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一帆想要再说什么的嘴,就贴上了温软湿润的两片唇。
点啄,吮拨,展转。
一块又柔又滑的小肉块参与进来,细细舔拭着,唇上浅皱。
搭在颈项上的手,灵巧地弹拨着琴弦,划过汗腻皮肤,滑进繁华精绸的领子里,浅浅淡淡撩动。
许一帆瑟瑟地撑着他的肩,逼了坎坷气力开口:"你为了他,做这种事,也甘愿?"
"为了谁,有什么关系。"
薛忆慢慢地蹭着他。
"许大人期许了这么久,出于报答在下也该回应点儿不是么?保不定大人一时高兴,就把那事儿给应下来了。"
"我什么也不会答应他!"许一帆捉住他四处游走四处点火的手,目光焦灼,声线阴沉,"你还要接下去?"
"成不成端看他自己造化,或是天要绝他,我只享受眼前欢愉,何必充了贤人去自责。"
薛忆把另一只手探到了许一帆的衣襟,挑拨离间。
"莫要负了良辰美景,如花美眷......"
唇舌交缠舐骨消魂滋味,浊酒残香袅袅,茉莉浅芬飘摇,击破了最后一层徘徊彷徨,鼻息颤颤巍巍颤栗,骤然的就缭乱了节奏,蓬勃的沉迷了。
周遭的一切便成为灰茫的虚无,只有手里这具温腻的身体,心心切切盼了几千个日夜,恨了几千个朝夕,终于都拥住了,满怀奢靡。
"小忆......"
许一帆哑着嗓子,低低念叨,脸庞上分不出是酒醺的潮红,还是欲望的红潮。他覆住了那一双柔唇,饥渴地辗转舔吸,猛然撬开贝齿闯进去,紧紧地缠绕住躲藏的丁香,翻腾,吮搅,撕扯,淫媚的津液顺着嘴角流泻。
薛忆闭了眼软了身子,揽着汗水淋漓的脖颈,安分地仰头承受,扣在许一帆胸口上的手,湿了掌心。
情欲的银丝在空气里牵出一线冰凉晶莹,许一帆捏着软绵绵而坚韧的腰肢,滑行在白玉一样细腻的肌肤上噬咬,侧脖脉动的血管旁边,发出啧啧嗒嗒细微声响,于是混乱了心脏跳动,开出一朵一朵繁丽蔷薇。
薛忆擦着他的鬓发,粘着灼热温度,眼里只落下模糊的屋梁轮廓。
是如何压抑着崎岖纠结的心情来找你......
多高兴有那么一个人,真心实意地牵挂......
曾以为这是天赐的幸运......
"夜还长着呢,爷别急呀。"
他慢慢的,在一只耳边甜蜜娇媚的呢喃,像熬得稠稠的糖浆。
许一帆倏然睁大了眼。
"从此以后,过去的情谊,一笔勾销。"
第七十六章
清晨里好天气,太阳不太炽烈,空气些须凉意,草木香气甘爽,薛忆满面春风,客栈后院大门的檐底下,一窝燕子正在叽叽喳喳。
"薛公子,您慢点。"
万儿托着薛忆胳膊扶他下车。
"这几天多亏你照顾。"薛忆着了实地,扯嘴回头朝他笑。
"能侍侯公子是小的福气。"万儿垂了头,把手里包裹交过去,眼皮眨呀眨的,睫毛上沾着朝露的一点影子。
薛忆看着他,弯肘从腰上扯根丝绦下来。
"相识一场是缘分,这送你,当是个纪念。"
万儿略抬了眼,看见那丝绦下面坠着的,是只清透的白玉佩饰,两条对立的昂首老虎,纹理精巧,毛发细腻,爪子下面抓着浑圆的玉璧,玉璧正中央的环儿里,镶嵌着可以转动的镂空六瓣风车。
"这叫法轮,按照佛家说法,经常转动可以带来好运。"
万儿再细看了一眼,即便不十分懂得,也知道是个贵重玩意儿,慌张地说:"小的尽了本分,哪儿能收公子东西。"
"你是个好小伙儿,老天爷该给你好运气,不收的话,我就认为你是瞧不起我。"
薛忆别了脸,挑着下巴睇他,做出一副愠怒样子。
万儿心里打鼓,偷偷瞟了一眼,实在为难。
"好了好了,又不是姑娘家,扭扭捏捏的。"
薛忆捉住他手腕,把玉佩塞进他手心里:"货已售出,概不退换!"
说罢,自顾自地笑起来,眉目都弯出好看的弧线。
"祝你妹妹与你未来妹婿能白头偕老,好合如意。"
小庭院里,景色依旧,榆树葱郁,枝条张延广阔,靠着崎岖主干摆了张太师椅,季良坐在上面,啜口手里端着的茶,乜了眼望过来。
"庄主大人起得好早。"薛忆晃着包裹作个揖,"薛某回来了。"
季良没有答话,在椅子扶手上支了肘,托着下巴只静静看他。
薛忆直起身,忽然换了战战兢兢的神色,眼神闪烁:"庄主所托之事,薛某已经全力以赴,然而,恐怕--"
"办砸了?"季良语气里听不出起伏喜怒,伸手展开折扇,慢慢摇着站起来。
"呃......可能......"
季良不急不徐地朝他走,挨得近了,就看见他垂着的眼帘下面,一双眸子映着缤纷斑斓,玲珑两颗清俊的琉璃珠。
"那你还不快负荆请罪,啊,荆条如果找不着,柴房里估计会有许多别的木材,暂用也可。"
薛忆眨了眨眼,满脸乍惊还喜:"原来庄主爱这么一出--早知道惩罚如此轻巧,薛某刚刚就不用在外面踌躇老半天了。"
季良哼了一声,接道:"这只是开始,知道背负的东西最后是用在什么地方吗?"
"哪里?"薛忆颇是迷惑,抬了头再眨下眼。
"有没有听说过‘荆条炒肉'?"
薛忆更是好奇了,他摇着头一副恳切求教模样:"倒是吃过青笋炒肉木耳肉片,还望庄主明示?"
季良呵呵笑出一些阴风,拿扇子扇开了去,榆树叶子配合的沙沙响过。
"你身子上,最娇嫩的一处,用荆条去炒,会是什么效果,想不想知道?"
薛忆缩了脖子虚慌地盯着季良欺过来的眼眉,嗫嚅片刻,模模糊糊地说:"庄主,庄主莫不是要--"
"怎么?"季良微微扬了嘴角。
"天色还这么早,日头都没有升上顶,这种事......庄主怎么就会想要做这种事......难道是--"薛忆期期艾艾地眼神忽的就亮了一下,醍醐灌顶似的,把头靠过去一点点,神秘地道:"难道庄主最近忙得,都没有空闲去火?"
换到季良愣了一下,张着扇面扑在他脑门上:"你成天尽想着些什么?!"
薛忆没提防,捂着额头直叫疼:"哎哎,在下全心都是在为庄主身体考虑,憋太久百害无利呀。"
"看来,你真是皮痒痒,非得炒上一炒了。"
季良眯了眼,抡起折扇就要挥出去。
"等等!"薛忆举起了手里包裹,"瞧薛某带了什么回来?"
不待回应,自递了去在季良鼻子底下一晃:"闻出来没有?为了这个,薛某特意起个大早,拖着可怜的娇体去采摘,朵朵新鲜,都沾着露水,泡在茶里最好不过。"
是清幽淡雅的茉莉香,缕缕袭来,裹着朝气,掺着湿润,可以想到那娇滴滴的一张张粉嫩的面庞,在琥珀色的茶水里,柔静生姿。
"正好庄主在吃茶。"薛忆绕过季良,快步往榆树底下走,把包裹搁椅子上解开,洁白的花朵呼啦啦就涌出来,漫得到处都是,拈了两朵,再揭了茶壶盖子,"嗳,怎么又是那个凉茶?"
薛忆蹲在矮几边儿撇了一下嘴:"算了。"
还是把花丢进去,盖上盖子捧着壶晃了两三下,又揭开瞅了瞅:"再泡一会儿就好了。"
有些热,他扯了扯领口,捏了袖子在脸边扇风,从头顶上飘下几许凉意,昂了脖子去看,季良在朝下挥着扇子。
朝阳的光从窄细的枝叶缝隙里面挤下来,虽然弱小,也是灿灿的。
"谢谢。"他仰着脑袋说,裂开嘴,露出皓白一排牙。
却见着季良凝了脸,直直盯着他颈项,半晌方道:"许府的蚊虫很厉害么?"
"唔?"
薛忆不明就里,循着他视线俯了头也去瞧,但那位置被他的鼻尖和颧骨遮掩了,他怎么努力也瞧不着。
"早知如此,该让苏大夫调些合适的药膏。"
薛忆垂着头,神色都敛在看不见的地方。
季良徐徐收了折扇,用隐约的冷森的语气说:"几日以来,和你的一帆兄相处得不错吧?"
薛忆手在脖颈上抚弄着,瞟了眼茶壶素色的外壁,淡淡回答:"还行。"
季良凛着脸,捏了檀木扇骨:"我只想到故交重逢,难免感怀,却没料到我低估了你们之间的情意,还是你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着攀上下一位富贵宿主呢?"
弓着的背影僵硬。
季良略倾身,从矮几上茶盏残留的液体表面,看见自己比哭还难看的满是讥诮的脸,他低沉着音调,一字一顿咬着牙:"我是让你去办事,不是让你去卖身。"
薛忆顿时像被蛇咬了一口,肩头一抖。
他张了嘴要说话,却被一些东西堵在嗓子眼,他费了力气咽下去,徐徐抬起眼,在脸上挂出一丝淡笑:"可是庄主并没有说明用什么手段,偏偏在下最拿手的就是这一样,时机恰合,顺水推舟。"
"你--"季良拧了英挺的眉头。
"谁叫在下太过有魅力,动动脚趾头都能蛊惑人心。"薛忆倏地站起来,艰涩吸气,"倒是屡次推开在下的季庄主您让薛某很是担忧,该不会是,庄主真的有什么隐疾吧?"
季良捏着扇的手指,关节都泛出白痕,喉结上下滑动。
终于从嗓子深处哼出一声,踩着重步子走开。
薛忆咬着牙揪紧衣摆,一拧头,也踏得咚咚响回了房间,反手摔上门。
榆树下的太师椅,被撞移了位置,那些白如玉雕的花朵,摔了一地阑珊。
过小半晌工夫,薛忆的门从里拉开,他青白着脸朝外大声喊:"打水来,我要洗澡。"
"嚷嚷什么?!"对面房间,季良撑着窗棂,面色是同样青白。
"又没劳庄主动手。"
话毕,门扉砰的很大声地被关上。
随侍的仆从面面相觑,不知所以,一个人忙不迭跳了脚,跑去前面找伙计要水。
温水送进来,薛忆冷冷站在旁边等着放好了,人退出去,带上门,这才挪动了硬的身子。
一大盆清清澈澈的水,都能看见盆底弯曲的纹理,潮湿的木头有着浓重的色彩,仿佛扯不开的一块块坞石,而外面正是阳光明媚的早晨,那些绚丽的光从门缝里滚进来,从窗棂雕花里溜进来,招摇地缀了一屋子。
薛忆怔怔盯着那撒了金粉的水面,波光凌乱,明晃晃,亮晶晶。
"庄主,这荷叶粥--"
"都给我拿出去倒了!"
一声震天的吼,震醒了薛忆,他急躁地解着腰上宫绦带子,手指打着哆嗦,明明系的时候那么简便,为什么要解开偏是艰难?
颤巍巍的手指跟那些滑溜溜丝绦纠缠了好久,终于扯开了,柔滑的绸布料子呼地就散开,他挣着胳膊褪下来,揉成团地狠狠掼出去,还有亵衣,还有亵裤,全抛到边角旮旯,再一脚踏进木盆。
干净的水噗地漫溢,白皙的皮肤,瘦弱的骨架,便都沉在了细碎波澜底下,看不分明,手摸上去,软软的,柔柔的,没有经过风吹日晒的粗劣,却又紧致,还有韧性,这样的身子多好,多少人喜欢,多少人垂涎,多少人摸不够捏不足,非要留下了深深浅浅的瑰丽印子,心里才满意了,拿出去给别人炫耀。
炫耀作为一个男人战胜了另一个男人的成就么?展示他们在某个方面的伟岸?
他抖着手,抚上了脖颈,那一处被揭穿的地方。
粼粼水面上,只能看见恍惚的桃瓣一朵,却靡靡。
于是,使劲的揉搓。s
还有颈窝,肩头,一切在昨天夜里被沾染过的地方。
红染渐渐的扩大,变得更加魅丽,变得摄人心魄的狰狞。
何曾在自己身上使过这般力气,不知道为了什么,心里就是有莫名的火,从胸膛里燃烧,蔓延,由那一句"让你去卖身"。
卖身......
哈,又不是没有听过,今天听到的和以前听到的有什么差别,以前都可以嬉笑而过,甚至涎着脸依过去,让一口厌弃的唾沫喷上脸,再谄着媚地继续昂然的笑,因为无所谓。
为什么今天不可以?
还,发脾气。
哪里来的火,哪里来的胆,哪里来的,资格?
水都溅到了脸上,撞进眼睛里,仿佛是生了蓬勃尖刺的荆棘,灼了满鼻子的酸涩苦楚。
木然地,看着水里木然而破碎的面容,扭曲拼不出一个完整的眉目。
苍白脆弱的肌肤上面,斑斑交错的血痕,疼,又或者不疼,全然感觉不到。
反正这颗心已经坏了,索性就败坏下去吧。
第七十七章
苏华迹拎着药箱疾步闯进后院,推开跑上来哈腰的小厮,一脚跨进季良房间,把挡在路边的凳子踢个咕噜噜地上打圈,扫到那人位置,也不瞧仔细,抬手劈头一巴掌,手指麻意鲜然,一声冷哼也懒得发就秋风般旋出去,迈脚进了对面屋子。
满目整洁,桌子凳子椅子都在该在的地方,除了外间地板上隐约水渍,看不出异常,也没有丝毫异常的声响。
或者说,没有声响。
就像平素里那些空无一人的房间,孤零零的静寂。
于是苏华迹把药箱搁在桌子上的声音,就显得格外突兀,简直要震聋了耳朵。
"小忆。"
他有些焦躁,嗓音里冒出来一股股的炽热。
"小忆......"
他走进里间,四周瞟了一遍,停顿住了,他望见在狭窄空间里夹着一个瘦小的身影,薄缥色的绸子亵衣,空荡荡的罩着那个人。
苏华迹再叫了他一声,薛忆茫茫然抬起眼,拿一双空透的眼看着他,张了嘴,却没有发出声音,白瓷一般的脸上,平静如潭,向来总要吊着些似笑非笑的唇角,微微下陷了,弯出一条脆弱惝恍。
"你这是--"苏华迹微一斜眼,就瞅见他脖颈上鲜红赫然,细嫩的皮肤满目疮痍。
"何苦得又来糟蹋自己。"
苏华迹叹口气,去外间桌上提过来药箱,掀开了从最底下掏出扁圆小陶盒子,揭去盖儿,浅绿浆膏扑出淡淡酸苦味道,他抠出来一点,轻轻在薛忆的那些血色斑驳上抹开,火灼般的疼痛上立刻布散了薄荷似的清凉。
"不要沾水,明天会结痂,不想留下痕迹就别去挠它们。"他的语调压得低低的,带些须哄小孩儿的意味,抹完了所有伤处,小盒子几乎见了底,他把盒子随手丢回药箱里,抓了抓头发,"你们这又是,搞的哪一出?"
薛忆默默垂了头,提提衣襟,闷不吭声。
时间的影子在地板上挪移,从窗棂投下来斜斜的淡漠昏暗的时候,薛忆听见门外面,有犹豫不决的脚步,徘徊了好久,一直到细弱的玉蟾打了个呵欠,才终于跨过了门槛。
脚步声轻而且虚浮,又停在里外间交接的隔梁下面,沉默半晌。
薛忆耷拉着脑袋,闻到一阵朱槿牡丹的香气,嗅觉在没有必要的时候突然敏锐起来,眼前似乎盛放了极其娇艳的一朵花儿,丝绸般的柔软花瓣,在微风里不胜怜羞。
"怎么坐在这儿?"
他听见一个又恼又急又有些哑有些堵,像喉咙口上长了个什么东西,但偏偏要压抑了只显出镇静自若的姿态。
薛忆低着眼看自己的手,交错的手指很白,没有血色的苍白。
季良踯躅了老半天,都觉得自己快不像个男人了,才咬了咬牙毅然踏进这房间,然而四下里寻过一遍,竟连个人影子都没有瞧见。
大半个上午,连接了整个下午整个傍晚,他一直坐在窗户下面的花梨木桌子旁边,心不在焉地和人说话,看李微准送来的信函帐目,回阮本业捎来的纸条,聊做休息时看两三个人陆续进了对面房间,送去的茶没有拿出来,送去的饭菜几乎原样的带回。苏华迹气冲冲扇了他一巴掌进去,不到一个时辰沉着脸又气冲冲给他另一巴掌,幸亏左右平衡。小厮一边端了饭菜上桌,一边抱怨那个人"不声不吭发着呆跟泥塑菩萨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