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原赞同的点点头:「如果没什么意外,我想他是不会再被下放了。」
锦转过头来,对着大原感激说道:「谢谢你,大原教练。」
「那是他应得的。」拍拍锦的肩膀,大原慨叹道:「绕了这么远的路,终于,东还是回到他该存在的位置。」
二人说话间,场上也有了变化。
植草等到第三个坏球,对着山崎不无得意的说道:「哼哼,这种坏球也想吊我,哪有这么容易! 我平日不选球可不代表我不会选球。」
山崎在他身后凉凉说道:「你球是选得不错,不过一个棒次是吧? 再一个坏球就四坏保送了。」也就是说,这一个棒次就结束了。
「啊...」植草惊叫起来:「这狐狸,竟然想保送我! 差点被他骗了。」
看穿东想赶紧结束的打算,植草哪里肯让他如愿,来的不管是什么球他都照挥不误,这个说的容易,做起来可不容易,因为挥棒一定要打到球才行,不然挥空照样三振结束。
没想到这么明显的坏球也打,东眉头皱了一下。二十几球投下来,他不能不佩服植草的击球能力,但是棒子粘得这么紧的打者实在让人讨厌,算算都快三十球他还没打够?!
想着想着不知怎么,气也上来了。好,坏球你也能追打是不是,我让你打!
接连几个球离好球带愈来愈远,到最后,植草根本摆不出完整的打击的姿势,高到得踮着脚尖打的、远到得伸长手臂才够得到的、就连明显的暴投都在落地前硬是捞了起来。
大家原本看的摒气凝神,但这时也不由被二人小孩儿斗气似的玩闹打法给逗的笑了出来。
「冷静、沈稳、镇定、顽强...」总教练川上不知何时走到大原身后,喃喃念着刚才大原的盛赞之词:「大原刚才说的是谁啊?」
「......」
像是要反证大原的话一般,东最后一个球竟然直接砸上植草的屁股。
没等山崎开声,东自己先大声喊了出来:「触身球,保送!」高亢的声音里竟还有些得意。
49
「你...你个混蛋!」植草这下气的不轻,连骂人都结巴起来:「竟然投触身球! 不算,这球不算!」
东根本不理会骂骂咧咧的植草,唇角抿着笑径自走下投手区。
围观的队友先是被这突变给楞住了,接着又是哄然大笑。
唯一没有笑出声的大概只有锦了,不过他的眉梢眼角却是蕴了满满的温柔。东一向自制力过人,连他都甚少见过东失控的样子,没想到却轻易地被植草给撩拨出小孩儿心性。
植草哪里肯罢休,球棒一丢就想冲去找东理论。
「够了。」锦走了过来,对着植草说道:「东今天表定投球数是三十球,刚才已经超过了。」
「嗳?」植草顿了一下:「有这么多?」
锦点点头:「而且他没食言,每一球都是下沉球,连续三十几球,中指大概要瘀血了。」
植草虽然是打击者,但对投球还是有基本认识,下沈球是利用中指用力摩擦球的缝线与气流交互作用后造成行进间的偏移,没有休息连投三十几球对手指负担确实不小。
植草难得一次遇上好对手,打的过瘾,根本没感觉已经打了这么多球,这时经锦一提,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虽然如此,可实在意犹未尽。
看出植草的心思,锦不由笑道:「反正是同一队,还怕以后没机会。」
「他嫌我烦呢!」想起刚才被嫌弃,植草嘟囔了句。
「要真嫌你烦就不会投给你打了。」锦拍了植草一下肩膀,接着笑容一敛,转为正经:「在队上,最能接近东的就是植草了吧!」
植草不解的望着锦。
锦耸耸肩,带些淡淡的无奈和他自己才能体会的悲伤:「虽然不明显,但东对我们都有戒心。」
「为什么?」经锦一说,克好象也有点感觉。
「因为...我们或多或少都伤害过他。」锦几乎是叹息着说出。而他,就是伤害最多的那个...
「伤害?」植草皱着眉头,一点儿也听不明白锦的意思。
锦也不解释,只是笑笑带过:「植草也是新人,在你渐渐融入球队的时候,就麻烦你把东也一块儿带进来。」
「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其实,他连锦说什么都听不懂。
「像现在这样就可以了。」锦温温说道:「植草最强的就是个性,让人完全没办法拒绝的个性。」说完对植草微微一笑便自离开。
植草听的满头雾水,纳闷的盯着锦的背影,咕哝道:「还用你说! 我从小人见人爱、人夸人赞...可是什么叫像现在这样? 难道要我天天陪那只只有脸长得还可以的臭狐狸跑十五圈啊?!」
渐渐融入球队中的东,表现更加突出,近来几场出赛更是屡战皆捷,教练团对他满意极了,虽然没有承诺不再下放二军,但已经顺势成为西武队表定的第五号固定先发,并且在二位先发投手养伤期间,暂时顶替第三号先发的位置。
而东的知名度和曝光率也随着电视转播和战绩渐渐为人熟知,俊美出众的外表、高雅脱俗的气质很快攻占大众媒体的版面,并加冕给他一个"太阳王子"的封号,意思是像太阳王一样的光芒耀眼,再就是他在日场比赛的超高胜投率。
东听到这个封号并不感到高兴,反而觉得讽刺,因为在他心里,有着一块连他自己都不愿碰触的阴暗,再耀眼的光芒也照射不到的地方。
50
经过复建、调整,堀江终于在睽违两个月后归队,他本来就是球团的第三先发,回来后,东的先发位置便往后退了一位。
但不知是运气不好还是调整未达最佳状况,堀江的胜投总是欠缺临门一脚,战绩也停滞不前,反观东的胜场数却不断增加,战绩早已优于堀江。
虽然堀江一开始便在大联盟发展,但他和东二人本就年纪相彷,又是同时签约,加上投球风格迥异,不免常被拿来比较。
在战绩明显差距的状况下,球团虽然暂时没有变更先发投手顺序的打算,可是球迷、媒体的声浪却已经渐渐传出。
这些还不至于影响堀江,最让他难堪的是,在队友支持的数据方面,不论是得分、防守...东所获得的支持都远远高于他。
他在球队待了三年了,却比不上才来三个月的东...
堀江明白东确实有实力、也有讨人喜欢的本钱,他也知道让东上一军便有可能威胁到他自己的地位,但这些都阻止不了他想得到锦的欲望,为此,他必需帮助东上一军。
在负伤离队时他也同时做了防范,刻意把东和佐治的往事传出去,就是要队友鄙视排挤东,这样就算东再强也不可能拿到好战绩,就算他运气不错,在先发投手陆续归队后,教练团也不可能留下不合群的暂替人选。
可是情况偏离堀江的预想太多,才短短三个月不到,东就得到教练和队友的认同,而与他同时挂伤兵的谷口必须进行手肘的大手术,这一个球季无法再上场,也等于宣告东将长期留在一军。
这实在太让人不甘心...东样样不如自己,为什么锦爱的是他?!为什么教练、队友这么容易就接纳他?!为什么天底下所有的好运都倒向东?!
在这种情绪下,堀江陷入前所未有的低潮,替自己开脱的方式便是怨天尤人。
又是一场不顺心的比赛,前三局压制力十足的堀江,在第四局对手第二轮打击开始之后便被连连击出安打,所有的噩梦从二垒手一个漏接开始,对方也顺势敲开得分大门。
愈想解决对手就愈是办不到,好象连主审都在跟他作对一般,捕手山崎叫了几次暂停都没办法安抚他浮躁的心情,在这种状况下,一口气被对手得了四分。
最后连锦也忍不住走上投手丘,整个内野也围了上来。
锦平静说道:「堀江,没关系的,状况没这么糟,只要再解决二个人次...」
「你当然没关系!」看到锦好象事不关己的平静面孔,堀江所有的不满委屈全都爆发出来,他忍不住吼道:「你根本巴不得我输,这样东山的战绩才会更突出。」
锦皱了下眉头:「控制好你的情绪,在投手丘上除了你自己谁也帮不了你。」
「没错,」堀江恨恨说道:「你们不拖累我就好了,我哪敢指望你们帮忙!」说话间,冷冷盯着漏接的二垒手。
「堀江,注意你的态度,想想清楚你的对手到底是谁。」锦口气一如平常,但还是能听出他对堀江的不满:「比赛还没结束,不必急着找败战借口。」
「那是事实不是借口!」堀江瞬间情绪失控,脱下手套往地下一掷,骂道:「在我主投时,你们的失误就特别多、得分特别低,如果对我不满就直接了当说出来啊!」
「换投!」不再与堀江多说,锦决断的对休息区的教练做了手势。
「锦...你这是什么意思?!」堀江简直无法置信,现在才第四局,而且比数差距也还不到无可挽救的地步。
「你这样没办法继续投下去。」锦淡淡说道:「还是先下场冷静一下。」
「不要!」堀江喊道:「我不要下去。」这样被换下场,他的颜面何在。
「你说的没错,在你主投时,防守失误确实特别多、得分也低,至于原因...下场后,你好好问问自己。」锦只丢下这句话便走回防备位置。
51
「不公平...锦,你这样对我太不公平...」望着锦的背影,堀江口中喃喃念道。
山崎走上前去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下去休息吧,锦也是为你好。」
「为我好...呵呵...为我好...」堀江苦涩的呢喃里带着一丝怨恨。
面无表情的把球交给走上前来的总教练,堀江缓缓走回休息区,帽沿下怨毒的目光始终不离正和植草交谈的东。
比赛结束,西野队以七比五败北,堀江承担败投责任。
客场连场败战已经令西野队的士气极为低落,在投手丘上的一段争执更是让队上气氛跌落谷底。
例行的赛后媒体联访,大家能闪就闪,连平常担任发言重责的锦也敷衍两句便离去。
没得到足够材料的媒体记者看到最后出现的堀江,立刻蜂拥而上。
「堀江投手对今天的败投有何看法?」
「请问你对表现是否满意?」
「在四局下被得四分后下场,你有何意见?」
一个接着一个的尖刻问题,让堀江脸上变了颜色,他站定了,对着镜头说:「一切的失败都是从那个漏接开始,我今天投球还算稳定也能压制对手,但却被一个不应该发生的内野失误搞砸了。」
「你的意思是说二垒手的失误造成今天的败战吗?」
「没错。」堀江说道:「我真不敢相信那种失误会发生在大联盟选手身上,那个令人羞愧的失误才是今天败战主因。」
「那么对于在四局下被换下场的调度,你认为合理吗?」
「那是另一个错误决定。」堀江不满的抱怨:「我们的后援投手根本就不可靠,我相信我自己能解决那一局的危机,而教练团把我换下场的结果就是让后援投手再丢二分。」
「在换投时,你和锦织队长似乎有些争执,请问当时的状况是?」
堀江顿了一下,想起当时锦无情的批判,脸色不由更加沈冷,手一甩扭头就走,毫不理会身后记者的呼喊。
「嗟,真大牌!」一名记者嗤笑出声:「千错万错都是队友的错,也不想想自己今天的表现。」
「他是甲子园的名投,当然有骄傲的本钱。」
「那又怎样? 这里又不是甲子园,我们来赌赌西野队的教练团还能容忍他多久。」另一名记者凉凉搭腔。
「合约是明年到期吧!」
「那今年球季结束大概就会被释出了吧!」
甩手套的戏码隔日在场上再次上演,不过这次主角是东。
这是一场投手战,最后一局,西野仍然以一比零领先,因为昨日牛棚负担太大,教练团决定让东投完全场。
二出局、一人在垒,最后一次棒次,二好二坏,再一个好球就能拿下胜利。
看着大原的暗号,东沉稳的点点头,然后抬腿甩臂,投出大原指示的投球...球一出手,东就暗叫不好,果然,球来不及往下掉,这全场唯一的失投球被打击者逮到,用力一挥,送出全垒打墙外...是二分打点的再见全垒打!
全场为了这只全垒打而沸腾欢呼,但那全是为了最后一刻取得胜利的地主队,也同时嘲笑着一路领先的西野队无法挽回的败战命运。
东看似一如往常的平静,只是紧抿的唇角刻画出少见的严肃,慢慢走回到休息区,脱下手套,然后狠狠的摔在长凳上。
所有人的动作都暂停下来,被这个出乎意料的动作吓到,也被这位喜怒重来不形于色的年轻沈稳投手少见的情绪爆发给吓到。
总教练和投手教练相继走上前去,拍拍颓然坐在长凳上的东,带着安慰和些许的歉然:「你今天表现得很出色。」
低着头、垂着眼,东始终一声不吭。
即使刻意晚出来,赛后媒体联访仍是满满的记者。
「东山选手,很少看见你有情绪性的动作,请问比赛结束后甩手套,是在表达不满吗?」
「是的。」东毫不犹疑的点头:「非常不满」。
现场被他太过直白的肯定回复炸得嗡嗡作响,再怎么说也得替球团、教练留点面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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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太过愕然,现场记者没人问的出下一个问题。
沉默了一会儿,东才接着又道:「对我自己的不满,这是一场十分重要的比赛,而我搞砸了。」
这个回答一出,众人又是面面相觑,没人想到东的不满竟是针对自己。
有位资深记者率先反应过来,问道:「这场球您投的十分精采,但却缺少队友火力支持,对于这点,您有什么话说?」
东看了一眼发问的记者,蹙了下眉,说道:「对方投手压制力十足,能从他手上攻下一分非常不容易,是我没有保护好队友们辛苦攻克的分数。而且今天守备上大家都很帮忙,可惜最后的全垒打是无法守备的,那是我的失投球,投得太红中,对于我的失误造成败战,觉得很对不起大家。」
「今天用球量在第八局时就已经超过一百球,最后一局应该换投而没换,对这点,您对教练团的调度有什么意见?」
「教练有问过我能不能继续投,是我争取继续投下去的...」东顿了一下,抿了下唇,难掩自责:「教练因为信任我而把球队止败的责任交给我,我却辜负教练的期望...」说到这里,东没有再说下去。
微微泛红的眼眶和垂着眼睛略带湿润的睫毛,透过特写镜头更加明显,这付落寞怅然的模样不知怎么竟意外的撼动人心,在场的记者互相望着,没人能再问出下一个问题。
「谢谢大家。」短暂的沉默后,东微微一鞠躬后便离开现场。
明明还有很多事想问,但谁也开不了口,就这么看着他离去。
「啧!」终于有人打破沉寂:「真想痛扁那个击出全垒打的家伙!」
「可不是,每次看东山选手败投都让人好心疼。」一名女记者也叹了口气。
「嗟...女人。」一名男记者不屑的戏谑道
「别说你一点儿感动都没有。」女记者瞪起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娇嗔道。
「感动是没有,不过比起昨天堀江选手的发言...感触倒有一些。」有人接下话来:「堀江把所有的错推给队友、教练,东山却是把所有的错留给自己,真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典型。」
打开话匣子,几名记者一面收拾东西,一面便这么闲聊起来。
「你现在才发现? 堀江那家伙从高中就是这样,只要一胜投就是自己状况好、压制力高,败投肯定是队友不帮忙,教练战术有问题。」
「东山就恰恰相反,胜投一定是队友帮忙、教练调度得当,败投就是自己状况不好。」
「嗯,没错,是这样。」
「队友失误时,两人的反应也截然不同,堀江往往心情大受影响,成绩一泻千里,有时控制不住就在场上直接发飙。」
「东山就看不出什么情绪,比起来是沉稳多了。」
「情绪看不出来,但是数据会说话,队友发生失误后,对手上垒率比平时明显低很多,他总是默默掩护队友的失误。」
「二个年轻人都有成为王牌的潜质,不过看起来东山的可能性大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