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可孤浪荡江湖阅人无数却从未见过象殷这般单纯的人,一时心中难受至极,双臂猛然一紧,紧搂住了他,嗄声道:"不要说了。"
他紧搂着他,心痛得无以复加。一向不是儿女情长的人,但此刻也觉得这少年可怜可爱,忍不住便想把满腔柔情尽数献上尽自己最大的力量来呵护他。又想到自己飘泊半生终究还是逃不出一个情字,但栽在这小鬼手里,心中又有一阵甜蜜的酸楚。一时心中百味杂陈,恨不得就这样把他揉进自己身体里,从此如影随行再无分离之忧。
两人这样搂抱了许久,待心情略为平复,魏可孤这才将殷抱至桌上坐下,双手撑在桌沿,眼睛与之对视,认真地道:"我没有生你的气,我是生我自己的气。......我气自己对你做出那样的事,又很怕你从此讨厌我,所以不敢回来。"
殷怔怔听着,听到他说他没有生自己的气,如释重负一般叹了一声,唇边微露笑容,但听到他说他怕自己讨厌时,那丝笑又渐渐敛了,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低低道:"我没有讨厌。"
嘴唇微微一动,想说什么又好似觉得不好意思,慢慢低下头去,声音轻如蚊呐,"我,我喜欢的......"
这一句话声音十分细小,魏可孤若不是习武之人当真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但他就算听清了也不敢相信,怔了半日问道:"你说什么?"
殷咬了咬唇。他若是个人,此刻只怕早就羞得连脖子都红透了,但虽说他是鬼,那垂头不语的姿态、颈子微弯的曲线,却都别有一番动人心处。魏可孤心中震荡,微微用力抬高他下巴,轻声哄道:"小鬼,你刚才那句说什么?再说一遍?"
少年眼波在他面上微微一转,鼓足勇气,神情微赧,呐呐地道:"我喜欢......你亲我......"说完,勇气尽失,眼睛慌忙转开来,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才好了。
魏可孤听了,长长倒吸一口冷气,许久才缓缓呼了出来。狂喜之后,却是一阵害怕,这小鬼到底懂不懂喜欢的意思?他到底知不知道亲吻是夫妻情人之间才会有的亲密举动?他不会以为那只是在安慰他罢?魏可孤此刻才深切明白了这少年对他的影响力,一言可以令他如入仙境,一行可以将他打入地狱。自在了二十几年,竟是头一次这般喜怒由人。
呆了一会儿,才干咳了一声,把他下巴托起来,低声道:"你知道我亲你......这是代表什么么?"
殷微微抬眼在他面上一扫。这一眼其中含义甚是复杂,似羞涩、似微嗔,又象是有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埋怨之意,过了许久才低声道:"我......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说完,象是做了什么决定,咬了咬唇,忽然闭着眼睛飞快地在魏可孤嘴上啾了一下。
他生前与东方紫情爱甚笃的时候也未曾做过如此胆大之事,这次为表明心迹而主动亲吻,虽说只是啾了那么一下,却简直是汇集了他这一千多年所有的勇气,啾过之后,也来不及看魏可孤会有怎样的反应,啊了一声,推开他跳下桌就跑,只觉羞到极点,最好一头钻进伞中赶快躲起来,免得被人耻笑了去。
他动作快,奈何魏可孤动作更快,双臂一伸已将他牢牢从后抱住。
殷挣了一下未曾挣开,只觉这男子双臂似铁箍一般,不知怎地心中一软,顿时也不再挣了任他抱着,魏可孤把脸紧紧贴在他发上,两人一个心跳如擂,一个自觉全身上下都象着了火,就这样一动不动地抱在原地。
魏可孤不曾想上天居然这样偏爱他,竟然让他得偿所愿。若非此刻怀中紧搂着殷,简直几疑刚才一切是在梦中。
过了许久才哑声一笑,道:"......亲过就想跑么?"
他不说还好,一说,殷更觉脸上烧得厉害,眼中闪过一丝懊恼之色。
魏可孤就着怀中的姿势把他拉转过身,大手拂开他额前发丝,目中带着戏谑的笑意温柔地看着他。他明知这少年脸皮极薄,却又忍不住想要取笑他,"刚才是谁说要好好学的?嗯?"一边说一边抬高他的脸,只见怀中的少年羞得几乎是要哭出来,眼神闪闪缩缩不敢与自己对视,那两排长长的睫毛轻轻抖动着,象受了惊的小兔子一般,不觉心中怜爱之情满溢,哑声道:"我可是个好老师......"说着,缓缓靠近,轻轻地、柔柔地把嘴唇贴了上去。
殷看着他的脸越靠越近,微微一震,徐徐闭上了眼睛,任那两片嘴唇静静地贴着自己,竟别有一种温情感觉。过得良久,轻轻吮吸起来,动作幅度并不激烈,却是舒缓轻柔,如蝴蝶采蜜一般无尽的细心呵护之意。
二人相识多日,又因为各想各的闹了一场误会,此刻方自心意互通,各自闭了眼静静亲吻着,什么阴阳相隔,什么人鬼殊途,外界一切闹哄哄纷杂世事,都管不了那么多了。
只是他二人沉醉其中,却不知这一幕已尽皆落在廊外另一人眼中。那人手中原本捧着魏可孤的衣服,此刻却任它委落于地,面上的表情始于惊,继而呆,及至看到二人甜蜜拥吻,就象被人狠狠挥了一鞭似的,脸上肌肉神情终于扭曲起来形成了一种极其怨毒的模样。
他一只手放在栏杆上,五指伸展,缓缓使力握紧,用力之大,手指关节处都泛了白。另一只手却抓紧了自己的大腿,指尖掐进了肉里都不觉其痛。盯着那浑然忘我的两个人,过了许久,才用一种自己才能听到的音量细细地、狠狠地、一字一字逼出一句话来。
"原、来、如、此!"
第 16 章
魏可孤与姒殷这一夜情深意长自不必细说,那苏州河两岸游人如织河灯点点,才子佳人盛装出游,不经意间眼波流转两下视线一触,起了涟漪的又何止是河水,不知有多少奇情故事乘此良辰、美景、盛会就此拉开了序幕。
正是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
且说天一教坛内,东方紫正斜倚在教主宝座上执了酒壶自斟自饮,忽见门外有条纤细的人影浅浅淡淡地自夜色灯影中摇晃着进来,进到亮处他模样才显现出来,不是别人,正是殷儿。
东方紫微抬眼在他惨白面上一扫,脸上不动声色,口中淡淡笑道:"迷路的小家伙终于知道回家了么?"
怨魂脸色惨白,来到他面前也不说话,定定看了一会儿他手里的酒,忽然取过杯子仰头喝了一杯。
他喝过之后才象是突然发现这是个好东西,怔怔出了会儿神,又不问自取,自东方紫手中拿过壶来竟咕咚咕咚一连灌了三口。
东方紫微微皱了下眉,按住他的手站了起来:"难道你一走两日,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交待么?"
少年怔怔看了他一会儿,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忽然手一松,酒壶咣啷落地,然后颈子一软,头低下来,抵在了他胸口上。
东方紫心中微微一震,有点无奈。"喝醉了?"
少年就着这个姿势,缓缓摇了摇头。
既然没醉,那这种姿势就有点耐人寻味了。东方紫微眯起眼来。这种象是倦到极点寻示安慰的动作,通常都只会对着亲近的人才做得出。他有点恍惚,象是时光倒流忽然回到了昔日两情缱绻的时候。细想起来,这是二人重遇以来他首次这样主动接近他呢。心中渐渐生出一种异样的情绪。
虽然指尖颤动了一下,但他还是按捺住了自己想要伸手拥抱安慰他的欲望。东方紫故意笑了笑,采用一种十分轻淡的语气道:"......这样就想蒙混过关?"
怀中的少年惨然地闭上眼睛,用低得不能再低,低得仿佛是叹息一般的语调轻颤着说了一句:"......我知错了......"
东方紫眉尖微微一跳。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么。
这少年一向是倔犟要强的,几时从他嘴里听过认输的字眼?即便不得不服软的时候也从未直接承认过,这次为何竟说出这样的话来了呢。
"我本来是想逃走......可是出去之后才知道......原来外面的人都是那么的坏......"说到这一句时,眼前闪过的不是在妓院里被那群大汉凌辱的情景,反而是魏可孤与公子殷两人相拥而吻的画面。
在他心中,那甜蜜温馨的轻吻竟比妓院里那丑恶的一幕给他的冲击还要来得强烈,在亲眼目睹的那一瞬间,他首次体会到了那种心仿佛被什么刺了一下血慢慢流出来的疼痛感。
魏可孤,魏可孤,为什么连你也欺我?
你会出手相救,原来也是看在我与他长得相象的份儿上么?
我以为你是不同的,可是为什么......?
东方紫听着他断断续续的语声,微微地出了会儿神,半晌,忽然轻轻的一笑。
‘外面的人都是那么的坏'......这句话真是可圈可点......所以,你走投无路又回来了么......
他伸手抬高了少年的下巴,双眼凝伫在他面上居高临下审视许久。往日他这样做,少年眼中必有敢怒不敢言的神情,这次却听话得多,眼睛低垂着,竟是深如大海,波纹不兴。
东方紫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轻笑一声,居然颇有几分赞许之意:"不错,在外面受了教训,回来果然要乖得多了。"
他放开他,退后一步重又坐回到宝座上,右手搁在扶手上支着头,姿态十分慵懒。只听他柔声道:"你虽已在外面吃了苦头,我却还是要与你把帐算一算,不然以后不长记性越发没了管束。"
他口中说得轻淡,脸上带着温柔笑意,少年心中一凉,知道这人必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自己,不知又想出了什么整治的手段。咬了咬牙,低声道:"......随便。"
随便?
这样的回答很有一种自暴自弃的意味。
东方紫歪着头打量了他一会儿,眼中忽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恶意。"既然如此,那你先把衣服脱了。"
听到这句话,原本就象是失了魂的少年象是被人狠狠挥了一鞭似的,整个身子都猛然一抖,霍然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东方紫。
面对少年的迟迟不见动作,东方紫并没有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压迫感十足的‘嗯',他看着他,表情居然十分平静。对着这样平静的东方紫,少年原本就十分惨白的脸色,竟象是更白了几分。
这个人同样的话不喜欢说两遍,他知道。
他回来的时候早就存了必要时可以把一切都舍出去的念头,但东方紫真的提出这种要求时,不知怎的却又觉得无限惶恐和悲哀。
什么都要付出代价的吧。
如果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不拿自己已有的东西去换是不行的吧。
......
过了许久,他眼睛慢慢地垂了下去,手却缓缓地抬了起来,轻轻地、慢慢地,扯开了腰间那条软带。
衣襟无声地散开,轻薄柔软的衣裳就象是被夜风吹落的落花一样,缓缓滑至少年足下。
东方紫还是那样瞧着他,不笑,也不出声催促,他的眼神还是那么平静,平静得就象是在静静等着少年继续下面的动作一样。
少年闭了闭眼睛。
今夜不会有奇迹出现了,原本心底深处期盼着东方紫能够临时叫停,但现在看起来这人已经忍耐了多日,这次是安下心要彻底得到他。只是,他却不知他得到的只不过是个冒牌货。如果他知道他想要的殷儿此刻却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也许也正在做着此刻他做的事,不知还能象现在这么平静么?
夜风清凉如水。c
少年赤裸着站在风中,白玉般的肌肤在灯影中泛着晶莹的光,颜色鲜艳的绸衣软软地在他脚下簇拥成一团,让他看上去象一座放在软缎上的玉雕。
只是精工再细美的玉雕也是没有生命的,而眼前这少年,却是活生生的人。那被风拂起的长发,那纤细修长的身体,那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别的原因而起的微微颤栗,甚至因紧张而皮肤上泛起的一颗颗细细的小粒......
活色生香。
东方紫心中赞叹地看着眼前的美景,瞳仁不知何时变成了一种又深又暗的颜色。他放下了支着头的手,缓缓向着少年伸出去。
他五指微张,手心向上,这是一个邀约的姿势。待到那少年白着脸微微迟疑着将手放在他手心上时,不待他有任何反悔的时间,东方紫猛然五指一收,手腕用力一带,已然把那少年拉入怀中。
眨眼间,软玉温香抱满怀。
"记住,这可是你自己自愿的......"
东方紫在耳边的低语令得少年身子猛然一颤。
搂紧了他,东方紫的手在少年赤裸光滑的背上缓缓爱抚。他身上有些青青紫紫的痕迹,使得白玉微瑕,却又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情色意味。视线触及到那些痕迹时,东方紫眼光微冷。
"谁碰过你?"他问得不动声色,少年也答得冷如冰雪:"死人。"
就算有些现在没死,不过也快了。
对这样的回答东方紫仿佛很满意,嘴角微微翘一下。他不再问下去,手指沿着他的脊椎轻抚至末端,在尾骨下那微凹的地方略作停留便又继续向下滑去,托了少年的臀瓣微一使力,分开了他的腿让他坐在自己身上。
少年伏在他肩头,忍耐地承受东方紫在自己后庭揉压探索的动作。他有点想吐,东方紫的动作让他想到了妓院里那些对他上下其手的大汉。他眉尖微蹙,一口细白的牙咬着唇竭力忍耐着,忽然间他因突如其来的异物侵入而猛地向上弹了一下,身体本能地紧绷起来。原本就受了伤的那处此刻一阵刺痛,那种感觉几乎让他想逃走了,但东方紫箍紧了他的腰,声音微哑,仿佛是安慰地说了一句:"只是手指......"
少年拼命地咬紧了下唇,虽然觉得满心屈辱,却还是依着东方紫的指令缓缓放松了身体。已到下半夜,座旁的灯火已快要燃尽,苟延残喘地执行着照明的使命,那闪闪缩缩的灯火给他脸上投下的是明暗不定的光影,但他仿佛还是厌恶这灯火太亮了,慢慢把头扭向一旁,将脸藏在了谁也看不到的暗处。
第 17 章
晨鸡报晓。
魏可孤睁着眼睛,看着一点一点的晨光渐渐染白窗纸,天色慢慢亮起来,前方的院子里传来有人咳嗽和走动的声音,空气中也传来油果子的香味......苏州城从夜色中苏醒了。
身边的少年睡得极熟。魏可孤心中怜惜,知道这两日他担惊受怕寝食难安,自己回来了,他才得以彻底放松下来。有几缕发丝柔软地搭在少年面上,魏可孤用他平生最为轻巧的动作,将那几根发丝拈起来轻轻别回耳后。
这样近距离地俯身看着,眼前这张面孔眉目秀丽淡雅,恰如一幅清淡的山水水墨画,而偏生那一抹红唇--也不如何的艳,只是淡淡的粉--纯真之中,却又勾出了无限的魅惑。
男儿汉行走江湖,讲的是有义气敢担当,原本不该这么以貌取人,但眼前这小鬼于他意义非凡,他就是喜欢看他这张脸,若是能这样天长地久日日看着他熟睡的面孔,那是多么大的造化啊。
看得入了神,魏可孤情难自禁,轻轻在他腮上一吻。
忽觉身下的小鬼因这一下举动轻轻动了一下,他知道自己动作虽轻,却还是把他闹醒了,心下微微地有点懊恼,抬头看他,只见那一双眼睛正缓缓睁开,带着点初醒时的迷糊。恍惚之间魏可孤忽然想起两句古词:山是眉峰聚,水是眼波横。怪道古人老用山水和眉目互喻,这双眼可不正是起了晨雾的春塘,雾朦朦的么。一时心中怜爱之情满溢,明知他刚醒来还搞不清什么状况,却还是忍不住凑上去把嘴唇轻轻贴在他眼睛上。
吻了一会儿,低头再看,只见殷眼睛低垂着,腮上却隐隐约约透出了两抹微红,直看得魏可孤心中一阵发痒,低低调笑道:"这么就害羞了?昨晚主动亲我的劲头儿都去哪儿了?"
他不提还好,一提,殷腮上那两抹微红颜色渐渐就深起来,飞快地瞅了他一眼,似怨似嗔似恼地道:"你,你还提......"看样子这件糗事魏大哥是准备记一辈子了。殷不无懊恼。
魏可孤也知道自己实在是恶劣得很,明知殷脸皮子薄,却又偏偏喜欢逗他看他这个样子。忍不住又重重在他腮上吻了一下,笑道:"好,你不喜欢我以后就不提了。"说着,躺到他身边,将殷抱了抱,圈入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