啸傲风间----呼吸[上]

"呵呵，新鲜的人血哦，趁热喝，可以补身子哦~"说着，兵燹舀了一勺鲜红的液体凑近天忌的唇边。
天忌闻见血腥的味道，一阵反胃，推开兵燹的手，扶着床沿干呕起来。胃里没有东西，呕了半天，只呕出些胆汁，满口的苦涩。
兵燹轻轻帮天忌拍着后背，温柔的好象真是人家的丈夫。天忌心里明白这个人的喜怒无常，但是身体的虚弱却让他无法反抗。
兵燹让容衣倒了一杯水给天忌漱口，又扶他半靠着在自己的身上，哄着他，"乖天忌，妊娠反应这么大啊！我骗你的啦，傻天忌！这是血莲提炼而成的药，闻着是有点血腥味儿，但是很补身体的。你现在血气这么虚，来，喝两口，好不好？"
说着，又将调羹递过去。
天忌厌恶的伸手一推，药碗一下子打翻在地，泼了兵燹一身。
兵燹半天不说话，空气中只听见他浅浅的呼吸。容衣摒住气息，一动也不敢动。
忽然，兵燹一抬手，掐住天忌的脖子，"哦！你想挑战兵燹的耐性是吗？"
"你别不知道好歹哦！我带你的侍女出来专门伺候你，又亲自给你采药，都是看在你怀着孩子的份上！你还想怎么样？啊？"手上的力气加大，天忌被卡的脸色发青，眼看就要窒息了。
容衣在一旁吓得都要哭了，跪倒在地，一个劲儿的磕头。
兵燹一松手，天忌一下子摔在床上，咳嗽不止。
片刻，兵燹叹了口气，说"你看，我都是要做父亲的人了，不该这么冲动的。对不起啊，天忌，是我今天心情不好，你原谅我好不好？看在孩子的份上，原谅我好吗？"
天忌咬着牙不吭声儿，心里恨不得将兵燹挫骨扬灰！更恨自己的无能，仇敌近在眼前，无法手刃却还要受他的欺凌！

第十一章 真相
自从紫嫣夫人被掳之后，冀小棠就觉得希望宫城的气氛十分的不对。
挲玄音对他们兄妹变得不冷不热，连仆从似乎也与往日不同。冀小棠凭着多年行走江湖的经验，直觉认定这其中必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阴谋。既然希望宫城也成了是非之地，那么还是赶紧离开为妙。于是冀小棠带着雅瑟风流和纱罗悄悄的走了。
挲玄音也不追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到了夜间，挲玄音换了一身劲装，飞快的向藏形山卧草居进发，完全没有察觉到背后跟踪的兵燹。
挲玄音来到卧草居，轻叩了三声，随后一闪而入。
只听他跟一男一女汇报说紫嫣现在被邹纵天所擒获，正是夺回希望宫城的好时机。
一个男人恨恨地说，"哼，紫嫣这个贱人！我一定要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一个妩媚的女声说道，"城主，等你身体好了，想怎么处置这个贱人都随你。你可不要为了她气坏了身子，让妾身为你沏杯茶消消气可好？"
那个男人又说，"挲玄音，你回去继续监视，有情况立刻回禀。"
挲玄音应了一声，转身出去。
就在那一男一女正欲温存之时，兵燹破门而入，双手各自扼住两人的咽喉。两人一时惊愕。
兵燹呵呵的笑了一阵，"还真是一对狗男女，背地里商量着怎么害人啊？紫嫣，贱人？这是你们可以叫的吗？"
两人在心里评估了一下双方的实力。以千形百藏手现在的残废之躯，再加上寒月婵一个弱质女流，对付杀人不眨眼的兵燹，显然没有胜算。
寒月婵眼见兵燹杀气渐生，急中生智，对兵燹说，"兵燹，吾儿，他是你的亲生父亲，真正的希望宫城之主宿文馗。我是你的母亲啊！你不可听信紫嫣那个贱人的话！她就是当初谋杀城主的主谋！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城主福大命大，虽然几乎废了功体，但并没有死。我们没有能力保护你，才将你送给邹纵天抚养。紫嫣，她才是咱们的仇人！"
兵燹冷哼了一声，"你们希望宫城的人，都这么喜欢半路认亲吗？你会为你所说的付出代价！"
寒月婵忙道，"你左手的手臂之上有个火焰形的胎记，这就是证据！"
兵燹脑袋里一片混沌。想着邹纵天的话，紫嫣的话，寒月婵的话，他们的身影如藤蔓蔓延，互相交叠，纠缠不清。他再也无法辨别谁的话真，谁的话假。这么多年来压抑的痛苦瞬间爆发，兵燹一声长啸，夺门而出。

回到大雪原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兵燹渐渐平静了下来。
谜一样的身世，纠结了他的半生。多年来的寻找，却仍然无法知道真相。他的心很灰很冷。他一直都是恨着他的父母的，是他们抛弃了他，让他经历了这许多的痛苦。他想象着他找到父母之后，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亲手掐死他们，而且是当着他们各自的面。可是他看到紫嫣，那美丽善良的夫人，他内心又有些欣喜，他甚至不能容忍别人辱骂她。当他听了寒月婵的话，他又感到了全然的崩溃。
他茫然的走进屋子，看到容衣正在为坐在轮椅上的天忌梳头。
他挥了挥手，让容衣退下。自己走到天忌面前，跪下，搂住天忌的腰，将头贴在天忌的小腹上，静静的听着。
天忌感到今日的兵燹有些奇怪，浑身散发出一种悲哀的气息。这个时候，即使他有能力杀兵燹，他也感受不到自己的杀意。也许，他无法杀一个这么寂寞孤苦的人的吧。
兵燹喃喃地自语着，"乖宝贝，你要平平安安的出世，父亲一定要让你成为天底下最幸福的孩子，满足你一切的要求，不让你受一丝的苦。你知道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天忌觉得兵燹的泪润湿了他的衣襟。

金子陵早上起来，脸色仍然不太好。认吾师劝他多休息休息，他也不听。
认吾师无法可施，只得服侍他洗漱完毕，又喝了些燕窝粥。照例每天给他研磨一颗鸽蛋大的珍珠，溶在早茶里，端了来放在桌上。
金子陵对着镜子，看了许久，忽然说，"多少年了？我都记不清楚了。真快成了刑天师口中的老不死了。"说完，自嘲的笑笑。
认吾师拿着把青玉梳正准备给他梳头，听他这么伤春悲秋的，忽然有些不祥的预感。伸手拍了一下金子陵的头，不让他再说什么不吉利的话。
金子陵委屈的一撇嘴，不敢再说什么，乖乖地让认吾师摆弄他一头乌黑的秀发。
一切打点完毕，金子陵吩咐认吾师请出八卦铸天炉，准备为风之痕铸造一把绝代好剑。
认吾师心中百般不愿。明知道金子陵铸剑非常耗费精神和体力，以他现在的状况实在不宜，但是金子陵的脾气他也了解，阻拦不得，只能从命。

金子陵进入八卦铸天炉中闭关炼剑，认吾师就在外为他护持。
金子陵才闭关没多久，剑曲绝鸣子和舞墨成狂裔春秋这两个冤家就先后来到寂山。
山脚下，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两人争先恐后，一路狂奔，到了静庐却不见心上之人。二人冷嘲热讽，互相吐槽，谁也不给谁留面子。
认吾师忍无可忍，"两位前辈，请勿在此大声喧哗。家师正在闭关，不宜打扰。否则有走火入魔的危险！"两人一听，赶紧噤声。
三人心焦如焚，又只能在静庐之外守候着，什么忙也帮不上。
第七天，八卦铸天炉的墙壁终于落下。金子陵几乎力空气竭，无法动弹。认吾师赶忙抱着湿透的金子陵回到房内，为他换下干净的衣服。绝鸣子也慌着去打了一盆水，轻柔地拨开子陵额前的发丝，为他擦拭额头上的汗水。裔春秋看他俩忙里忙外，自己却连插手的地方也没有，又心疼又着急。
半天，金子陵才缓过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安慰众人。"呵呵，真是老了。早几年，铸把剑哪有这么费劲儿啊！"
认吾师觉得心里难过，不让他再说。
金子陵知道他的心思，笑笑就转移了话题。"去把那把剑拿来。你们也赏鉴赏鉴金子陵的新作到底如何？"
裔春秋到八卦铸天炉内取出宝剑。此剑专门为风之痕量身订做，可以双分，正是为了配合风之痕和魔流剑的两种剑法。
金子陵撑起身子，倚在床头。一手抽出宝剑，仓啷一声，宝剑现出耀眼的光芒，果然乃惊世之作！在场众人惊叹不已。金子陵扬扬得意，决定给此剑取名为"绝代之狂"。正可谓人也狂，剑也狂，不愧为绝代之狂！

第十二章 情与仇
认吾师奉师命将"绝代之狂"送到步云崖。忆秋年感激的不得了，又听说金子陵因为炼剑病倒了，心里万分过意不去。特地取出长生不老丹让认吾师带回去给金子陵。这颗丹药乃是忆秋年将机缘图交给舒石公后，舒石公炼制的三枚不老丹其中的一枚。
认吾师将药拿给金子陵，要他赶快服下。金子陵笑笑说，"我的情况有那么严重吗？这药还是等着快要死的时候再吃吧，兴许还能救命。"
认吾师拿他没办法，只好将药收藏起来。
金子陵心里惦记着"沾血冰蛾"的事情，总不能安心修养，就请绝鸣子和裔春秋代为访察。
两人可有了建功立业的机会，高高兴兴的查访去了。末了都查到同一个人--邹纵天。
金子陵听到这个久远的名字，心中一惊，怎么是他？

除了金子陵，还有人在寻找"沾血冰蛾"。那就是希望宫城之主宿文馗，也就是现在的千形百藏手。宿文馗数十年前被其妻紫嫣夫人谋害，险险丧命，现在功体仍然未复，一直躲在藏形山。这会儿正跟他的小妾寒月婵商量怎么恢复功体和抢夺"沾血冰蛾"。
寒月婵对宿文馗可谓忠心耿耿。这么多年来一直照顾他的伤体，想尽一切办法医治他，期待他及早康复，重振雄风。要医治宿文馗，需要水龙麒和火龙麒的阴阳龙麒血，再加上灵子之血和五灵祭方能恢复。如今寒月婵已经取得阴阳龙麒血，只待取得灵子之血，就可以举行五灵祭了。如若灵子为血亲，则功效更佳。
说到血亲，宿文馗只有一子一女。儿子就是兵燹，女儿则是容衣。容衣虽然是寒月婵的亲生女儿，小小年纪却被派到千飞岛做了卧底。这一对父母还真是忍心！
宿文馗的意思是兵燹比较难以对付，最好是命容衣回来，为他进行血祭。寒月婵心里不忍，怎么说也是妈身上掉下来的肉，虽说是为了救夫君，但是真要牺牲女儿，她还是十分舍不得。于是寒月婵支支吾吾的，说也许还有别的法子，劝夫君再多给她一些时间。
宿文馗哼了一声，"你最好莫让我等太久！否则，你知道我的手段！"
寒月婵心里一凉，这些年来，夫君的变化真是太大了。以前那么温柔一个男人，现在变得如此暴戾冷血，六亲不认。唉，这都要怪紫嫣那个贱人，害得他们家破人亡！寒月婵又将恨转移到了紫嫣的头上。

天忌每天都找着机会想要杀死兵燹，可自从有了身孕之后，真气就一点都提不上来。一动真气，小腹就痛得难以忍受。再加上兵燹简直就如狼一样警觉，就算睡着了也毫无可乘之机。天忌根本没办法杀死他。想要逃走，然而茫茫的大雪原一望无际，以他现在的身体，恐怕还没走出去就已经冻死了。天忌简直都要绝望了。
可是兵燹反而越来越开心，温柔的时候多，暴戾的时候倒少了。
这一天，兵燹搂着天忌说，"乖天忌，我今天要送你一个礼物，你在家好好等着我，好不好？"天忌根本懒得理会他的任何话语。兵燹也不管天忌什么反应，自顾自地就出门了。
其实兵燹如果温柔起来，还算是个体贴的男人。他是发觉天忌的功体大不如前，似乎很畏寒，于是在雪原上打了十二只银狐，剥了皮送去城镇一个有名的裁缝那里，要他为天忌缝制一件狐皮大氅。这份心也算难得了。要知道，银狐本就稀少，他可是花费了数十天，才打到十二只，还都是差不多狐龄的，真不容易。
等兵燹高高兴兴的取了大氅回来，家里却一个人也没有。雪地上的足迹显示有许多人来过此地，兵燹明白，一定是有人将天忌和容衣带走了。

天忌正是被寒月婵派的人擒去了藏形山。原来寒月婵不愿意牺牲自己的女儿，又从容衣那里得了消息，知道天忌怀着兵燹的孩子，那么他腹内的骨肉自然也是宿文馗的血亲。于是派人擒拿他进行五灵祭。
天忌已经被换上了一身纯白的衣裳，四肢和颈部被五鬼用灵丝所束，整个人被悬空在五星祭台之上，即将成为神鬼的祭品。
随着大法祭手摇金铃，口中念着咒语，五鬼渐渐收紧灵丝。血顺着白色的丝线，从天忌的体内输出到宿文馗的身上，宿文馗渐渐恢复了。
天忌痛苦不堪，被紧勒的喉部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就在天忌危在旦夕之时，一道伴随着烈火的刀气瞬间闯入，两鬼当场毙命。丝线一松，天忌重重摔在祭台之上。
随着一阵狂笑，兵燹现身了。他伸出一只手指，指着寒月婵和宿文馗，用一种让所有人都会战栗的语调说，"不管你是谁，只要敢动我的人，即将要体会死亡的快感了！"
祭典已经进行了大半，宿文馗的功体也恢复了五六成，加上寒月婵和三鬼，仗着地理优势，勉强能与兵燹战个几十回合。但是被激怒的猛兽毕竟凶残，不宜久战。
宿文馗跟寒月婵使了个眼色，寒月婵会意，启动机关，立时山动地摇。兵燹猝不及防，二人乘机而退。兵燹心中挂念天忌的伤势，也不再追。
五灵台上，天忌血液大量流失，气息微弱，面色惨白，已经不省人事。兵燹第一次觉得有些心慌了。
不知道为什么，从第一次见到天忌，兵燹就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天忌对他那么恨，那么多年的仇恨纠缠，而他却从没想过要杀死天忌，斩草除根。这在兵燹绝无仅有。
是什么样的念头，实在说不清。曾经，他也痛恨自己的妇人之仁，不能忍受那个不象兵燹的兵燹。于是他强暴天忌，挖出他的眼睛，但是他还是不忍心杀死他。天忌似乎在他的心里播下了一颗种子，慢慢的生了根，发了芽，再怎么样也无法拔除了。

兵燹抱着奄奄一息的天忌在旷野上狂奔，心中焦急万分。他又能去找谁求救呢？他一向杀人在行，救人就不在行了。想来想去，这会儿能想到的人选也只有鬼隐。
鬼隐当初雇用他和箭翊抢夺机缘图，失败被困封灵岛，还欠兵燹一个人情没还。这会儿正好讨要。鬼隐向来识时务，看着兵燹着急的几乎要杀人的样子，自然不能拒绝。但是天忌的情况确实危险。如果只是受伤也就罢了，偏偏天忌还有身孕。眼看着天忌下身渗出的血已经将白衣染成了红衣，鬼隐显出一付很为难的样子。
"兵燹，天忌的伤我自然会尽力而为。但是，孩子恐怕保不住了。你要有心理准备。"
兵燹明白，这是鬼隐要趁人之危，拿他一把。咬了咬牙，兵燹说，"你开个条件吧！"
鬼隐心中暗笑，嘴上却说，"耶，朋友一场，怎么好说什么条件呢？"
兵燹冷笑一声，"少废话，你赶紧救人！"
鬼隐呵呵一笑，取出一枚丹药喂给天忌。又运动真气，输送到天忌的血脉中，才止了血，稳住了胎气。
看着天忌渐渐缓过来，兵燹才略微松了口气。
鬼隐想要的居然也是"沾血冰蛾"。兵燹自然知道邹纵天不好对付，但是鬼隐也不是什么易与之辈。欠了他的人情，实在是个麻烦。临走，鬼隐还别有用心的告诉兵燹，机缘图中的长生不老药据说已经炼制成功，应该在舒石公或者忆秋年手里。
兵燹哼了一声，抱着天忌回转了大雪原。

第十三章 往事如昨
"沾血冰蛾"如今成了武林道上最招眼的东西，人人都想得之，金子陵心中着实烦恼。
剑本身无所谓正义与邪恶，端看使用者品行如何。他是此剑的铸造者，好比是剑的母亲，自然不希望沾血冰蛾落入歹人手中。如今剑的持有者是邹纵天，他的为人金子陵也有所耳闻，怎能让他不担忧？
就在鬼隐、兵燹、绝鸣子、裔春秋等人多方抢夺沾血冰蛾的过程中，邹纵天没想到被一个小小的妓女摆了一道。原来之所以有这么多人知道沾血冰蛾在邹纵天的手里，正是寒月婵故意放出的风声，好让人们觊觎宝剑，来跟邹纵天搅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