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天一色————凝睇檀郎

李瑀天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说："我以为你要把我弄死了呢！"，声音弱得像游丝般，不过好像没生气。
唐海忙帮李瑀天把身体放平，拉过被子给他盖上，后悔地说道："小天，真对不起，我刚才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你没事儿吧？要不要到医院看看？"
"不用了，我休息一下就好了"，李瑀天好像这会儿才缓过劲儿来，脸上慢慢地有了血色，他拉过唐海，躺在他的胳膊上，一只手搭在唐海的腰上，轻轻地说："你陪我躺会儿吧！"
唐海看李瑀天好像没事儿，才放下心，也躺了下来，手一下一下地抚摸着李瑀天的后背。
躺了一会儿，唐海想到刚才竟顾着自己舒服了，李瑀天好像还没释放过呢，低头亲了李瑀天一下，轻声跟他说："我帮你吧"，说着低下头亲了下去，示意李瑀天要帮他口交，李瑀天扭了一下身，拉住唐海还要亲下去的脑袋，轻声说："不用了，你就陪我躺会儿就行了"。

21
俩人躺了很长时间，到吃晚饭的时候才起来。李瑀天不良于行，唐海跟他说："咱不出去吃了，你在家等着，我去买回来吃"，说完，起身穿好衣服，出了门。
过了二十多分钟，唐海就回来了，李瑀天还躺在床上，他听到唐海一边儿进门儿一边儿喊他："小天，快起来，我帮你买了你最喜欢那家的皮蛋瘦肉粥，还热着呢，快。。。"
唐海的话突然停了，李瑀天纳闷儿地起身，一步一挪地走到门口，打开卧室的门，正想问唐海怎么了，就看到唐海手里拿着他回来时随手放在桌上的那个透明的文件袋，面色严峻。
唐海听到李瑀天出来的声音，抬起头，冷冷地问道："这是什么？"，一边说，一边从文件袋里抽出一张纸，那是李瑀天和南京一个单位的工作合同。
李瑀天也有点儿不知所措，他有点儿被唐海冷峻的表情吓到了，定定地看了唐海一会儿，才慢慢地说，"我决定毕业了回南京工作，这家单位不错，我。。。"
他还没说完，就被唐海打断了，"你回南京工作？那我们怎么办？这么大的事儿你都不跟我商量一下？"，唐海说话的声音很大，语气里也满是火药味儿。
李瑀天被他冲得一下子鼻子一酸，抿了下嘴，转身就要往卧室里走。
唐海见他要走，两大步走他旁边，伸手用力一拉，"问你话呢！"，力气有点儿大，李瑀天这会儿又虚弱，竟把李瑀天拉了个趔趄，差点儿摔在地上。
李瑀天扶着墙站住了身体，抬起头，满眼的泪水，看了唐海一会儿，然后，坚定地开口："我跟你商量什么？我凭什么跟你商量？我算你的什么人？你连你有老婆有孩子都不告诉我，我干吗要跟你商量？"，说着，眼泪顺着李瑀天的脸颊流了下来。
唐海一下子愣住了，两个人就那么对着看了很久，直到李瑀天有些支撑不住，慢慢地蹲下了身体，唐海想要伸手扶他，可，伸了一半，又僵在了半空中。
唐海也蹲下了身体，在李瑀天旁边，靠墙，坐在了地上，他看着天花板，轻声地说："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李瑀天低着头，过了很久，才说话，"刚住进来不久就知道了"，
"那你怎么没问我？"，
"我怎么问，拿什么身份去问？"，李瑀天牵动一边儿的嘴角，自嘲地轻笑了一声，"我顶多也就算你众多床伴儿中的一个罢了，有什么资格去管你娶老婆生孩子！"
唐海偏过头，看着李瑀天脸上自嘲的表情，感到有些心疼，"小天，你怎么这样说，我没当你只是个床伴儿，我爱你，你是我的爱人！"
李瑀天看了唐海一眼，竟让唐海觉得有些狼狈，他停了一会儿，才艰难地开口，"小天，其实，我一直想跟你谈谈这个事情的，我不是故意隐瞒我结了婚，只是。。。只是怕你还太小，说了你不能理解，而且，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小天，我们这样的人在社会上不容易，你还小，没走上社会，还不知道，我。。我是早就结婚了，有个儿子，今年四岁，小天，你可能觉得像我这样的人道德败坏，结了婚还出来找别人，但你想想，有几个同性恋能坚持到最后也不结婚的？就算不为自己想，也得为父母想，是不是？我父母都是老派的人，别说同性恋，连姐弟恋他们都看不过去，我不能出柜，不能光为了自己快活，那样的话，非得把他们气死！"，唐海顿了一会儿，放松坐到地上，头靠着墙仰了起来，接着说："其实，以前我觉着就这么过也挺好的，家里有老婆孩子，父母也挺满意，我偶尔在外头玩玩419，或者找找MB，也没人管我，挺自在，可是，我遇上了你，打从那回咱俩去渤海湾回来，我就知道，我完了，为这事儿我还苦恼了挺长时间"，说到这儿，唐海苦笑了一声儿，"我那时候其实想过跟你分开的，可是就是舍不得，在这圈儿里，能碰到个自己真心喜欢的，多不容易呀，小天，那之后我就下决心了，咱俩得在一起，无论怎么着，咱俩都得在一起"，唐海一边儿说，一边儿伸出一只手，搂过李瑀天的肩膀，"小天，你不能离开，你离开了咱们还怎么在一起呀，是不是？你在沈阳找个工作，先干着，要是不想干，毕了业先玩玩儿也行，过几年，你要结婚，我也不反对，那也不影响咱俩，你说是不是？我知道你惦记你妈，过两年我们把她接过来就是了，你看行吗？"
在唐海说话的过程中，李瑀天一直低着头，很沉默，听到唐海问他，他抬起头，看了唐海一会儿，才开口："你和我在一起这么长时间，每个周末都来找我，你老婆不管你吗？"
唐海没想到李瑀天竟然说了这句话，愣了一下神儿，才回答："她估计知道我外边儿有人，不怎么管我，反正我给她足够的钱就行了。"
李瑀天听了，轻笑了一声儿，"你老婆倒不错，是不是到时候我也得找个这样儿的？才方便咱俩偷情？"，顿了一下，李瑀天又接着说："那我要是挣不了那么多钱给我老婆买我的自由呢？你来挣吗？"
听李瑀天这么说，唐海的脸上有点儿挂不住了，"小天，你非得把话说这么难听吗？这个社会就是这样，没给我们这群人留什么选择的余地，我这样做也是被社会逼的！"
李瑀天慢慢地扶着墙，站起身，过去走到桌子旁边，把那份合同收进文件袋，回头看了唐海一眼，说："社会没逼我，我不愿意那么做！"，说完，朝房门走去。
唐海看李瑀天这样，气不打一处来，腾地站起身，两步走过去，一把拽住李瑀天的胳膊："你不愿意哪么做？你已经做了！你不是早知道我有老婆孩子了吗？那刚才是谁在我身底下随便儿我上的？"
李瑀天刚要开门的动作一下子僵住了，慢慢地回过头来，脸刷地一下就白得跟张纸一样，他看着唐海的脸，嘴唇动了几动，也没说出一句话，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反应，这个刚刚在自己身上得到满足的男人用这样的话来攻击自己，他说的是事实，李瑀天没有反驳的余地，这些天，自打知道了唐海是有家庭的人后，李瑀天的心理折磨就没结束过，他痛恨在这样的情况下还继续跟唐海来往的自己，他瞧不起这样的自己，可是，他又舍不得离开唐海，只能鸵鸟一样蒙住头，过一天是一天，期望自己蒙住头后，其他人也看不到事情的真相才好，可是现在，这个让他日日矛盾夜夜难过的人，用这样恶毒却又真实的话来说自己，让他觉得又是难堪，又是心痛，他想要反驳些什么，他想要跟唐海说：你是最没有资格说我的人！可是，他说不出来，他的嘴唇一直哆嗦，然后是手，然后是身体，李瑀天觉得一股从心底发出的寒冷笼罩了自己，全身抖得停不下来。
唐海一说完这话，就后悔得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他看到李瑀天愣着看他半天，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青，然后开始发抖，他也吓坏了，赶忙扶住李瑀天："小天，小天，你怎么了？我该死，我混蛋，我不该那么说，你。。。你。。。快坐下，我。。。 "，还没等他话说完，就见李瑀天身体一软，晕了过去。

22
等到李瑀天再有意识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他睁开眼，看看白花花的四周，扭过头，看到坐在床头的季兆兆，他一愣，开口问道："姐，你怎么来了？"，声音沙哑得让人听不清楚。
季兆兆一看到李瑀天醒过来，马上站了起来，伸手摸了摸李瑀天的手，说："可算醒了，小天，你吓死我了！"，季兆兆有些哽咽，她停了一下，站起身，又说："我找医生来看看"，说着就要往外走。
李瑀天伸手拉住季兆兆，说："等会儿，姐，你怎么来了？"，这回声音稍微好了一些。
季兆兆站住身，弯腰把李瑀天的被子往上拽了拽，说："那个唐海打电话让我来的，电话里他就说你晕倒了，是因为他，所以大概醒了不愿意见他，所以就托付给我了，我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小天，他怎么你了？"
李瑀天听了季兆兆的话，偏过头，没吱声，季兆兆赶忙说："不愿意说就别说了，我找医生来看看，小天，没事儿，有姐呢"，说完出去找医生了。
过会儿，季兆兆领着医生过来，给李瑀天做了一下简单的检查，然后站在床头说："抢救的时候，听病人家属说，这不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了吧？你们年轻人怎么这么不注意，病人心脏不好，平时就不能太劳累，不能过于激动，总这样搞，早晚得严重起来"，医生说完，不满地看了季兆兆一眼，又接着说："这样吧，你住一段时间院，仔细观察一下，心脏病这个东西简单检查两下是查不出什么的，你先住两周，持续观察每天的心电图情况，然后才好判断你的病情"，说完，又跟季兆兆交代，明天把住院手续办一下，就出去了。
李瑀天看了看窗外，天早就黑透了，就对季兆兆说："姐，你回去吧，太晚了！"
季兆兆倒了杯水给李瑀天喝，然后到病床前坐下，说："没事儿，过会儿江城说来接我，本来接到电话的时候我跟他在一起的，我怕你跟他不熟，就没让他过来，等会儿我给他打电话，让他到医院门口接我"
李瑀天喝完了水，感觉舒服一些了，撑起身子，靠在床头，季兆兆见他脸色好了一些，就问他要不要吃点儿东西？这会儿李瑀天才感觉到饿了，点了点头。
季兆兆拿了一个饭盒出去热了一下，回来递给李瑀天，是皮蛋瘦肉粥，李瑀天笑了，"姐，你特意出去买的呀？真香，肯定不是医院的伙食！"
季兆兆帮他拿勺子的手顿了一下，才说："不是我买的，大概唐海买的，我来的时候就放在这儿了，他留了张字条儿，说你没吃晚饭呢"
"哦"，李瑀天接过勺子，低下头，慢慢地吃了起来，直到吃完了，才开口，"姐，我跟他不可能了"
季兆兆接过饭盒，放旁边，递了张纸巾给李瑀天擦嘴，"分开也好，早晚要分开的"
过了一会儿，李瑀天又说："姐，其实，这次，我不怪他，我知道他是气极了，才口不择言，而且，他说的，也是事实"，说这话的时候，李瑀天的语气中，透着深沉的悲哀。
季兆兆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可也能猜到个大概，她坐到床边，拉着李瑀天的手，说："小天，你别想那么多，现在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马上毕业了，回到南京，你会有一个新的开始，然后就把这边儿发生的事儿都忘了吧，那个唐海虽然隐瞒你很多事情，但我想他对你也不是没感情，只是，无论你们爱或不爱，他有家庭，你那边儿你妈也不能同意，再说，社会还没宽容到那个地步，长痛不如短痛吧"。
李瑀天听完季兆兆的话，愣了好长时间，然后把头靠在季兆兆的肩膀上，低声说："姐，爱情怎么这么苦"，眼泪顺着李瑀天的脸颊，流到季兆兆的背上，热热的，烫得季兆兆心疼，可，她只能一下下拍着李瑀天的背，没有办法。
第二天，季兆兆和江城到医院，去办住院手续的时候，医生说有人办过了，住院费也交过了，季兆兆知道是唐海，也就没再多问，回到了病房。
季兆兆和江城到病房的时候，李瑀天刚做完早上第二次心电图，现在他一天得做好多遍心电图观察，护士站的小姑娘们见李瑀天长得帅，每个人都争着过来给他做检查，检查完还赖着不走，要跟李瑀天聊会儿天，季兆兆和江城进来的时候，正看见那漂亮小护士因为李瑀天的话笑得花枝乱颤，季兆兆走到旁边儿，插嘴说道："呦，现在这医院服务是好啊，不但负责治病，还充满娱乐精神嘛，每个病人派个漂亮姑娘解闷儿吗？
小护士听了，有点儿不好意思，收拾了仪器，走了。
李瑀天坐起来跟江城打招呼，季兆兆一边儿把买的水果放进柜子里，一边儿问李瑀天，"小天，跟人姑娘求婚呢呀？把人家乐成那样儿？"
李瑀天笑笑，说："姐，我刚把人家姑娘逗乐了，你们就进来了，要不然，这会儿估计还真差不多能求婚了呢！"
季兆兆笑着拍了一下李瑀天的头，"瞧把你美的，长得帅了不起是不是？还真以为自己谁都能搞定哪？"
没等李瑀天回嘴，江城说道："兆兆，这你就说错了，就小天这魅力，要不是我们进来的早，等那姑娘再跟小天聊会儿，估计她就得跟小天求婚了"。
整个星期天，季兆兆和江城都陪着李瑀天聊天儿，到吃晚饭的时候才走。
晚上，李瑀天一个人躺在床上，看着窗外黑漆漆的树影儿，想着那个人，他应该已经回辽阳了吧，说了只有两天时间在沈阳的，这一整天，他也没出现，算是默认两人分手了吗？那个男人呀。。。。。。

23
唐海再出现的时候，已经过了一周的时间。
这一周，对于唐海来说，过得很艰难。辽阳那边儿项目正要紧的时候，他不能不回去，唐海不是二十来岁的大学生了，他不可能为了情啊爱呀的这种事情耽误工作。可是，人回到的辽阳，心却没回去，他担心李瑀天，心里后悔自己当时怎么那么不冷静，考虑了那么久，说服李瑀天的说辞其实也想了好多，怎么被李瑀天几句话一激，自己就火大了呢？还说了那么混蛋的话，这真是太不像自己了，唐海在这社会上混这么多年，无论是公事还是私事，他都是处理得游刃有余，又有风度，从来没这么气急败坏过。
他没想到李瑀天竟然是没打算和自己在一起的，他竟然已经签好了回南京的单位，都没告诉自己，那自己考虑了这么久俩人该怎么办算什么，自己甚至考虑了李瑀天的家人，也不介意他结婚，唐海觉得自己已经为俩人的未来想好了出路，可是，李瑀天不要，他不知道什么是社会，不知道什么是现实，爱情一旦不完美，他就想一走了之。他想就那么离开自己，甚至商量都没跟自己商量，大概认为到时候通知自己一声儿就行了，这个事实让唐海特别生气，让唐海感觉太不被重视，所以才那么口不择言地说了那些话。
想起那天，自己似乎慌乱得跟个毛头小伙子一样，一直到把李瑀天推进急救室，他的手都一直抖，直到后来，医生出来了，告诉他李瑀天没有危险了，打了针，睡着了，唐海的心跳才慢慢恢复正常，把李瑀天安排好在病房，唐海出来，到走廊尽头的窗户旁边儿，抽了支烟，想了半天，回到病房，从李瑀天的外套里拿出手机，给季兆兆打了电话。虽然他没见过季兆兆，但他知道李瑀天和季兆兆关系非常好，而且，季兆兆也是知道自己的存在的，虽然自己有很多话要跟李瑀天说，但，现在肯定不是个好时机，而且，自己刚说的话狠狠地伤害了李瑀天，他醒了也未必愿意见自己，大家还是冷静一下，然后再谈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