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声细语————海羽

现在时间也接近夜晚，顺便去吃个晚餐吧！

自己一个人吃饭通常不会选择太大的餐厅来突显寂寞，还好这附近有麦当劳。即使现在有了点钱，吃饭等琐事也不会专选高级餐厅，除非是跟客户。
日本麦当劳的薯条不像台湾的这麽咸，味道相当清淡，很合他的胃口，他难得吃薯条吃的这麽高兴。
此时，外头突然有阵跑步的声响，不只一两人的跑步声，是数也数不清的一群人，而且看著跑过去的几乎是少年，像是...不良少年。
斗殴？！黑道？！
这两个词突然闪过黎臣秀的脑海中！这地方是有钱有势的银座地区，会发生这样的事...算是平常？
在日剧里倒是有这样发生过几次......
但现在不是日剧的剧情啊！
他们所跑的路线，『酒香』不也是同样的方向吗？黎臣秀心头一惊！丢下淡味的麦当劳薯条匆忙往外跑。
车子的喇叭声一部接一部的响起，那些人完全不把交通号志摆在眼里，像是会轻功一样的越过马路，引起交通大乱！
黎臣秀可以确定一点，『酒香』也同样在那条街道上，这下不妙，如果真的是黑道份子要在那条街上的哪家店闹事的话，受影响的就是整条街了！这样会阻碍到『酒香』的改装工程吧？
一推不好的事情全被黎臣秀幻想出来，站在原地愈久，会愈想愈多！不行啊！如果不亲自去看看，想太多也无济於事，帮不了忙的。

 

在黎臣秀赶到前，就已经有不少人在店门外围观了，警察也还没到现场。
看到围观的人群，再看看店面上的招牌，黎臣秀突然恨起自己怎麽忘记来日本前要先去庙里烧香拜拜？
出事的地点不是别家店！正是要全面改装、店面换新的『酒香』！
老天爷啊！
黎臣秀挤进人群里面，因为店外的玻璃完全看不到店内的景象，所以就算挤的再进去，能看到的还是只有店外那持续闪闪发亮的招牌和装饰灯。
到底...发生什麽事了？拳头握的几乎不能再紧，黎臣秀瞪眼著店门口，就算看不到里面，争吵声、酒瓶被摔碎的声音还是隐隐约约听的见！
那些黑道...想帮忙『改装』吗？接下来他听到桌子被扔到墙壁的撞击声了！
之後，又听到很大的打架声，而且还愈打愈激烈！吓的在店门外围观的群众纷纷倒退脚步，甚至有些人还绕跑了。
突然！门被打开，随之而来的就是一个人被活生生扔出来！这下换他得退非常多步才不会被当肉垫！
凑热闹的群众跑的一个不剩，唯有黎臣秀还呆愣在原地，看著距离他不到三十公分，那位被打的几乎面目全非的人。
不只是眼前的人，接下来又有很多人一个接一个像是丢垃圾般往外扔出来，也全都受了伤，被丢出来後也都倒地不起。
被打伤的这群家伙不是店里的服务员，而是刚刚从他眼前跑过去的那些不良少年！
当他抬起头来时，映入眼帘的...是一位西装比挺、高大、眼神就像无底洞般无法捉摸的男子。
「告诉那家伙，我没那时间去钓他身边的马子，我跟他品味又不一样，他被人家甩掉干我屁事？」
眼前的小混混带著伤缓缓爬起来「老板说...是你带走和树，照片可以为证......」
「喔？」男子拿出照片，大剌剌的曝光「我带走的？有没有搞错？照片上明明就是他自己牵著我走，可不是『带走』的喔！再说，是他黏过来，我什麽事都没做。」
男子的撇清说，令小混混气的发抖，也许是因为，如果不让男子就范，就无脸回去见他口中的老板吧？
黎臣秀听的认真，完全没料到下一秒即将发生的事！就因为现场只剩下他一个人，而小混混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竟然趁他失神的时候跑到他後面，拿出小刀架在他脖子上！
欸？现在是什麽情况啊！惊觉且直接的反应...他变人质了？！
「如果不想波及到无辜，你就乖乖的跟我们回去见老板！」
欸！竟然拿他做赌注！有没有搞错啊！
他想出声，但是...那锐利的刀子在刚刚一刹那刺到他的皮肤，吓的他完全变胆怯了......
啊...他怎麽俗剌了起来啊？
「你就只有这点技两？」
「你说什麽？！」
小混混对刚刚很明显的挑衅之语怒到一个顶点，完全失去理智的他根本管不了手上还有个人质，刀子不受控制的往内！
「哇！」
黎臣秀昏死了过去......

 

这...这是什麽味道？药味？还有淡淡的花香......
黎臣秀猛然张开双眼，几乎是意识作祟的跳起来！看著他周围，才知道他刚刚事躺在床上的，而且是病床上。
医院？他怎麽会在医院？
他来到日本怎麽老是会得失忆症啊？五年前也是这样...完全想不起喝醉酒後所发生的事情。而现在也不知道他是怎麽会在医院里的。
墙上挂著电子钟，显示时间和日期，现在是早上六点半，二零零七年十月二号......
他在日本的第二天。
啊！
他紧张的摸著脖子！昨天...他被当成人质。
脖子上的绷带，让他想起昨天晚上的一切，他没死......
老天...这趟来日本不是要进行『酒香』的改装工程而已吗？为什麽会发生黑道寻仇的意外？自己还被无缘无故抓去当人质，幸好最後他是被吓昏了才保住性命。
被吓昏...吗？
啊！他枉为男人啦！竟然在大街上被吓昏！银座人来人往，说他想太多也好，他一定是在很多人的〝目送″下被救护车载走的，台湾男人的颜面全被他一人给毁了......
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黎臣秀的注意力被动的转移，进来的人，他认得。

2

男子一身白色运动衫加牛仔裤，不像昨晚的盛装打扮，少了威严。
「你醒了。」
黎臣秀惊讶了一下！他...他笑了！这是跟昨晚不一样的地方，很亲切的微笑。
「我去请医生来帮你检查一下，你等我。」
虽然是陌生人，但是眼前这位男子说的话，很令人安心...黎臣秀点点头。
不一会儿，医生和两位护士小姐走进病房里帮他检查，除了心跳、血压这些基本的检查，还有脖子上的伤。
医生满意的点点头「已经没有大碍了，随时可以出院。」
「谢谢你，医生。」男子先向医生道谢。
「谢谢。」黎臣秀也跟著道谢。
他们目送医生和护士出病房，男子将房门关上，走回来坐在病床左边「太好了，幸好你没事。我很担心那刀子上有涂什麽不好的东西，还好当时警车和救护车都来了，不管那些小混混，先把你送医院再说！」
「呃...谢谢你。」黎臣秀歪著头汗颜，果然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送上救护车......
「因为你昏倒了，才让我有机会制服那个把你当人质的小混混。真的很抱歉，把你卷进来。」
黎臣秀轻摇著头「没关系，我不要紧的。」男子看著他，静静的有几秒没说话，看的让他感到不自在「请问...？」
「五年了，你的样子和身材怎麽一点都没变？」
「啊？」
他说什麽？
只见男子起身，靠近黎臣秀的左耳，轻声的说「调酒师，本乡　御。」
「哇！」有被电到的感觉，他急忙遮住自己的左耳！
咦？这感觉...？！
「不过，我现在已经变成『酒香』的老板了。」本乡　御笑著。
五年前，黎臣秀只记得对方是个身高比他高，曾把喝醉的自己带回家，长相已经忘的差不多了，其实这也不是没原因，因为见到他的时间，都是灯光昏暗的晚上。
他是第一次在白天时间，看清楚本乡　御的长相。
同样是男人，但是他不得不夸赞本乡　御是个比他还好看几十倍的男人，身高绝对超过一八零，体型足足比他宽一只手臂。
如果不是本乡　御靠近他左耳轻声细语，他还想不起来其实他和本乡　御在五年前有过两面缘......
「那...当时把喝醉的我带回家的人，就是你没错吧...？」
「是啊！」
「啊！那真是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啊？呃......」本乡　御露出疑惑的表情，但黎臣秀低著头没有看到。
「还有就是，你那时留给我的话。」黎臣秀拿起一旁的皮夹，把那张纸拿出来交给他看。
这张纸他竟然留著？！本乡　御讶异的不能再讶异了！
「那时候我不会日文，所以看不懂，也听不懂你说的话。这个...是什麽意思？」
那些话确定是留给他的吧？他也是男人，这些话看在他眼里，只有『怪』可以形容。
而且现在看本乡　御，完全联想不起来他会写出这些暧昧的字眼，还有『谢罪』，到底要『谢罪』的事是什麽？
「难道你不知道，你喝醉时说了什麽吗？」本乡　御没有直接给黎臣秀答案，还反问回去。
「怎麽可能会知道？」一般是不会记得的吧？再说，他当时是说中文吧？
「你说你当时不会讲日文，但是多多少少有学到一点日文单字吧？」
「是有，一点简单的日常用语......」他到底说了什麽？扭曲的表情著急的表示：你就快摊牌吧！
本乡　御笑的暧昧「当时店里已经打烊，而你仍然在吧台上睡的很熟，身为吧台的管理人，我必须要把你叫醒，但是，不但没办法叫醒你，还对我说了『我爱你』的日文喔！」
「欸欸欸欸欸欸欸－－！」惊讶的声音由小一下变大！黎臣秀夸张的肢体动作让病床都跟著震动了好几下，发出嘎嘎的声响！他...他真的这麽说？他以为他说的是中文...如果说的是中文，那现在也不必惊讶了......
他并不认为他会这麽说，尤其是在陌生人面前随随便便说出这三个字；再尤其！对方还是个男人啊！他怎麽可能会对男人说『我爱你』啊？他真的...醉了！
在完完全全酒醉的情况下，那段期间的记忆根本石沉大海，不管怎麽努力回想也浮不出海平面了。所以对於本乡　御说的话，他一点都没有怀疑的照单全收。
「睡著时仍说梦话的你，我第一个反应就是『可爱』。」本乡　御轻笑著「我常被男性告白，所以也习惯了。但是，对你的告白，有种不一样的感觉，真的很可爱。」
黎臣秀的脸烧烫的不能在烫了。他第一次感觉这麽害臊，对苏怡欣告白的时候都没现在这样......
「不过，你大概不喜欢被人家说可爱吧？那时正好要关店，也不能放著你不管，乾脆把你带回我家，顺便也把衣服洗一洗，当作是我说你『醉的很可爱』的歉礼。」
黎臣秀看著他，比几自己喝醉对著别人乱告白，本乡　御所做的一切让他不知该怎麽反应。
他只是个喝醉的客人，完全是个陌生的外国人，而本乡　御几乎毫不犹豫的就把他带回家照顾一天。如果遇到没良心的店家，就只会把这种人丢在店外自生自灭，而本乡　御没有这麽做，这不是每个人都做得到的事啊！
「其实要道歉的应该是我才对，给你添了这麽多麻烦。」
「现在这麽说太见外了，过了五年，没想到还能在见到你，代表我们的缘分不只如此。而且更没想到的是，你就是要负责『酒香』改装工程的设计师－黎臣秀。」
「欸？！」
「没错吧？」
「是的，正是我。」
「送你来医院时，因为需要登记手续，我擅自从你的包包里拿了护照给护士，才知道你的名字。」
「喔。」
「希望你别介意。」
「怎麽会呢？谢谢你都来不及了。」黎臣秀笑的更开了「包括五年前的事，真的很谢谢你。」
「如果真要道谢，那就麻烦你帮我把『酒香』改装的让大家眼睛发亮吧！」
黎臣秀大笑著，而後充满自信心的对本乡　御打包票「绝对会让大家耳目一新！」
来日本东京已经三天了，黎臣秀今天才打电话回去台北向公司的人以及苏怡欣报平安。对於第一天发生的事情，所有人都相当惊讶！
「老天！你竟然被当人质了？！欸！当人质的感觉如何？」一下是紧张的语气，又一下是玩笑话的语气，谢佟很好奇他当时亲身感触。
黎臣秀看了看电话，被当人质，还论感觉吗？谢佟真的是找死！
「我不想浪费国际通话费。」挂上电话，他决定，日本土产没有谢佟的份！

摸著脖子上的绷带，当人质的感觉吗？当然，是比死的感觉还恐怖！即使当兵时有过训练，即使看过电视上介绍过遇到歹徒威胁要如何自救，但实际要自救却很难，他并不专业。
他深深的叹口气，自己为什麽会这麽懦弱？连怎麽保护自己都不知道，又怎麽能够去保护重要的人？
怡欣会觉得他是个没用的男人吧。虽然她在电话中满是关心的话语，但是心里会怎麽想？男朋友被吓昏，她一定会觉得他一点都不可靠！
他得做好随时被甩的心理准备了......

下午时，黎臣秀来到『酒香』，看到店里的人忙著整理凌乱不堪的酒吧，可以想像的到，那晚打斗的激烈程度。
「秀，你来啦？」本乡　御抬起头就看到他站在店门口，也许是被这里的景象吓到了吧？
「嗯？」本乡　御叫他什麽？！
「请容许我这麽称呼你。我希望我们不只是生意上往来，还可以是朋友上的往来。」本乡　御淡淡的笑了出来「你可以叫我御。」
「啊...好。」
本乡　御的笑...好迷人，那种牵动人心的笑......
在如此场所工作，都必须要这麽笑吧？
本乡　御看他有些不对劲「怎麽了吗？身体有哪里不舒服？」
被他这麽问，黎臣秀才知道自己失态「没有，我很好。」他露出微笑。
只是很意外的，本乡　御一眼就看出了这之间的问题「如果已经把我当朋友，就不需要在我面前太拘束了。」
「咦？」什麽意思？
本乡　御放下手上的垃圾袋，脱下手套，对著员工们说「我跟黎先生讨论酒吧的改装事宜，接下来的清理工作就麻烦你们了。明天早上前一定要用好。」
「知道了！」大家很有朝气的回答，让本乡　御非常放心。
「走吧！」本乡　御转回头对著他说。
「走？要走去哪？」黎臣秀仍然是一头雾水。
本乡　御没有答腔，只是一贯的笑了一下，而後更自动的将黎臣秀带出去。

过了三条街，本乡　御将他带到规模很大一家的星巴克。
两人在柜台前经过一番『我请你』、『不用了』、『别这麽见外，让我请你吧！』的请客论後，黎臣秀完全战不过本乡　御，乖乖的被请了一杯咖啡。
「下次就让我请你吧！」黎臣秀鼓著嘴角「医院的费用也是让你破费，我已经够不好意思了。再这样下去，岂不是让我没面子？」
「你脖子上的伤是因为卷入因我而起的冲突造成的，所以我付费是应该的啊！再说，让你大老远的飞来日本帮我设计酒吧，」本乡　御拿起咖啡杯「这还只是小意思。」
「但是......」
本乡　御一下子打断他想说的话「停！你就别跟我争这些了，谈钱伤感情啊！」
黎臣秀苦笑，他知道本乡　御很认真，不管再说什麽也只会被本乡　御用任何合理的理由堵回来。
如果下次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偷偷比他抢些一步付账。
「嗯，可以说说让你闷闷不乐的事吗？」
黎臣秀看了他一眼，欲想开口，但是又不知道要怎麽说。因为实在很丢脸啊！对一个男人来说......
「有什麽话就说吧！你今天来店里，应该不是只有来看店里的情况吧？」
喔！犀利！
「还是你不想说？」本乡　御叹气著「放心，我不会逼你。也许你顾虑到我们之间还不算熟识。」
「不，你误会了。」黎臣秀清了清喉咙「我只是不知道该怎麽开口。」
「你喝口咖啡吧！」
「啊？」
本乡　御轻笑「相信我。」
黎臣秀显的不知所措，但现在也只能照著本乡　御的话做，他喝了一口咖啡。
浓浓的热拿铁穿过他的咽喉，暖暖的滑入，彷佛一切复杂的心情全被一起带入胃里消化掉了，感觉很清爽、很舒服。
他也终於了解本乡　御要他这麽做的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