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气闷,却无计可施。衡量得失利弊后,所以我还是吃得很慢。没错,我就是不行!怎样?
要笑就笑去吧!谁理?反正在这人面前我也没有面子可言了。
老伯喝了酒,像开了闸的话匣子,滔滔不绝地说着,却显得有些可爱,因为有人情味而觉得倍感亲切。
东方御也一改平时不近人情的模样,和老伯毫无芥蒂地谈论起来,看上去竟然少了那份虚伪和高高在上,而多了些普通人会有的--人情味。
穿着名贵的手工西装,坐在灯光昏暗的街旁摊子上,相谈融洽的两人,实在是怎么看怎么不协调,尤其其中一位是东方御。
我怎么都无法想象这一幕。难道,他并不是那种泛滥的公子哥?
眼前这个谈笑风生的人,简直不像是我所认识的那个东方御。他的表情竟然显得那样柔和温暖,像完全敞开了心扉在交流。
这里的人很质朴,这毫无疑问,但我有疑问的是东方御这种阶层的人怎么会和这两位熟识,而且看上去很不一般的样子!
我静静听着他们说话,依旧低头慢慢地吃碗里的食物。
渐渐地,我放松了下来,自从碰到那家伙后开始有的郁闷感,在这时,居然减退了。
耳朵里听着那纯朴的家常话,在晕黄晕黄的有些摇曳的灯光下,吃着暖暖香香的羊杂,让我有种恍然隔世的错觉,好似回到了从前......
很久很久以前,小时候,我也是这样趴在一边,乖巧地在昏黄的灯光下做着作业,而妈妈在路边摆着摊子,我做完了作业就会帮着妈妈做些活,洗洗碗,端端盘子,看客人来来去去。
那时,其实生活很艰苦,尤其是大冬天,北风吹得皮肤刺骨得痛,但是我却觉得很幸福,捧着妈妈给我煮的羊肉汤取暖填胃,碗里其实没有肉,只是用肉熬的汤而已,我却闻着那香气,就觉得好开心。
也是那时我什么都不懂的缘故,记忆中没有冷得感觉,有妈妈陪着,她温柔的怀抱让我觉得安全而温暖,也就根本不知疾苦,只感觉满足。那段记忆是美好的,现在想来却了解那时妈妈的辛苦,只是我不懂而已。
因为当时不懂,所以觉得满足,直到现在,这段记忆也还是当初的感觉,完整地保存着,没有被玷污,没有被加入一丝杂质,想来只觉得温馨。
如今,那久违的感觉居然又出现了。
不知不觉,我的心房软了下来,感染了那份久违的质朴和温馨。
刚才要打包的小伙子拎着塑料袋走了,东方御早已吃完了,正合老伯喝着酒说着话。
我再怎么尽量拖延,终究还是让碗见了底。
不可否认,味道的确很美。但是,如果没有面前的酒,我想我会更开心。
我游移着视线,就是不看我面前的酒碗,当然也期望没人会注意到我。
但是,东方御却故意地拿他自己的碗碰了碰我的,清脆的瓷器撞击声清楚地引起我们所有人的注意。
"来!宁风,是这么叫吧!"当下老伯就转向我,笑呵呵地拍着我的肩膀,举起碗,要我和他碰杯,"来!陪我把这碗干了!"
老伯说得豪气干云,我却听得背脊发冷。开玩笑!这么一大碗,还是80度的!干......干了?那不要了我的命!
"等!等下!"我脱口叫到,"我能不能......"
老伯看我没动,再次向我示意,那豪爽坦然的眼神让我不得拒绝,我也知道此刻我拖拉的举动有点--娘们。
Dammit!
但是......
一滴冷汗滑下......我还是没有勇气拿起碗。
"男人啊!不但要顾家庭,顾事业,也要学会喝酒,这才有男子气概,对不对?"老伯的大嗓门嚷嚷着,已经喝了不少的他脸孔微微泛红,脸上可见蒸腾出的汗水,"来!端起碗!干了!"
冷汗继续滑落中......
此时除了想摆脱这种困境外,我最想做的另一件事就是把那个该死的让我置于这种境地的家伙浸在烧酒里淹了当下酒菜!
我狠狠瞪着东方御,他却云淡风清一笑,好像看我窘迫他就很开心的样子,一副欠扁样。
"风他没喝过这么烈的酒,要他一下子干掉一碗可能有些勉强了,第一次就饶了他吧!意思意思如何?"东方御开口了,却是对老伯说,眼睛却还是看着我,那眼里--我发誓我看得很清楚--分明就是笑意。
"这样......"老伯听了也就不再要求我干掉那一碗令我颜面不保的东西,让我自己量力而为。
我舒了口气。
东方御依然看着我笑,一派悠然闲散。
那样子,说实话,真是好看,但因为捉弄的对象是我,所以,他那颇具魅力的模样只令我更讨厌而已。那朵笑容,在我眼里只觉刺眼。
这个小人!
哼!别以为我会感激你!
把我往火坑里推了,再一脸关心地拉我上来,这算什么?把我当猴耍!
我有些愤愤地拿起碗就是一大口,却马上被那辛辣的液体呛得咳出了眼泪--完全一副毛头小子的模样!
唔--真是,丢脸!
老伯爽朗的笑声响起,他拍拍我肩膀:"年轻人,多练练!多练练!"说着又笑着自己喝了大半碗。
我不禁脸孔发红,微微惭愧。但我把脸红归结为那酒的缘故。
我其实以前也没怎么喝酒的,顶多只喝过红酒和啤酒而已,这么烈的酒,我还是第一次喝到。但我知道,东方御不是。
"我酒量比不过你们,老伯你就和他喝吧!他千杯不醉的,至今还没人能成功放倒他的。"我微笑着说完,眼角余光挑衅地望向东方御。
不用看,我就知道刚才他肯定也笑的,毕竟是他的杰作啊!
哼!就你会整人么?
东方御闻言当然知道我的用意,他却不发表意见,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哈哈哈!那阿御,我们来比试番,今晚就来个不醉不归了,怎样?"
"没问题的,你们就尽情地喝好了,我也想看看他被放倒的样子。老伯加油!我绝对支持你!"我在一旁鼓吹。
东方御还是没说话,可眼底的笑意却似乎--更深了些?
啧!敢情他很有自信不成?哼!再怎么好的酒量,我就不信要是我联合老伯的话,会放不倒你!老伯看上去也很厉害的样子,都喝了那么多了,也只是脸有些红而已,丝毫不露醉态,而我的话,虽然酒量不行,但谁说要放倒别人的人自己也一定要喝的?
哼!东方御,你死定了!谁叫你之前做得太过分!
他们两人继续一边喝一边聊,我虽然不发言,却很尽责地为他们倒酒,当然会做些手脚:比如在他们要干的时候,都只是倒一小碗,盖住碗底就好,但给东方御倒的时候会多些,而给老伯倒的时候会少些,圆碗本就有些不规则,也看不大出来,而且基本是呈圆锥形,随高度的增长圆面积也越大,相应体积就大了,加上次数越多,多出的差额也就成比增长,积少成多,滴水也能穿石,我就不信你今天倒不下去!
"年轻人,有女朋友了吗?"老伯喝着喝着,突然又转向了我。
呃?我差点噎住,顺了口气,我才回答:"没,还没有。"
"年轻人啊!事业固然重要,可事业的成功可是会带来孤独的啊!女朋友啊,还是要找的,一个人喏,太寂寞了,现在你年轻可能还不觉得什么,老了就知道苦果啰!"
我沉默了下来,心也跟着慢慢沉淀,只能淡淡笑着,不然我还能怎样。
丝丝悲凉渗透了进来。
恐怕,我是注定要孤独的吧!
"人啊,也就那么短短几十年,一晃眼就过去了,抓都抓不住,找个伴,好好一起过,不要太在意那些什么个浪漫啊,刺激啊,到头来啊,还是真实的平淡最经得起考验啊!"
我听着老伯的话,点头应和着,心里却更凄苦了。
不自觉地,我端起酒碗喝了口酒,那辛辣的液体却没能驱散我心中的苦味,只是眼睛被辣得蒙上了层淡淡的水雾。
无意间的一个转头,却猛然发现东方御在看着我!
嗯?我一个惊愣。
对上了我的视线,他还是没有移开,更没有回避,就那样直勾勾地望着我。难道他从刚才起就一直在看我?
那眼神......
是什么意思?
没等我有下一步反应,东方御却突然起身了,说是要去方便下。
那双看着我的眼睛不在了,但那份压力却并没有随着他的离开而消失。
突然间,我心头五味杂陈,一时厘不清心绪了。
夜无眠 Rebecca
2008年1月14日夜
第五章 隔阂(中)1
游 戏
第五章 隔 阂(中)
东方御离开了座位,老伯就和我说话,可我有些心不在焉。妇人也忙完了坐到我们桌旁。
可能是我的沉默和寡言,以致老伯说了这样的疑问:
"这孩子是不是有些内向啊!好像不太喜欢说话的样子嗫!看上去是个挺纤细的人啊......"
"老头子,你说什么哪!"一记爆栗落在了老伯头上。
"唉呦!老婆子,你也留点面子给我啊!怎么又来啊?"老伯抚着头,喃喃咕哝,"不是说好了在外面不这样的嘛!咋说话不算数地咧!"
"还敢嘀咕什么?"妇人眼一瞪,一个威吓,又要来记姊妹栗,老伯连忙头一缩,躲过了这下,连赔不是。
正巧东方御回来了,那精致的脸上有些汗水,却并不脸红,看不出喝醉的样子,而这时,这张好看的过分的脸则流露着明显的笑容,不知是不是在笑这对夫妻的相处方式。
虽然我先前还有些尴尬,但眼下看这颇有戏剧性的一幕,也还是微微笑开了。
我知道老伯他们其实很幸福,那种平淡中的隽永,相携一生的情意,不是轻易就能得到的。
"阿御,来!我们再喝!来,倒上!"老伯看东方御回来了就又拉开嗓子,摇头晃脑地吆喝着要继续。
"还喝!"妇人看着空了的两个酒瓶子,听到老伯的话,当下一把揪住了老伯的耳朵,惹来一阵哀嚎。
"难得阿御过来,高兴嘛......"老伯不满地咕哝,伸手将妇人一推,暂时逃离了魔爪,还不忘辩驳,"你一个妇道人家不要管我们男人的事--"
当然,话没说完,老伯的耳朵就二度受创,妇人挑着眼梢骂骂咧咧起来,手底下也不忘招呼着,直到老伯哀哀叫着讨饶。
而我已经确定老伯是醉了。瞧眼边上神清气爽的人,看来,还是没能把那家伙灌倒啊--真可惜!
时间已经不早了,夜早已过半,也是收摊的时候了。
老伯醉醺醺地站起来要把凳子桌子什么的折叠起来放好,却因为醉酒的缘故频频出错,嘴里却还嚷嚷着他没醉,最后被妇人一把按在了凳子上不让他继续添乱。
而老伯为此还很不满,更大声地站起来挥舞着双手抗议,最终还是摇摇晃晃地没走几步路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而我则因此更见证了一句话:果然天下的醉汉都不会承认自己醉了的事实。
东方御卷起自己的衬衫袖子,外套早就脱掉了,也帮着妇人把东西搬到拖车里,收起支架和棚顶。
此时他看上去一点都不像养尊处优的富家公子。这又是他的另一面?
先撇开这个问题,时下的问题是:这次我不好意思再一个人坐着了,我自觉上前帮忙去了。
等所有的杂事都处理完,也就不过十几分钟的事。
"你先休息会,我把老伯扶进屋里去。"东方御对我说完,弯身将老伯的一只手横过他肩膀,掺着他进了弄堂。
我看见他额际晶莹的汗水,微启的唇角,迷人的黑眼睛,因出汗而泛着粉红的白皙肌肤,有些颓废的迷离,那模样,真是该死的性感!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弄堂里,我回过神来,眉头皱了皱。
Shit!我暗骂自己一句,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光。我在想些什么?
我摇摇头,抛开脑子里的想法,帮着妇人推车。
"小御啊,是个寂寞的孩子,他是真把你当朋友的。"在幽暗的弄堂里走着,妇人在和我独处时,突然这么说。
我偏头看她,她也正温柔地看着我。
"嗯!"我轻应了声,垂头看路,恭顺地听着。当我以为她还要再说什么时,她却笑了下,不再继续了。
我们继续慢慢推着车子往前走。
静默了一段路,她又转而说起其他的事情,都是些家常话,基本上都是她在说,我一一应和着,不是敷衍,而是真的认真地在听,只不过我接不上嘴,不知道说什么而已。
出了巷子,等我们把车安顿在她家的院子里后,东方御也正好从屋里出来,告别了他们,我们向来时的小弄堂走去。
一路上,只有皎洁的月光零落地挥洒在小路上,两旁的房屋遮挡住了大半部分。
我们静静走路,依然没有交谈。
我是觉得无话可说,任沉默蔓延。
"风--"走了段路,东方御突然叫我,他说:
"--我醉了。"声调平平,没有起伏,这样陈述着。
"嗯!"我瞄他一眼,回头随口敷衍着。看他精神百倍,神志清楚,脸不红气不喘的样子,哪里醉了?哼!想耍我也别把我当白痴看哪!
我没理会他,继续走我自己的路。
"我撑不下去了。"说着,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我感觉肩膀一重--他就倒在了我身上,我下意识地身子一退,他居然就倒在了地上!不动了!?
嗯?现下是什么情况?
我犹豫着,不晓得他是真的还是假的,但看情形,似乎不太可能是装的......要不要扶他起来?
"喂!"我蹲下身,推推他,没动静,"说话!"又推。
仍旧没什么改变。
"喂!醒醒!"
地上的一摊还是一摊,没有反应。
"你死了没?"我再推,用了力道上去了,还拍了他的脸几下,他白皙的肌肤都微微红了起来,他却还是没动。
这,难道真醉了?之前不是一点迹象都没有么?怎么说醉就醉,说倒就倒?
看着毫无知觉的家伙,我脑子里想到的是,原来你最终还是被放倒了啊!呵呵呵!阴笑中~~~
我把他的脸掰正,顺手又打了几下。哼哼!现在可是我为所欲为的时候,看你还怎么不可一世地自作主张!继续阴笑~~~
之后,等我得意后,我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我怎么回去?而且,地上这个大麻烦,可要怎么处理?
首先,他醉了,不可能开车送我和他自己回去;其次--
我环顾下四周,不见人迹,而这条路上是没有出租车的,得走个十几分钟的路出去才招得到;再看看地上,那一动不动的累赘,唔--我想哀嚎!
这下我知道了灌醉他的代价了。
我这是自作自受是不是?
看着他醉死的模样,我无语问苍天。
可是,还有个问题--
他住哪里?
我直起身子,踢了踢他,还是没动静。我开始郁卒了,他倒好,可以不费心地睡大头觉了......
等等!
他就这么睡死了......也就是说,把他怎样他都不知道喽?
某人奸笑~~~
天空中的月亮此时不知为何躲进了云层里,许久后才又钻出来。
我抬头看看月,再低头看看那摊物体。
唔--
我抚着下巴深思:也许,我一个人回去会方便点......
□□□自□由□自□在□□□
第二天起来时,我鼻子流着清涕。
我顶着有些眩晕的脑袋,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放开鼠标,第N次抽出餐巾纸捻鼻涕。
吸吸鼻子,将刚擦完的餐巾纸扔到纸篓里,我可以预见到中午时,我肯定成为红鼻子阿三。
我知道我这是自作自受,有时我真恨自己的倔强脾气。哎!我叹口气,继续工作。
突然想起那家伙不知道今天怎么样了。
他昨晚醉酒,那么彻底,今天还要上班,我知道宿醉一定让他今天很痛苦,但我可一点都不同情他。
想到他今早醒来一看镜子会收到的特别"礼物",我就不禁想大笑。真想知道他会是怎番生动表情啊!不可置信,惊诧懊恼,还是勃然大怒?哈哈!肯定精彩纷呈,只可惜我看不见,不过,光想象就能知道他会多么跳脚了。不知他会不会因此不敢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