巢寄生─文鸟篇（2攻1受）————撒旦的小柠檬

荷站在原地等了数分锺，而後吩咐下属们："在交界区域，我们和对手都布置有接应的护航舰队，但不同的是，敌人资源不够充分。我要你们带攻击分队驾驶隐形飞行器跟在後面，夫人一旦到达我方区域，你们立刻开火──那个时候，即使受到攻击，他们也顾不上去追击她。还是值得一试的，若能杀死以茶，我也算不‘赔本儿‘。"
"原来将军早有此打算吗？"下属们不禁惊叹。
荷点头，又交待了些事情，众手下受命离开。

可是此次荷大失所望。
他的精英攻击分队非但没完成任务，甚至未能开始就返回了。
原因是他们觉得非常不妥，若开打，夫人也许会受到远程武器的攻击。一旦此事暴露，会影响将军声望的。──他们的担忧如此强烈，以至於竟不顾将军命令！
荷勃然大怒，从前即便比这危险十倍的任务，也无人违命违得这般离奇且具有黑色幽默效果，需知他的人是以勇敢著称！
"请原谅，将军。很难说清为什麽，某种想法似乎被强加到我们的脑中，一时之间根本不能抗拒。那个甚至胜过......"
"胜过我的命令？！"
"是的......太可怕了，就是听了那凄惨的口琴声之後......"
"口琴？！"荷一时之间警觉起来。那吹破烂乐器的卑微的小跟班儿？......现在他明白了，完全理解了。是这样一回事，所谓的催眠......
那少年通过乐声向他们传达某种信息，就好像心理暗示的效果。机器人也被迷惑了......虽听来不可思议，不过但凡高等智能都有思想的未知领域。想来硝身边的孩子是拥有一些与此相关的特殊能力吧......
从前有耳闻埃拉的奇人奇事，只是身为人类贵族，过多关注那星系会影响名声。并且传说中的事多数极夸张，让人难以相信。

现在不得不去调查了。
硝身边的孩子！荷的心猛然跳动，他又想起那婴儿了......
瞎子......什麽也不会......只带在身边......打打杂......
呵，原来自己的伎俩早被看透，硝留著一手儿......文鸟公司......

随即，他吩咐下属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资源，查清文鸟的情况。

硝──早期寄生在人类身边的合成人後代，拥有操纵微观物质的能力；
菲──机器，非有机体生命，难怪他看得出下属们的真实身份；
聆鸠──特殊催眠能力，硝的弟弟，可能是亲生，也可能不是，儿时在孤儿院呆过。
──当荷阅读著搞到的初步材料，越发惊恐。
叫聆鸠的保镖公司成员──既那吹口琴的少年──竟也在同一所孤儿院呆过。
那麽有没有可能......
多可怕的错误，想来自己有预感，却没特别关注。而今不能再疏忽了，如若证实是没关系，那倒好。
但倘使聆鸠就是......

完成工作并领到委托金後，文鸟三人返回居所。
"你们知道吗？以茶是‘织梦者组织'第一等级的梦使。"硝打开一瓶陈年佳酿用以庆祝。
在数日之内成功赚取大把钞票，的确可喜可贺。
每次有难度的任务之後，他们都会如此。这个时候，身体不好的聆鸠也会少喝一点点儿。
菲说只几口不能影响什麽。
而聆鸠通常只咽下半口脸颊便红润了，他形容胃里变得热乎乎，浑身也暖了许多，非常舒服。
菲瞧著他，忍不住笑出来。
"可是你比我还不胜酒力，一滴都不能沾。"聆鸠握著杯子，跟他打趣。
"谁能想到醉醺醺的机器是什麽模样？那可好玩了。"菲回道，转而又想到刚刚硝所说，"以茶还是‘第一等级'的？他那个蠢蠢的样子。"
"我是通过特殊途经才了解到的。那组织对其‘第一等'的人物不做公开──除了以茶之外，还有七位，据说都相当了得。而以茶此次之所以被抓，是由於其力量处於周期性的衰减时段。"硝说。
"嗯，不亏是保镖中的晶莹，知道这麽多事情。"菲道。
"是啊，很婆婆妈妈对不对？"硝凝视著水晶杯，低喃，"可我感觉──菲，这不是我们第一次与其打交道，也不会是最後一次。"
聆鸠认真的点头，他确实觉得兄长的第六感就像女人一般准。

"不过此次让我最在意的，还是那位人类的‘阿伦─荷'长官。"菲说，"他也不该像看起来那般傻。"
"是啊，他身边跟著像你一样的机器人呢。人类和机器人──这会不会好比你父亲和母亲的关系？"硝问。
"不是我父母，是我母亲和他情夫，我妹妹是他们的孩子，而我不是。我是我母亲和......"
硝痛苦的等待菲继续讲述他那从没让谁听懂过的复杂家庭关系。

但菲没有，他突然转移话题："说来阿伦─荷和聆鸠有点像啊，你不觉得吗？"
硝当然也注意到了，他将杯中酒一仰而进，之後道："不，没觉得。"
"嘿，你不会是他的私生子吧？"菲转身问聆鸠。
"喔......这样看来，说不定吧。"聆鸠答。
"你好像不太在意，说真的......真的不想知道父母是谁吗？"
没想过吗？──聆鸠思索──没想过是不可能的。不过既然人类父母已决定遗弃他，为什麽还要知道呢？
现在硝和菲就是他的家人了......这样很好......

他们又聊了些别的，很快聆鸠感到疲软，先去睡了。
卧房中，他敏锐的耳朵听见硝与菲又开始就"父母"问题争论......

"菲，真是的，聆鸠的母亲就是我母亲啊。我们只是暂时失散又重逢了而已。"──这是硝。
"对，对。"菲过於热衷打趣别人，以至於有时候会让自己处於难堪境地。比如说，现在──硝真的生气了。
"倘若真有莫名其妙的人造谣聆鸠是他们的孩子，他们的下场可想而知吧。而如果你再说这类话......"──只听硝威胁的声音。

那麽......聆鸠无力的拉过被子，盖在头上......无论自己的人类父母是谁，最好是永远别出现。
否则他们会倒霉的。
而他──虽然曾遭抛弃，却还是不希望不幸发生。

或许聆鸠注定要事与愿违。

交换以茶的事件已过去几十日。这期间文鸟公司接过三五桩小工作。
聆鸠十四岁生日在即，这之前硝不打算再接受委托。他希望好好为其庆祝──对这个孩子来讲，每一岁都是那麽宝贵。
但突如其来的委托打乱了计划。
聆鸠儿时的音乐老师找到他们，说是要拜托"文鸟"保护一个人，收入将很可观。
一方面是聆鸠尊重的人的请求，另一方面价格的确相当高。於是他们同意了。

雇主是如今人类音乐界知名演奏家──叫做伊昂的十七岁天才少年。此人生性高傲，得罪过不少同行。他家人得到准确信息，有人雇用成功率极高的杀手，意图在某场个人演奏会上下手。
"艺术家的仇恨心理竟会到这种程度，太不可理喻了。"菲评论道，"虽是埃拉这边的杀手，行动地点却在人类所属区域──这对我们来讲妥当吗？"
硝说没关系，人类憎恶血统不纯的合成人後代，可事实上许多性情古怪的家夥乐於雇用此族保镖。他说菲与聆鸠加入之前，自己也去过人类属区执行任务，应该没问题。
无论如何，就资料本身看，只是一次普通的委托。没什麽值得怀疑。
他们不知道，就在接受此事的同时，自己已落入荷的圈套之中。

几日之後，他们来到预定地点，见了雇主。
如传言中一般，那果然是个有点讨厌的充满傲气的家夥。
"合成人？"伊昂望著硝，满脸不屑的，"我家里有个合成人奴隶，比你难看些。"
"我听说您出身高贵。"菲在旁侧笑呵呵，"人类贵族就是好，什麽东西都可以养，养的东西可以用来做任何事。"
伊昂仰著头，他并非听不懂菲的讽刺，只是优越感太强，非但对一切讥笑都不以为然，反而认为自己出色得让人嫉妒，於是更加得意了。
"我原不想雇用保镖，是我父亲多虑了，非要熟人去找的。"伊昂道，"被杀死又如何，在台上死去非常美，不是吗？对艺术的最高印证呵。"
事实上这个孩子比聆鸠大了三岁，却远不如後者成熟。也许他一直以来地过得太舒服了，也或者艺术家统统都是臭性子。不过，同样拥有音乐天赋的聆鸠却从没有这些个坏毛病，那麽谦逊平和、自然可爱......看著伊昂，硝深深感到自己是如此幸运。

他们首先护送伊昂到剧院，那是一座雪白的悬浮式空中建筑，外表奢华，内里装点精制，种有许多珍惜植物，摆满档次极高的灯饰。
他们一同到伊昂的休息室──说是"小休息间"，却足有半个操场大小，拥有豪华家具和私人泳池。
这是什麽糜烂的"艺术"！菲想著，不禁笑。
"听说你也受过点音乐训练是麽？"伊昂脱去外衣，对聆鸠道。
音乐家有些喜欢聆鸠，不过其"喜欢"一个人的方式就是极力去讽刺。
"小时候学过一点点，是我们共同的熟人──那位催眠音乐家教的。"聆鸠答道。
"呵，他算个什麽‘音乐教师'，真不知我爸怎麽想的，堂堂艺术世家接班人，竟跟此种不伦不类的所谓‘音乐催眠者'有来往。"伊昂鄙夷的道，"说出去多丢人啊。不过，听说你的催眠技术是青出於蓝胜於蓝？只是用音乐来催眠真是侮辱了音乐。音乐不是来控制别人的，它很高尚......非常非常高尚......"
伊昂的声音渐低。
是的。聆鸠心想，音乐可以让人平和宁静、可以让人兴奋激越、可以让人陷入奇妙的深渊，给人各种各样无法言喻的感受。人们──或不管什麽生物──乐於用此来抒发文字所不能表达的情感。这一切，他懂得的，可是没必要老放在嘴边啊。
"你是个瞎子，那麽要记心谱的？这可太糟糕了，用心谱演奏的人永远不会真正理解音乐。"
"但聆鸠对我们而言已经很了不起了。至於您呢──大师。"菲笑道，"别说音乐，您那些东西就算简化成通俗易懂的文字理论，这世上能明白的又有几个？而无法被任何人理解的事物总是那麽高雅，这是定律。"
讽刺和反讽刺的斗争在继续。
聆鸠很快陷入沈思，忘记伊昂的挑衅。硝和菲二人却始终因此而不悦。

待到要去台上试奏，伊昂再次尖叫──
"你不能拿著那破烂儿，简直是对这高雅殿堂的极大的不敬！"他有点神经质的惊恐的指著聆鸠的口琴。
聆鸠耐心的给他解释，自己要保护他，必须得带著。
"不行，我宁可死也不愿意挂著此类物件的人跟随自己。"伊昂微微抽搐，"把它放在这儿，我叫人找把正规的提琴给你──凡事乐器都可以吧？"
聆鸠说好，没问题。

於是他们一同来到台上。
等了约略十分锺，工作人员还没把乐器送来，伊昂有些急了。

此时台上的修护工人突然转头，两眼发出诡异光彩。
硝觉察到什麽──一向精明的自己竟犯下此种错误──
"菲......是瞻鹰......！"硝话音未落，身体便僵住了。

瞻鹰口中念叨著诡异语言，很快周围一切人等，包括伊昂本人都失去意识──

"我有种感觉，此次针对的并不是伊昂──"菲回首，对聆鸠说。
"快离开。"聆鸠突然道。
硝已经发出攻击，幸好菲反应敏捷。
"该死，我以为你很强呢，竟然这样就被控制了。"菲边避闪边说。

"硝虽然有点儿本事，但终究不是瞻鹰的对手。"──此时，荷自幕後走出，身边跟著他那两个机器人下属。
"是你......"菲低声道，"为报上次的仇吗？兵不厌诈，没杀掉以茶是你自己的疏忽，这样做未免太小气吧？......还有身为合成人的催眠大师瞻鹰，竟然会为一个人类效力......"
"这个时候还能说出一大堆废话来，真佩服你。"荷将军扭曲一笑，转而问瞻鹰，"聆鸠有你一样的能力，不受暗示说得过去。但这台机器怎麽也没被催眠？"
"您的要求太苛刻，机器怎麽可能被催眠呢？"瞻鹰一笑。
"是麽？聆鸠却能做到......"荷喃喃，是不是，聆鸠。

为什麽......聆鸠边躲避袭击边想。
"都干掉。"──他听见荷说，与此同时心里一阵痛楚。
硝、荷的下属、瞻鹰的下属统统围堵而来。

对抗以心灵致动为能力的硝，菲和聆鸠已经十分吃力。尤其是後者，没有乐器在手，又要随时护著麻烦的伊昂。
"我可以挡一阵子，不要担心，快去後台，随便找个什麽能用来催眠的乐器。"菲对聆鸠道。
聆鸠点头，他不想离开，却只能如此了......

灵活的躲过围追堵截跳下演奏台──瘦小的聆鸠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驾著伊昂却还活动自如。
他不停的跑，听见後方塌陷声。
初见面时，菲对伊昂进行了神经系统测谎扫描（对每个雇主他们都会私下做这种检验），他没有参与任何阴谋......所以，显然也只是被利用的棋子之一......
聆鸠隐隐明白这一切的原因......

自己从前的音乐教师是荷一路的，就是他制造了有人要暗杀伊昂的假象，从而让其雇用保镖的吧？
选择文鸟不是偶然。
而伊昂又恰好看不惯非正规乐器，可以想象他定不会要自己将口琴带上台去......
这样一来，即使硝被催眠，也没法由自己解除。

杀手真正的目标是保镖本身啊。
不，应该说......是他──聆鸠。
以委托为由，将三人骗到此地。布下天罗地网......一旦他们被杀，可以对外宣称是行动失败。人类不会太在意来自埃拉的保镖的。

菲曾说，自己长得很像那位荷将军......
而儿时在孤儿院中，他由神职者闲谈了解到某些不太确切的信息......

荷这种人不太可能因杀不了敌人而对其保镖大动干戈。如今他非要除掉文鸟三人不可，恐怕只有一个理由......

聆鸠推开休息室的门，终於到了......
凭记忆灵活的绕过障碍，口琴──

某种气息传来──事实上聆鸠早便注意到了。
可怜的少年被推倒在地，狠狠压制住。

......是硝......
虽看不见，但聆鸠非常清楚。这世上还有什麽让自己更熟悉的？
"哥哥......！硝哥哥！"不，没有用的，这样无法唤醒他。
那双温暖可亲的大手掐住他的脖子。

一时间......窒息......

也罢，虽然硝是受了催眠师控制。这样好歹是被他"亲手"杀死......
也算幸福吧？聆鸠突然不想挣扎了。
或许这个结局最好。

......这就是死亡吧......硝怀抱中，聆鸠意识逐渐恍惚。
一切似乎已成定局。
但此时，某种强大冲击迫使硝双手离开少年颈部──聆鸠向外侧翻滚，逃脱了。
硝停顿半晌，又开始继续──天花板塌陷，家具漫天飞舞。
聆鸠不断的躲闪，而刚刚救他一命的生物始终在竭力保护他。通过辨别气息和味道，他明白那是个女人。
一大块重物飞过，女人扑住聆鸠，再次帮了他。
"......我的......孩子......"她发出声音。
......孩子......
聆鸠不愿去想，但他敏锐的思维却快於意志努力──他都清楚，他什麽都清楚，不是麽？
一个没有任何特殊能力的消瘦女人，竟然能够抵挡硝如此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