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卖————炩风

作者:炩风  录入:01-14

屋内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老实说,我真有点小看了陆渐云。我竟然让他从我刀下给溜了。
不过我也没让他好过,他的右手被我所伤,没及时医治的话很可能就这麽废了。这次,他可没那麽幸运有你可以帮他接经续脉。」
虽然在黑暗中,但仍可见一双暗夜明眸闪动著萦光。
黑暗,可以掩饰所有丑陋不完美的东西,留下的是让人动心能搅动欲望的部份。
「是他吧......这些年来,另一个享用过你身体的男人......」
一双粗糙的手很不安份,而且粗暴的抚摸足以让人脸红心跳的地方──尽管那个人的表情看不见,呼吸心跳也没任何变化。
不管何时,都是一派冷静漠然。
「那下一次,他就没这好运罗。」

血水,自右臂伤处不停滴落地面。
陆渐云先是封住右臂穴道,再撕下一块衣角,绑住伤处,接著提剑继续前进。
右臂不但伤了皮肉,筋骨也受创,如果不赶紧医治......
这里离秋水堂已经有数里之远,未见再有追兵,暂时应该是安全了。杀手楼的攻击锐不可当,他又被逼离了秋水堂,目前秋水堂的情况恐怕已经沦陷,当务之急先是找地方疗伤,再想办法重新夺回秋水堂。
第一次,在面对冷千寻以外的对手败了,而且败得相当彻底。所谓「不败的神话」也划上了破灭的句点。本来,「不败」以只是他为自己创造出来的假象罢了......
走不到几步,突然窜出的人影挡住了他的去路。
「是你。」陆渐云难掩讶异,忽然又想到此人出现绝非偶然,「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旁观战?」眼睁睁看著他落败?
对方也冷然看著他,目光中除了以往的相厌,还有丝像在看陌生人一样的陌生眼光。
「你在怪我不出手相助吗?」
陆渐云闷闷哼了一声。他不落井下石就已经该偷笑了。
「就你那点能耐,别拖累我就谢天谢地了。」
飞影吸了口气才忍住气没发作。
「你的手......」眼神瞄了眼血染一片的右臂。
「还没断。」陆渐云按住血流不止的右臂冷哼一声,盯著飞影思索一会後问:「那个人你认识?」
「简单说来,师父现在人被他禁在杀手楼,而且已经自废了武功。」
自废武功!?「怎麽可能?他不可能这麽做!」
对练武之人而言,要他自废武功比要他的命更痛苦。更何况是像冷千寻这般冷漠又骄傲的绝世高手。
说到这点,飞影的态度转为强硬激动,「刚开始我也想不通,为什麽师父会那麽轻易受胁,就算是为了救我们兄弟......不过後来我就想通了。之前师父的功力就因被药物所制,後来虽然恢复大半,但仍未回到十成的全盛状态,加上他替你换心之後......你是不是恢复得很快?照理说这麽伤身的治疗,没个把月那能好上十分?更别说是运气练功与人交战了。」後面无需再多说,谅他也该明白。
难怪他醒来後虽然感到虚弱,但是内力却丝毫未损源源不绝,而且伤势恢复的情况出乎意料的快速。定是他将自身内力传给自己,加速伤口痊愈。
「所以那时师父也许已经剩下不到原先一半的功力。你和皇甫非殇交过手应该知道,他的实力可能不在师父之下,若非全力应战那能赢得了,更况还要再救出我们兄弟,弄得不好我们所有人可能都会命丧当场......那样不利的情况他才会采取以退为进的方式,否则以师父之能又怎会这麽轻易受制於人?」
飞影虽无明言,但字里行间已经明显有怪罪谴责陆渐云之意。
陆渐云又怎会听不出飞影之意,但此事就算他自问有愧又如何?
真要说来,毒酒是他自愿喝的,功力也是他自愿传的......老是将自己置於不利的局面,他到底在想什麽,也许真的没人能懂......
以为自己能摸清他想法,但才刚有点头绪又会马上被打乱。
他到底是怎麽看自己的?又是以什麽样的心情去做这些事的?
又想到皇甫非殇说的那些话......胸口更加闷。
「他和他是什麽关系?」
这问题纠葛复杂可不是他回答得来的,「你还是等救出师父後再亲自问他吧。」
「你怎麽认为我去帮你们救人?」
「再怎麽说你这条命是师父救回来的。」飞影激动得揪住他的衣襟,「你已经负他一次,难道还要再负第二次?」
陆渐云用力拨开他的手,抄起无尘剑,背过身,迳自走了数步,然後冷道:
「我会去,不过只有我一人,你们谁都别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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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隐约听到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模糊说话声音,但拼凑之後也能大略了解到整个说话内容,确定了里面只有两个人而且可能发生何事之後,再也忍无可忍的刀光劈开阁楼隔板破空而来。
发现正确的目标,他是该回头寻来兄弟再一起行动的,但他却怎样也忍耐不住!
「我还在想你能忍耐到什麽时候呢?」皇甫非觞嗤笑著,横刀不慌不忙隔开了刀气。
凭他的功力早就发觉有人藏在外头,只是在等待小兔崽自动跳出来的时刻。
阁楼被开了个大洞,黄昏的晚霞照了进来,黑暗之中乍见一片昏黄的光明。
「你!」
虽然早就料到几分会是这样的情景,但真亲眼目睹时,惊骇和愤怒仍然如山洪爆发。
那个人的双手被绳索困绑高吊在屋梁上,赤裸的双足是腾空的,散乱的发丝遮掩那张残破不堪的脸,蔽体的衣物也早破碎得看不出原形,暴露在外的躯干和著晶莹汗水映照暮色,彷若罩上一圈微微的金黄光晕。
一只长期练武的粗糙手掌还大辣辣地放在曲线窄绷的臀部之上。
乱发下的双眸即使在看清了来者之後,仍是瞬也不瞬的直视前方。
不管身在怎麽的处境下,不管是冷千寻或是封煜,他都仍是他,没有什麽可以摧毁他的骄傲。
「啧啧!这是什麽表情?」皇甫非觞又是嘲弄又是探究的表情盯著闯入的不速之客,「难道你也和你敬爱的师父有什麽见不得人的苟且?所以见到他和其他男人欢好,才这麽生气吗?」
流影怒不可遏,连握刀的手都不住微微颤抖著。
皇甫非觞又转向看著身边的人,像从齿缝挤出的话语,「该不会你那些小徒儿都和你有关系吧?你就这麽缺男人吗?还是脸毁了没人肯要,就连这种小毛头你也来者不拒?」
污辱人至极的话语没让冷千寻起任何反应,反倒是流影怒红了眼,不由分说愤起攻击。
皇甫非觞没有以刀回击,而是自轻手一扬,袖口竟连发数发金针。
有了之前的经验,流影以刀势迅速回转挡掉前波连番的攻势,迅疾金针之後却是夹带强劲刀气驰飞而来的皇甫非觞。
强行硬接的下场就是内脏震伤,嘴角溢出鲜血。
打斗声响很快引来杀手楼的守卫,见到阁楼毁了一半的景象都愣住,皇甫非觞则是脸色难看地扬扬手,命令所有人退出,没有命令不准踏进此区半步。
游戏太多人参与就不好玩了。
流影立即又飞冲出去,像是不要命的毫无章法的疯狂攻击,只攻不守,中了招也不顾,。
「你都在攻击那......」皇甫非觞不屑地扬扬眉。
然话尾未落,就听闻某种物体摔落地面的发出的声响。
紊乱的刀气的目标竟然是困住冷千寻的绳索。
皇甫非觞愣了愣,未及站稳的人就被疾风一般的身影挟带跃上屋脊欲逃逸。
「天真的小老鼠......以为真的逃得出去吗?」嗤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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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还富丽堂皇、屹立不摇的秋水堂,今日就让一把火燃成了灰烬。
一身是血,伫立残垣废墟中央,冷风袭来,只觉心里一凉。
「陆渐云!你想不到你也有今日吧!」
嚣张叫骂的声音很不识相的从背後传来。
「一个杀手楼就能扫平你小小的秋水堂!可惜竟然让你挟著尾巴给逃过一劫,不过也不打紧,今天就让我亲手来收拾你这只丧家之犬!」
陆渐云杀气腾腾地转过身,看到上回在他大婚之日寻仇不成的何氏一族人又聚集起来,带头叫嚣的便是挑战失败的何孝,有是买通杀手楼毁他基业的元凶。
「上次放你一马,既然你还是嫌命太长不珍惜,我很乐意成全你。」
何孝轻视的嘴脸看向他受伤的右臂。「就凭你现在只剩一个左手可用,妄想能赢过我们所有人吗?」
先是美人计、买杀手、以众击寡的各种手段全用上了,就是为了报仇雪恨。
陆渐云的右手覆在腰间的无尘剑剑柄之上,屏住呼吸。气氛也降到了冰点。
虽然负伤,但原本存在的实力差距,浑身散发的冷然气势仍然让人不敢轻易越雷池。
压抑的氛围中,有人大喊出手,接著所有人都掏出兵器群起而攻。
覆在剑柄之上的右手迅速换成了左手,出鞘。
在他第一次拿剑时,就被冷千寻逼迫只能以右手持剑,不管做什麽都必须改成右手。在那之前,他无论是写字或拿东西都是惯用左手,直到他将右手训练到和左手一样灵活後才准他重新使用左手,但在人前仍只能用右手。
用意就是让人以为他是个惯用右手之人。
不能让人一眼瞧出所有底细──这是冷千寻教他的第一课。

流影脱下外衫罩到衣不敝体的人身稀?BR>「你不该来的。」
流影板著脸,不发一语继续扶著他前行。
「皇甫非殇马上就会追至。」
流影停顿脚步,深深注视著前方,「我不会让任何带走你。」
煞星果然随即追赶而至。
这里才刚出杀手楼而已,离他们原先的藏身处还有一小段距离,这里若有异状,夜影会在最短时间赶至,但就算合两人之力也不是他的对手,如今惟有争取退逃的时间与空间。
流影看向一脸漠然的冷千寻,低声,「我垫後,你找夜影,你应知他会在那里。」
冷千寻看著他的眼神在那瞬间变得阴沉,虽然没有说话,但眼神清楚传达的意念--你不能死。
释然的淡笑,「如果没遇见你,可能九年前我们就死了。」所以,会保护你,就当是回报。
「你们在做最後的死别吗?」皇甫非觞双手交叠於背,慢慢却压迫感十足地步向两人。
流影向前跨出一步,将人护在身後。
「让姓陆的小子给逃了,就拿这只的手来抵如何?」
皇甫非觞会说到做到,终究无法漠视,明显变得低哑的嗓音终究出声,「你答应我不会再为难他们。」
「我是答应过,如果他们不再来找麻烦。现在人都登堂入室踩到我的地盘上闹事,若是让人就这麽离开,传了出去杀手楼在江湖上还有威信吗?」
「只要你有本事,要杀要剐都随你便!」流影毫不畏惧的眼睛像瞪著几世仇人般瞪著眼前可恨的男人。
「所以,」异常坚定的口气与眼神,虽然是看著敌人,却是对身边的人说的,「别再受他任何威胁。」
明明不似尘间所有的绝色已毁了,明明就已经失去了功力,明明已经是受尽折辱的狼狈不堪模样,为何像「神」一般的存在感仍然在他心中毅立不摇?他想不通,也因此他更不能再让他为自己去抹杀那存在的一点一滴。
「小子的骨气还挺硬的。」
不知是赞扬还是讽刺的话语一落,刀势遂起,几度交锋,终究不敌,鲜血如喷泉喷射,一只右臂就这麽活生生被破与身体分开。
「唔!」
踉跄退了几步,骨肉分离的剧痛和痉挛从右肩传到全身,流影冒出一身冷汗强行忍耐著。
「接下来,要另一只手还是脚?」
皇甫非觞显然还想继续酷刑,满是邪气的眼神在仅存的左臂和两只脚间游移。
成了别人的粘板上任凭宰割的鱼,流影倔强的咬住下唇,努力不让自己流露任何害怕的反应。
「看著自己的徒弟被断手断脚却无能为力是什麽滋味?」伸舌舔著刀锋上鲜豔欲滴的鲜血。
「皇甫非觞,到此为止了。」
皇甫非觞饶富趣味地回头望向眼神冷然的冷千寻,摇摇手指头。
「你还想替你的小徒弟求情吗?你想清楚喔......你身上可没有什麽还引得起我兴趣的筹码可以再跟我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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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千寻好像想张口说些什麽,立即被窜入的人影打断。
流影瞟了眼赶来的人一眼,也不管两人瞪大不可置信与焦虑愤恨交集的眼睛,挥挥仅存的左手,「带他走。」
必须有人殿後挡下皇甫非觞,才能争取其他人逃离的时间,可......可是......
「走。」
一声走,如同一如往常冷淡的简单语言,没有特别的激动,却像一把利刃硬生生划开兄弟的心脏,也宛如划开生与死永隔的两地界限。
气氛静肃到了极点,每个人都感染了那种视死如归的决心。
飞影先是回过神,「夜影,赶快带师父离开。」
他明白二弟想护全所有人的心意。不管手足分离是怎样的蚀心刻骨的痛,都必须忍下,付出的牺牲才值得。
夜影想反驳,但看见大哥比自己更难过的神情,到喉头的话全艰难地吞了回去。
「小弟,听哥哥的话,先带师父离开,大哥会带流影随後赶上。」
夜影一举手,抹去眼眶内未及落下的泪水。他懂的,向来温和的大哥之所以变得强硬的原因。
以前虽然总是一起行动、一起多次惊险逃生,却没有一次像这次,死亡的味道如此逼近如此强烈。
生命不能衡量轻重,却必须有取舍。
毅然转身伸手要去拉师父的手,却发现对方一动也不动。
冷千寻双脚定在原地,向来冷静异常的眼神竟然出现片刻的恍神。
「别辜负流影。」
飞影一句话拉回冷千寻的注意力,眼神却示意夜影赶快行动。
待夜影一拉住冷千寻的手臂,飞影遂提起真气在夜影未反应之前利用气流将两人远远冲开。
他们不能辜负流影的心意,可是他却无法弃之不顾......
「大......大哥?」
「飞影会跟上的。」冷千寻突然对著最小的徒弟说。
「嗯......嗯!」
当务之急是离开,背负著兄长全寄托在他身上的希望,逃得越远越好!
「那里逃!?」
皇甫非殇怎可能让他们就这麽逃走,提气就要追上,然眼前立即被一道黑影挡住视线。
「你想去那?」一抹诡异的笑意从流影那张年轻的脸庞上像染血的花慢慢绽开。
那是看破生死的觉悟。
「凭你也想挡住我?」眼看人越离越远,皇甫非殇收起平日的讪笑,阴沉的脸色,杀气歕张到极点。
「再加我一个。」飞影傲然站到兄弟身边,并肩而立。
「大哥。」
「两个人才有可能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哼。」流影闷哼一声。
以最少的牺牲换取最大的利益是他们的共识。
此举惹来皇甫非殇一阵大笑。
想亲自擒拿人的皇甫非殇命令一下,杀手楼内的守卫立即闻令而至。
「本楼主回来时要看到这两人的人头。」
格杀令一落,皇甫非殇看也不看两人,施展轻功疾飞而行。
兄弟俩交换了眼神,很有默契的以飞影为主,拦阻蜂拥而上的杀手楼的兵将,掩护流影去追皇甫非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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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两名兄长的牵制,虽然一时半刻不会有人追上来,可是他们又能撑得了多久?而且更让人担心的是......尽管心中万分焦急,可是夜影还是强迫自己必须冷静下来。
在方才万方危急的情况下,飞影是将他们送往杀手楼後方的深林处,深山丛林不易搜寻,所为就是要他们先藏身躲避追击。
先把师父藏起来,他再出去引开其他人、再与兄长会合......只要一切顺利的话......
「到这里就行了。」
「师父?」
「你若要回去要切记一点......」靠近夜影耳畔低声叮嘱,「千万别和皇甫非殇硬碰硬,见了飞影立即回来」。
「事不疑迟,你快回去,我自会在附近找地方藏身,只要你们到这附近发出暗号,我就会现身。」
待少年离去後,轻轻发出叹息,力道很轻,气息却很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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