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的水土没有污染,也确实很适合生长。
锦瑟修剪着花骨朵自言自语:“好好保佑小姐,一个人在宫里要好好的哟。”
花骨朵好像听懂了她的话,随风摇曳了一番,丛林里走出来一个人,大白日身着黑色布衣,一身行走江湖的轻便打扮,看上去傲然不羁,眉宇间难掩清新素气。
不知他是靠着什么本事越过这后墙守卫悄无声息进来的,锦瑟有些惊,同时那人进来了,她又觉得不像是男子的魁梧身形:“姑娘有何贵干?”
那人笑了下,像是久别重逢的故友,一点也没得生分:“你不是想找人保佑你家小姐么?我就是你那求来的人呀。”
这话里的意思是世外高人?锦瑟想着是不是要跪拜一番,那人就像看懂了她心中想法一样:“不用跪拜,剪蔁姑娘富贵命硬,我也没那个本事保她平安。我前来此地只是向你讨一样东西。”
“你知道我不是杜剪蔁?”锦瑟颔首,知道真的遇见了奇人。
那人算是默认:“杜剪蔁给你的龙鳞,你可带在身上?”
原来是要龙鳞,锦瑟翻找了随身的荷包,奇怪的是之前好好放下的珍贵物赫然没了踪影。
高人人沉思了一阵,止住了手忙脚乱的锦瑟:“不用找了。”
“之前我好好的放在这里的...”锦瑟对自己的记性还是很信赖的。
高人也知道她不是真的不想给,柔声叹道:“你找不到的。”
看了看天色,高人一副乏了的样子:“我为了找这个东西已经赶了很久的路,不如就在你这里住下可好?”
“吔?”这人也太随便了吧?
高人再没了气势,摊开手低低地哀叹了一句:“做人真辛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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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新朋友,锦瑟闲来无事的时候也不用傻傻跟花草对话了。
泡一壶茶或是匀几个小菜,与那看上去性格不错的高人就说开了。
锦瑟的话题大抵都是以“我们家小姐……”开头的。
高人每次都是听地认认真真津津有味,也不怎么评价,不过看上去很感兴趣就对了。
这样的时日久了,高人动不动蹦出几个简单的问题,总是些正常的疑惑。
比如说:“宫变之后的事你分明是被强迫的,为何不去见她?”
“我对不住她,先前守不住身,已是无法愈合的裂痕,后来怀上仇人之子,更加没有颜面对她。”锦瑟是万万不想回忆起那个罪孽深重的夜晚,但面对高人,不知怎得就敞露了胸怀。
“可她不也为殷旭诞下沛寧,你不恨她?”
“锦瑟贱命一条,没有资格恨。”
“人与人生来就是平等的,你有没有想过你不去恨杜剪蔁,她反而会更恨自己?”
“高人明言,锦瑟不懂。”
“你总是畏畏缩缩的,以为一切以她为先,就是爱。其实杜剪蔁也最怕你这一点。你骗她私奔,结果却代她入宫,从那时起她便没有安全感。她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披荆斩棘重新来到你身边,你还是没有变,你越是害怕面对,她就越不得不勇敢。表面看上去,一直是你在默默付出。其实杜剪蔁为了你,做的更加多”
“小姐她……”听君一席言,胜读十年书,锦瑟醍醐灌顶,如饮甘霖,恨不得生出翅膀飞出这高墙与小姐说出此刻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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峤州久旱,一场及时雨恰巧落下。
锦瑟去屋外收晾晒的被子,看见屋檐下的一角,高人换了一身灰衣,岑长的身影明灭不定,修洁的手指沾上水滴,安静地看它跳跃舞蹈。
这样无趣的一件事,在她做来却显得很耐看。
锦瑟走过去打了一下她的背。
高人竟拍了拍心口安抚了自己。
锦瑟笑道:“初见你气质决然,后来相处也觉得你言简意絯,还以为你是什么得道高人,没想到也会被吓到,现在看来也就这样嘛。”
“呃,是嘛?”高人很有兴趣的样子,“那你觉得什么样的才算得上是得道高人呢?你家小姐那样的吗?”
锦瑟这次倒没有盲目崇拜了:“不,小姐还是少了点灵气。总觉得高人都是不近人情,孤芳自赏的,要不然怎么会被称作世外高人呢?”
说完锦瑟摆出“生人勿近”的表情,高人朋友被逗乐了,倚着柱子盘手含笑:“你说的这类高人,我身边倒也真的有一位。一年四季不苟言笑,冷若冰霜。不过起先遇着她的那几年,还不是这样的,也是后来忽然就变成这样了。”
“跟这样的人在一起不会闷么?”锦瑟忍不住问到。
闷么。。高人回忆过去:“会闷么?”
“当然了,两个人在一起,又没什么交流,那还不如一个人呆着可以跟花草说说话,要是有人一直看着你,你又不好意思说,又不能跟她说,还不得闷死。”锦瑟举例说明。
“那也是你的想法,总之我们俩这几千年我就这么过来了,或者是因为她长得漂亮吧,之前我觉得她就比那花草好看,所以就算不说话,光坐在那里看着也够饱眼福的了。”
“这就叫秀色可餐么。。”锦瑟腹诽了一句,“等等,你说几千年?你们是恋人吗?在一起那么久?”
高人有些奇怪:“在一起那么久,就要是恋人么?”
锦瑟也很奇怪:“那当然了,俗话说日久生情,如果不是喜欢对方,怎么可能忍耐地了那么漫长的时光。”
“我们在一起都是修炼打坐念经。。除了这些,我也没有想那么多。。。”高人迟钝地说道,“应该不可能吧。。喜欢?她怎么可能喜欢我?”
“怎么不可能了!”锦瑟激动了,“你不知道她喜不喜欢你,那你喜欢她么?”
“我?”高人想了想,“怎么知道是不是喜欢啊?”
看她平时说起别人来头头是道,没成想是个爱情白痴。锦瑟有得说的了:“首先你觉得她漂亮,这么多年了还看不厌,这就是前提。”
“然后我问你,你们是同种性别吧?”
“是”
“你看见她的裸体会不平静么?”
“会有一点点……”高人脸上染上一抹绯红,“我也就偷看过那么几次。。”
锦瑟露出了解的目光:“那她跟别的人在一起戏耍,你会吃醋么?”
“别人都比较怕她,不敢靠近她。。”高人说道,“不过……有个例外的……”
看她酸酸的样子,锦瑟心里就明白了七八分,当即下了结论:“不用再问下去了!你就是喜欢上这姑娘了!”
“仅凭这一点?”高人不太相信的样子。
“不然呢?”锦瑟一脸认真,“喜欢本来就是一件这么简单的事情啊。”
她二人彻夜长谈,都不知道寂静中有人注视了她们许久。
正是酣畅淋漓通宵达旦为爱情这个话题各执己见的破晓。
降下的月亮忽然弯了,寒风凛冽刺骨地刮了起来,冷不防害人打了个寒战。
“被你这样一说我都不禁想见见你说的那位姑娘有多好……冷啊!”锦瑟差点被那股邪风连人吹走,还好被及时拉住了。
高人一手抱着顶梁柱,一手拽着锦瑟,稳住了步伐,才对不知道何时出现在院子中央的白衣美女抱怨道:“期雪,你来就来,能不能不这么又淘气?”
锦瑟风中凌乱,淘气……
如果这风的始作俑者是这位美女的话,人都要拔地而起了,可不是用一句淘气能来概括的。
只不过这昭星宫不是号称宫围禁地么?怎得就让她们一个个弱女子来去自如了?莫非自己还真的遇见这天人了?
这样想着锦瑟去端详来人,就再也移不开视线了。
她信了这是天人,因为除了造物者自己,还有谁舍得不吝这样绝世的容颜。
而那一脸的不屑与严肃,也一点不让人觉得反感,甚至有种是自己不配被其注视的自卑。
纯洁无垢的白衣与她成了绝配,轻盈的绣带随风扬起,就这样成了一峥不忍卒读的瑰丽画卷。
前提是如果美人不说话的话......
☆、机关失算尽
“你说你替真龙来找鳞,就是来谈情说爱的?”
锦瑟很想自我介绍一番,可人家根本没看她啊。。
高人估计是看习惯了,也没有多惊艳,只是嘟囔了一句:“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
“你的衣服呢?”白衣美女冷冷地问。
高人说:“锦瑟姑娘给我洗了。”
锦瑟莫名其妙打了个寒战,又听见白衣美女问了句很掉价的话:“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
锦瑟还没回答,高人呆了一下,像是忍俊不禁,清咳了俩声揽住锦瑟一副老夫老妻的样子:“咳咳,是呀,期雪,你来晚了。”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觉得那么欠扁呢?锦瑟很想踩一脚,可是高人再次巧妙地避开了。
“没想到你会骗我。”白衣美女很平静地表达了“没想到”,
灰衣高人还是吊儿郎当的:“龙鳞我会找回来的,你们再等等。”
“时限就要到了,你不要逾期就好。”白衣美女的内心深处还是很难猜,留下这句话,就走掉了。
灰衣高人兴致满满,对锦瑟说道:“我们家期雪果然很可爱吧?所以每次我都才喜欢逗她。”
可爱?……
锦瑟胆战心惊地抓了抓差点被吹散架的衣服松了口气。。又一次重新审视了旁边的人——这人就算不像什么得道高人,恐怕也不会是什么正常人:“冤枉我怀上女人之子这一点,倒是单纯的可爱。”
锦瑟的肚子越来越圆润了。
高人兴许还是个大夫,把她养地肥肥的,感慨万千。
丫鬟命小姐身子用来形容她现在再贴切不过了吧?
不过奇怪的是那个美女也再也没有回来。
锦瑟有些遗憾,那样的天人姿色,也真是见一次少一次了吧。
这样想着,锦瑟问已经很熟了的高人:“高人,你那个朋友还会来找你么?”
高人乜斜她一眼:“怎么?见了美女忘了小姐,看上了?你们家那个皇后小姐可怎么办?”
“我对小姐的心还是不会变的,但是这并不代表就能蒙蔽我欣赏美的眼睛。”锦瑟跟她呆久了也学会了贫嘴。
高人作势跑了过去:“敢打我们家期雪的注意,看我不戳瞎你的眼睛~”
这话刚出口,时间空间都静止了,她二人看上去打情骂俏,却不知有人已经打翻了五味瓶。
说曹操曹操就到。
美女还是那身衣服,美女还是那么冷漠,美女还是那个姿势。
语气却更加地让人听不出感情了:“君南辞,你是不是不想跟我回去了?”
高人听了这话,也收起笑容,轻声屏气道:“期雪,我本想晚点跟你说,这次下凡以来我愈发觉得做人真好,我是真的决意放弃得道了。”
看不到表情,只听见被称作期雪的美女的声音远远传来:“你可知你命中有情劫?”
“我自然是明了,亦是多亏了锦瑟姑娘方才懂得自己过不了,事已至此也已经看开。其实得道又算得了什么呢?不过是成全了千年的修为,到最后还要不是……”
君南辞开启讲道理模式再也停不下来,宋期雪却觉得异常刺耳:“你明白的可真晚,那你回答我,我该怎么办?”
君南辞沉敛了一阵,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低吟道:“我不会阻碍你升天的,那毕竟是你的家...但...”
闻言宋期雪的脸色却变得更为冷酷,但这次没有刮风,滔滔不绝的君南辞不知被什么力量甩出好远,半空中只听见一句痛心疾首的呵斥:“住口!”
被喝斥的君南辞果真噤言了,一旁的锦瑟连忙扶起君南辞,看她摔得很重,嘴里也不禁嘀咕了一声:“有话怎么就不能好好说?干嘛打人啊...”
“我没事!”君南辞冲她勉强微笑了一下,再顺手打去了身上的尘土,“你有孕在身,别乱动。”
锦瑟忍不住啐了一口:“你还真把我供着养了。”
这画面也着实让人误解,让美人更不能好好说话了:“君南辞,你就是为了这个女人,不肯跟我升天的?”
君南辞还没答话,又听见宋期雪自嘲般苦笑了一番:“万年的修为,岂能允许你就这样坏在最后一关?反正我尚未修成正果,就由我来代你承受所有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