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空道:"你怎知道我是要给他用的?"两人都未说出这个"他"究竟是谁,却都似明白对方所指。
慕容怜道:"我自然知道了!长明、我、李路、胡正君,甚至还有你父皇,牵涉其中的人,你没一个肯放过,哪有理由会放过直接动手的他?"
李长空点点头,又摇摇头,微笑道:"你说漏了!我来之前,刚刚收到消息,杨将军已将整个烟水宫烧成一片白地,里面人等,无一逃脱!"二十余日前,他於万鹤山受伤,前太子亦毙命於斯役,皇帝虽然无可奈何,对主事的杨谥真终是不满,於是李长空上疏求情,命其带兵远征,剿灭烟水宫,戴罪立功,杨谥真果然手段不凡,不到一月便送来捷报,如今已在班师途中。
慕容怜眼中露出恨色,随即淡然,道:"罢了,人生百年,终有一死!你告诉我,长明的尸骨,你......是如何处置的?"李长空微笑道:"你不问,我也要告诉你!他人已死,无可奈何,也不过只能将他尸骨剁成肉糜,令群狗分食罢了,不过你......"
慕容怜没有说话,握紧的掌心却有滴滴鲜血滑落,他死死咬著嘴唇,良久,才道:"你随意!"
李长空含笑点头,道:"自然!"他走到一边,按下墙上一个按钮,一阵涩涩的轧轧声响,牢房里的地面徐徐打开,底下是另一个石室,里面腥臭扑鼻,波浪起伏,也不知养了几千几万条的蛇。
地面不住向两边退开,越缩越小,很快便到边缘,慕容怜一声低呼,伸手抓住窗户上的铁栅栏,攀付其上,这才没有掉入底下蛇群中。
李长空微笑道:"这些蛇都是无毒的,我可以保证,它们只会一点点地吃了你,却绝不会让你毒发身亡!你可以选择痛痛快快地跳下去,也可以选择挂在这里,直到无力为继的时候!"
他转身走出了石牢,没有看见慕容怜怨毒的脸上那一抹掩饰不住的得意之色。
李长空,你今日尽管得意,他日下场,未必能好过我和长明!
64
他回到如今住著的东宫之时已是夜深,走到门前,正听得里面一阵低低喘息,他吃了一惊,忙推门进去,奔到床前,抱起萧离叫道:"阿离,阿离,你怎麽了?"萧离双目紧闭,满脸挣扎之色,他拍了好几下才啊地一声惊叫醒了过来,满脸冷汗,抓住他衣襟,带著哭腔叫道:"长空,长空!"
李长空抱紧了他,道:"阿离,你做恶梦了麽?"萧离定定看了他许久,慢慢放松下来,点了点头,钻进他怀里。
李长空在他身上拍抚许久,候他平定下来,这才问道:"梦见什麽了?吓成这样!"萧离摇头道:"不记得了,就觉得......很怕!"李长空不再追问,拍抚著安慰道:"做梦罢了!别怕,我陪著你呢!"萧离嗯了一声,抬眼道:"酒味这麽浓,你怎的喝了这麽多酒?"
李长空道:"今儿高兴,多喝了一些。"刮了刮他鼻子,调笑道:"怎麽?还没入门,先管上了?"萧离白了他一眼,道:"上来睡觉!"推开他躺了下来。
李长空解衣上了床,握著他手闭上眼睛,一会,重又睁开,侧身专注地看著萧离。萧离还未睡熟,睁眼道:"怎麽了?"李长空亲了亲他额头,道:"没什麽,你睡吧!"萧离催促道:"说啊,到底怎麽了?"李长空笑了笑,柔声道:"没事,就是看著你,舍不得睡。"
萧离抬眼看著他,一会,主动吻了上去。李长空立即覆身上来,狂乱地回吻他,野兽般撕开两人的衣物,双手急切地在他身上摸索。萧离急促地喘息,叫道:"长空,长空......"李长空喃喃叫道:"阿离,阿离,我的阿离,我的心肝,我的宝贝!......"说到後来,已是语无伦次,不知所云了。
匆匆又过一月,这一日萧离正在院中练刀,忽觉有异,眉头一皱,足尖一踢,一颗小石子急射向右侧十余丈外一颗树上密密的枝叶之後。
树上一人腰身一摆,避过石子,随即裙摆轻摇,如花飘落地上,微笑叫道:"阿离!"萧离愣了愣,奔过去叫道:"如眉!"一把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柳如眉伏在他怀里,好一会才道:"阿离,你好不好?"萧离急急说道:"我很好,如眉你呢?我很担心你,容孤雪他,他有没有把你怎麽样?"轻轻放开了她,仔细上下打量,怔了怔,惊喜地笑道:"如眉,你胖了一些!"
柳如眉点头,浅浅笑道:"是啊,我怀孕了,胖了有什麽好奇怪的?"萧离呆住,低叫道:"你怀孕了!是......是容孤雪?!"柳如眉点了点头,摸著他脸庞微笑道:"你也胖了一些,不过你是男人,当然不会是怀孕了,看来李长空对你不错!"
萧离道:"长空待我很好!不过你......容孤雪......,你们怎麽回事?"柳如眉道:"没怎麽回事。那日他带我走之後,当夜就抱著我入了洞房。"
萧离呆住。
柳如眉微微一笑,道:"他觉得想来想去,还是这个方法最直接,最有效。"萧离恼道:"他怎能这样对你?"柳如眉道:"也没什麽不能的,我那日不也是那样对你的?"说起那日之事,萧离有些窘迫,听她说的轻松,又是一怔,奇道:"你不怪他?"
柳如眉道:"开始的时候,多少总是怪的,後来,慢慢的,也就不怪了。他说的对,你既已选了李长空,我再不肯放手,又能怎样?"萧离有些难过,拉著她手道:"如眉,你怪不怪我?"柳如眉摇头道:"不怪!我怎麽舍得怪你呢?我只是没法不担心你。我怀了孕,容孤雪要带我回故里,说以後没事就不出来了,尤其......要越少见到你越好!我想了想,还是要先来看过你,确定了你没事才行。"
萧离道:"如眉......"又是感动,又是歉疚,不知说什麽才好。
柳如眉道:"好了,我该走了。"萧离央道:"如眉你留著住几日吧,下回都不知道什麽时候才能见著。"柳如眉摇了摇头,道:"阿离,你别留我!"你再留我多一次,我就一定走不成了!
她脸上仍自微笑,眼中却有微光闪动。萧离慢慢垂下头去,知道不该再留,虽然万分不舍,却不敢再说。
柳如眉抱住他脖子,道:"阿离,你让我再亲你一亲。"踮起脚尖,在他脸上轻轻亲了一亲,道:"我走了!"放开了他,转身飞奔,眨眼远去。
65
她所去的方向是御花园,如今容孤雪正和李长空在御花园里饮酒闲聊。
桌上一片杯盘狼藉,二人都已喝了不少。李长空道:"她去见阿离,你都不担心麽?"容孤雪道:"不必!她坚持到此一行,不过是为了确定萧离不会在你手里遭殃,并没别的心思。"李长空道:"你怎知道?她对阿离心意,你又不是不清楚。"
容孤雪道:"我清楚!如今她是还著紧萧离,却是挂念他多过爱他了,毕竟他们在一起两年,萧离於她,曾几乎是生命的全部。至於我,好歹她对我也不是毫无情意,如今连孩子都有了,哼,我有的是时间和她磨!倒是你,"他看向李长空,道:"有些事,你可要考虑清楚了再做!"
李长空若无其事,道:"我向来如此。"容孤雪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你心意如何,难道我猜不出来?我只怕你将来悔之莫及!他......"轻轻一叹,苦笑道:"如眉这一次来,只怕反而是帮了你的忙了!"
李长空一笑不答。容孤雪也不再说,站起身来,迎向奔来的柳如眉,一把将她抱起,抱怨道:"都是有身子的人了!怎麽还这样莽莽撞撞的?慢些儿走,谁赶你不成?"
柳如眉将头埋在他怀里,闷声道:"我们走吧!"容孤雪道:"好!"回身笑道:"李兄弟,後会有期!"李长空起身笑道:"好!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容兄弟,我就干脆不送了!"容孤雪哈哈一笑,道:"你我何须客气?"纵身跃起,片刻远去。
李长空重新坐下,慢慢又独自喝了一阵酒,起身去寻萧离。
萧离正坐在和柳如眉分手的树下默默出神,李长空在他面前坐下,捏了捏他脸颊,道:"想什麽这麽出神?"萧离抬眼看他,道:"如眉来过了!"李长空点头道:"我知道,我刚和容兄弟喝酒来著。"萧离有些诧异,道:"你不介意?"李长空摇头道:"介意什麽?傻瓜,你我之间,难道我连这样都不信你?"
萧离嗯了一声,凝视他半晌,灿然一笑,道:"她现在很好,有了孩子,容孤雪很爱她,她以後只会越来越好,我不用再担心她了!"李长空执起他手,柔声道:"我知道!现在,可以不用把心分一半给她了吧?"萧离点头,又摇头,道:"其实原先......也没有一半那麽多。"李长空道:"总之以前,不全是我的!"萧离看著他,小声道:"以後都是你的!"
李长空不再说话,低头轻轻在他手上亲了一亲,然後紧紧地将他抱在怀里。
八月二十二日,皇帝昏迷三月之後,仍然未醒,群臣联名上书,请太子登基,商定十日之後,即九月初二,皇帝昏迷百日之时,举行新皇登基仪式。
九月初一,夜渐深,一行四五人出现在城东皇陵里,一路进去,在里侧一座新陵前停了下来。有人取出牲供香火等物摆放起来,居中一人焚香插好,在地上跪了下来,余人随即退下。
一盏不算太亮的长明灯照出了石碑上刻的字:孝献庄和至德宣仁温惠端敬皇後柳氏。灯光也映出了陵前跪倒的那人英挺异常却又略显苍白的脸庞,正是明日即将登基的龙华新帝李长空。
时间在静谧中悄然逝去,香火即将燃尽的时候,李长空终於缓缓开口,声音低的几乎让人听不到:"母後,儿臣在您灵前发过誓,要替您报仇,所以我把所有的人,有份的,牵涉到的,都杀了个干净,只除了他。母後,您知道我说的是谁,也知道我待他的心意,无论我有多恨他入骨,爱他之心,永远不能磨灭!如今我费尽心机,终於哄得他倾心,万事俱备,只要我出手,他必粉身碎骨,可是......,或者您能告诉我,我该如何?"
四下寂然,更无丝毫回应。s
李长空目光转向一边的长明灯,道:"这盏灯,今夜我把它留在这里,若您能原谅他,就让它长燃不灭,直到天亮,那麽我自会放了他去,从此碧落黄泉,永不相见!若不然......就是您不肯原谅他,我知道该怎麽做。"
他伏下,郑重地磕了三个头,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皇陵。
66
约莫半个时辰之後,有人加急赶到东宫之前,求见太子,此时萧离早已入睡,李长空悄然下床,披衣走了出来,那人一脸惶恐,跪下道:"启禀太子殿下,长明灯......灭了!"
灭......了?灭了啊!
一瞬间,李长空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悲喜都在心头盘旋交织,既有不舍、痛楚,也有大仇即将得报的快意,混合著尘埃终於落定後,那接近虚脱般的解脱之感。
他缓缓抬头,看向黑漆漆的夜空。我明明加了足够的油进去,不可能会撑不到天亮的!母後,难道真的是您在天之灵,不肯原谅他的过失,要我务必报此血仇?!
也好!爱恨都过於强烈,他做不到和害死母亲的人就此比翼双飞,却一样不愿轻易放他远去,只留下自己一人独自品尝这苦涩无比的爱恨纠缠。
既然这是注定,阿离,我又何必再推拒?
他低下头,问道:"怎麽会灭的?"那人不敢抬头,颤声道:"不知......不知从何处来了只野狗,约莫是被摆在灯旁的牲供引过去的,偷吃的时候......撞翻了灯!"
野狗?!
"皇陵重地,竟然有野狗出没?!"
"回太子殿下,向来都是没有的,皇陵守得严著呢!平日别说野狗了,就是野蟑螂,也不敢放进去一只,今夜这狗,谁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
李长空点点头,道:"这麽说,就今日倏忽了这麽一回了?"
那人战战兢兢道:"......是!"
李长空再点头。就这麽倏忽了一回......
"传旨,今夜值守者尽处腰斩弃市之刑,三族之内,流放!其余守陵人员,处斩刑!"
那人惊得说不出话来,愕然抬头,李长空已负手而去,背影萧索,步履却依旧沈稳。
他走入房里,萧离正迷迷糊糊地有些醒转,道:"你起来做什麽?明日登基,一大堆事情呢,快点歇息!"李长空柔声道:"好!"解衣上了床,抱住萧离,道:"阿离,我娶你吧!"萧离一下子醒了过来,诧异道:"干什麽忽然这麽说?"李长空摇头道:"哪里是忽然,你知道我有这心,已经很久了!"
萧离窝在他怀里,垂首不语。李长空道:"咱们这样,难道你还想离开我不成?"萧离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过......"李长空道:"不过什麽?"萧离道:"你要做皇帝,以後三宫六院,粉黛三千,难道要我跟她们争宠不成?再说,你也是男人,我也是男人,干什麽要我嫁你?"
他这话说出,即刻向李长空怀里一钻,只道他定然要笑话自己。谁知李长空却不笑,柔声道:"傻瓜,谁嫁谁都不过是个给外人听的说法罢了,不过就是你和我在一起而已,只是我是皇帝,没法嫁你,又不是真的把你当女人!至於说後宫......"顿了一顿,道:"我身为皇帝,子嗣总是要留的,不能完全没有其它妃嫔,不过以我待你之心,你该知道,其他人我定是能不碰就不碰的。阿离,我保证,终我一生,绝不会有任何妃嫔的位次会在你之上!"
萧离有些心动,此事於他,原是无可无不可,以他生性,也并没将名分看得太重,听他说得深情,心里便没觉得有何不妥,倒是欢喜感动居多,将脑袋钻了出来,道:"可是我是男的,不能做皇後啊!"
李长空一笑,道:"阿离,你听我说,我朝後宫,女子有女子的品级,男子有男子的品级,女妃之中,封号自是以东宫皇後为尊,西宫贵妃次之,贤、淑、贞、德四妃又次之,男妃之中,则以三君为首,曦容、清仪、端礼,是为三君,其中又以曦容为首,位同西宫贵妃,仅在皇後一人之下,我立你做曦容君,终生不立东西两宫,百年之後,我也只要你陪我,岂不是你虽无皇後之名,却有皇後之实了?"
萧离还是有些不悦,道:"那你还是要立其它妃嫔?"李长空道:"不过要留个子嗣罢了,你知道我心里便只有你一个!"萧离想了想,痛快地道:"好吧!"李长空道:"册立大典明日和登基大典一起进行。"
"什麽?"萧离几乎跳了起来,瞪大了眼睛道:"你发烧了还是怎麽了?明日,哪里还来得及准备?!"
李长空微笑道:"若是现在才开始准备自然是来不及了,不过若是我一早就已备妥万事,那便不妨了!阿离,你明日只管跟在我身边就是,我会教你怎麽做。"萧离呆呆道:"你怎麽会一早就备妥万事?"李长空道:"我都说了我早有此心,只等你答应了。给你住的曦容苑我都已经让人重新造过了,明日咱们就住那里!"
萧离嗯了一声,笑著点头。李长空吻住他,手探入他腿间动作起来。萧离呻吟一声,也握住了他胯间之物,情潮涌动间,竟未察觉这样喜事,李长空脸上却无多少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