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过了一个又漫长又折磨人的一周,唐海到了病房前,却有点儿犹豫了,他和李瑀天的相处似乎一直是快乐的,开心的,他对于现在这样情况下的李瑀天没有把握,不知道在那样伤害地话说出口后,李瑀天会怎样对待自己。
季兆兆从病房里出来去倒垃圾,一推开门儿,就看到一个挺英俊的男人,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靠墙站在病房门口儿,这个病房是单间儿,里面就李瑀天一个人,季兆兆一猜就知道是唐海了,把手里装苹果皮的垃圾袋儿换到左手,季兆兆对着这个英俊的男人伸出右手,"唐海吧?你好,我是季兆兆"
唐海见季兆兆过来,站直了身体,礼貌地握了一下季兆兆的手,说:"是我,你好,这些天辛苦你了!"
季兆兆笑笑,"应该的,小天是我弟弟",说着,举了下儿左手的垃圾袋,"我先去倒垃圾,等下我就先回去了,你跟小天好好谈谈吧,他现在状态还可以,总要好聚好散才好!",季兆兆的话是笑着说的,可是,唐海能感觉到季兆兆的戒备和她对自己的不满。
唐海没去在意这个,跟季兆兆点了下头,然后进了房间。
进去的时候,李瑀天坐在床上,看着门口这边儿,估计是听到唐海和季兆兆说的话了。唐海走到病床前,看了李瑀天一会儿,才开口:"小天,好些了吗?"
李瑀天也看着唐海,一周没见,他好像瘦了,听到唐海问他话,李瑀天点点头,"嗯,其实已经没事儿了,我姐她非得让我再观察观察,才没出院。"
"是要好好检查一下,要不然大家都不放心,治病的事儿得听医生的"
唐海刚说完,季兆兆从外面进来了,跟李瑀天说:"小天,你们好好聊聊,我先走了,明天再过来看你,别太激动,有什么不舒服要赶快喊医生,知道吗?", 说完,见李瑀天点了头,才放心,拿了自己的包,回身跟唐海点了下头,就出了门儿。
唐海看着季兆兆的身影消失,才回过头,跟李瑀天苦笑了一下,说:"你姐恨死我了吧?把她宝贝干弟弟害成这样?"
李瑀天也动了动嘴角,勉强笑了一下,"我姐是有点儿担心我,你别放在心上!"
说完这些无关痛痒的话,俩个人都没沉默了,有点儿尴尬,过了一会儿,唐海走到李瑀天病床旁边儿,坐下,伸手搂住了李瑀天,让他的头搁在自己的肩膀上,慢慢地说:"小天,这是何苦呢?我们以前在一起多开心,就那样继续过下去不好吗?小天,你不知道这几天我多想你,你就不想我吗?"
听着唐海的话,李瑀天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和唐海在一起这一年,似乎流掉了李瑀天一辈子的眼泪,他爱唐海,在见不着的日子时时刻刻都想他,可是,他不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还继续跟唐海在一起,前段儿时间虽然自己知道他有家庭,但大家都没说开,李瑀天就鸵鸟一样,蒙住眼睛和耳朵,享受着那一点儿偷来的快乐,可是现在,如果自己明知道唐海有老婆孩子,还这样跟他在一起,李瑀天是无论如何也过不了自己这关的,他所受的教育不允许他这样做,如果他真的为了自己的爱情,就这样和唐海在一起,不在乎自己正伤害着一个无辜的女人和孩子,那他就更瞧不起自己了。
其实,李瑀天已经不怪唐海说的那些话了,唐海从跟李瑀天交往以来,一直是从容不迫,有风度有教养,绅士得跟电影儿里面的人一样,就只有在那天,才真的急了,火了,说出了那么混蛋的话,李瑀天觉得,这样,才是真实的他。李瑀天记得曾经看过一篇文章,上面写:只有两个人真心相爱,才会在对方面前露出最真实的自己,没有那些繁文缛节的客套,没有那些绅士淑女的虚伪,想气就气,想笑就笑,甚至,在吵架时,气急败坏地互相伤害。
李瑀天流着泪,头靠在唐海的肩膀上,轻轻地摇了摇,然后抬起头,透过泪水,唐海的脸有些模糊,李瑀天伸出手,抚摸着这张英俊又熟悉的脸,说:"唐海,我不能那么做,那样我会瞧不起自己",泪水顺着李瑀天的脸颊流下来,他顿了一下儿,像是在聚集勇气,然后,轻声说:"唐海,我们分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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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海听李瑀天这样说,表情还那么认真,心里又是气又是急,他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能说服这个固执的男孩子,怎么样才能让他知道,这不是童话故事,没有那么完美的爱情,在现实的爱情里,得有妥协,得学会变通,这个社会已经乱七八糟成了什么样子,他们这样,又算得了什么呢?
唐海的眉头皱了起来,他搂着李瑀天的手臂紧了紧,他没说话,他怕自己现在一说,俩人又吵起来,过了一会儿,唐海叹了口气,松开手,从旁边柜子上拿了张纸巾,帮李瑀天把眼泪擦干净,然后,才说话:"小天,像我们这样的人,找到个自己真心喜欢的人,不容易,别轻易说分手,什么事儿都是可以解决的,我们慢慢来吧,好吗?"
李瑀天哭得眼睛通红,他低着头,闷闷地说:"怎么解决?我们没有办法解决,你有你的家庭,我也有我的妈妈,姐姐,如果我们一定要在一起,一定伤害好多人,我们。。。",说着,李瑀天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唐海放在李瑀天身边的手用力地攥了下拳头,用尽量平静的声音说:"你这是什么态度?你连努力都没努力就知道咱俩没法儿在一起了?同性恋就是这样的,哪儿有人一下子就得到大家祝福的?就算不是同性恋,一般人恋爱也会遇到困难的,若是他们努力想要在一起,你也认为他们是自私地在伤害别人吗?",说完,站起身,走到窗边,点了支烟,抽了一小半儿,想起这里是病房,用手掐熄了烟,放进垃圾篓,然后才回到李瑀天的床前,搂过李瑀天的身体,让他的头靠在自己胸前,用手抚摸着李瑀天柔软的头发,慢慢地说:"小天,你爱我的,是不是?",唐海顿了一下儿,又接着说:"你当然是爱我的,要不然你不会这么痛苦,小天,我也爱你,我们相爱,我们努力要在一起,难道有错吗?",唐海低下头,用手抬起李瑀天的脸,轻轻地说:"小天,难道我不想光明正大地和你在一起吗?只是,这个社会没有给我们这个机会,我们得学会变通,得学会妥协,向这个社会妥协,这样,才能成全我们的爱!",说完,唐海伏下身,亲了李瑀天的嘴唇一下,然后坐到床边上,把李瑀天搂在了怀里。
李瑀天没有说话,他的心里乱极了,理智告诉他:不能这样,不能再继续和唐海在一起,那样做会伤害很多人,可是,听了唐海的话,心底里似乎还有一个声音在说:爱是没有错的,你也应该努力去争取自己的幸福,这又有什么错呢?这毕竟是你的爱情,你唯一的爱情!
俩人就这样相拥着,好长时间都没改变姿势,直到唐海松开了手,苦笑着说:"小天,再这样抱着你,我可快忍不住了!",说着,亲了李瑀天额头一下儿,站起了身。
李瑀天动了动嘴角,低声地说:"这可是病房,你还胡思乱想!"
唐海听李瑀天这样说,松了一口气,想来李瑀天大概是同意了他的说法了。
唐海看看手表,已经十一点多了,于是跟李瑀天说:"这都中午了,咱出去吃个饭吧,你能出去吧?"
李瑀天摇摇头,"我不去了,等下还要测心电图,再说,医院里的饭也还可以,你自己去吃吧"
唐海马上否决到"医院的东西根本不能吃,那这样吧,我去买,拿到这儿来吃,你想吃什么?"
"随便吧!"
唐海笑笑,"就知道你这么说!",说完,拿起外套,出去了。
过了 半个多小时,唐海才提了一堆东西回来,一进门儿把李瑀天吓一跳,"你怎么买这么多东西?"
唐海笑着说:"我去饭店炒了几个菜,还给你买了点儿水果和零食,还买了几本儿杂志,省得你一个人在这儿呆着无聊",说着,唐海把菜放好,把剩下的一个个袋子塞到柜子里。
俩人吃完了饭,唐海把东西都收拾好,跟李瑀天说:"小天,我得回辽阳了,晚上还有个应酬,要请那边儿房产局的人吃饭!"
李瑀天嗯了一声,没说什么,他知道唐海今天肯定是挤时间回来的,不知还推掉了什么工作,肯定不能多呆,见唐海拿了大衣到床边儿来亲自己,李瑀天才低声地说:"你路上开车小心点儿,别一着急就开那么快!"
唐海笑着亲了李瑀天的嘴一下儿,说:"放心吧,找到空儿我就回来看你!",说完,走了。
那天晚上,李瑀天失眠了,脑子里两种思想激烈地交战着,理智告诉他必须马上断绝跟唐海的来往,可是情感却告诉他这是他唯一的爱情,或许也是他这辈子唯一的爱情,他应该为之努力争取,像是两个小人在李瑀天的脑子里吵个不停,让他一整晚都合不了眼。
□□□自□由□自□在□□□
第二天,季兆兆来的时候,一进门儿就被李瑀天憔悴的样子吓了一跳,赶忙走到床边儿,摸摸李瑀天的额头,问道:"小天,怎么了这是?昨天唐海又跟你吵架了?"
李瑀天摇摇头,拉下季兆兆的手,"没有,就是昨晚没睡好,没什么的!"
季兆兆这才放心,弯下腰打开柜子,看到里面很多东西,就问李瑀天:"这些都是唐海买的?"
李瑀天点点头,嗯了一声。
季兆兆坐到床旁边的椅子上,看了李瑀天一会儿,才说话,"你们昨天谈得怎么样?分开了吗?"
李瑀天低着头,沉默了半天,才抬起头说:"姐,他不同意分手"
季兆兆拍了下李瑀天放在被子外面的手,"我想到了,昨天见到他,一眼我就知道他肯定是那种很强势的男人,而且他喜欢你,不会轻易放手,我只是好奇,他用什么样的说辞来说服你呢?又打算怎么解决你们双方家庭的问题呢?"
"他希望我能留在沈阳,跟他像以前一样在一起,过几年也可以结婚,然后把妈妈接过来,就这样过下去!",说话的时候,李瑀天的语气中满是自嘲。
季兆兆听了,没有惊讶,打从第一眼见到唐海,季兆兆就知道唐海是这种男人,成熟,世故,又圆滑,他的巧舌如簧,李瑀天是段段招架不住的。
季兆兆想了一会儿,说:"小天,我想,社会上或许有不少两情相悦的同性恋人过着唐海说的那种生活,我们先不去考虑道德层面的东西,问题是,这样的生活,你能接受吗?"
李瑀天摇摇头,咬了一下儿自己的嘴唇,"姐,我知道我不能接受那样的生活,我爱他,怎么能忍受他与另外一个人朝夕相伴,即便那个人是个女人,我爱他,又怎么能忍受自己与其他的人生活在一起,而且还要有亲密的接触!只是,他说,我们的爱情是没有错的,我们应该为了爱情努力争取"
季兆兆听了,坐到床边上,搂过李瑀天的肩膀,说道:"小天,你知道若你选择争取你的爱情,将要面临着什么吗?他的家庭和父母,你的妈妈和姐姐,还有全社会异样的目光,小天,你若选择好了,姐姐会支持你,无论多难,都支持你,只是,小天,在选择之前,你一定要慎重,而且,你确定如果要以付出家庭为代价,唐海还会坚定地和你站在一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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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唐海从来也没说过要离婚,他所说的为爱情争取与李瑀天所想的,是不一样的。
在李瑀天前段时间刚知道唐海是有家庭的人的时候,忙着自责自厌,他没去想象过唐海跟他的妻子孩子相处的情形,现在,大家把问题都说开了,李瑀天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大脑,他会想象唐海是个怎样的丈夫,会不会像跟自己玩闹一样地跟他的妻子相处,还会想象唐海是个怎样的爸爸,是不是会对这他的儿子温暖又慈爱地微笑,那是李瑀天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来的形象,唐海在自己的面前除了绅士的风度外就是在床上的色狼样,李瑀天想象不出他作为一个父亲的样子。这些想法总是折磨着李瑀天,那样的生活里,是自己不知道的唐海,那个唐海是别人的,不是自己的,李瑀天止不住自己心里酸酸的感觉往上冒。
季兆兆说的是对的,若是以付出家庭为代价,唐海是未必还愿意和自己在一起的,唐海和李瑀天不一样,他比李瑀天大八岁,他已经在社会上混了那么多年,他有他的朋友圈子和社会地位,如果选择和李瑀天在一起就意味着要失去那些东西,他会肯吗?那天,李瑀天没有回答季兆兆的话,因为,李瑀天不知道怎样回答,他没有那样的把握。
一直到李瑀天出院,唐海都没有再回来,他在辽阳那边非常忙,现在辽阳这种地级市还没有什么正规的房产销售公司,市场很大,唐海公司的很多销售理念对于那个地级市来说很先进,所以,在唐海把第一个项目的前期工作做得差不多的时候,就又连续接到了好几个项目,让唐海忙得不可开交,通常到很晚才能有时间给李瑀天打个电话或发个信息,有的时候甚至连这点儿时间都没有。
李瑀天出院的时候已经十一月底了,对于他跟唐海的事情,李瑀天心里一直在矛盾着,他不知道该如何选择,对于这段感情,他是该争取还是该放弃?无论怎样选择,李瑀天都觉得心痛,一边是唐海,一边是妈妈和姐姐,一旦爱情中出现这样的选择题,无论怎样选,都不会有个好过的结果。
好在回学校没多久就到了期末,李瑀天的成绩一直中等偏上,虽然大四课程不算太辛苦,但临阵磨枪总是要的,而且这个学期李瑀天在感情的事儿上花了太多精力,课也没怎么好好听,所以到期末的时候着实忙了一阵。
南京的那个公司,李瑀天没有回掉,虽然那天电话里,唐海提到让他毁约,说违约金他来出的时候,李瑀天嗯了一声,但,李瑀天挂掉电话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有毁约,他想等下个学期再说吧,毕竟他和唐海的事儿现在还是个问号呢。唐海回去的一开始,打电话给李瑀天的时候,跟他说可以给他时间考虑,他们慢慢来,俩人之间还有点儿客套,后来时间长了,俩人也没再谈这个事情,每天电话也就讲些什么天气好不好啦,吃的什么饭呀这些无聊的话题,唐海觉得大概李瑀天已经慢慢地同意了他的做法了,相处说话也就和以前差不多了。
李瑀天一直都没有主动给唐海打过电话,一来,他其实心里还在犹豫,二来,他也不太愿意打扰唐海工作。直到李瑀天考试考得差不多了,订好了回南京的火车票,他才打电话通知唐海,唐海听李瑀天说要回家很惊讶,"你今年回家呀?我还以为你不回去呢!"
"好久没回去了,该回去看看了,我妈妈很想我",李瑀天停了一下,才接着说:"而且我觉得工作的事情也应该问问妈妈和姐姐的意见!"
"嗯,也对,是应该和妈妈谈谈",唐海以为李瑀天要谈留沈阳工作的事儿,很高兴,"那行,你就回去吧,坐飞机回去吧,火车多慢呀,我过两天找个空儿,回去送你,我等会儿给你订机票,你去取就行了,我这儿用卡付钱!"
"不用了,我坐火车挺好的,你那边儿那么忙,就别赶回来了!"说着,李瑀天听唐海那头儿好像嘈杂的声音没有了,好像是唐海换了地方,接着就听唐海低声说:"小天,我都想死你了,咱们多久没做了?"
李瑀天的脸一下子红了,他是在宿舍走廊上给唐海打的电话,赶忙回头看看有没有人,然后也小声儿说:"什么呀,竟说不正经的!"
"什么不正经呀,食色性也,老祖宗都这么说的,这可是基本需求!"
李瑀天靠着墙,翘起一只脚,笑了一下儿,"就你会说!你过去好几个月了,一直禁欲呀?没找个MB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