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风流。
67
第二日,九月初二,太子李长空登基即位,迁太上皇李玄飞於城南乾德宫静养。是日,同时封萧离为曦容君,赐住曦容苑,位居六宫之首。
鸾舆进入曦容苑的时候萧离有些发呆,眼前过於恢宏华美的殿堂超过他的想象太多,他虽然素来并不在意,一时也不能不感到惊讶。李长空微笑道:"这里面,所有的奇花异草,珍禽异兽,以致於一盆一瓦,一砖一土,都是龙华最好的。阿离,我说过,要把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你!"
萧离许久才轻轻点头,道:"我知道!"
然而他并不知道,自龙华立国以来,还从未有哪一位男妃得到过和皇帝一起在朝上接受百官朝拜的殊荣,便连皇後也极少有人能获此待遇,只此一项,已足以让他名留史册。
直到坐到床上的时候萧离才有些回过神来,四下看去,果然又是华美得近乎虚幻的摆设布置,摸摸底下,杭缎苏绣,柔滑精美,只是有些冷冰冰的。萧离摇头,都深秋了,还不如换成棉的呢,起码暖和得多!
他撩了撩面前摇摇晃晃、叮当作响的珠帘,明晃晃的,全是上好的南浦珍珠,忍不住好笑,难道以後每次起床,都要这麽掀开珠帘,来一招"美人卷珠帘,深坐蹙娥眉"?
所有人等都退下之後,李长空道:"这里面的东西都是我亲自挑的,喜不喜欢?"萧离点头,又摇头,笑道:"喜欢!就是都太亮了,看得人眼花。"
李长空柔声道:"亮堂一点才喜气!"在他面前半跪下来,执起他手亲了一亲,道:"阿离,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萧离有些脸红,一会,小声道:"长空,我很欢喜!"
李长空定定地看著他,他知道,以萧离生性,这麽简单的一句话,其中情意,已足可与海比深,与天比高了。他虔诚地全跪下来,缓缓低头,将脸埋在萧离手心。我的阿离,这最後的一夜,让我把最好的一切,都奉献给你!
第二日日上三竿萧离才终於睁开了眼睛,撑著酸软的身体挣扎起身,李长空扶住他,低声笑道:"昨夜累著了?"萧离狠狠瞪他一眼,恼道:"还不都是你?"
昨夜也不知他发了什麽疯,花样百出,抱著他弄了一夜,丝毫不顾他早已累得快要昏倒,就算两人仍然没有做到最後,只是纯粹用手和唇舌让他发泄,毕竟一夜之间泄了这麽多次,还是任谁也吃不消。萧离甚至不记得自己是什麽时候睡过去的,说不定根本就是真被他弄昏过去的!
李长空道:"昨夜是什麽日子?自然要尽兴了!莫非我弄得你不舒服?那......又是谁兴奋得连嗓子都叫哑了?"萧离啪的给了他一个手肘,可是此刻他声音确实还绵软暗哑,若开口反驳,只怕反而是给他作证了,干脆不说话,直接动手揍人出气。
午膳就在房里用了,萧湘也给请了来,勉强对著二人笑了笑,便一声不吭地埋头吃饭。萧离苦笑,明知道他为什麽闹的别扭,只是无力相劝,只好不住给他挟菜,干巴巴地道:"湘湘,你多吃些!"
李长空只装没看见他脸色,也给他挟菜,道:"宫里新来的扬州大厨,做得还算不错!"萧湘瞧了他一眼,从鼻子里唔了一声,拿筷子把他挟的菜拨了拨,继续吃萧离给他挟的菜。萧离拿他没辙,不敢看李长空脸色,低头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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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长空若无其事,道:"湘湘,李大哥前段时日有些忙,没空顾得上你,现在好了,你有什麽想要的,想做的,都和李大哥说,不用客气,大家都是自己人了!"
萧湘心想你没空顾得上我,怎麽总有这麽多空顾得上我哥哥?悻悻道:"不用了,我想回去!"李长空道:"回去?"萧离忙道:"怎麽突然想要回去?"萧湘闷闷道:"报了仇了,总要回去给爹爹上个坟,烧个香!"
萧离道:"那我和你一起回去。"李长空道:"还是等我诸事停妥,我陪你一起吧,湘湘先去也好!"萧离道:"那你快些。"萧湘头也不抬,道:"不用快些,越慢越好!"萧离一呆。
李长空微微一笑,起身道:"阿离,你陪著湘湘,我有些事要办,出去一下就来。"萧离只道他被萧湘的话刺到,歉然握了握他手,道:"好!"候他出去,转向萧湘,脸一沈道:"湘湘,你越来越没规矩了!"萧湘毫不客气,道:"我怎麽没规矩了?爹爹若是知道自己多的不是媳妇儿,是女婿,他若活著,不打死你也把你扫地出门!"
萧离气得跺脚,半晌,却又叹了口气,道:"反正不嫁也嫁了,你爱生气,我也没办法!"萧湘哼了一声,道:"我回去之後,就不来这里了!"话说得顺口,但两人早年丧母,他和哥哥自小感情就极好,如今连父亲也已故去,兄弟两人更是相依为命,哪里是容易分的?这一句赌气的话说出,萧离还没反应,他自己的眼圈先红了。
萧离愣了愣,放软了声音道:"湘湘......"
脚步声响起,他只得先住口,转头看去,李长空已推门进来,微笑道:"湘湘,我安排了几个人,陪你一起上路,我和你哥哥也好放心些。"萧离喜道:"这样最好!"
萧湘不答,但心里多少舒服了些,站起身来,道:"我吃饱了。哥哥,我回去收拾一下,等下就走。"萧离还没来得及拦阻,他早已纵身跃出房门,就在皇宫里展开轻功,眨眼远去。
萧离苦笑不语。李长空道:"湘湘小孩子脾气,作不得准,你别放在心上。"萧离歉然道:"要你别放在心上才好!"李长空哈哈笑道:"这麽一点小事,我哪会生气?阿离,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给我看了多少脸色?"萧离也笑了起来,道:"你怎麽不说你自己那会有多惹人烦?天天跟个牛皮糖似的!"忽然想起那时自己终於不再给他脸色看时,已是自己陷害他之後的事了,心中不安,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脸上笑容也消失了。
李长空也不知是不是知道了他的想法,不动声色,微笑道:"阿离!"萧离应了一声。李长空伸臂将他抱在怀里,道:"阿离,今晚......你把自己给了我吧!"萧离有些困惑地看著他,道:"长空,这件事这麽重要吗?我觉得,我们现在这样就很好啊!"李长空深深看他,道:"我想知道我的阿离有多爱我!"
这句话的份量很重,萧离无言许久,才垂首道:"我的心意,你该知道的!难道非要这样才算?"
李长空却不再说话,只是捧住他脸庞,细细密密,不住地吻他。萧离轻轻一叹,闭上眼睛,道:"好吧,就......这一次!"
结果这日紧张不安的萧离在房里等了许久,直到夜深的时候李长空才终於回来,萧离迎上去问道:"今日有事麽?"李长空微笑道:"嗯,去给你准备一件礼物。"萧离道:"你给我的东西够多的了,又劳心费力地准备什麽礼物干什麽?"
李长空道:"这样礼物我策划了许久了,不给不行!"萧离诧异道:"是什麽?"李长空晃了晃手里拿著的酒瓶子,自桌上取过一只酒杯倒了满满一杯,凑到他唇前,道:"喝过这杯酒,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我给你的礼物,就在那里。"
萧离道:"到底是什麽东西,这样神神秘秘的?"李长空附在他耳边,压低了声音道:"等你看到了,不就知道了?"他的声音极是暧昧,似有所指,手也悄悄地下滑,抚上那挺翘的臀部,缓缓揉搓。萧离嗯了一声,脸上慢慢红了,虽然还是不明白那礼物到底是什麽,却不敢再问了,乖乖地就著他手喝了那酒。
李长空问道:"怎样?"萧离皱眉道:"味道倒不错,怎麽酒劲这麽厉害?我有些不舒服。"
李长空微笑道:"觉得有些软绵绵的?"萧离道:"是啊,又不像酒醉的感觉,这,这是......长空,这究竟是什麽?"他声音微颤,抬头问道,脸上尽是惊惧之色。
李长空拦腰将他抱起,俯视著他渐渐慌乱失措的脸庞,柔声道:"我说过,等你看到了,不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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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离急促地喘了几口气,强忍著心中哀惧,低声求道:"长空,不要这样对我!"声音里带了哭音,隐隐知道接下去的事将是自己无法承受的可怕。绵软无力的身体和丹田中空空荡荡的感觉,让他马上就知道了那酒的古怪,里面竟然放了散功的药!
李长空抱著他放在床上,理了理他头发,道:"带你去之前,我想先给你说个故事!"
萧离呆呆地看著他,听著他慢慢地开口:"你自然猜得到是谁的故事了!不错,就是我母後!我母後原本只是一个地方小吏的女儿,有一年我父皇南巡,遇上了她,很是喜爱,就带了回宫,可是那个时候後宫里光是有封位的嫔妃就已经有了一百多个,为了争宠经常闹得不可开交,见皇上待她好,自然忌恨交加,明里暗里地针对她,欺负她,她一个小吏的女儿,在宫里举目无亲,又无权无势,也没有多少心计,受了委屈只能拼命忍下,暗地里也不知流了多少泪。後来终於连赵後也注意到了她,挑著刺儿地责罚了好几次,若不是有父皇护著,又看她没什麽背景,想著成不了气候,或许当时便要除了她了!
後来怀了孕,她是又喜又怕,知道其他嫔妃,尤其是赵後,更不会轻易放过了自己。其实她的处境,父皇不是不知道,可是那时赵後势大,他身为皇上,却不敢太明目张胆地待自己喜欢的女人好,只能让人暗中注意著。结果我母後虽然已经小心翼翼,却终於还是出了事。
怀孕五个多月的时候,她被人从背後推下阶梯,幸好及时被人发现,太医赶来,就说胎儿保不住,要开药给她堕胎,我母後死也不肯,我父皇也赶到了,太医才终於开了药给她保胎,结果胎儿虽然保住了,她却落下了病根。八个月的时候她早产,出血不止,险些儿丧命,虽然终於给太医拼命抢救了过来,她却再也不能生产了,所以我就只能独自一个儿,再不能有嫡亲的兄弟姐妹。
赵後知道之後,便暂时放过了她,转而针对我,反正我母後已经不能再生,就算再得宠,只要除了我,她便安枕无忧了!她死的时候我七岁,可就是这短短七年的时间里,你知道她派人下了几回手吗?"
萧离哪里知道,只能哽咽著凄惶摇头。李长空点头,慢慢道:"你自然不知道!下毒,刺客,用邪法诅咒......她什麽法子都用过!而我母後为了保护我,一直让我睡在她房里,我吃的饭菜,她先尝过,我每回生病喝的药,还是她先试过,我去哪里都是她亲自护著去,为此她中毒了十几回,被刺客所伤也不止一回两回。从我出生到赵後死为止,我没有乳娘、没有宫女太监,因为不需要,什麽事情都是我母後亲自动的手!
後来我要上学了,她一眼便相中了沈太傅。那时沈太傅还权位不显,但名望已经甚高,门生众多,稍加时日,必成我朝栋梁,我母後慧眼识才,亲自上门,请了沈太傅教我,又请了青玉做我伴读,令我事沈太傅如父,待青玉如兄,我身边众多侍卫,也都是她亲自为我一一挑选。
没多久,沈太傅果然得势,有他全力护持,我母子的处境,才渐渐好转。後来赵後身死,父皇立了我母後为後,也慢慢压下了赵府势力,我母子二人才终於可以不再终日提心吊胆,惶惶度日。我和太子争位,一半固然是为了这天下,另一半,何尝不是因为多年生死相争,双方结怨已深,早已是个势分生死,不能共存的局面?!"
他摇了摇头,道:"我真的不太会说故事,这故事也有点老套,一点都不精彩,可是你总能明白,这麽多年来,我们母子相依为命,谁也不能少了谁!"他怨恨地看著萧离,道:"人要杀我,我不怨,大家生死都各凭本事,可是不能动我母後!阿离,你就算杀了我,我都不会这样恨你,可是你却害死我母後!"
萧离目中泪水终於落下,道:"长空,我是对不起你,可是你当著王府里所有人的面说过不怪我的,你怎能这样对我?"李长空平定地道:"是啊,我不怪你,可是我没说我不恨你。"
萧离听著他平静的话语,只觉心一点点地下沈,眼前却一阵阵地发黑。
是了,他刚自天牢里放出来的时候,李玄飞问他是否责怪自己,他答道自己明白对方的难处,可後来却对自己说道,这句话,不等於不怪他!一点儿也不等於!原来他向来都是这样的,原来他对自己也是这样......
他茫然想了许久,喃喃道:"可是我尽力了,就算我对不起你,那些事,也不是我的错,不是啊......"
李长空道:"我知道不是你的错,你只是倒霉,被卷了进来而已,这话我说过的,还记得吗?可是我还是不能因为这样而不去报仇,就像当日入府搜查的李路和胡正君,我也不能放过一样。"他抱起萧离,道:"话说完了,我们也该去了!"
"不!"萧离抓住他,拼命摇头,叫道:"长空,不要这样!求你不要这样!"李长空摇头,缓缓道:"该来的,总要来的!"抱著他走出房门,稳步走向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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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容苑恢宏华美,远胜其余宫殿,大堂也比其它的殿堂精雅大气得多。诺大的厅里已坐了十余人,俱是与李长空交好的王孙公子、知交好友,三皇子李长宜、七皇子李长缨等皆在其中,石照青和沈青玉也在,看见他抱著萧离进来,纷纷站了起来,先乱哄哄见过了礼。
李长空道:"这是私下,大家都是自己兄弟,不必拘礼。"李长宜道:"好!四弟,你说有好东西送给我们,怎的却把我们扔在这里这许久,也没个人来问问?"李长缨却急急道:"四哥,阿离怎麽了?他不舒服麽?赶紧叫太医啊!"石照青道:"陛下,这乱七八糟的究竟是怎麽回事?"众人七嘴八舌,纷纷询问,只有沈青玉不言不语,静静地站在一旁,看著李长空手中的萧离,眼里似是讥讽,又似憎恨,又仿佛是漠然,却又带了些了然的同情。
李长空微笑道:"我要送给你们的好东西,这不是带来了麽?"众人一下子鸦雀无声,目瞪口呆地看著他抱著萧离走到一侧一张长长的桌子旁边,仿佛对待极易破碎的奇珍异宝一般,小心翼翼地将他放下,却又紧跟著双手一分,嗤啦一声响,将他身上衣裳从里到外一起撕碎。
他凝视著萧离绝望怨恨的眼神,双手缓缓抚过底下晶莹柔滑、此时却一片冰凉的肌肤,柔声说道:"阿离,我送给你的礼物,就是他们,你喜不喜欢?"他抬起头来,看向石照青,笑了一笑,道:"照青,你瞧,我说过的,我一定会给我母後报仇,她的死,我没忘。"
萧离蓦地一把抓住他手,哀声求道:"不要这样对我长空!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我会疯的,我求你不要这样对我,长空!"他的哭声再也抑制不住,眼泪一串串落了下来,滑入如墨黑发,又渐渐渗入长桌,再落到地上。
李长空似是颇觉好笑,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觉得求我有用?!"萧离瞪大了眼睛,定定看著他,许久,近乎凄厉地喊道:"既然这麽恨我,那为什麽又对我这麽好?我不信你真的全是装出来的!"
李长空摇头道:"当然不是装的,我恨你是真,爱你也是真,否则又怎能用真情打动你,让你慢慢地也爱上我?"他俯下身,近乎痴迷地抚摸著萧离那俊美得让他看上千次百次,还是觉得找不到合适的赞美词的脸庞,温柔地道:"知不知道我为什麽一定要让你爱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