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气,点足,几步便站上最高处。
向南望去,密密麻麻的楼房就像棋局排列得整整齐齐,这是热闹的京城。再往远点看去,云气一片,看不清事物...观云山庄在哪一个方向呢?主子你在哪呢?
将龙珠勾出衣领,捧在手心,凝视它的翠绿色泽,许久,缓缓蹲下身,将龙珠贴上心脏,脸则埋入双膝之间,任高处的风吹得身形晃动摇摆...
主子...小安很想你...想得心都开始痛了...你听得到我思念的声音吗?
真的不要小安了?...可是...小安想要主子...想见主子...
主子...主子...主子...
「殿下!你在上头...太...太危险了!快下来吧!别吓奴才了!殿下!...」
小李子的声音从下头传上来,不理,我继续兀自伤感...可惜气氛很快就被破坏。
之後来了一匹人,应该是因为没看到我在厨房准备晚膳,跑来找我的...一见我蹲在屋顶上给风吹得摇摇欲坠,下头像炸了锅似的吵个不停...
吵什麽吵,一餐没煮,又饿不死我大哥...维持姿势,我无声抗议大哥的禁足令。
不给我出宫,就没饭吃!
主子...如果你不来接小安,小安去找你,可好?
我正打著小算盘,下头传来响亮的传报声...
「肃静!肃静!」
「二王爷驾到...」
二哥?怎麽可能!
我惊讶地迅速抬起头来,结果风吹太久了,双眼一阵昏花...身子一偏,往下跌去...下头尖叫齐鸣,耳朵痛,呜...不要还没再见到主子,我小命就休矣...
还好还好,我就知道我命大,给人接住了,稳住身子,醒了脑子,抬眼...
睁开眼的瞬间,我抱著妄想,希望站在面前的人就是主子,可惜...没那麽容易心想事成。
久违的面容,不是我朝思暮想的绝色,但也是我许久未见的坚毅...我的二哥---花寒弋。
我的亲人都疼我,但真要说个最疼最宠我的人,就是非我二哥莫属,所以我最喜欢的也是二哥。
我二哥不仅英俊潇洒、仪态非凡,举手投足尊贵逼人,个性刚毅正直,做事一丝不苟,面对任何人都是不苟言笑的正字表情,但面对我就是不一样,二哥笑起来总让我有如沐春风的幸福感,但别人大概无法想像一个大冰块是怎麽牵动脸部肌肉,露出笑容的吧!
自从二哥自愿接掌兵权,领著十二万威武军去阵守北方边境之後,我已经有五年没见到二哥了,今日,可终於回来了。
「二哥~~二哥~~~小安好想念你~~」
我一把扑到二哥宽大的胸膛上,哭得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心中欢喜难以言喻。
「小安乖...二哥也时时念著你呀...都成年了,还一副孩子样,二哥怎放心得下你?」
轻声哄著怀中让人疼惜的小弟,紧绷了多年冰寒的脸,被小安的泪给化出了柔情的水,可吓坏了旁人,原来那战场上可怕得宛如鬼神的二王爷,也有温柔的一面。
「二哥~~~二哥~~~」
甜著心唤著。
呵呵呵...太好了,太好了!二哥回来,真是太好了,以後什麽事都有二哥挡著,看大哥怎麽欺负我!哈哈哈,真是太令人开心了!
赶走大哥派来催我煮饭的一群人,拉著二哥进玖安殿坐下。
玖安殿里有个我专属的小炉灶,我利用简单的材料做好几样新菜色,让二哥尝尝,五年来我的手艺可是精进不少。
好菜上桌,二哥含著温和的笑,不像大哥总急著吃,搁著碗筷,先与我交谈近况。
二哥那双宠溺的黑眸,将我从头到脚细看几遍,轻叹一声,感概地问道。
「五年不见,我的小安长这麽大了...有没有懂事些?」虽然这样说很怪,但是二哥真的露出慈母一样的表情。
「当然有,小安我读了不少书,字也写得好看了。」我立刻骄傲地说,就像个邀功的小孩子。
「读书?以前不是总哭著死不肯碰那些书卷一下吗?」二哥双眼都笑眯了。
「所以小安我有乖嘛!」二哥就只记得我小时候的糗事...
「呵呵...是呀是呀!小安一直很乖...」
二哥说他这次突然回宫,是因为近年北方边境的奴尔族新的单于即位,统一了底下四分五裂的大小部落,兴利除弊,一整风气,底下的人民才安定安稳,就雷驰电掣地搜乘补卒,秣马利兵,现在的军容已对边境产生威胁,时不时就来边城骚扰挑衅,实在不堪其扰。
而且听说最近还串通宫内奸细,妄想私运宫中後备兵器,还好在出港之前被官府察觉,封了整个大港和货物,将协助奴尔族的商会以叛国罪名整个抄了,可惜还未查出宫中奸细是谁,而二哥回来就是为了了解此事,奴尔族的意图已经非常明显,待与皇上及各大臣参讨後,决定出兵还是谈和。
「没想到外头发生了这麽大的事,我怎麽都不知道?」
而且最爱的二哥回宫这种大大事,也没人告诉我,一定有人故意瞒著我...
「陛下...没跟你说?」二哥表情困惑。
果然是臭大哥...哼!
「二哥,我告诉你...大哥他都欺负我...」
我嘴一扁,眼泪迷蒙,用哭腔开始倾诉我满心的委屈。
我告状,我诉苦,臭骂大哥一顿,不忘抗议人身不自由,要求二哥帮我作主,我要出宫找主子。
把与主子相遇、相处、最後相亲相爱(?),还有离别後的相思之情详细吐诉,说著说著,眼泪也掉了下来。
擦乾泪,我看向一直默默倾听的二哥,见他眉头紧蹙,脸色难看,我心慌慌,不知二哥想什麽,面色这般凝重...难不成他也不同意?
「小安...你们都是男子,不合常理啊...」二哥严肃的声音,让我的心变得沉重...
同为男子...是呀...都忘了这事了...我和主子同为男子呀...
我有些怔然,愣愣地盯著自己的手指。
花寒弋观察著小弟的反应,继续说道。
「就算你不介意,但那个人和他的亲人,又是怎麽看的?不孝有三,无後为大...小安,男子之间是不见容於世间的,你怎堪承受世人的鄙夷呢?」
老爷...夫人...传宗接代...鄙夷?我从来没想过...
花寒弋再细看几回小安失了光彩的大眼,得到一个结论,轻轻叹息。
「小安,我可以问你...你给那个人的信都交由谁传送的?」
「小李子会帮我送......」
脑中混乱得无法思考二哥为什麽问这事,呐呐地回答,身陷一连串文字链中,不合常理?传宗接代?世人鄙夷?......讨厌...为什麽现在才出现这种问题...
56
偌大的浴房,白釉光滑的鹅卵石堆砌成的浴池近三十见方,天然的乳白色温泉水从雕刻精美的鲤鱼口涌出不断,热气蒸腾,白雾弥漫。
一个纤长的人独坐浴池中,背靠石砌池缘,温热池水只淹至胸前,香肩露出水面,闭著双眼感受池水的温暖和流动。
那人的肌肤原本该是白晰清透宛如羊脂玉,但在热水的薰陶下白中透著粉红,就像新生的婴儿一般,水洗刷过更流转著珍珠般的光泽,诱人去触碰,那触感一定柔润又细滑,让人爱不释手。
蓬松微卷的长发高高挽起,仍有几丝发垂挂在通红的颊边,热气在额上凝成水珠缓缓下滑,溜过耳际,滑过皎好的颈,停滞在优美的锁骨上。
被水的热力烧得艳红的唇瓣呢喃细碎的话语,细长的眉不时紧拢又舒展。
主子因为我是男的,所以才不要我了?
我知道男子与男子之间的断袖是不合常理的事,但是道士和阿宝也都是男子呀!他们就很幸福的样子...还有霓镜和小黑小紫,不也相爱?而且小黑小紫还是世人所尊敬的神只...主子...难道我和你不能像他们那样吗?
主子,你後悔了吗?後悔属於小安的?後悔喜欢小安?後悔抱了小安吗?
是你自己说只要我喜欢你,你就会属於我的,你怎可反悔?
是你自己先说对我有爱情,要我也给你的,你怎可反悔?
是你自己对我...做出那种亲密之事的,我都还没碰过你,你怎可反悔?
紧闭的双眼睫毛上微颤地抖落水珠,似水似泪...
停下了碎念,耳边只剩泉水淙淙的声响,心中慌乱如麻,只能无语。
不知沉静了多久,人儿好似起了睡意,浸泡在温泉中的身子微微轻晃,脑袋也不停点著瞌睡,鼻息变得深长,突然身子一歪,整个人栽进了热水之中。
噗通一声,水花飞溅,不一会儿水面上盪起的涟漪慢慢趋於平缓,人儿却仍然没有从水中站起来...
一道黑影从屋上无声落在池边,单膝蹲下往乳白色的水里探,面罩外的一双碧色锐眸闪过精光,快速将手伸入热水中,将昏迷的小安给捞上岸。
激起的水花打湿了一身黑衣,那副监视了多日的白玉身子赤裸躺在面前,心念仍然不为其所动,懂得控制情绪是影子护卫一直以来受到的训练。
伸手探向高乃安的鼻子,已没了鼻息,立刻著手抢救,目光刚从那人脸上移开,手就被人紧紧抓住,一回头,原本昏迷的人已睁开了双眼,目光灼灼,隐含怒火,想将手抽回,一时竟然甩不开。
「不准动!」
朱唇轻启,声音不大,但微怒的面容却散发不容反抗的尊贵。
监视了半个月多,打心底认为这九王爷仍然是不成熟的孩子心性,没有一丝大人该有的风范气度,如今却突然展现了令人震慑的气势,令影子护卫有些措愕,但下一刻,却又回复以往的娇憨孩子气,令他以为不过是一时的错觉。
「我就疑惑为什麽大哥总是早一步知道我要逃跑,原来是你这家伙打小报告!哼!被我抓到了厚!看你往哪跑!」
刚刚装睡沉入水中的搏命演出只是一时兴起,没想到真给我引出这个黑糊糊的偷窥者,现在抓到人了,该怎麽处置好呢?
看著单膝跪在身旁的家伙,我灵光一闪,眯起眼对他微笑,那人立刻露出戒备的眼神。
「别这麽紧张嘛!咱们打个商量怎麽样?」
那双异色的绿色眼眸投射出惊讶的目光,我又是一笑。
主子,你後悔了没关系,小安我并不後悔,能认识主子是我活著的这十六年来最幸福的事,就算你不要我了,我也想听你亲口告诉我,亲耳听你说出残忍的话,亲眼看你冷漠的表情,也许...小安我就能死心...不再想念你,不再...喜欢著你...
垂眼,苦笑一番,再抬眼,我看向面前这位看来酷酷的臭大哥的手下。
「嘿!先告诉我你叫什麽名字,好吗?」
『审刑堂』,专门为审判进入天牢罪犯所设之殿堂,最上位是皇上的专位,下来一层才是负责审判之刑部专事,再下一层是三位书记。
门口到桌案边两侧各站两排配剑侍卫,共四十八人,各个身怀高超武艺,毕竟会入天牢之人犯皆非寻常人也,为了保护来听审之皇上,当然要更加戒备护驾才行,若皇上龙体稍有疏失,可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几乎所有官员都就定位,只差咱们事必躬亲的皇上了。
远远就看到了一群浩浩荡荡的队伍往审刑堂走来,最前头并排走的两位就是英明神武的威凛帝和昨日才回宫的二王爷,後头跟著一排随侍的太监和侍卫。
「皇上对九皇弟会不会过份了?」花寒弋一号面无表情地问道。
「怎会,朕一直没亏待过他什麽呀!」
花寒弋俊目瞥了眼一脸阳光般炫目笑容的皇上,心底知道这个尊贵的存在正装傻中。
「我问过小李子了...」意有所指地说道。
「.........朕没想到小安是认真的。」心知事情总瞒不过身旁这位年纪没差几个月的精明兄弟,花凛千撇撇嘴。
「但是也过份了,陛下没看小安伤心得...」一想到最心疼的小弟哭得泪花花,刚毅的眉情不自禁地揪紧。
「做都做了,还能怎样?」
花凛千一脸无愧,花寒弋只能摇头叹气,这兄长都什麽年纪了,还是一样任性。
「陛下让小安出宫吧!」
「不行!别开玩笑!你听过嫁出去的女儿,如同泼出去的水,那小子一奔回去,大概一年半载见不到他的影!到时朕吃什麽过日子?」花凛千反应激烈。
「...陛下就是为了吃才骗他?」花寒弋的语气透出丝丝怒意。
「这个......啊!到了,咱们等会再聊吧!」
花凛千逃也似地快步踏入审刑堂,留下双眼吐著冷冷怒焰的花寒弋。
花凛千坐到上位,对在下位另外赐坐的花寒弋笑笑後,下令升堂。
刑部对皇上和二王爷行过礼後,就坐,惊堂木一拍,正气浩然地下达命令。
「传人犯,关翰清!」
花寒弋正在品茶,听到刑部的传唤的人竟然是小安的那个人,动作立刻一滞,就著白瓷杯还贴在唇边的姿势,黑幽幽的两颗眼瞳转到上位的皇帝身上,却见皇上仍然神态怡和自然,无任何动静。
皇上他是早知道,还是不知道?
53
若元王朝的开国并不简单,当时局势以大汉河分南北,北方是开国主『纪烨君』所率领的若元大军,南方是『羿晴君』所率领的御天大军,纪烨君与羿晴君皆为仁者,但『王』只能有一位,两军交战死伤不可数,无辜百姓生灵涂炭,动盪时代彷佛会无止尽地长久下去。
为『王』是需要条件的,并非绝对的怀柔,也并非绝对的专制,刚柔并济才能使百姓臣服,创建理想社稷。所以『真龙』选择了有野心、果断明智的的纪烨君,而非心地太过柔软,总是犹豫不决的羿晴君。拥有真龙的庇护,若元大军在最後战役时大败御天大军,南北统一,纪烨君登帝位,国号为若元,以慰死去的忠诚将士。
帮助若元大军的『真龙』由来成为传奇,有人说真龙是真正的一条金龙,绵长身躯散发万丈金光,降临在纪烨君面前时,将黑夜照映成白昼般明亮,而且高傲的金龙还对纪烨君低头臣服,并且表示忠诚,之後就盘据在若元大军的大本营,现在的皇宫,给与庇佑守护。
也有人说真龙其实是一位仙人,精通驱使万兽飞禽,甚至连龙也听命於他,在争战时利用各种猛兽凶禽作为兵士,将御天大军杀得片甲不留,给纪烨君的帮助非常大。但在若元王朝建立之後,纪烨君赠与的富贵和功名皆被他弃之身後,什麽也没留下就消失了踪迹。
真龙之传说,有人相信,也有人只当故事听,事实如何大概只有当时的国主纪烨君和若元大将们知晓,而真相已被带入了尘封远久的坟墓之中。
自从小安消失无踪之後,关翰清才发现他从来都没问过小安家中的事,也许是因为他认为小安一辈子都会待在他身边...没想到人却走了...他不知道小安从何处来,他又该往何处寻。不断努力回想著小安说过的话,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他知道小安爹娘安在,兄弟姐妹不少,而小安是老么,第九子,瞧小安单纯无心机的模样就知道他是受到良好呵护的,不懂打杂却厨艺精通,会不会是开饭馆的?不...那小子不仅傻傻的,身上的气质还有些娇,不像在人龙混杂的饭馆中生长的...到像生在与世隔绝的桃花源中...
是富家子弟?有可能,当时在威鹰堡阻止他和道士开打时,不就展现了对於珍宝的鉴赏能力?有钱人多少会摆弄些古董玉器的...
突然想起小安在威鹰堡时,曾有一怪异的地方,小安不肯跟他一同前往商贾交流的宴会,也许就是因为看到了熟人才想闪躲,可惜还是被熟人遇上,才将小安带走...是强行带走吧?不然怎麽可能连个手信也不留?
该死的!就不要让他知道是谁将他的宝贝带走,他绝对会报复!就算天皇老子也一样!
花了一个月,找遍大江南北的富豪名商,仍然没有小安的消息,令关翰清心寒不已,找错方向了吗?...小安...小安...你在哪里?
被思念熬得肝肠寸断的某一夜,突然灵光一闪,他记得道士曾用小安的事想吊他胃口,蠢道士一定知道小安在哪里!
希望之火又被燃起,关翰清用尽各种门路方式寻找凝阳子,却在一年後才寻得...
一年来日日夜夜的相思煎熬,以为在找到道士後,就能寻回爱人结束苦痛,没想到...事情并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