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想念的季节————不加糖的冷咖啡

他喜欢大海，喜欢她的辽阔，喜欢她的味道。尤其是黄昏时分，煮一杯咖啡，一边品一片看海，是种难得的享受。他自己也记不清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喝咖啡，而且只喜欢Cappuccino一种。自从他失忆后好像丢了什么东西一样，只有在喝咖啡的时候才会觉得最安宁。
"烟，你为什么要在树上刻字？这样是不道德的？"
"可是别人也有刻啊？"
"那你觉得我们之间需要用刻字这样的方式来铭记吗？"
"那要用什么方式？......诶？你在干什么？"
"好了。"那个人开心地望着他。
烟看到两颗大大的心在海滩上出现，一个写着"烟"，另一个他却怎么也看不清。
突然一阵海浪袭来，海水冲走了留在海滩上的字。那个开心微笑的人也被海浪卷走了。
烟开始大声呼喊，可是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他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冲向大海深处，脚步却不能挪动。
"烟！烟！你怎么啦？"彭梓琳担心地看着弟弟。
"我...刚刚做了一个梦...我看到一个人被海水卷走了，可是我却不能救他。姐，为什么我觉得心里很疼。姐！"
彭梓琳什么也没说，紧紧地抱着梓烟。她知道，他还是忘不了他，即便是失忆了，心里还是深爱着他。她突然有种想告诉他一切的冲动，却始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烟......吃饭了。走吧。"
□□□自□由□自□在□□□
饭桌上。
"以后少抽烟，少喝咖啡。这些对身体都不好。我走了，让小水搬过来照顾你吧。"
彭梓烟低着头吃饭，一句话也不说。彭梓琳叹了一口气。
两个人的晚饭吃得异常安静。
彭梓烟再次哭醒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多。
梦中那个身影很熟悉，笑容也很亲切，只是他一直戴着墨镜，看不清脸孔。
"烟，你有没有后悔跟我在一起？"
"什么在一起？"
"就是我们两个人在一起。"
"你是说？"
"对，我是说你是我的爱人，我也是你的爱人。"
"我记不清了。"
"唉～原来这份感情这么脆弱。我知道了，我要走了。"
看到他的转身，彭梓烟突然很紧张。
"等等！"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没有后悔在跟你一起，我们还在一起好吗？"
"你是在敷衍我，还是在怜悯我？我不需要任何施舍的感情。"
彭梓烟急了。"我没有。我真的想和你在一起。我不后悔！"
"可是......我后悔了！"他毅然转过身去，消失在夜色中。面前是一片大海。
彭梓烟着急地在后面大喊，"林啡！林啡！你回来！"

四
坐直身体，彭梓烟想着刚刚的梦。突然想起了刚刚自己喊得名字：林啡！
他翻身而起，突然想到了那个盒子。打开柜子，把小盒子翻了出来。但是钥匙不知道去哪里了。盒子很小，却很坚固。
彭梓烟手突然触碰到了胸前的吊坠。钥匙！一把钥匙！
他颤抖着插入盒子的钥匙孔......"啪"地一声，盒子开了！
一堆纸片散落出来......
彭梓烟借着窗外淡淡的月光摸索着一地趣味拼图碎片，有点失望。试着拼了几颗，就赌气似地统统抓进盒子......
"烟，你醒了吗？"彭梓琳轻轻敲了敲门。
彭梓烟没有说话，深深吸了一口气，从地上坐了起来。
"烟，你好好照顾自己，我今天要回去了。"
彭梓琳正准备拖着行李转身的时候，房门开了。
"姐？你要走？"e
彭梓琳有点失望。"我昨天不是告诉过你了吗？导师突然急着把我们叫回去......"
"姐......"彭梓烟慢慢地走过来，接过行李。
两个人下了楼，一路无语。
"姐，林啡......林啡是怎么......死的？"
彭梓琳停下脚步，错愕地看着弟弟，"林啡死了？"
"难道......你也不知道？"现在轮到烟惊讶了。
"谁说的？"
"小水啊。姐，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林啡死了。"
"姐，你明显是在骗我！"
"烟，不要管他了。你现在有小水，好好对她。"
"小水？林啡跟好好对小水有什么关系？"
"烟！从小到大你就没让我这个做姐姐的省过心。你不要再问了。我快受不了了。"
彭梓烟轻轻地抱住了姐姐。"姐，对不起。我不问了。"
彭梓烟送走了姐姐，满腹心事地回到住处。有点累，给领导打了个电话请假，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醒来时太阳已经很高。他睁开眼看到了散落在地上的盒子，于是从床上爬起，坐在地上拼了起来。
一副海滩图案渐渐呈现，碧绿的海，蔚蓝的天，洒满贝壳的沙滩，高大的棕榈树......很快，彭梓烟就轻车熟路地拼了一半。
他突然在一片拼图上看到一个字：啡！
彭梓烟急忙寻找其他部分有字的拼图：之、永、烟、此、爱、在。
啡烟之爱永在此！（♂♂）
啡！！！烟！！！
难道？我跟啡？
彭梓烟像是被抽调了脊梁，顿觉无力。脑海中隐约想起些什么，却头痛欲裂。
我是同志？我跟啡？
彭梓烟又低头看了一眼那几个字，目光落在那两个象征男性的"♂"上......
海边的沙滩，彭梓烟和莫小水牵着手。
他不语，眉头紧锁，心事重重。
她沉默，轻扬嘴角，望向远方。
旁边几个小孩子在嬉笑着。
"嘉跃哥哥，等等我。"一个小男孩满脸委屈地在后面呼喊。
前面的一群孩子疯跑着，只有一个孩子停下来。
"你快点，老是等你。拖油瓶！"
"嘿嘿......嘉跃哥哥，你看！好看吗？"
小男孩捧着满手的贝壳，笑吟吟的。卷起的裤管已经湿了，脸上沾满了沙子。
"难看死了，一会我去给你捡好看的，大海螺，海星......比这些漂亮不知道多少倍。"
小男孩撅起小嘴，不说话。
"好啦好啦，这些好看......来，我给你装着。"
于是他的裤兜变得涨鼓鼓的，牵起小男孩的手，笑着跑开了，贝壳在口袋里发出轻轻的撞击声。
莫小水笑眯眯地看着远去的小孩，头偎在彭梓烟肩头。
"烟，你喜欢小孩子吗？"
"嗯，喜欢。"
"我也喜欢......"
彭梓烟没有说话，他明白小水的暗示。她是个聪明的女孩子，论长相，论气质，对他来说都是外人眼里十分般配的一对。
"小水......"
"嗯。"
"回去吧。"
"好。"
莫小水心里是幸福的，这种恬然的感觉，让她觉得很安宁。就好象是多年的老夫妻，没有蜜语甜言，没有缠绵浪漫，如她最喜欢的绿茶。
只是彭梓烟的心里是不平静的。如果说他完全不喜欢莫小水是不可能的，但是他心底总有一些不安，隐约觉得他跟林啡，也许真的有一段过去。
在即将离开的时候，彭梓烟看到了沙滩上散落的棕榈树。
海，天，树，在夕阳下变得有些暧昧。暖暖的空气中仿佛可以闻到久违的呼吸。此情此景，是在哪里见过？
莫小水端了杯子，放在彭梓烟身旁的桌子上。他转过头，笑了笑，没有说话。
"今天想吃点什么？难得周末有时间，我们做点好吃的。"
"随便吧，你喜欢吃什么就做什么，我不挑的。"
莫小水笑了笑走了出去。彭梓烟端起桌上的杯子，揭开盖抿了一口。
是绿茶。
彭梓烟皱了皱眉头，放下杯子，点了根烟。
当地人有喝绿茶的习惯，小杯小壶，小口喝，彭梓烟不懂的功夫茶。他不是讨厌，只是觉得麻烦。他喜欢喝咖啡，醇香，惬意，满是小资情调的满足感......常常泡了一杯放着发呆，等到想起来喝的时候，咖啡已经变冷。冰凉的液体顺着喉管流下，恰到好处地润湿了吸烟所引起的干涩。
海风吹起，远处的海滩上挤满了人。厨房里飘出饭菜的香味，却丝毫引不起他的食欲。彭梓烟只是望着远方发呆。他希望有个人能在黄昏时分坐在他身边，静静地陪着他看海。可是莫小水从来不肯再这个地方多停留片刻。倘使停留，彭梓烟的心里是喜的吗？
莫小水做了一桌子菜，很丰盛。
彭梓烟笑着，不停地往嘴里塞莫小水夹过来的菜。他的笑是发自内心的满足，还是强装出来的应付？他自己都不清楚。
半夜醒来，听着耳畔均匀的呼吸，彭梓烟再次失眠了。将胳膊轻轻抽离出来，穿着睡衣打开阳台的门。
白天的燥热已经褪去，皎洁的月光洒在海面上，海浪轻轻地拍打着岸边的礁石。

五
彭梓烟掐灭了烟头，轻轻走到电脑旁，开机。
在QQ号码下拉表，他选中一个号码，不假思索地在密码栏输入了一串字符。
QQ登录中......
唯一的一个头像在闪动。
烟滑动手指点击。
一串消息出来：
陪你啡翔 02：53：31
在吗？
陪你啡翔 08：36：20
我错了。
陪你啡翔 08：37：05
你没有上班吗？
陪你啡翔 08：45：14
烟，给我回复好吗？原谅我吧。我那天不该离开。
陪你啡翔 08：46：24
我也不该跟你吵架。可是......你不要玩失踪好吗？为什么你把手机换了，房子也退了？看到留言给我回复好吗？
......
陪你啡翔 20：45：02
在吗？宝贝。
......
陪你啡翔 00：02：26
你在哪里？烟，你出现吧。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陪你啡翔 10：49：20
亲爱的，回来吧。我快疯了。为什么你走的这么绝情？我并不是真的生你气。以后你做什么我都不管，只要你重回我身边......
陪你啡翔 20：25：13
你再不出现，我就去自杀！
陪你啡翔 22：08：11
你真的这么绝情吗？再见了！
......
陪你啡翔 13：05：10
为什么还是没有回复？难道我们之间真的就这么结束了吗？
......
......
陪你啡翔 04：16：03
烟，祝你幸福！88！
......
信息是8个月前发出的，就是在彭梓烟车祸后的两周。
林啡！一定是林啡！
如今你在哪里？
为什么我什么都记不起？
"烟？睡不着吗？"莫小水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身后。
彭梓烟匆忙地关了对话框。
"你吓我一跳！"
莫小水默默地开了灯。两个人眯眼适应着灯光的突然变化。
"小水......"
"问吧。"莫小水靠着沙发坐下来，漫不经心地随手抓过一个靠枕。
以为莫小水看到了对话框，彭梓烟本来就有点心虚。她这样一问，他就更加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我替你说吧，你还是想问林啡吧？"
彭梓烟犹豫了下，点了点头。
"他没有死。"
"那他......"
"烟，你实话跟我说，现在你爱我吗？"
"我......爱吧。"
"你从来都不会撒谎。因为你一说谎就结巴。大学四年，你做了我两年的男朋友，可是后来的两年，你成了别人的男朋友。"
彭梓烟咬起了指甲。
莫小水笑了起来。"烟，你知道当年为什么我喜欢你吗？"
"不知道。"
"在我眼里，一个男人咬指甲的样子很迷人。"
彭梓烟尴尬地把手放下来。
"那......那后来......"
"后来，你做了林啡的男朋友。我们相处的两年，我从来没有发现你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所以当你告诉我分手原因的时候，我坚决不相信我会败在一个男人手里。"
莫小水情绪有点激动，端过杯子喝了口水。彭梓烟欲言又止。
"大二你带我见你妈妈和姐姐的时候，我以为幸福已经是近在咫尺的东西了......还记得当年你告诉我你们如何认识的吗？"
彭梓烟摇摇头。
"咖啡馆。如果我知道会失去你，我绝对不会让你去那家咖啡馆打工。午后阳光，静坐窗前的男人，独自品着一杯没了热气的咖啡，任谁也无法抵挡这种诱惑。忧郁，恬淡，温暖......那种场景一定十分浪漫。你就是那样呆呆地看着他，可是目光是有重量的。在他回头的一瞬间，你就开始决定背叛我了。其实我一直都不相信你们之间能走多远。现在也一样。"
"那你为什么还要告诉我？"
"因为我相信你对我的爱是发自内心的。"
"现在也是吗？"
"我相信你只是一时迷途，你会回来的。"
"为什么？"
"林啡要结婚了。"
"哦。"彭梓烟很失落地低下头去。
莫小水也没有再说什么，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
"去睡吧。天快亮了。"彭梓烟关掉了电脑，向床边走去。
"烟，我不会放弃的。"
彭梓烟停了下，没有说话，拉过毯子盖住了自己......

六
日子如水流过，靠海的幸福就是你不必为了天气忽冷忽热而烦恼。
彭梓烟偶尔会想起一些过去的片段，毕竟莫小水曾经在她的记忆中停留过三年的时间。跟她在一起，总能勾起关于他、她还有林啡的回忆。
"林啡！你们在一起是会遭天谴的！我诅咒你们！不管你们有多相爱，你们都不能在一起！"这句话一直在彭梓烟的脑海和梦境中回荡。他不知道是自己的臆想，还是他跟林啡真的接受过这样的诅咒。
林啡在哪里？彭梓烟很想去找他，可是"结婚"两个字一直阻碍着他的行动。
林啡要结婚了吗？是不是我他不爱我了，或者是我伤了他的心而让他毅然离去？该不该去弄明白？
彭梓烟想的头疼，感觉想要炸掉。深夜常常从噩梦中醒来，不得已只好在安眠药的帮助下入眠。
电话铃响了。
"喂，你好！"
"彭梓烟，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头儿的口气很硬。彭梓烟知道自己肯定有什么惹恼了他。
他敲了敲经理的门。
"进来！"e
"经理，你找我什么事？"
"你自己看！"
"啪"地一声，一份文件摔在他面前。彭梓烟弯腰捡起来，翻了翻。
"你看看，你自己看看！你做的什么东西？客户说要跟我们解除合约。我知道你前段时间身体不太好，可是你这个样子，公司很为难知道吗......"
彭梓烟听完他的牢骚。
"经理，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明天我会给您一份辞职报告的。"
经理张着嘴愣住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彭梓烟，你给我回来！"
彭梓烟拉开门走了出去，不再理会身后的呼喊。他突然像从一个桎梏中解脱出来的轻松。可是刚刚走出办公大楼，他就像泻了气的皮球，有点不知所以。
马路上车辆川流不息。有人在锯掉法国梧桐的枝干，他静静地走过，掏出了烟点着。走上高架桥，望着这个城市，他突然觉得很陌生......
回忆！我的回忆在哪里？就这样一个人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过着陌生的日子。突然就心酸起来。
一个过路的老太太经过他身边时，有些疑惑地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