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没有觉得,这时候我才猛然感到胸口一阵疼痛。秦新雷站起来走了,走出几步后把胳膊向后伸着挥了挥,连说句再见的力气都不够了似的。他一瘸一拐地走,大概是被踢到了腿。
我对程锐说:"我们也走吧。"手撑着地站起来,却因为一阵疼痛又坐了下去,这次我伤得比程锐重。
程锐说:"我背你。"不等我回答已经将我背了起来,我也就乖乖地趴在他的身上。本来风就大,再加上背着我,他走一步就要用三四秒。我竟然他的背上睡着了,睡得很沉,怎么进的家门都不知道。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睁眼看见程锐躺在我的旁边,又继续睡了过去。
不知是什么时候起,校园里开始流行漫画书,主要是《七龙珠》和《圣斗士》。我晃了两眼,一看那画面就头晕,满篇没几个字,实在是提不起兴趣。不过电视台开始播圣斗士时我跟着一集不落地看了,尽管每次都是几乎一样的场景:打半天怎么都打不死,最后还是能站起来,再强的黄金都不是那几个青铜的对手。
课间到处都是讨论圣斗士的声音,他们不厌其烦地争着到底哪个黄金的实力最强。突然有人问我:"小雪,你最喜欢哪个圣斗士?"
"瞬。"
正如我所料到的,他们笑了起来:"你怎么喜欢那个不男不女的人啊?"
"什么不男不女,瞬根本就是个女的......"
也正如我所料到的,他们顷刻间每人挨了程锐一拳。我的确是喜欢瞬,但是没必要告诉他们。我之所以说给他们听,就是为了让他们受点教训的。
没人的时候,程锐才说:"其实你挺像瞬的,有那么清澈的眼睛的就只有你和瞬了。"
"别说你自己像一辉啊,我可不想每次遇到危险被打倒在地的时候你都恰好出现,然后我虚弱地叫一声‘nisan'"。我故意学着瞬的声音,引得程锐笑个不停。
不过后来我发现程锐买的圣斗士贴画都是只有一辉和瞬的,几乎市面上出现过的他都买来了。
第八章
升初中完全没有感觉,因为跟原来小学距离只有50米。姨夫是高中部的老师,打了个招呼就把我和程锐又分进了一个班。这几年拐弯抹角地从父亲那里打探程锐家的事,把信息综合了一下,大概了解了。程锐的父亲应该也是警察,曾经跟我父亲都是走私缉毒科的,不过我父亲很早就调了出来,去了反贪污行贿受贿科。程锐的父亲是个性情中人,在那个年代就敢未婚先孕,不过在一次任务中被罪犯杀害并且分尸了。这里又称西北金三角,这种事是常有的。
程锐的爷爷奶奶并不想认这个孩子,所以父亲虽然知情,却也不想多说。一方面是尊重老人的决定,另一方面也是怕程锐得知受到伤害。
从四年级到初二一直很迷恋武侠小说,还记得看的第一本是《射雕英雄传》。没看几页就被深深吸引了,跟以往看的书都不同,给了我一个新的世界。我每天看书,放学之后就讲给程锐听,有时候也有秦新雷。程锐说很喜欢听我讲这些故事,听完我讲的之后再去看小说感觉更好,这个感觉我是不可能体会到了。
除了武侠小说中的故事,我们也会讨论其中的武功。总结之后我认为很多武功听起来很吸引人,其实对我们来说是很不现实的,如果可以选择学一种,我想学分筋错骨手会比较实用。
父亲说虽然不会分筋错骨手,但是会一套类似的,也是靠筋骨的错位来达到制敌的目的。我学了之后,几乎认识我并且曾经对我出言不逊的人都成了我的靶子。班里时常惨叫声迭起,这个时候通常程锐都是站在一边笑的。许磊应该是被我用来练功次数最多的,他为了逃脱厄运故意拿话来激我:"你没看武侠小说里拿真人练功的都是魔教的人,或者是练的邪门武功?真正的大侠肯定不会这么做的。"
"谁说我是大侠了?我就是喜欢练邪门武功,邪功一般都能速成。"
不过我也的确从中明白了为什么要拿真人练功才能速成,人和人长得并不是很一样,只有真人靶子多了,才能掌握规律。后来遇到新靶子也就能更准确更迅速地下手了。
我们和秦新雷几乎成了打架三人组,定期跟瓦罗加那伙人约出来大战三百回合。一次我们全胜归来,秦新雷突然提议说:"你们俩应该结为兄弟。"
"为什么不是我们三个结为兄弟?"有点出乎我意料。
"你俩仇敌那么多,我可不想早早跟着死了。"说完一笑,一步三晃地走了。
程锐说:"是啊,这么多年,我们为什么没有义结金兰呢?"
"我不想结义。"
"你不想跟我同年同月同日死?"
"不想。"
他看起来有些失落,我觉得逗得够了,严肃下来,缓缓地说:"那么多结义的兄弟,有几个是真正同年同月同日死的?既然一点要有个先后顺序,我想自私一点,比你先死。我死以后你应该会很难过吧?"
"我还从来没有考虑过死的事呢。"
"我曾经幻想过死后变成鬼来找你的情形,我一定不愿走过奈何桥,所以成为了孤魂野鬼。每天夜幕降临之后我都会静静地守候在你身边,悲伤而又幸福地看着你。那时候你正在为我的离开而忧伤,却不知道我就在你身边......"
"好了别想这些了,你再说下去我就要哭了。"
"你这样的硬汉还会哭?"
"你冤枉我,我怎么是硬汉了?我对你多温柔啊!从来连句责备的话都没说过呢。"这个时候他显得很可爱,我只好露出很开心的笑容,好让他放心。
他继续说:"其实我也挺想当个硬汉的,我最希望成为萧峰那样的人......"
"萧峰太悲剧了,死在兄弟面前......差点中计!你不许跟我换啊,我先死这是说定了的。"
他突然把我紧紧搂入怀中,抱得很用力,甚至感觉有些疼了。他用有些哀求的语调说:"不要这样了,不要这么悲观了好不好?"
"你没看见我在笑吗?我不悲观的,那是开玩笑的。"
"你越是在笑,我就越心痛,我是了解你的。"他就这么抱着我许久不放开,我也是了解他的,他是想等到泪水风干了再放开我。
第九章
按学校的习惯,初中二年级到了春天的时候会有一项特别的活动,有点类似于后来比较流行的野外生存。
在我们年级的四个班中,学校通过一些小的体能技能测试选出来20个人,我和程锐、秦新雷很轻松地被选上了。这时候是三月底,天气渐暖,然而山里依然很冷。学校的车开了两天,最后一天的路很难走所以开得很慢,其实根本就没有路。车一直开到天山北麓的一个地方把我们放了下来。
这个地方很特别,我们的北边是一片松林,可以看见继续上升就是天山的雪了。南边有一些小山丘,却长得都是草。山上的雪水流下来汇成一条小河向北流去。
学校说这山里多得是野味,绝对饿不死,况且20个人在一起一般狼群也不敢靠近。一个月之后学校的车会来原地接我们的。给我们每人发了一杆气枪,只是子弹很少,另外就是一把很锋利的匕首了。这些匕首不敢说是削铁如泥,但临走前我在家里试了一下,割开铁东西还是很轻松的。
我们最然体质都还不错,然而平时从未摸过枪,子弹几乎都是落空了。20个人差不多耗费了一半的子弹才打到两只黄羊,不过已经够第一天的饭了。第二天打到一些野鸡,烤着吃的确很香,难怪人们都喜欢山珍海味,野味的确很不一样。不到三天子弹就全用光了,我们只能开始挨饿。
这个时候人就变得自私起来,偶尔会有人用匕首刺死一些小动物,但都不愿意给别人分享一点,这我能理解。
第四天的晚上,我悄悄地把程锐和秦新雷叫到树林里,他们明显体力有些下降了,走起路来脚步都很沉重。
"给!"
"你怎么会有压缩饼干的?"秦新雷很惊喜。
"来之前搜了包可是没有搜身啊。"
"就你狡猾!"程锐摸摸我的头。
"这还不是为了你们,怕你们饿着呗,你们知道我饭量小,而且耐饿,两三天不吃饭都没关系的。"
秦新雷几口塞进肚子,有些感激地看着我说:"像你这么无私的人不多了,经过这两天我算是看清楚那些人的嘴脸了。"
"我一点都不无私,我不就只给你们两个了吗?"我往我们的营地看了一眼,到处黑乎乎的,为了节省体力应该都睡下了,"快点吃完回去吧。"
程锐说:"真不明白学校是怎么想的,搞这种活动。我听说几乎每年出来的20个人回去的时候就变十几个了,最惨的一年好像没回去几个。这种活动要是在别的省肯定会牵扯出法律问题,我也纳闷这里的家长怎么就完全没反应呢?自己的孩子死了也就死了。"
"这就是我们这里的特殊性啊,虽然年年有人死或者失踪,可是大家不还是年年争着来吗?否则我们也不会在测试中尽力了。"
"你说这个活动结束到底是什么奖励呢?我只知道回去的人经常有些就上五公里那个武术学校了。"秦新雷总是不忘奖品的事。
我笑笑说:"先活着回去再说吧。其实我也一直觉得奇怪,那个武术学校有些不对劲,怎么会有招生那么少的学校?你听说过其它没有名字的学校吗?而且以这种方式招生,我听说毕业以后什么文凭都没有,只有一张证明。"
接下来的几天似乎动物都变得狡猾了,越来越难抓,也许是因为比较笨的都先被我们抓光了吧。
一班的几个人在山沟里找到一大堆蘑菇带了回来,还遮遮掩掩地煮蘑菇汤,我在一旁暗笑但是什么都没说。直到他们已经盛到碗里,我才说出来:"不想死就别吃,难怪年年都有人死,肯定有像你们这样的。连毒蘑菇都看不出来还活着干什么!"
"你怎么知道这是毒蘑菇?肯定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随便你怎么想。"我转身走了。
那几个人嘴上这么说,但是谁都不肯先动筷子,都希望看别人吃了没事再自己吃。最终还是谁也没吃都倒掉了。
秦新雷偷偷问我:"还有没有压缩饼干了?"
"还有点,不过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吃,还有那么多天,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秦新雷皱着眉头,我知道饿了几天胃一定不舒服,程锐表情很自然,就像完全没事似的。
他发现我盯着他看,很奇怪地问怎么了。
"我想看你逞英雄到什么时候,就我们三个人不用装了。"
他嘴动了动,似乎想辩解,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词。
秦新雷附和着我说:"就是就是!别当什么大英雄了,你看那些大英雄基本都是悲剧结局。"我知道秦新雷在暗指乔峰,因为乔峰是程锐最欣赏的人物。
"明天一早我们往山的深处走走吧,说不定可以找到一些没有毒的东西吃。这个地方也真邪门,毒花毒草都聚齐了。以前看过一本介绍有毒植物的书,真怀疑作者就是在这个地方写的。学校送我们来这里说不定就是怕我们偷懒不打猎。"
第二天天刚亮我们就出发了,我们是背着帐篷走的,留在营地除了狼群不敢接近之外根本没有意义。我们的离开虽然有了遭遇野兽的危险,却在事物方面有了更多的保障,在更大的环境机会总会多一些的。
走了一上午,树林越来越茂密了,突然程锐兴奋地指着地:"快看!有动物的脚印!"我们跟着找过去,没有多远,看到两只狐狸,一只红毛的,一只黄毛的。红毛的那只躺在地下,看到我们努力地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我们几步就追了上去,我看见它的一条腿好像在流血。黄毛狐狸似乎没事,却不肯走。程锐一下就抓到了红毛狐狸,抱到我面前。
我看着狐狸黑黑圆圆的眼睛,似乎在哀求,心里有些不忍。我撕下一条手绢布,给它包扎好了伤口。我跟秦新雷和程锐商量地说:"放它走吧,狐狸是有灵性的动物,而且狐狸肉据说不好吃。"本以为还要花费些口舌劝这两个饿急了的家伙,没想到他们异口同声地说好。
天色有些暗的时候我们找了一块平地支起帐篷,这一天什么都没吃,我们只好每人吃一块压缩饼干保持体力。早早躺进帐篷,但是睡不着,我们三个就瞎聊起来。每个人都讲一些恐怖的故事,想吓唬另外两个人,可是到最后谁都没有被吓到。
本来我们每人一个帐篷的,但是我们三个既然单独行动,觉得还是睡一个比较安全,也为了减轻重量,就把另外两个扔了,只留着睡袋,大家轮流背就不觉得重了。
突然听见帐篷外面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会又没了。秦新雷壮着胆拉开一条缝仔细看了一会,天太黑却没发现什么。早晨我们醒来,才看到那个惊喜,两只野兔躺在帐篷口。此后每天都会有野鸡或者野兔在帐篷外出现,我们完全不用为食物发愁了。
一天晚上我们故意没有拉上帐篷的拉链,目睹了狐狸送食物的全过程,黑夜里看不清楚,但是根据腿脚灵便看来应该是那只黄毛狐狸吧。
没有了为生存而斗争的压力,这简直就变成了春游。我们一路走一路玩,越走海拔越高。在第15天的时候到了森林和雪峰的交界处。我们没有继续向上爬,而是在几乎同样的高度绕行。
山势一转,景物突然完全变了,在我们眼前的是陡峭的冰壁和下面的寒潭。寒潭的水连水波都没有一点,就好像完全静止的,但是却清澈无比,不象是死水。
我想大概很多年也不会有一个人来这里吧。我们三个就那么呆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反应过来这不是梦境。接着我们发现了第二惊喜,冰壁上有一株硕大的黑色雪莲!
"我去摘给你!"我一边说着一边脱掉笨重的外套。
程锐一把抓住我的胳膊:"你疯了!那是冰壁!"
"不是说雪莲对练武的人有好处吗?顶多少年功力来着?"我故意这么跟他开玩笑。
"药材店有卖的,用得着这么拼命吗?"
"你什么时候见过药材店卖这么大的雪莲?而且是黑色的。"
"黑的有什么不同?"
"不知道,但我知道样子特别的说不定功效也特别。"我挣脱了他的手,"你看这雪莲长得不高,爬起来不危险,就算掉下来最多是掉进水里,摔不死的。"说着说着我已经开始在冰壁上慢慢移动。
程锐见拦不住我,冲我叫道:"你快下来!我去摘吧!"
"放心吧,我平衡感还是不错的,你们两个老实等着我。"
虽然离雪莲并不远,但我差不多用了两个小时才靠近它,我很小心地连根拔了出来。这时候才发现手已经失去了知觉,这冰壁的寒气实在太重了。我努力地想沿原路返回,手却已经不能抓紧冰壁了。
我就这么落下了寒潭,这才知道原来冰壁根本不算寒,一落进水里感觉整个心肺,甚至骨髓都是凉的。我眼前一黑,我明白这是晕倒前的征兆,但是潜意识告诉我如果就这么晕倒我就死定了。我借着晕倒前最后的意识用力地游,眼睛已经完全看不见东西,直到我的手触摸到岸才猛然放松,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睁开眼的时候,我躺在帐篷里,头很晕也很热,然而身上却在发抖。我笑着问程锐:"这就是发烧吧?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呢。"
程锐的泪水一下涌了出来:"你吓死我了!你说了一天的胡话了!这是第一句正常的。"
"都说平时不生病的人一旦生病了就是大病,看来是真的啊。"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快吃点东西。"
秦新雷把刚烤好的兔肉递了进来,我勉强吃了几块就没有力气坐着了。我躺在睡袋里一阵阵地哆嗦,程锐把他的睡袋也套在了我身上才好些。然而到晚上的时候格外冷,我依然是不断地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