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媒饺子仙 上——周礼

　　中年妇女听他这么说，那意思自然是给得越多越显示出心诚，越能得到神灵的庇护。她连忙打开皮夹，将身上带着的钱全部交给了算命先生。
　　刘家明暗暗心想，这个骗子好手段，话里带话，明里头是让客人自己看着给钱，实际却语带威胁，逼客人倾囊而出。
　　这位中年妇女刚离开，又有一位老太太走上前来，替快要生产的儿媳妇卜卦。仍是按前面的程序进行，但这次，算命先生看了竹签却面露喜色：「恭喜老人家贺喜老人家，你儿媳妇这次生育，将会母子平安。」
　　老太太听了这话，不禁喜上眉梢，双手合十，不住地拜着上苍。
　　算命先生接着说道：「老人家，上天有好生之德，如今保你一家平安，我们理应表示一下感激之情才是。」
　　老太太乖觉，赶忙将手伸入衣兜里掏出钱来。那算命先生却仍不肯罢手，又说道：「如果我没算错的话，你儿媳应该会生下一个健健康康的男婴。」
　　老太太听了，又是一喜，又向他手中多塞了几张钞票。
　　刘家明在一旁越看越气愤，如今医院生产条件那么好，很少会有人出意外，生男生女本是概率问题，两者各得百分之五十。这算命先生信口胡言竟拿了双份的钱，这钱未免也太好骗了吧。
　　想到这里，刘家明向前跨出几步来到那算命先生跟前。算命先生抬起头，微微一笑道：「小兄弟，你也要算命吗？」
　　刘家明努力压制住心中的怒气，朝他笑了笑：「我先问先生一个问题。」
　　「哦？什么问题？」
　　「先生替人算命，可给自己卜算过？」
　　听他这么问，算命先生倒是一惊，但随即又正色道：「我虽给人算卦却算不出自己的，正所谓普度众生，命系于天。」
　　刘家明不免好笑，敢情这位还以为自己是如来佛祖的儿子啊。
　　刘家明哈哈一笑：「既然如此，先生可愿意让我为你算上一卦？」
　　算命先生的脸上顿时流露轻蔑的神情，不屑地问道：「你也会算命？」
　　刘家明咳嗽一声，随口胡诌道：「你不知道，我也是刚从北海拜师学艺归来。虽然未必比你的法术高明，却也略通一二。」
　　围观的人群中传出了附和之声，要求刘家明也施展一下本领。算命先生一人压不过这许多人，只得勉强答应：「好吧，你要如何替我算卦？」
　　刘家明沉着地说道：「方法很简单，只要你吃下我这里的三颗饺子，我就能算出你脑海中的念头，以及最近三天内的运程。」
　　他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刚才由饺饺悄悄做好的饺子来。热气腾腾的饺子散发出扑鼻的香味，不禁让人垂涎，但那算命先生却迟疑着不肯伸手来接。
　　刘家明笑道：「先生在疑心什么，这里这么多人看着，你还怕我在饺子中下毒不成？」
　　那人仍是不接。
　　「既然你不信任我，那我就先吃一颗饺子给你看看。」他说着便拿起其中一颗饺子塞入口中。
　　算命先生瞪了他一眼，硬着头皮接过另两颗饺子，将它们拿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看。
　　「先生请放心吧，只是寻常的饺子，不会生出三头六臂来。」
　　人群中爆发出欢快的笑声。
　　那算命先生在舆论的无形压力之下，只能犹豫着吞下了第一颗饺子。
　　「嗯，好吃！」
　　听他赞美起饺子的味道，刘家明不觉好笑。这种时候，你还有闲情在这里品味道！
　　他一口气将两颗饺子全部拆吃入腹，说道：「我吃完了，你给我算命吧。」
　　「你先别急，待我慢慢卜算来。」刘家明煞有其事地将两眼一合，摇头晃脑念叨起咒语，嘴巴里叽哩咕噜的好不热闹。
　　可又有谁知道，他其实正在暗地里与饺饺做着心灵交流。因为刚才也吞入了一颗饺子，饺饺能够清楚明白地听到他的心声。
　　「饺饺，我们要揭穿这个骗子，必须先看透他的骗局。」刘家明在心中说道。
　　饺饺坐在他的肩膀上，豪迈地拍着胸脯说道：「放心，我已经弄清楚他的那点小伎俩了。」于是便将算命先生的骗术一一告诉刘家明。
　　刘家明一听之下，方才恍然大悟，拍了拍脑门，对算命先生说道：「先生的骗人招数还真是高明啊，我不动用仙术竟然看不出来。」
　　算命先生大怒：「什么骗人的招数！我用的可都是正宗的仙术！」
　　「仙术？」刘家明冷笑道：「全是你惯用的骗术吧。」
　　围观的群众们顿时骚动起来。
　　刘家明转过身，举起手向人群中一指，义正词严地说道：「那个穿黄色衣服的人，就是刚才算命先生第一个猜中他纸条上内容的人，其实是算命先生的同伙！」
　　人群中再次传来窃窃私语。
　　被指中的那个男人顿时惊慌失措地辩解道：「不、不，不是的，我也是来、来看热闹的！」
　　刘家明丝毫不理会他的狡辩，先向人群说道：「各位，这个所谓的算命骗术，其实说出来很简单：他刚才念出的『天有不测风云』这句话，其实是与他的这个同伙事先商量好的。而他展开的第一张纸条上写着的其实根本不是这句话，而是『家有一猫，如有一宝。』
　　「就是这样，他每次拿起一张纸条，念出的却是前面一张纸条里写的内容。依次类推，他就能将全部纸条上的内容『念』出来！对，他就是念出来的，而并非是算出来的！」
　　在场的众人一片哗然。
　　算命先生喘着粗气，气急败坏地叫嚷道：「一派胡言！你污蔑我！」
　　刘家明淡淡一笑，将他刚才随手扔在一边的最后一张纸条拿了起来，并把上面的内容展示给大家看。
　　「我是刚才最后一个被猜中纸条上内容的人，我在纸条上写的是『你是骗子』四个字。而大家可以看到，这最后一张纸条上写着的却是『天有不测风云』这句话。
　　「也就是说，这张纸条正是他的同伙所写，他们还偷偷在上面做了记号，以便辨认。而我写的那张纸条，其实被排在了倒数第二张的位置。」
　　大家拿过纸条一一传阅，发现纸条上果然写着「天有不测风云」几个字，而且在纸条的背面还画着一个小小的红星记号。
　　「啊！你果然是个骗子！」
　　大家一拥而上追打起那算命先生来。
　　算命先生和他的同伙被追得抱头鼠窜，连吃饭的家伙都弃之不顾地夺路而逃。
　　刘家明在后面一边追一边喊：「哎--先生--我还没给你算完呢，你怎么先跑路了啊！」
　　算命先生犹如过街老鼠般狼狈地回过头：「你还是留着你的仙术给自己算吧！不劳烦你费心啦！」
　　「哈哈！」刘家明笑道：「我刚才忘了跟你说，我算到你在三日之内，将会有伤筋动骨之劫难，还望先生千万小心！」
　　刘家明的话音刚落，那算命先生便脚底发软，一个趔趄跌倒在地上，抱着小腿哇哇大叫。他的同伙眼看着就要被追上，一把将算命先生从地上拉起来，死命地拖着他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哈哈哈！真是恶有恶报，大快人心！」
　　刘家明和饺饺一齐仰天大笑起来。
　　众人纷纷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道：「小伙子，你可真行，难不成真会仙术？」
　　刘家明被他们追问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插科打诨地打着哈哈。
　　这时，一直坐在他肩头上的饺饺却发话了：「家明，你是不是忘记什么事了？」
　　刘家明先是眼睛一愣，再是虎躯一震，最后是双脚一跳：「哇！我上学迟到了啊！」他拨开人群，拼了命地向公车站冲去。
　　肩膀上，饺饺冲天辫的绳结在冲力的作用下脱了下来，一把头发凌空飞扬，那飘飘发丝宛如「人猿泰山」。饺饺死死地抓住刘家明的衣领大叫：「臭家明，大坏蛋！我的头发要掉了啦！」
　　经过这件事，刘家明的脑子里突然迸发出一个新奇的想法：饺饺做的饺子那是一等一的好，饺饺用做出来的饺子算命那是一算一个准。自己何不在人多的闹市区租个门面，开一间店铺，一边卖饺子、一边顺便帮人算命呢？
　　饺饺对他的想法倒是没有异议，反而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那我们要起个什么店名呢？」
　　刘家明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灵媒饺子铺！」
　　第四章
　　饺饺没有想到，刘家明表面上得过且过，没什么上进心，骨子里却是个务实派。
　　本以为是说着玩儿的话，谁知他却当了真放在心上。过了没几天，就带上了饺饺，走街串巷地物色起店面房来。
　　开家小店铺不容易，选址很重要。
　　选在学校附近嘛，肯定不行，要是被同学路过发现了，非向老师打小报告不可；选在打马路上吧，也不合适，南来北往的人流量太大，万一把小交警吸引来，可麻烦了；可要是地址选得太偏僻嘛，也不好，人太少了啊，肯定没什么生意。
　　他选来选去，就是拿不定主意。
　　最后，刘家明终于把心一横，干脆将市内地图贴在墙上，给他来个掷飞镖决定，听天由命。可地图是贴上了，手边却又，没有飞镖，翻遍了整个卧室也找不着。
　　「这可怎么办啊？」他又为难了。
　　这时，饺饺却自告奋勇地跳了出来，默不作声地向他指了指自己头上的冲天辫。刘家明不解其意，困惑地歪着头。
　　「你笨蛋啊，真是笨死了！看到我头上的冲天辫没有？它可以自由变软变硬，软的时候想海藻，硬的时候可以当作暗器！」
　　刘家明有些醒悟过来似的摸摸下巴：「你、你要我把你当成飞镖？！」他原以为饺饺只是开玩笑的，却没料到他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刘家明头上冒汗：「你、你可别乱开玩笑哦，到时候我一飞镖掷出去，把你撞个头破血流！」
　　饺饺有些生气地说道：「你看我像是在跟你开玩笑吗？我是神仙、神仙！和你这等凡夫俗子当然不能比了。」
　　刘家明挺他这么夸夸其谈，心中倒也有几份不快：「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到时候脑袋开花可别怪我！」
　　饺饺站在书桌上扎了个马步，双手握拳放在腰间，气运丹田，将全身的力量集中于髪根一点：「你就放马过来吧！」
　　刘家明也不客气地提起这只「飞镖」，将他的头对准了墙上的地图，用力投掷出去。
　　「飞镖」饺饺从他手中飞出，学着武打片里的打斗场面大喝一声：「嘿！」
　　下一秒，「飞镖」饺饺的冲天辫抵达地图之上，他又学着武打片里的打斗场面大喝一声：「哈！」
　　令刘家明同学的下巴差点砸穿地板的是，「飞镖」饺饺的冲天辫真的如痛大头钉一样，穿透地图，牢牢地扎入了墙壁里，挺得直直的，果然如暗器一般。
　　「嘿嘿，怎么样，就跟你说我行的吧。」饺饺维持着头发扎入地图的状态，得意地笑了起来。
　　刘家明同学的嘴还没来得及合上，结结巴巴地说道：「是、是啊，服了你了。」
　　饺饺在空中手脚乱舞道：「还不快把我拔出来，我这样很难受耶！」
　　刘家明连忙起手去拔，却不料「飞镖」扎得太过牢固，竟然一下子拔不下来。
　　饺饺不耐烦地催促他：「快点！快点！」
　　「你别急，我再多用点力。」刘家明再加七成的力道去拔，谁知「飞镖」饺饺却依然纹丝不动。
　　这时的饺饺是真着急了：「啊！怎么办啊？不会永远拔不下来吧？」
　　刘家明也慌乱的直冒汗，他用双脚抵住墙角，浑身上下的力道，能用上的、不能用上的，全用上了。
　　只听到「啪」的一声，然后是「嗒」的一声，「飞镖」饺饺终于脱离了墙体，而刘家明却在一瞬间整个人向后倒去，重重地摔在了地板上。别误会，那声「啪」绝对不是饺饺的冲天辫离开墙体时发出的摩擦声，而是......墙体碎裂的声音！
　　刘家明呆呆的看着破开一片的墙，再看看饺饺的脑袋，只见他硬硬的冲天辫上正顶着一块剥落下来的墙体呢。
　　「......饺饺，这下子你下雨天出门也不用带伞了。」
　　「不行不行，你得帮我把它弄下来！」饺饺坚决不依。
　　「我刚刚费了那么大的力气也没能把你拔出来，你叫我怎么办啊？」
　　「不行不行，这样多丑啊！」饺饺顶着「雨伞」跳到刘家明的头上，又踢又扯又咬。
　　「......没办法了，只能用最后一招了。」刘家明叹了口气道。
　　饺饺的心中顿时燃起了希望之光，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他：「什么招数？」
　　......几分钟后，刘家明用剪刀把饺饺的头发沿着剥落的墙体边缘，一刀一刀地剪了下来，原来可爱的冲天辫，成了短短的马桶刷。
　　饺饺抱着面小镜子，自艾自怜道：「唉--可怜我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啊--」
　　刘家明拼命忍住快要爆发出来的大笑，回过头去看向连着墙体一起被拔下来的地图，饺饺的冲天辫刚刚扎入的地方很是明显。
　　他凑近了那张有点破旧的地图一瞧，不由得血气上冲：「饺饺，你这个飞镖扎得可真是地方啊！」
　　「怎么了？我扎在哪儿了？」
　　饺饺抱着镜子走过来，趴在地图上看，只见他刚才射中的地方甚为「巧妙」。那个方位的前面是一家大型医院，后方则是火葬场，左侧是关押重刑犯的第三号监狱，右边是一个标示着「禁」字的地方。
　　「『禁』是什么意思？」饺饺疑惑地问。
　　「......就是红灯区，即风化场所。」
　　「......」
　　尽管之后刘家明对自己和「飞镖」饺饺的表现极为鄙视，但在饺饺极力渲染的「天命不可违」的唯心主义论调之下，刘家明最终还是决定去那个「巧妙」的所在寻找店铺。
　　星期六。两人兴致高昂地出发了。刘家明心中想着，这个地方虽然缺点多多，但有些缺点倒也是优点，至少学校的老师和同学，断不会没头没脑的路过。
　　两人乘上公交车一路来到目的地，本来以为会冷冷清清的地方，竟然是与意料中完全不同的光景。各种店铺应有尽有，大大小小的充斥在整条街道上。
　　这样看来，还真不用他两一家店面一家店面地去找，估计整条街上也找不出几家待租的空房。思虑下来，刘家明索性直接找到了租屋中介打听出租情况。
　　一位胖胖的戴眼镜的中年男子接待了他，挺说他要找出租店面，顿时露出为难的表情。
　　「小伙子，实话告诉你吧，我们这里的店面都很抢手，若是一半情况下，你这个时候才来打听，绝对不会有空房了。但是我们这里还偏偏就有一间空房出租，就是不知你敢不敢租。」
　　刘家明有些犹豫的问道：「这店面有什么不妥吗？」
　　「其它都没什么，店面挺大，租金也绝对便宜，但是......那家店铺里......曾经死过人哦。」
　　听到这话，两人只觉得脖子根凉凉的，忍不住一阵哆嗦。
　　刘家明声音颤抖着问道：「是、是他杀吗？」
　　胖胖的中年男子扶了下眼镜说道：「不，是笑死的。」
　　「......笑、死......？」
　　「听说那家店铺原来的老板因为中了彩券而乐不可支，狂笑不已，最后乐极生悲倒地死了。」
　　「什么啊，」刘家明和饺饺不约而同地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呼了口气道：「根本就没什么嘛。」还以为是非正常死亡呢。
　　「你不介意吗？听说那里有时候闹鬼哦。」中年男子表情诡异地说。
　　「闹鬼？！」
　　「不过也只是有人传言而已，传闻的东西不能全信啦。」中年男子又扶了扶眼镜。
　　「怎么样？要去看看吗？」刘家明偷偷问饺饺。
　　「去，万一有鬼，你就保护我。」「可是......我也怕鬼啊。」
　　「瞧你那点出息！」刘家明对中年男子说道：「既然这样，那你先带我们去那家店面房看看吧。」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