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想念的季节————不加糖的冷咖啡

"小伙子，你没事吧？"
彭梓烟没有回头。老太太有点担心地看着靠在护栏上的年轻人。
彭梓烟探起身来。老太太急忙拉住他的袖子。
"年轻人，不要做傻事啊......"
彭梓烟擦了下眼角，笑了笑。
"阿婆，我没事。我就是在这看看风景。"
"哦，那就好。小心啊，小心啊......"
老太太摇摇晃晃地走了，嘴里还在小声嘟囔。
望着她的背影，彭梓烟突然觉得有些温暖。
下了桥，他向海边走。
一家咖啡馆，躲在一个很不显眼的角落，但是很别致的样子。
水样年华。咖啡馆的名字。
彭梓烟推门进去，门上方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音。
人不多。
咖啡馆内放着他很喜欢的一首歌， Michael Buble的Home。
他笑了笑，找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服务员过来。
"先生，请问您要什么？"
"一杯Cappuccino，谢谢。"
"先生，抱歉。您能换点别的吗？"
彭梓烟有点不高兴，"为什么？连Cappuccino都没有还开什么咖啡馆？"
"先生，真对不起。我们这里除了Cappuccino，其他品种都很全的。"
"那，好吧，那就蓝山好了。"
"好，请您稍等。"
服务员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彭梓烟又叫住了她。
"等等。能告诉我为什么没有Cappuccino吗？"
"我是新来的。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老板决定的。"
"那能把你老板叫来吗？"
"先生，您？"
"不用担心，我不会为难你的。我只是想知道原因。"
"那，请您稍等。"
"先生，您的咖啡。"
彭梓烟轻轻搅动着咖啡，闻着杯中飘出的香气。傍晚淡淡的阳光照在脸上。
窗外的景色很漂亮，干净的沙滩，高大的棕榈树，碧海蓝天，很美......
这样一幅景象！
"服务员，买单！"彭梓烟匆匆放下钱就冲了出去。
门口的铃声再次响起。
车辆呼啸而过，彭梓烟横穿马路，不顾一切地跑去海边。
他脑海中一直盘旋着两个符号，两个"♂"。
那棵最高的树，终于见到了。彭梓烟深呼吸了下，平静了下心情，蹲了下来......
"经理，就在那边......诶？"
"小灵，人呢？"
"诶？刚刚还在这边的。"被叫做小灵的女孩子一脸迷惑。
"经理，你们在找刚刚靠窗的那个人吗？"另外一个服务员过来。
"是啊，小灵说刚刚有客人找我。"
"哦，他走了，盯着窗外看了一会，突然就莫名其妙买了单，然后跑出去了。"
"哦～知道了。没事了，你们忙吧。"
"水样年华"的经理皱着眉头，盯了会透过玻璃窗照进来的阳光，然后满腹心事地上了楼。

七
夕阳下，海滩上的人陆陆续续地多起来。
一个男人，在用木棍吃力地挖着沙子。
两个小孩，好奇地站在旁边看。一个穿白衬衫黑西裤的叔叔，跪在沙滩上，做着莫名其妙的事。
"叔叔，你在干吗？"
叔叔不抬头，继续挖。
"叔叔，你在挖什么？"
仍旧没有回答。
"叔叔，你在挖宝藏吗？"
"好怪的叔叔......"
......
"妈妈，这边有个怪叔叔。"
"辰辰！不要这么没礼貌，跟妈妈走。"
小孩子被妈妈带走了，还在回头张望。
彭梓烟一直没有抬头。下面的沙土有些硬。树周围已经被挖了几个深浅不一的坑。手累了，腰酸了，脖子也麻了。直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粒，彭梓烟转动了下脖子。血色残阳照在半人高处的树干上。他看到了两个纠结在一起的"♂"......
木棍触碰到了一个东西，发出"咚咚"的声音，空空的回音。
彭梓烟笑了笑，擦了擦流到鼻尖的汗滴。
一个被保鲜膜缠了几层的盒子。
彭梓烟靠着树干坐下来，在裤子上擦了擦手，颤抖着揭开了裹得严严实实的保鲜膜。放在他手里的好像是一颗炸弹，他小心翼翼地除去他的面纱，却发现是一只很普通的木盒子。
盖子被打开了......
一封信，两个日记本。
信封有点潮湿，上面有模糊的几个铅笔字：最想念的季节。
彭梓烟抽出信纸，慢慢展开：
今日，2002年7月26日，彭梓烟与林啡，从远方来到此美丽海滨，将记忆尘封。将来，无论贫或富，聚或离，生或死......每年此时，两人到此共贺新生......
彭梓烟慢慢打开了一本日记。
扉页上写着：为了你，我可以放弃一切！
掀开第一页，第二页......
似曾相熟的笔迹，苍劲又不失柔美。
"2001年3月17日晴终于被他说服，开始写日记。他偶尔的撒娇，真的让我无法拒绝。我从来不敢想，竟会为一个男人去写我最讨厌的写的日记......"
"2001年3月19日 多云 无事。"
"3月22日晴不能老写无事啊，可是写什么呢？哦，今天跟烟宝贝去逛街了。他有点害羞，不过黑暗处，竟偷偷拉着我的手不放，很可爱。我吻了他一下，他吓得赶紧躲开，怕周围的人看见。真的很可爱。逛街买的什么呢？好像就是陪着他瞎溜达。累死了，不过开心最好。"
"3月27日阴好像变成了每晚必作的功课，可是又不能写无事。老子语文一直都很烂，还要被烟赶鸭子上架，唉～可怜啊。"
"4月25日小雨本来以为夏天快到了，今天下了场小雨，才发现很冷。我好像有点感冒了。明天可以不用写了吧。烟，你实在是折磨我啊。"
"5月7日跟烟回了趟家，算是丑媳妇见公婆吧。烟死活不承认他是丑媳妇，我就笑他。他说他是俏姑爷，被我狠狠揍了一通。当然不是真揍，我怎么舍得啊。老妈什么也看不出来，对他比对我还亲，吃饭的时候老往他碗里夹菜，不过肥水不流外人田，我也不吃亏。晚上的时候老妈还一个劲撺掇烟跟我睡一屋，我当时差点笑崩了。老妈也很可爱......"
"5月26日彭梓烟，竟然跟我耍脾气，一个人跑去跟人看电影。看我明天怎么收拾他！"
......
一幕幕往事若隐若现地在脑海中浮现，过去的点点滴滴开始汇聚。
天黑了下来。彭梓烟抱着盒子回到了"水样年华"。
落座之后，他对服务员喊了一声，"来杯Cappuccino！"
"先生，对不起，我们这儿没有Cappuccino！"
"哦，忘了。那随便来杯咖啡吧。"
"请您稍等。"服务员看了一眼衣衫凌乱的男子，
空气中有些暧昧的味道，温暖的灯光洒在微微发黄的日记本上。彭梓烟咬着指甲翻看着。
"先生，您找我吗？"
一个女人的声音。
彭梓烟抬起头，有些疑惑地看着微微弯下腰的女子。他吃了一惊，面前的女子很像彭梓琳。不过细看下去，也很容易发现二人的不同：月季与水仙的不同。
"你是？"
"我是咖啡馆的经理。听服务员说，你找我？"
"哦。下午的事了。"
"就是想问你，为什么你们这里没有Cappuccino？你们......"
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话。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又是训练有素的笑容。
彭梓烟继续低下头看日记，可是他再也不能安心地看下去了。他听到了女子电话里的对话。
"喂，林啡，下班了吗？"
"嗯，好。我在店里。你快点！"
"拜拜！"
一脸幸福女子甜蜜的笑容。彭梓烟突然觉得很累，趴在桌子上，慢慢端起了那杯咖啡，木然地送到唇边。
"先生，你没事吧？"
"......"
"先生，先生，你是不是不舒服？"
"哦，没事，对不起。"
"哦。那我不打搅你了。"
"嗯。"
彭梓烟呆呆地坐着。想逃离，又想见林啡。
最终还是没有起身的勇气。刚刚还觉得肚子有点饿，现在完全没了感觉。
日记里每个字都在刺激着他的神经。以前的碎片终于慢慢聚合起来，那段消失的空白在慢慢重合，心却有道看不见的裂痕在绽开。
门口铃铛每想起一次，彭梓烟就望去一次。摊在面前的日记已经没有翻下去的欲望。
结局都已知道，又何必再去追究过去？
彭梓烟猛地抬起头，盯着门口。门被推开了，一声清脆的铃声后，林啡走了进来。
看着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男人，彭梓烟只是傻傻地望着。
女人迎上去，结果林啡手中的伞。关切，微笑，默契......
"外面下雨了吗？"
"哦，下了，不大。"
"那我们今天还去看家具吗？"
"听你的。"b
"好，我们先去吃饭吧。"
女人挽过林啡的胳膊，往门口走去。
在转身的一刹那，林啡看到了突然站起身，盯着他的彭梓烟。

八
循着林啡楞住的眼光，苏娅挽住他胳膊的手松了开来。她用探寻的语气小声地喊着林啡："林啡，林啡！"
"嗯？哦。碰到个老朋友......"林啡有点紧张。
"哦，我跟他聊过两句。"
"你们？聊......聊过？"
"是啊。他问我为什么这里不卖Cappuccino。"
两人说话的间隙，彭梓烟匆忙收拾了日记到盒子里。可是一个在明，一个在暗，那个熟悉的盒子，林啡还是看得一清二楚。他隐约明白了什么。
彭梓烟低着头走了过来，手里紧紧抱着盒子。
"烟！"林啡喊住了他。
彭梓烟并没有停下的迹象，"哦，我还有事先走了。"
服务员追了过来，"哎！先生，您还没埋单呢？"
"不用了，他是我朋友。"苏娅冲她摆了摆手。
彭梓烟听到这里折回来，从钱包里拿出钱往吧台一放，就转身冲了出去，根本不理会林啡的呼喊。
"苏娅，他可能出了点问题，我去看看他，晚点我给你电话，你自己先回去吧。"
苏娅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不过她还是不动声色地笑着，"去吧。我没事。伞拿着。"
雨越下越大，入夜的城市霓虹闪烁。路旁三三两两的行人在伞下匆匆赶路。
林啡的呼喊被雨声淹没。
"......今年第一号台风"珍珠"登陆后继续向北偏东方向移动，于凌晨3时前后进入我省境内，凌晨4时减弱为强热带风暴。受其影响，我市局部地区有特大暴雨......"路边小店传出新闻播报的声音。
林啡气喘吁吁地追。他不明白彭梓烟有这样的速度，当年的体育课为什么还老是不及格？
彭梓烟撞到了一个行人，那个人用恶狠狠的口气骂他。他连声说着对不起，边弯腰把摔在地上的盒子捡起来。
等到他站起身想跑的时候，胳膊被林啡牢牢地抓住。
林啡紧紧地抱住了彭梓烟。雨伞被风吹到墙角，雨滴落在上面发出啪啪的声响......
"来，把姜汤喝了。"
彭梓烟有点为难地皱着眉。
"快喝！"
......
"诶，慢点。你不怕烫啊？"
彭梓烟把碗放下，抱住了林啡。
林啡抚摸着他湿漉漉的头发，把头埋进他的肩膀。
林啡的呼吸让彭梓烟颈后痒痒的，晃了晃头，听到林啡的惨叫。
彭梓烟抬起头，看到林啡用手捂着嘴。
林啡的下巴被顶了下，正好咬到舌头。
"林啡，你没事吧？"
林啡捂着嘴，"你说我有没有事？"
彭梓烟噘着下唇，楚楚可怜地看着他，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
林啡突然把手拿下，笑了笑，恶狠狠地说，"我要你补偿我！"低头便吻上了他的唇。
烟有些迟疑，可是很快就对林啡的进攻偃旗息鼓了。
唇舌的纠缠，久违的温暖。
彭梓烟的手掀起林啡的衬衫下摆，在他的背后游走。
林啡突然停下来。彭梓烟睁开眼，疑惑地看着林啡。
"烟，你真的恢复记忆了吗？"
彭梓烟带点撒娇似的撇了撇嘴"是啊。"
"哦。"
"至少你的记忆我都想起了。啡～"
诱惑的颜色，湿热的嘴唇。林啡再次吻下去，深深的。
呼吸声越来越急促。浴巾被甩落在地上，林啡扯掉了衬衫的纽扣。赤裸的胸膛终于紧紧贴在一起。
彭梓烟的手从后背滑下，手指伸进腰带，在林啡腰间抚摸。
"烟......我好想你。"
"我也是。"
林啡翻身把彭梓烟压在床上，从脸颊，脖子，胸膛，一直吻下去......
彭梓烟闭着眼睛，腰部往上挺了挺，迎合着林啡的亲吻，嘴里发出轻轻的呻吟......
"烟......可以吗？"
彭梓烟轻轻地嗯了一声。林啡轻轻翻过他的身体。
冰凉的液体，激情高涨的身体一个颤栗。
"烟......"
彭梓烟咬着牙，抓紧着床单，疼痛渐渐被兴奋盖过。他肆无忌惮地大喊，却淹没在窗外的大雨声里......
"啡，我们有多久没有这样，在一起洗澡了？"
"记不清了。"
"那也是一个雨夜，我突然有种时光倒流的感觉，然后有一根线把所有的记忆都通通串起来，在我脑海里刷刷地过。"
"呵呵。是吗？"
"唉～疼。"林啡用力搓着彭梓烟的后背。
"林啡，这一年多你是怎么过来的？"
"当年你出了车祸在医院，我出差回来就失去了你的一切消息。那段时间我天天去泡吧，连工作也被老板炒了。"
"那你有没有......跟别的男人......"
林啡盯着他，彭梓烟转过头去。
"曾经想着去放纵，可是每次上了别人的床才发现自己心里一直放不下你。"
彭梓烟低下头去。
"啡，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林啡摸了摸彭梓烟的头发，然后慢慢地揉搓着。
彭梓烟转过身抱住林啡。
"啡，我不想失去你。你不在的日子，虽然我不认得你，可是我总是觉得很孤独，梦里也经常会梦到你，结果害的我经常半夜起来换内裤，嘿嘿。"
林啡浅浅地笑着，把彭梓烟紧紧搂住。
水声哗哗地响者，狭小的空间里两个年轻的身体释放着他们最肆无忌惮的欲望......
林啡的手机响了。
彭梓烟看了看已经睡熟的林啡，然后看了看手机，轻轻地摇了摇他。
"林啡，林啡！"
林啡嘴巴动了动，没有反应。
彭梓烟拿过手机看了看。
未接来电3个：苏娅。
电话再次响起，彭梓烟吓了一跳。
挂断电话，然后关机。
他这才想起自己的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电了。
关了灯，彭梓烟抱住林啡慢慢进入了梦乡。
外面雨越下越大，室内却是无限的温馨。

九
房卡插入的声音。门把手轻轻转动了下。
林啡从梦中惊醒，警觉地坐起来。
"谁？"
"哦，对不起，我走错房间了。"
一个酒店服务员模样的女人在门口探了探头，扫视了下床上的两个男人，一个裸着上身坐着，一个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