叼着牙刷满嘴白沫，声音呼噜呼噜的。
　　他表情越发古怪，没说话，直接进了屋飞脚把门踢上。
　　突然就很想睡觉。
　　听说你去日本了，还回来干什么？
　　男人一屁股摔在沙发上，有些气急败坏。我怔了会儿，颠儿颠儿跑去漱了口，脸擦干净笑意盈盈，
　　嫂子最近怎么样？没打算给我生个大侄子啊？
　　......
　　遭到狠狠一记白眼后，我收起笑，半天，闷闷地开口，
　　KIMI，谁告诉你我回来的？
　　哐啷一声，茶几被踹翻，男人一把扯过我衣领，发疯似的狂吼，
　　井柏然你到底有没有脑子，有没有心有没有肺？一声不响地跑去日本，我以为你总算找到归宿，能安定下来了，结果刚刚那个姓李的给我打电话说什么你回来了，要我好好照顾你别让付辛博欺负了。你搞什么？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付氏的儿媳妇儿是秦涵，那你他妈不在日本好好呆着又跑回来干什么！想看付辛博搂着别的女人结婚生孩子高高兴兴过日子吗，啊？你丢了魂儿了脑袋变白痴！
　　我也是......回来才知道......我小声回答。
　　一拳打来，眼冒金星。
　　井柏然你个傻子！照镜子瞧瞧自己现在什么鬼样儿，一头扎进去就不出来，姓付的有什么能耐？你为他放着好好的日子不想过，连尊严都不要了吗？你要去砸了人家婚礼吗？你个蠢到家的，就不能醒醒？对自己好一点就那么要命？那当初还说什么都忘了都过去了不在乎了？你倒是不在乎个给我看啊！笨死的猪！
　　我喉咙发硬，嘴巴往下一扁，
　　我也......想要......爱啊......说完，哇地一声扑到也红了眼眶的男人的身上。

　　68
　　掉了一通猫崽儿，在男人飘着CKOne味道的温暖怀抱里安静入眠，醒来天已黑透。
　　醒了？要不要再睡一会儿？KIMI没戴眼镜，睫毛轻轻颤动，竟有些秀气。
　　他已经很不一样了，跟任何时候我认识的乔任梁都不一样。
　　条件反射般从他怀里弹出来，我拍拍发肿的眼窝，很不好意思，
　　呵，都睡迷糊了。你一直在啊？
　　废话。
　　嗯。男人点点头，抓了眼镜戴上，起身。
　　气氛一时尴尬得要命，我胃里空空，站的力气都没有，出了一身虚汗，
　　你......
　　我们先去吃饭。KIMI披上西装外套，拉着我到门口，自己先穿好鞋，又蹲下去拿过我的球鞋，别别扭扭地给我套上，低头系鞋带，
　　这几天没好好吃东西吧，瘦成一把骨头，抱你差不点没把我硌死，猿猴都比你有肉！
　　看他忙活半天终于系成一个漂亮的蝴蝶结，我微笑沉默。
　　好了，走吧，带你吃好的去。
　　嗯。拉住伸过来的手，温暖的触觉，一如往昔。
　　我吃的不多，理所当然地被狂念一通，最后男人硬打包了两份10寸
　　小井，KIMI开着车，不时往我这里看一眼，过得好不好？
　　嘴巴被衣领包住，我声音闷闷，挺好的。
　　跟李易峰？
　　......嗯。
　　你们......为什么分手？
　　嗯？哦......不大......合适。
　　......男人没再开口，镜片上全是斑斓的霓虹，隐去目光。
　　车子开得飞快。
　　你呢，好不好？半天，我把脸从外套里伸出来。
　　不坏。
　　跟嫂子怎么样？
　　他食指轻轻敲着方向盘，转过头，
　　挺好。
　　我了然地笑笑，又缩进棉衣里。
　　天开始下小雪，隔着挡风玻璃，化成颗粒状液体。
　　还爱付辛博？男人继续开着车，不冷不淡地问了一句。
　　我半眯着眼，不理会。
　　还爱着吧？
　　......
　　小井你真是......
　　......
　　他明天举行婚礼。
　　我睡着了。真的。
　　第二天是周日，雪霁天晴朗，腊梅处处香，骑驴把桥过，铃儿响叮当。我打扮得溜光水滑出门找工作。
　　这张老脸是怎么也豁不出去再回原来的公司，就让那帮姐姐妹妹们以为我还在东洋恋爱happy呢吧，也让主管少操点心，多活两年。
　　唉，又一个人了。不多不少，不坏不好。
　　想来自己也算小强，一个星期，恢复得七七八八，瘦是瘦了点，好在一张皮相还能充充数。里面的东西，烂掉也罢，疼是疼着，不去想的时候，其实也不很难受。或许，顶着这个躯壳，还要过好多好多年，伤口就算不好，痛苦也会渐渐习以为常。
　　没什么好颓废的了，无非自寻烦恼。
　　在大街上傻乎乎地比领个铁臂阿童木的造型，整整衣领，混饭吃去。
　　如果我不贪慕虚荣地为那一两千块钱的工资想去Hilton当服务生，如果我进了大堂后能四下看看贴满墙壁的大红喜字，如果我多个心眼儿注意到酒店门口多了好多绅士贵妇名牌跑车......如果，没有如果。
　　我他妈真背到家了。
　　整个酒店经理级别的人都没空搭理我的间隙，听到一男一女一狗的窃窃私语。
　　汪汪汪----
　　哎呀，Lily，你儿子都长这么大了~~~
　　嗨，老庞，这么巧。宝贝儿，叫叔叔~~~
　　汪汪汪----
　　乖~一会儿叔叔带你啃骨头去！
　　最近都没见你啊，老庞，今天这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别提了，有块地皮出点问题，我这才从比利时飞回来，付家公子的婚礼，敢不给面子吗？
　　哎呀，真巧了，我今天也是陪我老爸来参加婚礼的，唉~~~又一个极品坠落了......我要是早点认识付辛博就好了~~~
　　呵呵，你这么个大美女还愁找不着郎君啊？赶明儿把我侄子介绍给你，那小伙儿也很不错的......
　　呵呵，您太会开玩笑了......
　　汪汪汪----
　　......
　　不用说，刚听见一个付字，我就撒丫子开溜了。妈的，真能撞枪口！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看就是些披金戴银的有钱主，流莺艳蝶，纸醉金迷。幸好新郎官还没现身，混着人流，我一步一步离开Hilton。咳，爱情没了，工作也跟着掉链子，我这辈子是不是跟姓付的犯冲啊？
　　回到青天白日的大马路上，低头踢着小石子儿，心里，无限郁闷。
　　忽然有只爪子搭上后背。该不会......
　　我满头冷汗。
　　HELLO，甜心！很陌生的公鹅嗓。
　　转身，从下往上，依次看到：NIKE球鞋，西装裤，白衬衫，铂金耳钉......然后，是一张坏笑着很欠扁的脸。
　　没等我开口，很欠扁的脸上同样长得很欠扁的嘴巴又张开，
　　亲爱的，你可爱的小脑袋里现在一定在拼命思考眼前这个帅到天崩地裂水倒流飞沙走石鬼见愁的美男到底是谁对吧？啊哈~~~
　　......我的表情绝对很冷。
　　不用猜了！那小子摆摆手，靠过来，我叫秦炎仕，哈哈，怎么样？很不错的名字吧？
　　这家伙讲冷笑话的水平还不是一般强大。
　　咦？你好像还是很迷惑哦~哈哈，没关系，我说个人名你就知道我是谁了！
　　他嘴巴贴近，异常暧昧地在我耳边嘟囔了几个字，我瞬间僵化。
　　走吧。姓秦的小子大大方方拉过我的手。
　　干吗？刚刚的震惊还未消退，我对他自来熟的性格有些抗拒。
　　走啦~我有话跟你讲！

　　69
　　男人拽着我蹦蹦哒哒地往前走，越走越不对劲，这......
　　很干脆地甩开他，我掉头就跑。理所当然被拦了下来。
　　喂！你干吗耍我？嗲得要死。
　　你先耍我的。
　　这这这不是谁耍谁的问题，我有话跟你讲啊！
　　你有话说我洗耳恭听，拉我去Hilton请问阁下是个什么意思？
　　那个......
　　很好，没动静了。
　　我继续往前走，看着这脸蛋还不错神经巨大条的小子就没来由的心烦。
　　喂~~~酒店里也有好多房间的啊，我们随便找一间聊没关系啊......
　　我是同性恋。没办法，杀手锏交底了，看他还胡不胡搅蛮缠。
　　这个......什么逻辑？
　　我是同性恋所以跟我开房的男人很危险。
　　啊~哈哈，这样哦~~~~~
　　是啊是啊，所以你还是快点好狗不挡道吧。
　　没关系的，我也是GAY。
　　！晕了。
　　姓秦的家伙扑腾一下跳到我面前，眨眨眼，再眨眨眼，嘴巴一撅，胳膊一横，十足的赖皮相。
　　你不许走啊不许走，我好不容易才抓到你的，呜呜，要不是刚刚我眼尖，你又要溜掉了，呜呜，不许走啊~~~
　　三滴冷汗，谁告诉我有钱家的少爷都挺人模狗样的？
　　你......早就认识我？
　　那是，男人摆弄着跟他这一身西装革履半点不相称的BOBO头齐刘海，美得不知道北，我姐夫的小情儿我哪能不知道？
　　妈的，谁他小情儿？！
　　你姐今天结婚你跑出来跟我装神弄鬼干什么？
　　哎呀你吃醋了？
　　没有。
　　就有！
　　没有。
　　肯定有！
　　肯定没有。
　　没有我是你儿子！
　　有我是你老子。
　　靠，这绕什么呢啊这？
　　我不再搭理更年期提前的臭小子，斗牛似的蹭蹭往前走。
　　都说了不许走了！姓秦的阴魂不散，瘦不拉几力气却很大，堵得我躲不开。
　　你到底干吗啊你？怒了，随便个小屁孩都能拦了我的路，传出去在Conorusher那两年简直白混了。
　　这回他倒不罗嗦，直接拖着我往回走。
　　直把我再次拖进Hilton的豪华大厅。
　　人已经熙熙攘攘了，我们站在边缘，里面是怎样一番光景我闭着眼都能猜到，却不由自主地伸长脖子看向中央的位置。
　　那里，是今天的主角。
　　姓秦的拉着我往另一个方向走，慢慢地，远离那个流光璀璨的地方。我有些迈不动腿，着魔似的拼命看着那里。其实，什么都没看到。新郎，新娘，家长，花童。我都没看到，全部模糊成一片明亮的温和，不尖锐，却伤人。
　　男人给我带进顶楼的旋转餐厅，VIP包房。
　　搞得像要签订不平等条约似的。
　　哈哈，请坐，要不要喝点什么？
　　不必。人家小舅子估计今天也是焦点，没理由跟我这个所谓的小情儿在这耗着，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先告诉你一声，我跟付辛博已经没任何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