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错————绍离[上]

作者:绍离[上]  录入:01-15

植草看着东的背景,是付对投手而言太过瘦削俊秀的身影,他疑惑的自语:「真的是投手吗? 腰这么细、臀部那么窄、大腿那么细...该不会是诓我的吧!」
「不是。」身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那人也看着东的背影,对植草笑道:「真的是我们的投手,刚从二军上来,难怪你不认识,不过实力可全然不输大联盟的投手,尤其是下沉球,就算你打得到也打不出去。」
「真这么厉害?!」打击者就怕碰到好投手,植草一脸按捺不住的跃跃欲试。
那人点点头,挑着眉尾,问道:「真想找他练球?」
「当然。」植草没有半点迟疑。
「那...还差一个捕手,后天我们一起找他练习。」

投球后第三天是进牛棚练投的日子,应该是要和捕手搭配练习的,不过没有捕手愿意跟东练习,投手教练大原只好派实习生配合,但是东婉拒了,没有必要,实习生接不好他的球,这样的练习没有意义,后来在投手教练大原的默许下,东便自己单独练投。
跟大原打过招呼后,东默默走向练习区,他根本没把植草的邀约放在心上,因为不会也不敢再对任何人有任何期待。
但是到了练习区,却见到植草对他笑得灿烂,一口亮晶晶的白牙竟让人感到刺眼。
「早安。」植草看来非常开心。
「你走错地方了?」东瞥了他一眼,问道。
「你答应要陪我练习的。」植草嘟着嘴,有些不太高兴。
「你...」东迟疑了一下,说道:「这两天没跟你的队友谈过我吗?」
不是想拒人于千里之外,而是不想再看到那些以为已经成为朋友的和善面孔在知情后变得不屑而冷漠,虽然已经武装好自己,但那样的伤...太过多次他也禁受不起。
「他们都说你很厉害啊!」植草有些不服气的说道:「还打赌我一定没办法从你手中打出全垒打。」
"打赌"...原来只是想看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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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是想捉弄这个看起来单纯天真的新队友吧!
「你被你的队友骗了。」东压下心中苦涩,整理着自己的手套,淡淡一句:「我只是二军暂时递补上来的,等正式球员伤愈归队就会离开。」
植草听出不对劲儿来,说道:「什么"你的"队友,他们难道不是你的队友?」
看了植草一眼,东撇唇笑道:「不是,他们没把我当队友,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我只是暂时递补的过客。」
这和他听到的完全不一样,植草不知道怎么反驳,只能闷着声杵在那里。
见植草不肯离开,东叹了口气,说道:「他们是故意捉弄你,这对新队员很平常,你不是没遇过吧?」
「他们捉弄过我了,前天把我灌醉,骗我去搭讪路过的女孩子。」可能是想起那天糗事,植草一下子红了脸。
东耸耸肩,不甚在意:「或许你太特别,所以捉弄你二次吧!」收拾停当后,又对植草道:「请你离开,我要练投了。」
「我要打。」植草不但不走,还拿了球棒走到打击区。
「抱歉,我并不想加入这无聊的整人游戏。」东脸上冷了下来。
他真的累了,不想再应付任何人,即使植草现在和善主动,但接下来呢? 等着他的仍然是一成不变的知道实情后对他避之唯恐不及的疏离和轻蔑。
「我就是要打,反正你也要投的不是吗?」植草一点儿也没有被东的脸色吓到,反而连打击姿势都做了出来。
东皱着眉头正想说什么,身后突然传来话声打断二人尴尬的气氛。
「啊...你们还没开始吗?」捕手山崎走了过来:「是在等我吧! 不好意思,刚才和教练讨论后天的比赛耽误了时间。」
看着山崎理所当然的穿戴起捕手的护具,东想,原来他们真的约了人练习,大概是投手教练大原跟他说错练习区。
「抱歉,是我走错场地了。」东道过歉便转身离开。
「东...」
听到身后山崎的唤声,东停下脚步,没有转身,淡淡说道:「我已经道过歉了。」
虽然从未认为自己怯懦怕事,但东已经厌倦了,因为往事而引发的种种冲突,到最后只是让自己更为难堪。所以不想引起争执,也不想提供别人藉题发挥的机会。
「没有投手,我和植草怎么练习啊?」山崎笑谑的口吻带着明显的友善。
东转过头来,略显诧异的看着山崎,猜不透他突如其来的和善有何用意。
山崎给东毫不掩饰的审度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说道:「后天对战的金鹰队可不是好惹的,目前联盟战绩第一,和我们有五场半的胜差,这一场非赢不可。」
东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在联盟里哪一场对仗不重要?!之前也不见任何人来跟他讨论过,现在山崎突然这么说还真有些奇怪。
「我知道,我会把自己的状态尽量调整好。」东轻轻淡淡的说道。他能承诺的也只有这个。
「金鹰队的打击风格和植草一样,出棒积极不挑球打,所以今天植草试打再合适不过。」
以前的经验让东实在不相信山崎存有什么好意,略想了下明白山崎的用意,神情一冷,丝毫不留情面:「我只是二军的递补,哪有资格给重金礼聘而来的植草先生试球!」
「喂,你什么意思啊!」植草哇哇大叫,他可从来没把东当做什么递补球员。
「东,你这么说太过份了。」山崎听着也皱起眉头。
「过份?!因为我得罪了植草吗?!」东冷冷一笑,神情更显冷峻:「你们瞧不起我也无所谓,但我不想成为你们讨好植草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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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要你讨好了!」植草气的大喊:「我就是单纯找你练球而已。」
东转过头看着植草,说道:「他们从来不跟我练球的,原因...你等下问山崎就明白。」接着自嘲一笑:「呵,我该庆幸你只是想找我练球而不是上床,否则他们大概也会把我打包好送上你的床吧!」
「我怎么可能跟男人上床啊!」植草大声嚷嚷:「这么恶心变态的事!」
东霎时脸上血色尽褪,抿了下唇,才森然说道:「他们瞧不起我就是认为我恶心变态。」东说这话时明明冷硬的像岩石一般,但却给人一种脆弱的感受。
「什么意...」植草这才反应过来,整个人愣在那里,表情像是生吞了一个鸡蛋般。
知道今天是别想在这球场练球了,东脱下自己的手套,拿起自己的东西缓缓走出练习场。
「东...」山崎喊住了他,一时之间却不知该说什么。
东说的没错,队友排挤他、轻视他的原因确实如东所说。
讽言刺语、公然挑衅是家常便饭,因为这样的理由也对东开过几次下流又恶劣的玩笑,甚至几个轻佻妄为的家伙还把东骗到召了男妓的男人房里过...
山崎一直认为那些行为是伸张正义而理直气壮,但这时听到东亲口说出这种话来,不知怎么竟有些心虚难受。
「别走...」植草一把冲上去抱住东,说道:「你不想练不练就是,干嘛尽说些谎话贬低自己。」
「不是谎话...」拉开植草拦腰抱上的双手,东低声说道:「我确实是已经骯脏的人。」彷佛呢喃般的低语,却沉重的让人难以呼吸。
见东已经跨步离去,植草看着自己空了的手,一脸茫然:「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他...不然不会这么说...」
山崎拍拍植草的肩膀,没有说话。不是故意的尚且伤人如此之重,那么以前他们自以为是的所做所为呢?
「恶毒的言语就像利箭一般伤人,但真正的坏人根本不会在乎,」投手教练大原走了进来,对着山崎说道:「真正会伤害的永远是秉性纯良的人。」
山崎望着大原,咬着唇,说道:「教练,我不能就这么让东回二军,对他太不公平。」
点点头,看着东远去的方向,大原说道:「他已经遍体鳞伤了。要让他信任依赖你们,只能从球场开始了吧!」
随着大原的眼光望向已经成为小黑点的人,山崎忍不住问道:「为什么...教练您不会受到那些流言影响?」
「我见识的人多了,为名为利不择手段的人不会有那么清澈的眼神。」拍拍山崎的肩膀,大原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除了流言,你们有用心了解过东吗? 并没有吧! 但经过这几个礼拜,你们觉得他真像你们认定的那么糟糕吗?」
山崎摇摇头,之前并不曾仔细想过也不觉得有什么重要,但锦发了那顿脾气之后,大家平心静气下来才发现...东跟他们先入为主的那个形像完全不同。
球场下对于队友的种种恶劣行径无言忍受着,即使被排挤孤立也还是认真负责的做着自己该做的事。在球场上尽力投好每一个球,队友发生失误也从来不见他怨怼不满,只是想尽办法化解危机,其实...只要他一站上投手丘,就让人感到安心,那是即使在大联盟中也只有少数王牌投手才有的珍贵气质。
「人啊,还是要真正相处过才能了解。」大原看着山崎做出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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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仗从一开始就陷入苦战,东的状况不是最好,但即使如此他也能有效压制对手,所以状况不好从来不会是他的问题,今天最大的问题在于裁判。
客场征战已经屈于劣势,再加上场上裁判明显偏袒主场球队,尤其是主审,东几个尾劲漂亮削进好球带的球都被判成坏球,使得东今天投来特别辛苦。
三局下,对方一个该出局的跑垒被判安全,加上一垒手失误,形成场上一、三垒有人,二出局。
东现在面对的打者,已经投出二好三坏,再一球就能解决这场危机。
下沉球吧! 用下沉球诱惑打者出棒...山崎做出下沉球的暗号。
举手、抬脚、投出...一个在进垒最后时机削进好球带的漂亮好球!
"趴"! 球进手套的响亮美妙声音。
三振! 山崎站起身来,准备离场,所有守备人员也向休息区开始移动。
「坏球!」主审喊出判决!
所有人的动作倏然间停顿,山崎更是错愕的望向主审,那毫无疑问是个好球! 连打击者都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丢了球棒往一垒跑去。
「那是坏球?」连沉稳老练的山崎都忍不住和主审争论。
「坏球!」主审坚持着自己的判决。
「那怎么可能是坏球?」山崎据理力争:「进垒的时候已经转进好球带了。」
「我说坏球就是坏球。」主审根本不理会山崎,做出继续比赛的手势。
西武的总教练川上终于忍不住,一脸不悦的自休息室上来,走到主审裁判旁边咬耳朵。
「谷口,多谢。就是这样。」川上看似在争论,其实却说着全不相干的话。
看看投手丘上的东,主审面无表情的说道:「我说川上,你那个投手又嫩又老实,你这么整他干嘛? 看得我都不忍心。」
「这你就别管了,我自然有我的用意。」川上还在据理力争。
「再这么下去,你这场比赛可真要砸了。」主审带着警告的不快神情。
「砸一场比赛值得。」川上凝着眉头,看似不服判决的样子:「总之,接下来继续麻烦了。」
「知道了。」主审愤愤转过头去不再理会川上。
「谢谢。」川上怏怏退场。
本来该漂亮结束的半局,现在却变成满垒的危机,西野队要应付的不只是对手,还有场上的裁判,不服气却又莫可奈何。
这种无奈又无力的心情很快在场上弥漫出一股低迷的气氛。
东脸上始终看不出表情,但接连投出三个偏离好球带太远的坏球证明他还是受到判决的影响。
「暂停!」山崎喊了一个场上暂停。
他才堪堪走到东面前,东已经说道:「对不起,我会尽量稳下来。」
山崎知道这不是东的责任,一般投手遇到这种情况早就破口大骂或是抱怨连天,只有东先行自责检讨。
叹了口气,山崎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只能想办法三振。」东咬着唇道。
这是最好的情况,但二人都知道并不容易,因为主审完全不青睐他的投球,所有刁钻的边缘球全被判成坏球,所以只能投正中好球,被击出的机会也就大大提高。
「你忘了场上不是你自己一个人?」锦不知何时也上了投手丘,他沉稳说道:「让他们打到内野,我们会尽量挡下来。」
「只要被击到球就有可能失分。」东评估着情势,虽然二人出局,但垒上跑者脚程都不慢,尤其占在三垒的井口,是全联盟的盗垒王。
「失分也没关系,」锦露齿一笑,显得自信无比:「总有换场的时候。」
看着锦,东心里很是复杂。
他当然知道棒球是团队运动不是他一个人的比赛,但纵使那熟悉的笑容还是一样让人无条件的想信任依赖,可是曾经被背叛的伤害却像烙印一般已经烙在灵魂深处、已经深不可灭,连潜意识都不由自主的要拒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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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看得出来东的挣扎,心里像被针扎一般的痛苦难过,他...努力了好久才得到东的信任,如今却成为东最深沉的伤害。
深邃的水眸再也控制不住的浮现出无奈哀愁。
为什么还要这么看着自己...就算已经分手也不想被同情怜悯! 东撇过头去不再看锦。
「最好的方向是三游之间的滚地。」山崎好似没察觉二人间的尴尬,说出预想的战略。
「不...」东无意识的喊了一声:「不能是三游...」
山崎奇怪的看着东,而后笑道:「放心,锦的游击守备是全联盟第一,而且那里阻杀本垒最快。」接着跟锦眨眨眼,说道:「要是穿了出去,就算在你帐上。」说完拍拍东的肩膀径自走回本垒。
「你...」迟疑了一会儿,锦开口说道:「可以不信任场下的锦,但身为球队的一份子,你必需信任场上的锦织队长。」留下这一句话,没等东反应,锦也退回三游防区。
"你必需信任场上的锦织队长"...锦...是在指责自己公私不分! 东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套和手套里的球...
"...棒球的迷人之处在于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知道结果...还有,就是希望,就算只剩最后一个棒次,也有无穷的希望...但是,东啊,你要记住,在享受棒球的乐趣之前要先学会信任,信任你场上的伙伴..."
这是小时候,继父把球放进他的手套里,摸着他的头对他说过的话,不知怎么,竟在这时想了起来。
信任...是的,在场上,锦只是伙伴、并肩作战的伙伴!
东抬起头来,凝望着本垒板的眼中光芒已经不同,锐利、冷静而专注,那些猜疑、犹豫、忧虑的情绪已经完全消失。
在球场上,只要做好投手的本份,其它的就交给队友和上帝。
第一球,毫无争议的正中红球,打者没有挥捧,记一好球。
吐了口?沫,打者对着山崎轻蔑笑道:「看样子你们的年轻投手已经慌了。」
「至少是好球。」山崎哼了一声。
第二球,仍然是命中好球带的快速直球,打者仍然没有挥捧,记二好球。
「二好球了。」山崎在身后淡淡说道。
那打者倒是胸有成竹,说道:「再来一球我就送出全垒打墙。」
其实打者知道今天主审不喜欢东的球路,所以刻意在等坏球,第一个好球没打,是因为出乎他意料之外,但他判断是东的失投球,第二球又来一记正中好球,他已经能确定东是慌了心神。
举好棒子,等待第三球,果然又是朝中心而来的直速好球,他心里嘲笑一声,大棒一挥,没想到此刻球猛地一个下坠,就算他是全联盟最佳打击者,也只来得及将棒子转个方向...
一个三游方向的滚地球,并不强劲刚好可以穿出锦的防区,锦想也没想飞身一扑,将眼看要穿越出去的球接进手套,漂亮的飞身扑球再转传一垒刺杀的守备,引起全场观众喝采,留下对方满垒残垒。
双方换场,走到休息区时,山崎拍着东的肩膀笑道:「你还真敢,连投二个正中直球。」
「我赌他不会打,他一向就爱等保送,何况已经三坏球了,而今天要等我的坏球太容易。」东解释道。
「你就不怕他大棒一挥,来个三分全垒打。」
东一耸肩,无所谓的说道:「反正总有换场的时候,」往后一瞄,笑道:「对锦织队长来说,讨个四、五分回来应该轻而易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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