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之鹰————一世芳华

作者:一世芳华  录入:02-03

薛人凤还是不说话。
丁情道:"沙漠之狐一向功必赏,过必罚。颜如玉背叛了沙漠之狐,你女儿当然要杀了她。却正好被我撞见。"
薛人凤忽然叹起了气,道:"可惜,可惜。"
丁情也跟着叹气:"你花了这么多心思,的确可惜得很。"
薛老爷子道:"我是在可惜你。"
"我?"
"你的确是个很聪明的人,死了真是可惜。"
他忽然一挥手,门外就有一批劲装利服的弓箭刀斧手破门而入。个个矫若猛虎,蓄势待扑。
所有的弓箭都对准了丁情和卓鹰。只等薛人凤一声令下,万箭齐发。纵然丁情剑法无双,卓鹰武功卓绝,在顷刻之间,也得万箭穿心,变成蜂窝。
丁情的脸色变了:"你早就打算,在事成之后杀我灭口?"
薛人凤冷冷道:"这都是你自找的。我派人去接应你,就是不想有杀你的一天。但是你却不知好歹。"
丁情道:"我若死了,上头一定会追究。你怎么交代?"
薛人凤冷笑:"我就说你突然得了重病,找你老子去了。"
丁情道:"好办法。"
薛人凤道:"好徒弟,为师最后再教你一句话,记得下辈子做人不要太聪明。"
"多谢。"丁情冷笑道:"我也有句话想说给你。"
"你说。"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就是这八个字。千年之前就已有人把这个道理用文字表达出来,千年之后,还是会有很多人重复这句话。
天网看不见,摸不着,却没有一个应该得到惩罚的人能逃脱的了。
薛人凤再挥手,道:"放箭!"
没有人放箭。那批蓄势待发,凶猛果敢的弓箭手全部像木头一样动也不动地站着。
"你们怎么了?放箭。"
没有人动,没有人开腔。这批人竟然真的成了木头一样。
这时,卓鹰忽然轻轻地摆了一下手:"放下。"
立刻,"叭叭叭"一阵响,所有的弓箭都掉在了地上。
薛人凤脸色大变,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站起来后,才看见每一个弓箭手的背后都立了一个人,一个简装劲服的大漠汉子,正用一把尖刀,抵在他们的腰眼上。每一个弓箭手的脸色都很苍白,额头上冷汗直冒。
他们每个人都是久经训练的战士,却在无声无息之间就被别人完全制住。
薛人凤的脸色变得惨白如纸,一下瘫坐在椅子上。
他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惨败。他现在整个人都似乎要崩溃。
丁情看着他的样子,也不禁叹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薛人凤的脸上突然出现惊慌恐惧的表情,跳起来,结结巴巴地说:"我...不是...不是胡云中,我也只是他的替身....给他卖命的奴才。我求你放了我吧。"
丁情只是看着他叹气,不说话。
"真的。..我做的一切都是他指使我的!....你放了我,我告诉你真正的胡云中是谁。"他一伸手指向大门口的方向,道:"就是他!"
所有的人都忍不住要回头去看。
门外并没有人。连个鬼影都没有。
等他们回头看的时候,薛人凤也连影子都没有了。
这人真是一条老狐狸。
可惜,再狡猾的狐狸也有栽在猎人手里的时候。
丁情没有追。卓鹰也没有动。
窗外却突然传来一声惨呼。一个人像口破麻袋一样,从半空中重重地摔在地上。
心脏上插着一支箭,一支神的箭。
然后丁情就看见了秦晓风。一脸冷酷的表情,眼中的仇恨和哀伤令人痛惜的秦晓风。
丁情的表情也变得哀伤而沉重。
他问秦晓风:"薛人凤死了,下一个你要对付谁?"
秦晓风冷冷道:"你知道的。你知道我要对付谁。"
丁情道:"你不能放过薛小华?"
秦晓风看着他,眼中的神情冷漠而带着讥笑,道:"你是不是要阻止我?"
丁情摇头。他只能摇头。
然后他就走了。没有再看卓鹰,一个人静静地走出去。
今天的天气并不好。他走出来的时候,天已经下起了小雨。
又绵又细的雨丝,飘在古老冷清的街巷中,缠住了一重重的房屋,也缠住了人心里的愁绪。
他在绵密的雨中停下来,仰起头,让雨水飘在他的脸上。
一个人已到了他身后。
他知道,却没有开口。
又过了很久,久到他全身的衣服都已被细雨打湿,他才低低地问了一句话:"秦晓风现在是不是已经杀了她?"
他身后的人就是卓鹰。卓鹰当然之道他所说的"她"是谁。
他淡淡道:"也许。"
丁情道:"你为什么不去?你和她本是注定的对手。"
卓鹰反问他:"你呢?你为什么不去看?"
丁情没有回答。
卓鹰冷笑道:"是不是怕你一看见她,就忍不住想要救她?甚至想为了她抛弃你所坚持的信念和公理?"
丁情闭上了眼睛。
卓鹰道:"你也知道她才是真正的沙漠之狐。薛人凤也只不过是被她驱使的走狗。但是你却不想承认。"
丁情的眼闭得更紧。
卓鹰的话虽然冷酷,却确实说中了他的心事。
卓鹰冷冷道:"你现在想去救她,也许还来得及。"
丁情的心里也在斗争。他是不是要去救她?救那个应该受到惩罚的女人?
这种斗争本身就是种痛苦。
他忽然回过头,看着卓鹰,说:"我想喝酒,有没有地方?"
第十三章,尾声。
黄昏降临时,雨下得更大了。浠浠沥沥,连绵不止。
山雨已来,山风却仍未休,吹得漫漫遍林的树叶一浪浪翻过背面,微微发白。
孤独的长亭,无灯,无月,无星,一片昏暗。
酒已经喝了很多,两个人却还没说过一句话。
一直到酒已喝光,无酒再喝时,卓鹰才淡淡地提起了一句:"我明天就要回去。"
一阵只有风声呼啸的沉默,很久,丁情才回了一句:"我来送你。"
卓鹰在看着他,道:"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落拓江湖的剑客?还是老谋深算的名捕?"
丁情的醉意很沉,道:"我根本不是个人。我简直不是东西!"
卓鹰叹了口气,道:"我看不透你。"
丁情抬起头,看着他:"你呢?你又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也看不透你。"
卓鹰沉默着,过了很久才缓缓道:"我还有两件事不明白。"
丁情笑了,笑得并不像在笑:"你也会有不明白的事?"
"你说你是六扇门里的一个大人物派来的。那个大人物是谁?"
丁情又笑了,笑得很愉快,道:"是我这辈子最尊敬的人--我的父亲。"
卓鹰又沉默了。
这次丁情先开口问他:"你还有一件不明白的是什么事?"
卓鹰凝视着他,缓缓道:"我想知道那天晚上,你对我是真心,还是假意?"
丁情的笑容凝固了,表情慢慢变得苍白而悲伤。他说:"你想不通是不是?想不通的事就不要再想了。"
他的眼睛里已经湿淋淋地滴下水里,又轻轻说:"我倒宁愿自己想不通。"
他的眼波温柔如水,眼中的神情让人心醉。
卓鹰忽然伸手把他拥进怀中。他抬起头,他们四目相对,近在咫尺。眼中的情意已如春水般温柔地流动。
他眼中的情意,别人看不见。但是他却能看得见。他的悲伤,也只有他才能与他分享。
两滴眼泪终于划过丁情的脸,他伸出手,回拥住他。
雨仍在下,夜色已吞没人间。
在这寂寞寒冷的荒山,已绝不会有人来打扰他们。无论明天是不是就要各奔东西,至少此刻他们正紧紧相拥,没有任何人能让他们放开。
卓鹰的手抚过他的背,落到腰间,拉开了他的腰带。
他回应地倒了下去,倒在摆满酒坛的石桌上。
桌上的酒盏立刻被挤落。酒坛打碎的声音淹没在"呼呼"的风声中。
夜太黑,风太大,这里也太冷。
丁情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中,已冷得在发抖,但他的心中却有一团火在燃烧。
卓鹰的手揉过他的胸,滑过他的腹,落在他的两腿之间。
他好像难以忍受地呻吟出来:"啊......"
他的眼泪忽然又落了下来。他想到了薛小华。
于是他的全身都开始收缩,从喉咙里吐出了两个字,很轻,很软的两个字:"快点。"
卓鹰也已无法忍耐,分开他的双腿,忽然间刺进了他。
丁情用力咬着牙,才不致叫出声。他疼得全身发抖,但是他不在乎。
人总要有发泄的时候,肉体上的疼痛永远是发泄内心痛苦的好法子。一个人要虐待别人也许很难,但是要虐待自己却很容易。
卓鹰能理解他,所以没有对他留情。他反而感激他。
痛苦会淡化,另一种消魂的感觉就像虫子一样爬上来。爬进血肉中,爬进骨髓里,最后爬进灵魂中。
消魂蚀骨,世上绝没有一个人能抵抗。
几度激情过后,丁情已完全瘫软。现在任何人看见他,都会认为他已经完全被征服。
但他不在乎。
因为现在他正躺着,只要他站起来,他就还是他,自由的,微笑的他。没有人能征服他这样的人。
但卓鹰也不在乎。
他们之间,本来就没有任何承诺,任何被动。他们始终是他们自己。他们都有自己不能改变,也不愿改变的生活方式。
破晓时分,丁情醒了过来。揽一把散开的长发,披上长袍站起来,对卓鹰说:"你该走了。我送你。"
黎明。
每一天都有黎明。虽然黎明后未必就会有阳光,但是黎明仍然能给人以希望。
漫长的林阴大路。路边长着两排大半已完全枯死了的梧桐树。
现在是盛夏。
少半还活着的梧桐树却绿色参天,叶子上还挂着昨夜的雨水,时时地滴在行人的肩上。
这也像这个世界一样,赢家总是很少的,大多数的人都只能做输家。
丁情一直把卓鹰送到大路的尽头,才说:"我会再去找你的。"
"什么时候?"卓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来找我?"
丁情微微一笑:"当然是在你一边喝酒,一边唱歌的时候。"
卓鹰也笑了,道:"我经常晚上都喝酒唱歌。"
"再见。"
"......再见。"
他们谁也没有提起昨晚上的事,就好像已经完全忘记了。但是在他们的心里,有些事就像被一把锋利的雕刻刀刻了下来,刻得很深,很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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