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才发现,我竟然没有他一张照片。
之后的生活也很简单,我们寝室四人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一起打球,李亮不再介意楚杉是gay的事,楚杉也没真要小四给他介绍男朋友,倒是外界人士对我们寝室的关注愈加强烈,不断有内心诡异的女生试图以各种理由钻进我们寝室一赌楚杉风采。
在这群同人女的压力下,班干会议地点由我们寝室搬到了秦导办公室。
一群人例行公事一般把手上的填完的表格交给秦格,然后例行公事一般鱼贯而出。我走在偏后的地方,有人拉住了我。
我回头,是秦格的手搭在我的肩。
楚杉从我身边经过,奇怪地看了我们一眼,却没说什么,最后一个出了门,还帮我把门给带上了。这楚杉......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啊他。
"坐吧。"秦格坐回他的办公座,冲我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您把我留下来有什么事?"我恭敬地问他。
他点了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盯着我,看得我浑身发毛。
"钟小流,你是gay?"
我一愣,反应过来,开始打太极:"您是不是把我当楚杉了?那天军训的时候......"
秦格打断了我:"我没弄错,问的就是你钟小流。"
"我......"既然如此......我苦笑,"我说不是您信吗?"
"不信。"
"那您还问我干嘛。"
"我乐意。"
"......"我真想抽自己一耳光,我明明都一成年人了,怎么还被这家伙耍得团团转!
我望着他,怯怯地问:"秦导,那您还有别的事没有?"
"没有。"他回答得干脆利索。
我忍下扒他皮的冲动,抽搐着嘴角说:"那我先回去了啊。"
他没有答话,我也懒得跟他噜嗦,直接开了门走人。
莫名奇妙!为什么都他妈这么莫名奇妙!
"秦导是gay。"楚杉拿着毛巾擦着滴水的头发对我说。
石化。我们三个人一起石化。
身为他现在面对的人,我不得不接话:"那个......你开玩笑的吧?"难道我真有这么迟钝?以前在大街上遇到gay的话我差不多都能感觉出来,怎么上了大学反倒没知觉了。
"没开玩笑,而且他可能看上你了。"
不是吧......"不可能啊,他明明说你长得最拿得出手,要看上也是看上你啊。"我质疑。
"可我长得不像袁思啊。"
"不......不可能吧。"我尴尬不已,毕竟我不想让别人有机会发现我的性向,无论如何。
"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让你当班长?我还以为他刚才留下你的时候就已经跟你说了呢,看来他还没下手啊。"楚杉不以为然的抬了抬眉。
"下......下什么手啊,你别乱说......"
"那什么,高数作业,给我抄一下。"楚杉向我伸出了手。
......这话题......怎么转得这么光明正大......
"对了,小流,我老婆在法律系,你那同学也是在法律系吧。"小四突然扶着那幅用来装学术的平光镜问我。
"你倒记得清楚,我就提了一回吧。"我紧张起来。
"可不是,我老婆本来看上的就是你那同学,徐子恒是吧,后来才跟了我的。"
"诶?你老婆不是军训前就跟你的吗,那会儿你就说了的......"李亮瞪大了一双眼审犯人一样问小四。
楚杉翻了他一个白眼,小四也翻了他一个白眼,张嘴嘣出仨字:"傻吧你。"
李亮眨巴着眼想了半天,问:"那个分了?"
"废话。"赠送大白眼一个,楚杉拎起换下的衣服去了楼下洗衣房。
小四也不理他,继续向我倒八卦:"你那同学什么来头啊这么牛,操,每天都有一个女人跑他们班门口等他下课,我老婆跟他讲句话还遭那女人白眼,我是瞧你是我兄弟我跟你说一声,让你那同学收敛点,否则我老婆要收拾他女人,我还真不好劝。"
我愣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原来,在我们没有联系的时间里,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原来他有女朋友了?我笑了,我能怎么劝他,劝他跟他女朋友收敛点?他还不得以为我小心眼吃起飞醋了,如果我们没有像现在这样僵的话我当然能说,可以我们现在的关系,我要怎么开口,开口等他笑话吗?我的确没必要对那女人怎样,虽然她可能就是抢了老子男人的家伙,但是现在有人要收拾她,我又有不提醒的理由,我难道还去热脸贴冷屁股自找没趣。
横竖小四要修理的人不是徐子恒。
"你老婆要收拾谁我没心思管,但看在我们兄弟的份上,真动起手来别动我同学就成,否则我也不好不管。"
"小流,我没有那意思,我不是......"小四突然着了急,一个起立手足无措地比划着。
我回忆自己刚才讲的话,明白了他的意思,便说:"你别误会,我是觉得那女人给你老婆白眼确实不对,受点教训也活该,反正我跟她没交情,我同学也没跟我提过,我睁一眼闭一眼杀杀那女人锐气也是为我同学好,只是我那同学跟我高中同班,也跟我家住一个小区,要是事情大到他找我帮忙我怕尴尬。"
"其实只要他女人不再......我不是要跟你耍腕,你别误会啊......"小四一个解释不清,情急之下狠狠甩了一下手,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意思。
可我清楚他的意思,于是笑着拍拍他的肩:"我知道啊,你的意思我明白,你是不想我们兄弟弄得不好,只是这事不好表达,放心吧,我不会误会的。"
汉语博大精深,可在人心面前,总有些解释不清的东西存在,亏得我们的交情没有好到拉不下脸面为了表达信任而无法开口解释的地步。
我走进浴室,任水流冲击着理智。
徐子恒,我想知道,你会不会为了她打架。从小就没跟人打过架的你,会不会为了她,打架。
第一次发现,如此恶劣的自己。
和,如此恶劣的室友!
三只眼睛注视着我,分别属于不同的人。
"叠汉堡啊你们!"我把毛巾扔过去,击中门把落地。
门在他们的撞击下大开了,虽说都是男人,可这样暴露在他们的面前......我还是感到一丝难堪。
"喂,我有的你们一样不少,有什么好看的啊,出去啊!"该死,我声音居然抖了起来。
楚杉手里拎着我的睡袍走过来,反披在我身上,就势抱住了我。
这睡袍,是在徐子恒家里的时候他送给我的那件,算起来是我们第一次的见证吧。
真难看,为什么要掉眼泪呢,为什么要被看见呢,我以为在浴室里就安全了的,可竟然还是弄得这么难看。
"小流,你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就开始哭了......"李亮小心地问我,小四也小心翼翼地站在那里大气不出,大概是以为是因为刚才跟他的对话出了问题吧。
楚杉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我,我扯扯嘴角推开他:"别把我当小孩啊。"
我死命裹着那睡袍走向门口,顾不得身上还是湿的,也顾不上头发还滴着水,我一头栽在了床上。
他们静静走出来,我抹了一下眼睛,笑着说:"我没事,真的,小四,不是因为你,你别想多了,我只是有点想我妈了......"妈妈,借我用一下吧。
"不早了,都睡吧。"楚杉伸手关了灯,然后爬上我的床,把我抱在怀里。
我挣扎了一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带上笑意:"干嘛啊,我真没事儿,你别把我当小孩啊。"我以为他会放手,于情于理身为室友的他都应该放手了。可他没有,只是把我的头抱在他肩窝。
我脸上有点发烫,感觉很丢人,被人当作小孩来对待,我多少有点挂不住。
"干嘛啊,你可别趁人之危啊。"
我感到楚杉的身体僵硬了一下,我后悔了,这张贱嘴,只会说出伤人的话。但他也只是僵了一下而已。他用手用力揉了揉我的头,只说了句"睡吧"。
我突然就失去了挣扎的心情,算了,窝囊就窝囊这一回吧。
可是在他带着温度的怀中,我鼻子却越来越酸,我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可手却在不听使唤地颤抖。我轻轻推开楚杉,翻过身背对着他。
温热的东西覆在我的后颈,我一个激灵。
"楚杉,你干什么!"
他用力把我扳回去,借着月光我看着那模糊的眼睛,像是受了蛊惑一样,我发现自己像是沉寂在那一片温柔的深隧里,动弹不得。
他把面庞贴近,覆上我的唇。
这样简单的吻,这样温柔的吻。我在心里说,楚杉,过分一点,再过分一点,这样我就可以有理由推开你。
可是他那么温柔,那么虔诚的样子,却让我脱了轨。先伸出舌头的人是我。
张开嘴,我们努力地吻着,我在他的舌尖尝到了眼泪的味道,我马上离开了他的唇,抬手想擦去眼泪,却被他抓住了。
他翻身压在我身上,把我的手压在枕边,舔着我的脸,然后继续吻我。
我理智回笼,这才发现事态有点脱轨,我小声抗拒着,我说不要,楚杉你别这样,他却伏在我耳边不停地唤着我的名字,小流,小流,小流......
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过,换成了只有我们两个人的话,我说不定现在就扑上去了,可当着别人的面,我怕,我怕被别人知道,我知道我怂,可我就是怕。
我咬了他一下,看着他复杂的眼神,我说:"楚杉,我求你。"
他愣在那里,估计是没想到我会咬他,他泄了气一样地重重躺了下来,重又抱住我,自顾自睡去了。
我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然后,略一侧目,我瞧见李亮黑亮的眼睛,视线相接,他很快闭上了眼睛,我有一种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的感觉。
再醒来时是被闹钟给吵醒的,我睁开眼,正瞧见楚杉蹲在我床边捧着脸盯着我瞧。
"嗬!"我被吓了一跳,扑楞一下坐起来。
楚杉微微一笑,也不顾其他两人还缩在床里半睡半醒:"昨天哥哥我色欲熏心,对不住了。"
昨天......虽然是他先吻的我,可点火的人到底是我,他到底对我是怎样的心思,我不知道,但是他先道歉了,我只能接受,然后冰释前嫌重新做回好兄弟。
"没事,我也不好,都算了吧。"
李亮从床上抬起头,一脸阳光灿烂:"昨儿晚上也不能楚杉,瞧你那梨花带雨的样儿,别说,还真......"我用传说中的杀人目光瞪向他,他支吾了两声没敢再说下去。
可小四没看见,背对着我嘀咕一声:"秀色可餐食指大动是吧,李亮你也就一色坯德性。"
楚杉还在那里嘻嘻笑个不停,操,敢情昨天出糗的人没他大爷的份?!
第七章 gay也是会有儿子的
高数老师在台上念课本,我在下面用手支着头认真万分地思考徐子恒的脸。
他奶奶的,怎么记得这么清。
"钟小流,你这里知道怎么回事吗?"课间身边一个小男生指着一个微分题问我。
这......我看了一下那个题,明白了他的意思,醉翁之意不在酒。那个题那么简单,他要是不会那就不会在H大出现了,看着他眼里放出的光,我知道,我们是同一类人。
"这题我也讲不大清楚,老头不是空着嘛,"我指了指讲台上形单影只的教授大人,"去问他吧,准比我讲得好。"
他笑了笑,起身要离开,又突然转头闪着眸子对我说:"班长大人,我叫何肖。"
班长大人,好熟悉的称呼,好像很久很久以前,我也曾经这样叫过谁。
够了,徐子恒,咱们一刀两断再不相干。
我在他们寝室楼下坐在花坛边等,烈日把我的影子不断拉长,最终隐在了楼房的阴影中。
然后我看见了他高大帅气的身影背着光向我走来,夕阳在他的周边镶上金芒,那么张扬,那么不可一世。
我站起身迎向他,用我自认为最帅的笑脸。
"徐子恒。"
他站定,望着我,我却已不想再深究他的眼神。
"徐子恒,"我说,"我们这样算是分手了吧。"
他那样呆呆的看着我,很快便回答了。
"应该......是吧。"
"再......拜。"还有什么说再见的必要,我还是比较习惯说拜拜。
分手了啊。我摊开手掌接住夕阳的光芒,那么灿烂那么耀眼,我却越来越看不清楚了。
真是莫名奇妙,我甚至连他为什么不联系我了都不知道,我甚至连那个女人是不是他女朋友都不知道,我甚至连他为什么突然就不爱也都不知道,竟然就这样分手了。也许过程真的不重要,重要的只是结果而已,何况,只是分手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他曾经对我那么好,为了我,他甚至向父母坦白,这还不够吗,我从他身上得到的,已经够多了。就让这一段感情化作回忆,永远沉封吧。
回到寝室,小四急冲冲告诉我,说那女生不是徐子恒的女朋友,今天他老婆去找那女人麻烦的时候,徐子恒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原来如此。可那又怎样,不论他是不是因为那个女人,刻意疏远我,这是事实。
躺在床上,我想,我们分手了,我好像应该掉眼泪的。可是无论如何也哭不出来,昨天因为听到他有女朋友而哭,现在分了手,却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竟然连伤心都似乎是刻意为之。我想,也许我不爱他了。
寒假之前,也就是期末考试的时候,我开始看一部动画《钢之炼金术师》,看得如火如荼,于是成绩也低得如火如荼。
不过还算好,到底还没有挂科。
"及格万岁!"我把整理好的包抛在床边,准备一觉醒来后直接出发回家。
"你还好意思说,你那高数要不是秦导给你求情,你能及格?!"李亮跟小四早早回了家,寝室里只剩我跟楚杉俩人,于是这楚杉揭起我的短来可不留情面。
"嘿嘿,"我往床上大字一躺,乐得逍遥,"秦导大好人啊!"
楚杉突然眼一凛,坐在我床边上问我:"你知道袁思跟秦导什么关系不?"
"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懒得理他。
"钟小流,你这几个月我就这句话听得最多了。"
我一惊,回想一下,好像真的是这样,可是,那又怎样。我"哦"了一声,不多搭腔。
"我说,你这半年变化还真大,刚一块住的时候你多积极向上一小孩啊,瞧瞧现在,都快修成仙了,您这是要淡泊人生呐您。"
"干嘛呀你这是,给我回顾人生呐?"我瞧着他,他瞧着我,可他是俯视我是仰视,有种弱势的感觉。
"钟小流,有时候我真不明白你,论关系吧,我是你同寝室的兄弟,又都在秦导后面当小跟班,又没见你跟别人有多少联系,那我们该是比别人亲近点吧,可你连我也什么都没说过,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回事。"
"有什么好说的啊,我又没什么事。"我是真不知道有什么好说的,难道男生也要像女人那样还得跟闺中密友讲八卦?
"钟小流,不许再拿这么纯洁的眼神看我,否则我不保证不会兽性大发玷污祖国的花朵。"楚杉恶狠狠盯着我开始撂话。
"那个......我错了,"虽然不是故意的,但是认错是一定要的,否则他要是真兽性大发起来没准把持不住党中央的是我自己。"你刚才说的袁思跟秦导的关系,继续继续。"
"秦导喜欢过袁思,也许现在还喜欢。"楚杉用着最平静的语气说。
"哦。"我用着最平静的语气回答。
"靠!袁思也是个gay?!"我在下一秒钟反应过来楚杉说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