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别姬————色涩

作者:色涩  录入:01-08

看出了我的怀疑,那白老爷摸了摸自己的脸和发,无奈的笑了。岁月催人老,再加上形形色色的事,我变成了这副样子。也难怪你认不出啊!
出了什麽事?大家呢?管事的呢?怎麽会变得这麽......
落魄吗?!呵呵,就是啊。怎麽会这样!说来话长。自你走了以後,也不知道是得罪了哪位主子。这生意一如不如一日。就连宫里也不再宣了!偏偏此时从外地又来了个班子,里面有个唤秋水的伶人。虽然模样、身段和唱腔都比上你,可却是个会讨人欢喜的主。一个月不到就把这京城里的大小官的心给收了。走了你,这旦角上我们就少了台柱。这之後也就......
不提也罢,反正也成了今日的模样。话没说全,他摇摇手不再提。总觉得他又藏去了些什麽。而他藏去的该是和我有关的。我想追问,却忍住了。
说说你吧。我不问你是怎麽出来的。你去见过你师父了吗?现在的他也......
你说什麽!师父他怎麽了?!出什麽事情了吗?!他那很无奈的语气让我很激动,迫不及待的打断了。
怎麽?你还没去吗?!他很惊讶,抬眼看著我。点点头,我回道:还没去,正打算著。到底出什麽事了?!
这......也罢,早晚你也会知道的。他犹豫了一会道:自从先帝逝世後,九王爷的势力就一日不如一日。当今圣上可不是个软柿子,怎会让九王爷手握兵权呢!头一、二年还相安无事,渐渐的暗地里出现了很多传闻,都是些对王爷不利。渐渐的到了後面就变成了明的夺权。还是前年的事,皇上宣九王爷进宫,也不知发生了什麽事。这九王爷才回了府邸,这王爷府就被给圈禁了。
什麽?圈禁?!那师父他......
说来也奇怪,这府邸里的仆人和侍卫都给遣了,偏就你师父还留著。那一年里和九王爷沾亲带故的官员都没落个好下场。现在那九王爷府恐怕还不如我这呢!我有几次想去见他,可他都避了。我很担心,不知他过得如何?
怎麽会这样?!我不相信!我摇头无法接受。兰卿怎麽会做这样得事情!他不是也喜欢著师父麽?那他会何要这样!我在心里呐喊。
我要去见他。但去之前,我要问件事。还望你能知无不言!压下心中得乱哄哄,我想起了一些很久以来就有得疑问。
蝶衣这名,可还另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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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怎会问此?!他很震惊,神情也变得不自然。闪烁的眼眸里藏著什麽。
你只需告诉我,有还是无?那人是谁,现在何处?师父和他又有何关系?我追问,这些是多年来困扰在心里的问题。很多事情已忘但偏偏这些问题深深的留著。在那些寐不成眠的夜里纠缠著我。
你......你......他抖了抖身体,避开眼不愿意回应。
你和师父该是相识的,恐怕交情也不浅。可为何师父对你避而不见?白老爷,有些事不是能一辈子藏著的!
唉,何苦追问呢!那不是你这一辈的事,那些都是陈年往事,就让它沈了吧。
只要人还活著,那些老事、往事就不能沈了。那本也该是和我无关的事,可偏巧是一个名,那就不全是没有干系了!
唉......长长的叹了口气,他终於向我说出了那一段在他们之中的往事。
那还是很早以前的事情,早到不在我的记忆之中。京城的戏班子里送来了一对兄弟。一对长相奇俊的兄弟!兄弟俩只差了一岁,模样却很是相近。若不是身高差了几分,倒要让人误是双生子。就是这样一对兄弟日後成了这戏班子的台柱。容貌俊俏首选花旦,兄弟俩被收在同一师父下,被赐名蝶衣、蝶羽。
唱戏就必然要对戏,旦角自然要对生角。戏文里常有的情呀、爱呀的自是少不了俩俩对戏。兄弟俩都喜欢与大师兄对戏,哥哥爱唱贵妃醉酒,弟弟爱上霸王别姬。明皇也好,霸王也好,兄弟俩都只挑大师兄。除了戏里,戏外他们也常粘在大师兄身旁。
有些情有些爱就在这样产生了。相爱或许没有错,可错的是不该爱上同一个人!错的是不该爱上同性之人!兄弟俩都爱上,爱得谁也不愿意放弃,谁也不愿意退後,爱到兄弟隔阂。可偏偏那被爱的人两头都不愿意放弃,周旋在这对兄弟之中,许下同样的誓言。可怜的是那对兄弟都误以为得到了爱人唯一的爱。
如果一切都在谎言之中那也未尝不是好事!只可惜......原本戏园子打算在兄弟十六岁时正是登台亮相。偏就那日蝶衣病了,嗓子哑了,只能坐在台下看著弟弟一夜成角。这还不打紧,只要身子好了就能登台,成角也就是个时日问题。
可错就错在他不该发现,不该发现了他心爱得大师兄已另结新欢!那人不是他的弟弟,不是!那是位小姐,一位大家闺秀。这时他才知道,他和弟弟争来夺去的男人其实根本就不爱他们,他是个傻子,自己为自己造了个梦。
心灰意冷的他最後走上了一条不回路。穿著他最爱的戏服,画著豔丽的妆容,在清冷的月光下唱了最後一出贵妃醉酒,倒在了冰冷的地上。他走了,就像一只漂亮的蝴蝶留下了一个短暂的梦。
他的离去让同样沈浸在梦里的弟弟清醒了。是悲,是痛,是恨,是爱,还是怨,这个中滋味谁也说不清道不明。打那以後弟弟不再唱霸王别姬,一心做了醉酒的贵妃。而那个曾经深爱的人也从此消失戏园。那人也就是今日的白老爷。
一个不幸的故事,我终於明白了师父。也终於懂了他那句话!只是我不懂师父为何给我取名蝶衣,那人笑道,那是因为我有一双和他相似的眼!我这才释然了。原来如此......
回到了住处,我才将宝儿安顿好打算著去见见师父,可就突然来了访客。会是德妃吗?我摇头否认,她是绝对不会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做这等事情。到了外屋,却并没有人。再一看,门外有一背身之人。
雪白的衣裳上滚著一圈皮毛,那不是汉人的衣裳,那该是塞外的服饰。只是这背影看著眼熟。
在我思绪时,那人转了身。笑盈盈的脸上有一处惊人的伤痕。从眼角延伸到下颚,一道血红的伤痕。硬生生的破了这张脸!那双眼,梦里曾经出现过的眼。冰冷的透著恨的眼!
你是......
蝶衣好记性,这就忘了吗?几年的宫里的生活可真是让你贵人多忘事了!
一开口就是咄咄逼人,我真的认识这个人吗?!
在我猜测之际,他突然逼近靠在耳边低语了一句。
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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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情?!我低喃的念著这个名字往後急退了两步。我在那张脸上细细的看,用力的想。我记得这名字,记得!从未忘去,可为何记不起面容!
想不起了?是被这疤吓了?蝶衣啊,我可时时刻刻都没忘了你!为了见你,我可是煞费苦心!
煞费苦心?!我按著跳动的太阳穴,头痛的要裂开了。我强忍著看他,他倒是从容的落座。
我,你......我记得这名字,可记不得模样了。你当真是楚情?
呵,那兰卿还真把你当宝贝养了哈。只记得名字不记得人,蝶衣这话可真是让人听著伤心啊。
这调侃讽刺得话,扎得我头更痛了!额间冒出了细细得汗,身体也微微得抖动。不能再想了,不能了!我用力压著,可却停不下来,那人得眼睛如同一把利刃逼迫著我。视线开始模糊,模糊中是他掀动得两片嘴唇。
清水不浊泥是何物?
莲......我困难的吐出这个词。眼前一黑,身体倒了下去。
这是一个梦,梦里有一个俊秀的青年,他在侃侃而谈,谈天谈地,谈风谈雨,谈桃谈梨,谈古谈今......一张嘴不停地说著道著,一双眼睛如暖玉般透彻,当说到兴头上时那眼睛再提了层亮。他在对一个人说,那人背对著看不见容貌。可我却知道那人是谁,那人就是我。
说话的人是楚情,我记起来了。是他!头不痛了,只是晕沈的很。我费力的张开眼,不意外的看见了他。
手持书本的他收去了身上的戾气,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记忆中的人。可那仅仅只是短暂的一个瞬间。他注意到我的醒来,眼睛里刺骨的冰又凝结起来。他恨我,我感觉到了。
醒了。身子可真娇贵。
楚情,你的脸是怎麽回事?不在意他的讽刺,更多的是在意那一道伤痕。是谁伤了他?是谁让他变成了这般?!
这伤吓人麽?是不是觉得很丑啊!呵呵,想知道是怎麽来的吗?这不是被人划的,是为了逃命摔得!他伸手抚摸那伤痕,声音让人胆颤。
是摔得!从高高得悬崖上往下跳,那耳边得风哗哗得响,那尖锐得树枝狠狠得插在肉里,就这样划得拉了一条血口子!他笔划著,那狰狞得模样并不觉得可怕,却觉得心痛。
好在我命大,没死。只留了这麽个东西在身上。
是谁?是谁要杀你?
谁?你不记得了吗?怎麽还没记起来吗?在那里我对你说得话,都忘记了吗?真得忘记了吗?在那个扑满了黄锦得地方,在那张染血得床上,你真得都不记得了吗?蝶衣,你记得的,你一直都记得的,在你脑子里,你一直都记得的......
不,我不记得,不记得!你说的我都不记得!楚情,为什麽不直接告诉我?如果你是楚情为什麽不直接告诉我!我摇著头,我拒绝去想。我不要去想,那些已经记不起来的东西!
蝶衣,痛了吗?真的痛了吗?可你有我痛吗?这具残破的身体上承受的痛,这里面的痛,你知道吗?你痛了,所以你就逃避!那我的痛怎麽办?我不能逃避,一点也不能!我恨他,恨不得现在就手刃他!可我杀不了他......但我能伤了他,伤了他爱得东西,狠狠得!
他在笑,那笑容让人惊恐。他就像是个疯子,可又清醒得看著你。他不是那个终於想起得楚情,不是!
我不会告诉你,但我会让你想起来。他能让你忘了,我就能让你想起来。不会太久,只要你忍一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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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一忍,我忍。一头的银针插的深浅不同,刚开始害怕,畏惧,被迫的插了一头。现在却已经无所谓了,痛过了及至便感觉不到了。我忍,寄人篱下的忍!
宝儿担心的坐在我的身旁,年幼的他不知道发生了什麽,却敏感的感觉到了不同。小心的待在我的身旁,寸步不离。
先生,你什麽时候能好?
小手钻进我的手心里,宝儿问。我勉强的扯开一个笑容,手心里的这一点点温暖坚强的支撑我。这个孩子,还需要我的照顾!
呵呵,真是个好孩子。一双大手抚著宝儿的头,说话的人是为大夫。人称回春手的神医。楚情为了我这个脑子,也没少花力气。
你先生的病可不是一日二日就能治好的。你看这些天下来,他已经能记得不少东西了。不过,这样还不算完,还要再过个几日才能完。宝儿老呆在这里很无趣啊,明日叔叔带你上接玩玩如何?
突然间,坐在另外一侧的楚情开口了。我惊的抓紧了那小手,他要做什麽!
不要,宝儿要和先生在一起!宝儿张大眼,一口拒绝。小小的身体紧紧的倚靠著我。
宝儿,到厨房帮我通知一声上药好麽?你先生该喝药了。大夫的一句话缓和了气氛。小身体哧溜一下往外去。
楚情,你对我怎样都行。但是宝儿只是个孩子,你......
蝶衣你多心了吧!那孩子挺讨喜的,我只是想带他出去转转。你在怕什麽?
我,不是......我捉摸不透他的想法,话到了嘴边最後还是咽了回去。
哼。
唉,楚情你就不能把话说得明朗些啊。大夫摇摇头,晃到中间提了壶倒了茶,呡了口又接著道:明日开始就不是扎银针这麽简单了。你也知道,你被喂了五年得忘尘散。这原本就没有什麽解药可医,只能通过外界得刺激和一些药物得辅疗来完成。
宝儿还是个孩子,你想让他在一旁见你一身狼狈、痛苦?!
原来是这样,是我多疑了。我有些歉意,不该这般猜忌得。
真如大夫说得,接下来得疗程大大改变。那一头得银针不提,光是喝的药就足以让我痛去了一魂!
要裂开了!痛,痛......我不要了,我不要想起了......想要用手去抚摸,可已经被死死绑住的手一点也挣脱不出。痛啊,痛啊!我用力的摔头,渴望能缓解一点点的痛苦。
身体内突然窜起了一把火,直直的往头顶烧去。痛的感觉上平添了一份灼热,难道此刻我已置身地狱的火海之中?!当热炎即将灼毁我最後一丝清明时,哗的又腾起了一阵寒!宛如赤身处在腊月寒冬,骨头都冻得在颤抖。好难受......
求求你,放了我吧......意识散去之前,我张著朦胧得眼乞求。
并不是乞求就能结束得。这让人生不如死的治疗依然每天的继续著!我很庆幸宝儿没有看见这样的场面,每晚听著宝儿说著外面的事情时,总是我最高兴的时刻。
有些事情是想不得的,有些事情是不该记的!那些被刻意也好,被无意也好,总之被藏起来的事情,有些就真不该去把它挖出来,赤裸裸的放在面前。有些痛,一次就好,何必再痛上一次呢?!
初夏的时节里,当我再一次从昏迷中醒来时。我这忘却了太多而变得单调的脑子,重新恢复到了丰富。我想起来了,那些该记的,不该记的,统统都记起来了。
尘封再脑海深处的盒子,打开以後的真实,我该如何应对?该恨吗?该怨吗?这一切到底都是谁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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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很满意我的状态,我比他预计的恢复的更快了些。奇怪的是楚情已经连著几日未再出现。照理他该是最期待的,这会却不见了踪影。
这是今日最後的一副药,明日变无需再做任何的治疗了。蝶衣公子若是有何处觉得不适尽管告诉在下。这忘尘散本是无解之物,现虽解了却不能保证不会留下什麽。公子若是有不适之处当尽快告知!
多谢大夫。除了偶尔觉得晕沈其他倒也没有什麽不适之感。不过,在下另有一事想请教大夫。我有些顾及,却还是忍不住探听。
公子是想问楚情吧。他淡淡一笑直接点破了我的心思。
是。分别了这些年不知他是如何过来的?我和他原是极为要好的朋友,却不想到了今天的地步。万般由不得人,只能说是天意吧。但,我还是放不下。那时的他......
公子,这世上不是所有的人都能一生顺利走完。多少总会要碰上些事,但看你怎麽面对了。楚情本性并不偏激,只是......你也知道,他那样的一个人又怎麽能受得了这样的屈辱。我遇见他时,那一身的伤痕真是一个惨字都无法形容。也许是老天怜他,这才没收了他的命去。起初他恨我,恨我拾回了他的命。他挣扎,他反抗,甚至还试著自尽......唉,等他好容易心境平和後,却落下了一个偏激的性子。好在那人对他也是极为包容,否则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大夫的话语中夹杂了许多的无奈,轻描淡写中在那看不见的地方楚情所受的苦远远的超过了我能想象的。他恨我,怨我,也就自然而然的了。对生命失去了动力的人唯有寻找出一个憎恨的对象,才能这样咬牙的活下来。我不怪他,一点也不怪!
倒是刚才那话中提到的那人又是谁?我转了弯子问:他现在过得好吗?这些若都是他的,应该还不错吧。
他过得好与不好,公子就莫要再探听了。这里得一切都是楚情得,可富贵未必能让人过得愉悦。公子是过来人,当是知道得。
无他事,在下先告辞了。话锋一转,大夫一个作揖人已经转向门外,走得干脆。
静下心来,仔仔细细得一番思量,前前後後的事细细的再捉摸一下,突然间觉得开阔了。心中泛起了层层的滋味,唉......
夏日的雨突入而来,让人戳手不及。倾盆大雨哗啦啦的浇灌著大地,粗大密集的雨帘子里突然多了一把伞,油黑的伞面下是一张破损的容颜。
楚情,你终於来了。
气氛有些奇怪,对於已经恢复记忆的我,楚情表现的非常沈默。各自坐在一侧,静静的听著窗外雨点的声音。
你恨我,还是恨他?被这种沈寂气氛压倒的我率先开了口。
都有。因该是恨他更甚於你!可一想到他把你当宝石一样宠在手心里时,我就更恨你了!我不只一次的问自己,你是不是知道他做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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