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鸟————猊奥与冉客

作者:猊奥与冉客  录入:01-20

易容一接过来拿进厨房。
"哎呀,累死我了。"门口的人一边叹气一边靠在墙上脱鞋,"那只土鸡好重啊,不过比大前天的那只划得来些,等下我们炖个汤可以吃个几天。。。哎,你是谁?"
庞笑对着门口的青年尴尬地笑笑,望向从厨房出来的易容一。
"是我朋友。"易容一擦擦手说。
"啊,欢迎欢迎,容一的朋友。长得满帅的嘛。叫什么名字啊?"青年热情地笑笑,进去卫生间洗手,一边亲切地问。
"啊,庞笑。庞大的庞,笑容的笑。"庞笑不好意思地答道,一边看着易容一,用眼神问他他是不是该走了。
"我送他下去。"易容一唐突地说,拧开门把。
"啊,留着吃个饭呗,这么急干什。。。"
"不用了,我送他下去。"易容一打断道,径自迈出去。
"啊,那也好。"青年还挂着笑容,只是嘴角有点僵。"那再见啊庞笑同学。"
庞笑回首笑,就算他感觉在迟钝,但也还是感觉到易容一对那个青年便便扭扭的态度。直到下了楼才敢问,"那个就是你哥哥?"
"嗯。"易容一点头,却不愿再多说什么。
"他,"庞笑想了想,试图找出一个不会犯到易容一怒的词眼,"长的,很漂亮。"
易容一回过头来,脸上表情蛮冰冷的,但是庞笑就是感觉到他眼里有着莫名的笑意,很温暖的笑意,"他本人不喜欢别人这么说他的。你下次得换个形容词。"

伤痕---2
易容一再转身上楼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他刚刚坐在街角抽了好几支烟。
脸上这条伤是瞒不住的,回去以后他肯定得问。他不想让他知道。
他朝天空喷了口烟,下意识地摸了摸左颊一触即痛的伤口。烟雾迷蒙缭绕。突然间他想起了第一次正式见面的场景。那个病体羸弱却个性强悍的叶轻眠。那个落泪的叶轻眠。
想到那个时候,易容一的胸口就微微有些滞痛。说不清楚是因为那天的初见,离别,还是别的什么。感觉已经淡了。
只是还记得,那天在场的还有个男人。
王子让。
他见过他。在街角拐角的咖啡厅里。看见他跟叶轻眠在一起。神情很亲密。
他也在后来私下里打听过他。感受到别人暧昧的眼神。
易容一觉得自己并不介意叶轻眠的性向。而且微微有些佩服他,因为他不刻意掩饰这些。但是自己呢?
易容一咬牙苦笑,抬头望楼上看了一下,心情又复杂了几分。
也许自己在一开始听父亲说这个人的时候就已经对他感觉不同了。
或也许自己本来坚持的信念在偷偷摸摸想见他却意外看到他的温煦笑容时就已经模糊动摇了。
或也许根本是因为他对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是充满着透心的真诚和关爱,这些他很少能感受到的感觉,而被轻易感动了。
他知道的。那段日子他睡在客厅时这个人出来小心查看他的晚上。他都是知道的。
那段日子,他怎么能睡得踏实。从一个又一个的恶梦中醒来,脸上泪痕犹在的悲伤和无助,以前只有自己知道。
而那段日子,这个人却感知到了。
他还记得他小心地蹲在他面前,望着他时,脸上露出的温柔的沉痛的表情。就是这个表情,使自己猛然就有了想在他面前不加掩饰大哭一顿的心情。
一直以为自己一个人是可以的。
原来,自己还是盼望着,身边有个人可以替他承担,看他哭泣和软弱。
白天醒来谁都没提夜间发生了什么。
这个人也只是小心地嘱咐着,言语里有着令人周身温暖的关心。
也许是愧疚,因为日前的刻薄;或也许,真的只是关心。
从原来那个大而空的家拿了少的可怜的东西回来,却在日后要住下去的房门前徘徊了很久。
坐了很久。却什么也没想明白。也不想想明白。
直到这个人拉开房门。
他看到他脸上焦急的神态在看到自己后烟消云散。
那时候自己才明白,这么久的犹豫和忧虑,也许就只是为了确定自己在他心里的重视程度。
又或许,是转过来。
无论怎样,他都是用一种从来没有经历过的,莫名的,感情和方式,迫使自己和这个人一起生活。但对已经太久没有以至于不习惯和别人生活的自己,他没有太多信心。
所以他小心,他不愿亲近,甚至刻意的离开。
总之是别扭的,矛盾的,说不清楚的心情混杂着。
天黑透的时候他才起身。不想让屋里的人太担心,所以才肯回家。
毕竟,他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血亲。
敲门后听到急急的脚步,拉开门,屋内的青年用微微责怪的口气,"送个人怎么去了两个小时。"
"。。。又陪他说了会儿话。"他随便答道,脱鞋。
"去洗手吃饭。"没多问,用近似母亲的口吻。
他抬头看了一眼后去洗手,回到饭桌。
很简单的菜式,却都足见心意。
叶轻眠夹了筷子蒜薹炒肉给他,"高中了学业紧,多吃一点。"
易容一没说话,只是埋头吃饭。
叶轻眠高兴满足地看着,却突然看到他脸上的简易创口贴,忍不住问道,"那个是怎么弄的?"
"。。。跟人打了一架。"易容一闷闷答道。
"。。。哦。"叶轻眠垂下眼睛,若有所思。
"不要紧,你不要担心。"易容一忍不住多了一句,因为他不想看着那个人有些悲伤和为难的表情。
"嗯。现在上课难不难?"叶轻眠明白似的转开话题,表情微微有些放松。
"还好。"易容一含着满口的饭粒艰难简明答道。
"。。。恩。"对面的人应了一声,再没问下去,也埋头专心吃饭。
整间屋子就是吃饭时勺子不小心碰到碗沿的声音,静得有些恐怖。
易容一在吞下最后一口饭后说,"等下我洗碗。"
叶轻眠笑了一下,看似很高兴易容一主动跟他说话,"好。"
他眼睛下还有些奇异的微红,看来上次的感冒还没好。
易容一皱了皱眉,忍了忍还是问道,"你感冒好了么?"
叶轻眠含着筷子,摸了摸额头,然后讪笑了一下,"还有点烫,不过应该没事了。我明天还要出去的。"
"。。。你不要出去了。这样感冒不会好的。"易容一站起身,没发觉自己口气有些恼怒。"爸的事你就不要跑了,没用的。梁家。。。"他突然呐呐地住了口,转过头去。
叶轻眠什么都没说,喝完了最后一口汤,把碗放好,累到一起,起身伸手轻抚了一下易容一的头发,"爸的事你不要管了,你是高中生,学生要有学生的样子。有哥在,你不要担心。"
易容一因为他的伸手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敛下眼皮,于是听见自己的心跳。突然手里多了些纸张,像是在世界外的声音传来,"明天去医院,打个破伤风。听哥的话,以后能不打架就不要打架了。"
他愣了一愣,看到面前的青年明若晨曦的微笑,却用着些许悲伤的神情。
他有些不适应,端起碗进了厨房。抬头对着水池上的窗户,他愕然看到,今天急急忙忙贴上去的简易创口贴,有一角已经掉下来了。红色狰狞的伤口深刻地印在颊上,没由来的,看得自己心里生疼生疼的。
冲突
第二天一早易容一旷了两节课去市医院打破伤风。
他并不喜欢市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感觉很悲惨。
到了学校的时候刚好是第三节和第四节课间。
他看到学校公告栏上又新贴了公告。白纸黑字,像是很严重的事情,有一大堆人围着。
易容一向来不喜欢凑热闹,所以瞟了一眼后就走过去了。是什么都没看清。
只是觉得刚进入教室就突然冷淡下来的气氛不对。他瞟了一眼聚成一堆一堆的男生和女生看着他有些惊恐的眼神,莫名其妙。
庞笑不在。估计是去找穆清说昨天的事了。易容一也没在意,翻开书预习下一堂课的内容。
他在整个班上除了庞笑没有什么可以说话的人,所以给人的感觉出了冷淡,还是冷淡。
他自己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至少安静许多,少了很多麻烦。
"易容一。"
一个声音突然高声叫到。
易容一抬眼顺声望过去,神情微微一愣,居然是穆清。
不是吧,因为一支烟还找过来?
看到他望过去的目光,穆清扬高了一边的眉毛,神情倨傲。
"你出来。"他点点头。
易容一想了想,决定还是给庞笑口中的"老大"一个面子,而且确实那天是自己放了人家鸽子,做得不对。
他迈出去,才看到几乎三年级的"出名人物"都在门外列成一队,其中还有昨天那个叫柏林的。想起颜洛昨天隐讳的话,想到他对庞笑的阴险,心下微微有些怒意。终是忍住没有发怒,却还是微微冷着脸,想来他们这次来应该不是为烟的事,于是问道,"有什么事?"
这句话刚出口,有两三个人就往前跨了几步,一脸怒意难掩。
穆清张开手臂拦着,黝黑黝黑的眼睛盯紧了易容一,"你不知道?"
易容一皱眉,心想你来找碴就找呗,怎么如此罗索。"不知道。"
"放屁。"中间有人立马还口。声音不大,却叫整个班都听到了。现在他们是都竖起耳朵来听热闹了。
穆清口气依旧低沉平静,"昨天我们去四中的兄弟被折了好几个。"他看到易容一慢慢睁大的眼睛,抿了抿唇角,"当然不是被四中的人伤到,但是去了警察局,被学校通告记过,今天布告栏上有写。"
"那又怎样,不干我的事。"很干脆的回答。
这句回答又像在油里加了把火。
穆清伸出的手又高了几分,那帮人只能对着易容一怒容嘶嘶,却谁也不敢动他。穆清露出一个莫测的神情,嘴角微微有些上扬,"看来事情有些复杂,要不这样,你晚上第三节课放了过来一趟,在学校旧校舍操场上,一次性把话都说清楚。"说罢挥挥手,示意那些人离开,一点都不给易容一拒绝的机会。
那些人虽然都不情愿,却都一个个走了。
穆清殿后,潇洒地双手插口袋里,走下楼梯。但突然像想到什么一样回头,对正准备转身的易容一说,"对了,你最好不要叫庞笑来,以他的身份来了不好处理,别难为他。"

但是就算易容一想告诉庞笑也不可能,因为庞笑似乎在第一节课后就没有上课。
失踪的也太是时候。b
晚上第三节下课的时候大家似乎都不约而同地等着易容一先走。一般下课时候就开始沸腾的班里,居然都一反常态静悄悄的。
易容一不习惯,却也不太在意。
背起书包出了班级想了想,还是转向了去旧校操场的走廊。
反正自己又没有做错事情,凭什么怕他们。
那些人果然又是列队等着他的。
易容一自嘲地笑笑,慢悠悠地踱过去。
那帮人看到易容一就激动不已,气势咻咻的。
"讲什么就快些讲,我还急着赶车回家。"易容一挑个不远的地方站定,瞪过去。
穆清一脸严肃,右边耳朵上还是别了根烟。"我们只想知道昨天为什么四中那里有警察去了?"
易容一叹了口气,"我怎么知道,又不是我报的警。"
"屁话!"穆清还没来得及讲话,一个声音便从穆清身后冒出来。
易容一皱紧了眉,盯着那个出声的人。
"我们以前从来都没有碰上条子,就昨天,就你一去紧跟着就有条子去了。还说不是你。"是柏林。
易容一心里冷笑了两声,正要张口说声"叛徒最好闭嘴"来回敬他,没想到被穆清紧接上,"不错,王轩琅和刘义军可以肯定他们的人没有报警,毕竟他们的人也有损失。你是唯一一个值得怀疑的人。"
你是唯一一个值得怀疑的人。
易容一心下冷笑更甚,都"唯一一个"了还有必要继续问么?
他盯着穆清的双眼,想到庞笑,有些难过。被自己信任的人所信任的人怀疑,真是可悲。
"不准备辩解么?"穆清慢慢地眨眨眼,抿着嘴角。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易容一嘲笑地扬了扬嘴角,转开脸去。
他这才在那么多人里看到了颜洛的脸,而颜洛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起风了。易容一觉得有点冷。
"不辩解?不辩解就算你默认了。颜洛,陈先念,柏林你们留下收拾残局就够了,剩下的都散了吧。"穆清取下耳朵上的烟,叼在嘴里,"等下老师来看见就不好了。"
一二十个人呼啦啦一下子散开来,看在易容一眼里,颇有群鸟离散的架势。一下子操场安静许多,他们五个人就四对一的对视着。
突然一个身影闯进来,穆清皱了皱眉头。
易容一跟着转头,看到的却不是庞笑。刚刚放下去的心又提起来,甚至比刚才更高。
一个微笑着的青年。身形消瘦却气势依旧凌厉。
易容一突然心神不宁,"你来干什么?"
穆清居然也跟着心神不宁,他皱眉,"怎么,这是帮手?长成这样?"
青年走到易容一身边停下,继续保持微笑,挑高了一边的眉毛,使本来就长得好看有些女气的脸,笑的更加妖娆。"那你以为帮手要长成什么样子才好呢?长成你这样的?"
穆清哼了一声,满是不屑。
反倒是陈先念和柏林听到,怒气地往前跨了几步,嘴里有些骂骂咧咧。
易容一不自觉地也往前踏了一步,没有看那青年却命令道,"你回去。"
那青年点头,依旧笑容满面,"好。"
易容一听到这个字终于放下了心,本应是高兴的,没想到随即心里平添了一丝失落。
"除非你跟我一起。"
青年一伸手捉住易容一的领子,满是保护地瞪着穆清。
易容一反应不及,手忙脚乱。
突然间像是上演一出奇怪的偶像剧。
易容一脸上满是尴尬,心里却没由来地满足着,忽的有了少年人该有的表情。软弱,尴尬。他下意识地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另一面,于是急急对着穆清叫到,"穆清,我们的帐下次算。"
穆清青着脸站在一边看着那个自己觉得也只能用"漂亮"一词来形容的青年搂着易容一的脖子的手,心里突地一跳,莫名的嫉妒涌上大脑,终于口不择言,"这么没有信义,出尔反尔,果然是反复的婊子生的儿子。"
话一说出口就知道错了。
在场的四个人都青了脸色,僵了动作。
易容一僵了手脚,不再挣扎。奇怪的是心里缓缓涌上来的竟然不是气愤,而是悲凉。彻骨的悲凉。一瞬间记起身后的这个让自己莫名在乎的人,对着自己也说过类似同样的话,竟然控制不住的颤抖。
甚至比那个时候都难以支持下去。
箍着他脖子的那只手也渐渐松了力道。
他松了口气,却抿紧了唇,低垂了眼,控制着拼命上涌的雾气。真地想兀自转身离开。
但身后的人动了动,却往前跨了一步。
"啪"。极其清脆的一声。
易容一抬头,看到穆清脸上清晰的手印和刚刚把手放下去还依旧微笑的叶轻眠。
"出来混的,小心自己说的话,别一不小心就得罪了人。"
叶轻眠的眼睛亮极,侧脸更是漂亮得惊人,或许是因为拥有如此气势,与众不同。
"我好歹算你学长,去问清楚叶轻眠这个人是谁。"
说罢转身,拎着还愣在原地的易容一离去。而后者,还来不及反应。
穆清看着那两个离去的身影,心下一片纠结。他挥挥手,来不及顾及剩下在场的人,独自走了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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