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花朝秋月夜————MYTH103（winding90）[中]

「你说什......」
我的唇微张，看著大哥，然後又撇开头看向地上，转著眼珠，脑中各种猜想混乱四起。
大哥为什麽这麽问？大哥知道些什麽？
难道主子出事了？就像梦里一样？
不...不可能，可是...主子他...为什麽主子不来接我？
不是因为主子不来，而是不能来吗？
主子他...难道真的出了什麽事？病了？伤了？死...
不会的...不会的...那为什麽不来接小安？为什麽？
主子他难道......不要...不要...
「主子他出事了吗？他...」
我缓缓抬头看向大哥，颤抖著双唇，用力从紧缩的咽喉挤出字句，尖锐而细微。
「没有，那个姓关的没事。」花凛千看到小安紧张得整张脸没了血色，立刻出声安抚。
「你骗人！一定出事了对不对？所以他才不来接我！他怎麽了？主子他怎麽了？告诉我！快告诉我！」
嘶吼出声，激动地扯著大哥的衣摆，身体害怕得不住颤抖，我不在的时候，主子发生了什麽事吗？
「小安，他没事的，你别这麽紧张...」花寒弋不忍看到小安如此狂乱，加入了安抚的行列。
「不要！我要去找主子！主子...」我推开两位哥哥安慰的手，转身跑下堂，口中念起师父教我的咒语。
「...万物归一，吾掌神异，听吾辞令，『大风』招来!!!」
室内无端卷起狂风，吹得所有的人衣摆翻腾，发冠歪斜，双眼难睁，纸笔乱飞，旌旗欲折。
待风渐歇，一只巨大的鸟凭空出现。
此鸟称『大风』，为一神怪，翅膀张开近二十尺长，体形硕大，大颗的眼珠透著鬼异的绿光，尖锐的鸟喙攻击人足以致命，而且力大无穷，载我飞天该是绰绰有馀。
满心只想著主子，我正要爬上大风的背，就给人抓进怀中，耳边是大哥的怒吼声。
「小安！我说了姓关的没事！你别给我乱来！」坐上这大鸟飞上天，没抓稳摔下来可怎麽办？
被大哥一吼，泪也被逼出来了，我真的好担心主子...如果主子有个万一，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麽办好...呜呜...早知道当初死都不要离开观云山庄了...
被大哥抱在腿上安慰，我垂挂著两行泪，低头蒙胧眼地看著紧捏衣摆、关节泛白的手指。
「大哥...你问我如果主子出事了，我会怎样...」
「不用回答了...」小安都表现得这麽明显了，答案不重要。
「我告诉你...如果主子死了...」
双眼空洞，除了泪装不下其它事物...
「我会陪葬的......」
声音幽幽地荡开，让花凛千和花寒弋皆混身一僵，当然跪在堂下的那人也不例外。
心疼。
几乎令人难以忍受的刺痛在心上抽著，将一切听在耳里的关翰清此时只想把哭成泪人儿的小安抱在怀中，轻声安慰，对心上的小人儿温柔地说，他并没有事，他很好，什麽事都没有...只不过少了小家伙的陪伴，日子有些难熬...
但是此时被縳的罪犯身份和一身狼狈，一定只怕会令小安更加难过...小安了解他的傲气和自尊，受到如此对侍...小安柔软的心必定承受不起...
除了心疼小安外，对於小安离开的整件事也有了个底，当初对方大概是用了什麽说辞把小安骗走的吧？要骗也骗得彻底点，就说他不要小安不就乾净了？干嘛骗小安说他会回来接他？
不知小安等了他多久，光想像小家伙日日盼著他的到来，也日日失望，他就更加心痛如刀割，那个骗子太不高明了，还是那人跟小安有仇，竟然这样折磨小安！
上面的那两位该是知道他是谁了吧？待小安离开，他就来跟皇上谈谈条件好了，只要能让小安回到身边...无论是要他献上万两黄金还是奇珍异宝，他都愿意...他不希望小安继续难过...皇上也不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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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哭了多久，眼眶都生疼，无意地瞄了下四周，那些下臣还在一旁罚站呢！虽然我一直没有身为一个王爷的自觉，但是...在这麽多人面前哭得乱七八糟，还是有些难为情...虽然现在这样想已经太慢了...
我跳下了大哥的腿，抬眼看到大哥和二哥关爱和担忧的神情，我微微一笑，想要他们放心，但没想到看在他们眼中，却是苍凉哀戚...我忘了我并不是个懂得掩饰心情的人...
对大哥和二哥行了礼，我往堂下走，低垂著头，心中无限悲愁，苦涩得阵阵揪心...连呼吸也显得沉重不堪...
在思念时习惯性地将手伸到胸前，握住那碧绿圆润的龙珠...
主子...主子...小安真的好想你...好伤心、好痛苦...想见你...好想好想...再不见你...小安说不定会死，因为思念而死...
我会去找你的...很快，就会见到了你...主子...
摇著手中的龙珠，我努力思念...
脚正要跨过门槛，却让我缩了回来，我睁大了眼看著手中三年来不曾离身的龙珠，有那麽一会儿，脑袋完全空白...
颤抖著手将龙珠拿到耳边，轻摇...
唇微张，呼吸急促了起来，不敢相信地再摇几下，没...没声音...我不会是在作梦吧？
龙珠没有响...主子他...来到京城了...？
「十里......」
十里有多远呢？主子...
「小安？怎麽了？」二哥看我突然不动地杵在原地，走到我身边微倾身关心地问。
「大哥...皇宫...有多大？」我的声音难掩激动地颤抖著。
「嗯？...单指皇宫占地约六百甲，包含东北边的御林就有近八百甲...怎麽问这个？」
花寒弋虽然疑惑小安为何问，但他还是详细回答。
我用力转过身，往大哥跑去，心跳得好快好重，原本因为哀伤而枯委的心，现在又振奋地活了起来...
「大哥！我要出宫！让我出宫！现在就让我出宫!!!」
我身体几乎是爬到大哥身上，揪紧了大哥的前襟，让我的脸大大地放在大哥面前，很用力很用力地喊著。
「小安？你冷静点！」
对小安突然展现的逼迫感到莫名奇妙，花凛千皱眉安抚。
「主子他来了！我要去找他！」
「.........」
花凛千感到不妙，小安是怎麽知道的？不过还好，听他的话可知小安不知道姓关的...就在下头。
与走回来的花寒弋眼神交流，又一同瞥了低垂著首，跪在下堂的关翰清一眼，再调转回视线看向眼睁大大对著自己的小弟。
姓关的就在宫里，放不放小安出宫呢？小安出去几天，我就好几餐没得吃了...怎麽办好？唉...烦！
看大哥一脸挣扎，还是不肯？
失望之馀，手一用力，我将龙珠连鍊子扯下，黑鍊断了，而我的脖子闪过一抹疼痛，但我并不在意，我用力摇著龙珠，只要凤环响了，主子就知道我在想他了...我好想念他...
咬紧下唇，投入我所有的思念和感情，呼唤我最爱的人...
「主子...主子...主子...你快点来接我呀...小安好想你...」
关翰清情不自禁地身体一颤，小安声声地呼唤著他，揉入令他心疼的哭腔和浓厚的思念，想回应，想相见，想拥抱...他该站起身来面对小安吗？以现在如此糟糕的模样？
正犹豫，耳边那越来越大声的嗡鸣声...似乎由不得他们不相见了吧？小傻瓜...快竖起耳朵仔细听听吧...
突然发现什麽，我停下了呼唤，摇晃的手也慢下拍子，往左右来回看了两遍，寻找著什麽...
「小安？找什麽？」花凛千眯起不安的眼问道，难道小安发现什麽了？
「大哥安静，我在听...」
专注地聆听那细微的声响，手上龙珠摇晃的力道因心中的急切开始加重，想确认...
「小安！」
突然大哥抓住了我摇晃龙珠的手，我疑惑又心急地看向他。
「大哥放开！」
「别摇了！我看得头晕...」
花凛千大胆推测，直觉认为再给小安把珠子摇下去，一定会被发现那姓关的就在下面，虽然不知道是为什麽，但保险一点...
「可是...我刚刚好像听到...」凤环在响的声音...虽然觉得不可能，但是...不行！我要确认！
「大哥放开我啦！」我用力想甩开大哥的手，但是大哥手劲比我大太多了！
「听话！」
「不要！」
「小安你就只想著那个姓关的，你到底有没有把朕放在眼里!!」
花凛千火了，一个外人会比他这个大哥还重要吗？每天每夜，哪时没听小安提起那令人讨厌的人！
「有呀！只是...大哥排第...五？」我不是很确定地回话。
「排第五？」花凛千傻眼。
「不对...主子排第一，爹娘排第二第三，二哥排第四...还有...六哥和七哥...所以大哥你排第七才对！」
我很认真地想了想我心目中重要之人的排名，最後很认真地回答大哥，不忘附上一个『就是这样』的表情。
结果挨了大哥一掌巴在头顶上...痛...人家说实话...
「第七!!!!!!!!!你好意思这麽说!!」而且那个姓关的竟然排第一！不爽！非常不爽！他是皇上吧？他记得他是皇上吧!!!
我摸著被打痛的头，突然发现双手自由，我立刻向堂下跳，远离大哥，努力地摇著龙珠，侧耳倾听，不忘提防大哥突袭我。
等等...声音...好像是右边来的...
向右看，是那个全身被束縳的犯人...他一直很安静地跪著...
声音...声音...
我向他走近，嗡鸣声变得更加清晰，怎麽会......
散乱脏污的发将跪在地下的人面容完全遮掩，我的目光下移，顺著他的肩、背、腰臀、腿...没有穿鞋、赤裸的脚...而一抹金红震住了我的心神...
「主子...？」
当小安走到他身边时，他就已有了会被认出来的心里准备，果然，今日是注定要相见了...虽然不希望在这样糟糕的状况下相逢...
他可以抬头看看小安了吗？好想...好想看看这三年来...小安是不是变了许多？
缓缓地，抬起沾黏泥士沙灰，没了原本清冷绝色的脸，望向漫长三年，许久未见的心爱之人...
呆站在面前的人儿，身形拔高了许多，纤长的身躯和三年前一样仍然没几两肉，身著云纹白衣袍，下摆绣著金色的牡丹，细腰上绑著缎面布刺绣著花图腾的蓝色腰带，左侧垂挂著一个被绶带结缠起的玉如意，而脚踏白底宝相花纹鞋，一身尊贵的体态和衣著。
淡色的长发缠起，头戴宝玉金冠用一支长金簪固定，眉眼已脱去了稚气，五官亮眼，下巴变得尖细，玉面若玲珑，柔媚而灵秀，那双总是带笑的眼，此时盛满了温热的泪，一滴一滴地落在他的心头...
本想称赞小家伙长大变得成熟了，却仍然爱哭...
想著，唇边勾起宠溺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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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会这样呢？
那个以卑下之姿，跪在地上的人...怎麽会是我高傲尊贵的主子呢？
那身污黑破损的衣...怎麽会穿在我有洁癖爱乾净的主子身上呢？
那些刚硬冰冷的铁...怎麽会缠绕在我武功高强的主子身上呢？
那张布满沙尘泥土的脸...怎麽会是我美丽无双的主子呢？
谁来告诉我...一切都只是幻觉？
但是...那双细长美丽的眼却是属於我最爱的主子的...竟然出现在这麽狼狈的人脸上...我非常地难以接受...
我深陷在极度混乱之中，终於见到主子，让我喜不自胜，可是主子此时落难的处境，更让我心痛难忍，也愤怒著...是谁害主子变成这样的？悲喜交加，同时冲上脑袋，令我瞬间眼前一眩...
不知道该用什麽言语来形容此时至喜至悲的心情，而眼泪就先替我回答一切...
主子的目光带著浓浓的疼惜，将我整个人由上而下细细省视，就像想把三年未见的我的样貌一撇一画刻印在他的眼瞳深处。
然後他笑了...那柔柔的情照亮他沾染泥尘的脸庞，令我的泪整个决堤...
「主子!!!」
我叫吼著，然後扑上前去，想将主子的颈紧紧圈在双手之中，但是当我的手一碰到他身上那些冰冷的铁鍊，我才想起这些碍眼至极的可恶东西！
「来人！给我把这些锁鍊解下!!立刻!!」
雷霆之声挟著熊熊的愤怒烈炎，我的表情一定也渲染了些热力，怒红了双颊和双眼，所有的人似乎都吓了一跳，因为...我从来没有这麽生气过...
平时我顶多装装样子，撒撒脾气，大家都当我是个孩子，而这次是我十六年来绝无仅有的勃然大怒!!
竟然这样对我的主子，太过份了！太过份了！
我看了眼手忙脚乱替主子解枷锁的狱卒一眼後，旋身，面对堂前，凌厉的目光扫上大哥带著无奈的脸庞。
「大哥，能不能告诉我这是怎麽一回事？」
以为我又会大哭大叫吗？错了！我的声音带著从没有过的冰冷。
也许是因为总是怀念著主子的一举一动，无论笑靥还是怒容，所以学了些主子的说话语气，那种冷然，竟然从我口中吐出。
大哥和二哥对看一眼後，与後直视，却不作声，敢情是东窗事发，担心我找他算帐？哼哼！来不及啦！我就是要跟大哥杆上!!!!!
「大哥！你真的是...!!竟然对主子...你...」
我咬牙切齿地说著，但才说几个字就说不下去了，毕竟是亲生大哥，难听的话实在说不出口，更何况我知道的难听话少之又少，怒火中烧，紧咬著唇，我愤怒地瞪著大哥...越想越气...
似乎与我心中如火如荼的翻腾怒焰相应和，整个审判堂有如地牛翻身，突然没有任何预兆地剧烈震动起来，两旁的臣属和侍卫一时没站稳的都跌成一团，桌面上的卷宗笔毫纷乱，墨砚摔落地面，一地污黑。
屋顶的横梁和四面的柱子都发出脆弱的吱喳声，彷佛下一秒整个审判堂就会断裂崩塌，一时人人惊危。
而我...处变不惊地直视著同样临危不乱的大哥...臭大哥竟然没有一丝悔意！
「小安...你要为了一个外人，对朕发脾气？」
大哥的脸色严肃而铁青，语气平静却闪动著危险的气息，平时我会立刻缩起脖子认错，但这次不一样，我要保护的人...是主子！
「主子才不是外人！主子是我的人！而我也是主子的人！」
「小安！你别太过份！」大哥听了一副快气昏的模样。
「大哥才过份，我日日念著的就是主子，你却将他抓起来！送到审判堂！如果我没发现...你想把他关进天牢吗？你以为我会让你这麽做吗？你明明知道...我有多想念他的...你明明知道...」
语调低沉，似泣也似怒，大眼紧盯著同样不甘示弱的大哥，地面剧烈的摇晃似乎不在我们俩的世界之中。
「小安...」是主子的声音。
我一偏头，望向主子憔悴的面容，身上的锁鍊竟然才卸下一半，没事把我主子缠得那麽紧做啥！
瞪了眼害怕得抱著头俯卧地上的那个解锁狱卒一眼，再回看主子，主子给了我一个抚慰的笑容，尽管脸颊脏肮，那朵微笑仍然比花儿还要炫丽，一下子就安抚了我激动的情绪，瞬间，审判堂回复平静，只不过场面就像刚经过一场浩劫般混乱不堪，那些下臣和侍卫或坐或站地观望我与主子之间和我与大哥之间，各个面露担忧之色，似乎真怕我和大哥因此绝裂。
稍稍和缓了脑袋，找回理智，仔细思考後，我抬头挺胸与大哥对视，我并不觉得我有什麽错，不对的人是大哥！
「姓关的是犯了法，所以朕才抓他，有什麽不对！」
「犯法？主子怎麽可能犯法！」我才不相信！
花凛千气得想定个『诱拐九王爷』的罪名给关翰清，但还是收住了口。
「叛国！姓关的勾结奴尔族，想造反！」
「怎麽可能！一定搞错了！」我想也没多想，立刻反驳，我家主子对权势根本没兴趣！
「你!!!!!」清楚明白关翰清是被栽赃，但就是不满小安的笃定，突然很想直接用这罪名把姓关的法办了！省得小安老是想离开！
不理会气得半死的大哥，我转望向二哥，二哥对我最好，一定不会骗我的。
「二哥，你告诉我怎麽回事吧！」
我甜甜地笑，二哥眼神立刻柔和软化，声音声慢，一字不漏地将傲凛的事，栽赃的事和大哥想把主子收入影子护卫的事，巨细靡遗全供了出来，一旁的大哥整张脸难看得像吞了几十来斤黄莲似的，而我的脸色应该也不差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