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大新闻学院下属的行知学院,是L大下属二级学院,也是乐熙被录取的学院。这是整个学校出了名的问题学院,学费死贵,分数却不高。进来的学生无非是家里特别有钱的那种。这一点从停在宿舍楼门口的一辆辆名车,以及学生身上的穿着就能看出来。行知学院每年的新生都会出几件"轰动"全校的事件。比如上一届新生里面,某女生上体育课时被老师批评了几句,竟然用篮球砸破了老师的脑袋,然后扬言到:这个学校的篮球场都他妈的是我家捐钱建起来的,你个破老师屌什么屌,我明天就跟我三姑父的二大爷的表舅子说,让你丫的下课。事情的结果虽然是这位二百五同学因为辱骂老师被学校留校察看,但行知学院学生牛B哄哄的架势也可见一斑。
施鲁并不想用这些事情来打击乐熙,因为乐熙曾对他说,自己能上大学是经历了很多波折,甚至可以说历经千辛万苦才得来的机会。但是还是有件事情把乐熙打击了,那就是施鲁居然是学校的老师,而且还将是他们大学英语的授课老师。
"你不知道了吧,我呢,以前可是新闻学院的四大才子之一哦。外语只是我的强项之一,我真正的王牌是纪实文学哦!不过学校比较缺乏外语人才,所以就把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交给我了。"施鲁大言不惭地说。
"你就吹吧,就你那样儿还四大才子呢!我倒是不知道,水浒传里面鲁智深居然是四大才子噢!"严霜在旁边嗤笑。
"鲁智深拳打镇关西,啊呀呀!"潇潇在一旁手舞足蹈地学李小龙的怪叫,摆起架势对着施鲁,"花花,花花,是不是这个样子呀?"
"对,对,对!就是这样的!"严霜在一旁拍手叫好。惹得乐熙笑到肚子都疼了,而施鲁却是满脸黑线。
"潇潇,女孩儿家要淑女些,谁叫你做这些粗鲁的动作的?!"施鲁提高嗓门儿故作严肃地教训道。
"人家给我讲故事的时候说,书上就是这么写的嘛!"潇潇委屈地说,"谁说女孩儿做这些动作就粗鲁了?人家以后还要保护妞妞。小盐巴说,这叫蕾丝边哦!蕾丝边是不是就是裙子上漂亮的花边呀?"
"严、霜!!你是怎么教小孩儿的?有你这样的吗?恨不得全民皆耽美?!"施鲁看看已经傻眼的乐熙,脸噌地一下红了,几乎抓狂地吼道。
严霜继续拍手:"菊花陌上开,耽美九州同!"
施鲁帮乐熙办了入学手续,又托熟人帮他办了走读,本来施鲁想让他办理军训课程免修的,但是乐熙坚持要参加军训。
"你的身体不好,还是免修了吧,我怕你吃不消。"施鲁对乐熙说。
"不是做了手术了么?医生说能像正常人一样了呢!"乐熙笑呵呵地抬起右臂做了一个大力水手显示肌肉的姿势,"再说了,军训也是大学生活的一部分,免修了多可惜啊!"
"可是......"
"哎,我发现你怎么这么啰嗦?"乐熙拿起新生入学须知在施鲁面前晃一晃,打断他的话,"我会尽力而为好吧?真的吃不消了再说好不?"
施鲁拗不过他,只好摇摇头无奈地笑笑:这个小孩儿,做完手术就好像精力过剩的多动症患儿一样,什么事情都想尝试,什么事情都充满好奇。
这一届的新生果然还是非常特立独行,有自己开车来报到的,也有带上保姆来上学的,这些都还算不上什么,最可笑的是军训,很多学生为了躲避军训可谓想尽一切办法。按规定学生必须有二级甲等以上的医院出具的健康证明才能免于军训。可不料军训当天行知学院一百来号新生中就有四分之一的学生拿到了医院的证明。这证明中可真谓花样百出。什么急性胃肠炎,阑尾炎,十二指肠炎等等等等,这都还算好的,最可笑是有学生从传染病医院开了证明来,差点把大家吓死。
但是对于这件事情,学校确实没有好的办法来杜绝,所以到了军训开始,整个行知学院参加军训的新生寥寥无几。这搞得教官也非常地恼火,因此乐熙他们的军训可谓艰苦卓绝。
施鲁专门找到乐熙的班主任,向她说明了乐熙的情况。张老师是个很和蔼的中年女士,曾经给大学时代的施鲁也上过课,当施鲁跟她说明情况后老师便跟军训的教官进行了沟通,教官也非常通情达理,适当减轻了乐熙的训练强度。
有句话讲,好心办坏事,这句话也能用在施鲁给乐熙"走后门"这件事情上。事情的经过是这个样子的,当天教官因为同学们站军姿时懒散的样子给惹生气了,所以罚全班同学站军姿一个小时,但刚宣布完教官就马上说:"姚乐熙同学你可以不用站。"
乐熙奇怪地看着教官,这时候也有学生开始起哄,说教官偏心。
"为什么我不用站了,教官?"乐熙问。
教官摆摆手,说:"叫你不用站就不用站,服从命令就行了。"
乐熙撇撇嘴:"同学们都站,我不想搞特殊。"
底下有人窃窃私语:"就是就是,要站大家一起,凭什么搞特殊啊?"
教官看了站在方队里面的学生,喝斥道:"站好!一点都不听指挥,一点素质都没有,还算什么新一代的大学生?!"
"你想做新一代的大学生自己来呗,不过就你那样儿,能考上大学还会只是普通士兵么?......"有不怕死的学生小声说。
教官怒了,索性不管乐熙了,心想,既然他想站,就让他站好了。反正都是一群不知好歹的纨绔子弟,受受苦也好。
不过虽然乐熙想跟大家一样被一视同仁,但因为教官的一句话,同学们却产生了很多不同的想法。有觉得他够意思,够朋友的。有觉得他有手段,连教官都能"疏通"好的。还有觉得他虚伪,装清高的。但是大部分的人还是会想:有什么了不起的?
一个小时,在太阳底下站得笔挺,还不能动,时不时被站到后面的教官纠正、训斥,对娇生惯养的行知学院的学生来说简直是一种煎熬。乐熙站在第一排,火辣辣的太阳顶在头顶上晃得人连眼睛都挣不开,汗水像是被拧开的自来水龙头一样哗哗地往下流。乐熙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轻微的摇晃,但除了觉得太阳太过耀眼之外并无不适之处,可能是太过端正的姿势让自己不太习惯。他深深吸了口气,稍微调整了一下,突然感到背后似乎站了一个人,不由紧张起来:糟糕,难道刚刚活动手脚的动作太大,被教官发现了?
"姚乐熙同学,要是坚持不住一定要说,别逞强。"教官在他身后帮他纠正姿势,轻轻在他耳边说。
乐熙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点点头算是回应。再四下看看,同学们都在忍受"折磨",并没有人注意到他这边。还好,不然被看见又该被同学们抓住把柄了,他吁了口气。
才不到二十分钟,便有女生坚持不住晕倒了。乐熙听到身后有人倒地发出的沉闷的"咚"的一声,然后旁边的人"哎呀"地叫起来。但是到后面大家好像麻木了,有人晕倒,然后身旁的人就把晕倒的人架起来拖到荫凉的地方去,这一过程中大家都好似默契地并不说话。就这样被折腾了大半天,终于等到解散的时候,乐熙觉得自己几乎都要散架了。
子捷
中午吃午饭的时候,一向挑肥拣瘦的同学们几乎都是狼吞虎咽地吃完了,甚至声称减肥的女生也把饭吃得干干净净的。教官笑着说,这就是吃过苦才能体会到的甜。
午饭的主食是馒头,这对于在南方长大,一直喜欢吃米饭的乐熙来说简直有些难以下咽。军训完之后乐熙就觉得有些恶心,到了食堂打了饭坐到桌上,闻到满屋子的饭菜味道胃里面就开始翻江倒海,捂着嘴跑到水房吐了一遭才感觉好些。
不会这么差劲吧?乐熙皱着眉,撑在洗手池边极其郁闷地想,才站了一阵就这德性了,一个星期的封闭军训那不要人命了?
"你还好吧?姚......姚......那个......姚同学......"身后有人拍拍他的肩膀关切地询问,因为忘记了乐熙的名字有些尴尬。
"嗯......还好。"乐熙擦擦嘴回过头报以微笑。说话的人好像叫潘格,个子很高长得也壮,完全继承了西北人豪爽热情的个性。他是本地人,据说高考成绩是全院第一。
"你可能是中暑了,吃饭恶心是吧?"潘格看了看乐熙的脸色,又伸手想试试他的额头。手伸过去的时候乐熙愣了愣,下意识地躲开了,看到潘格有些尴尬地抽回手,乐熙抱歉地笑了笑。
"我那有藿香正气液,等会儿你喝上一瓶,中午好好休息休息就好了。"潘格也笑了笑,说,"你以前没来过L市吧?这里气候就是这个样子的,早晚温差很大,中午却热得要死,多呆一段时间适应了就好了。"
"嗯,知道了,谢谢。"乐熙礼貌地回话。其实吐过了之后就觉得清爽多了,但是又不好意思抚了潘格的好意。这个男生,真是热情的让人有些吃不消了。说了半天话又跟着乐熙回了寝室,硬是让乐熙喝了一支正气液才肯罢休。
"你中午都没吃吧?下午还要军训呢,不吃可不行。来,我这有吃的,你先吃点。"潘格从床底下翻出包吃的来,拿了一袋饼干递给乐熙:"哪,这是我妈特地找人给我带来的,千万别告诉教官哦。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东西都没得买,就只好凑合了。"
乐熙本不想吃东西的,胃里面空空的,但是没有食欲,不过想到下午的军训还是勉强吃了几口。吃过之后又小睡了一阵,下午起床,果真感觉好多了。
接下来几天的军训,乐熙因为做过手术,医生要求绝对避免患侧肢体做剧烈重复动作、肩部负重及从高处往下跳等运动,所以剩下的军训内容都不能再参加了。原本一心想往能像大家一样参加军训,同甘共苦,不让大学生活留下遗憾,可惜最后还是错过了很多内容。不过让他感到欣慰的是,最后的汇报表演教官同意让乐熙参加最后的汇报方队表演。
一周后,乐熙和同学们回到学校,下车后便看到了站在树荫下等待他的施鲁。
"你怎么来了?"乐熙笑呵呵地跑过去,等施鲁接过他手里的包,又被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才又开口,"怎么样?有什么变化?"
施鲁把乐熙好好看了个仔细,一周的军训果然成效显著,乐熙明显被晒黑了,脸上胳膊上都晒得红红的,特别是脸上,鼻梁、颧骨处因为晒脱了皮,所以这两处现在看起来粉红粉红的,施鲁忍俊不禁:"嗯,变丑了。像个非洲小难民。"然后又皱起鼻子嗅了嗅:"还一股汗味儿,臭死了。"
乐熙皱起眉头,抬起自己的胳膊也嗅了嗅,自言自语地说:"没有啊,我有天天洗澡的呀!"
施鲁哈哈大笑,搂住他的肩膀:"好啦好啦,逗你玩儿呢!走吧,咱妈还在家做饭,你要回来了,特意给你做的好吃的哦!"
"什么咱妈啊......你......"乐熙红了一张脸抗议道,"别胡说好不好?"
"怎么你不愿意要我妈啊?现在哪有这么好的婆婆?小媳妇回家还专门做好吃的,嗯?"施鲁悄悄凑到乐熙身边迅速地亲了一下,吓得乐熙捂着脸跳到一边,慌张地四下看看,确认周围没人才一拳打到施鲁的胸口:"你有病啊!大庭广众之下......"
"哎哟,谋杀亲夫!才军训了一周怎么就变得一身蛮力了?"施鲁捂着胸口怪叫道,"心口好疼啊!疼死我了!"
"哎哎哎,别装啊!"乐熙跳起来抗议道。
"谁装啊?老公我亲自来接你,想你想得都要疯了,就得了这个下场。呜呜呜,我好可怜啊......"施鲁索性蹲到地上捂着脸装哭。
"你......你......怎么像个小孩儿一样......快起来!这还在学校里呢!被你学生看到多不好的!"乐熙气急败坏地想要把施鲁拉起来,无奈施鲁耍起赖来,死活拖不动。
"被看到又怎样?让他们看看老师是如何被师母欺负的,让大家同情同情我的遭遇。"施鲁装作愁眉苦脸的样子,但心里却实在为看到乐熙着急的样子而感到开心。一个星期,时时刻刻都在担心他身体是否吃得消,担心他吃得好不好,跟同学关系处得好不好,有没有不开心,有没有想他。太多太多的担心,让施鲁感到从未有过的牵挂和度日如年。真的好想,马上抱住他,好好亲亲他,但是又害怕,害怕这才确立的感情,会因为这么长时间的分别而变淡。这么矛盾的心情,突然之间击中了施鲁,眼眶居然酸胀得难受,眼看着乐熙盯住他,目光慢慢由薄怒转为惊讶,再到平淡,再到柔情,直到他也蹲到自己面前,对自己轻轻说:"怎么了?怎么突然......"那手指迟疑地抚上自己的眼睛:"怎么眼睛都红了啊?"
"没事,嘿嘿......"施鲁突然站起来,收敛起自己太过狂热的感情,拉起乐熙催促着他快走,"走啦,我妈还等着呢!再不回去她老人家就要发飙了!"
走到乐熙住的楼门口,远远看到门前有一个坐在行李箱上的男孩儿。乐熙停住脚步,害得后面的施鲁一下子撞到了他身上。
"咦?"施鲁看看乐熙惊讶的表情,然后顺着他的目光朝男孩儿的方向望过去。那是一个很漂亮的男孩子,头发有些长,他正一手捋着头发一手拿着手机飞速地按着。额前有刘海遮住了眼睛,他吹了吹,又极其潇洒地甩了甩头。
"姚乐熙!你到哪去了!我等你好久了!"男孩儿在看到乐熙后跳了起来,怒气冲冲地对乐熙吼道。
"子、子捷......你......怎么来了?"乐熙显然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这个人不应该在C城跟陈松你浓我浓得吗?怎么回事?
"唉!"张子捷冲到乐熙面前,把手伸到他眼前晃了晃,自顾自地说,"你怎么傻了?怎么,不高兴我的惊喜呀!我今天的飞机,到了就跑来找你了,看我多够朋友!"
乐熙瞪大了眼,半晌才说:"惊喜?我看是惊吓还差不多吧?呵,你这个人,又哪根筋不对了?跟陈松吵架了?"
"我们分手了。"那边那人无所谓地摆摆手,"算了不说了,恶心人嘛这不是。唉对了,这谁啊?"
施鲁被张子捷的手指指着,有些不自在地看看乐熙。乐熙偷笑了一下,正要说话却被子捷打断,双手环抱胸前做审视状:"嗯,让我猜猜。看你们这气氛,他是你的新男朋友吧?"
乐熙瞄了施鲁一眼,发现他像等待宣判一般地看着自己,不由低下了头笑了笑:"嗯,是的。"
听他这么一说,施鲁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挠挠头傻笑了一下算是打招呼。子捷仍旧做审视状,那眼神几乎像是要把施鲁看穿一样。
"哎,对了!你说你下飞机就过来了,那意思是你还没找到住的地方是不是?"乐熙皱眉。
"是啊,这不就直接投奔你来了么?"子捷看了乐熙一眼,又继续审视施鲁去了。
"我说,你怎么这么没脑子呢?我的房子不跟你说过,是小单间么?住不下哦!"乐熙无奈地摇头,"你这人,为什么一跟陈松吵架就闹离家出走?有点别的创意不好么?"
"我不管,反正我连行李也拖来了,你要对人家负责~~~"子捷突然嗲了声音撒娇,拉住乐熙的手臂摇个不停,搞得大家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别摇他。"施鲁拉住子捷的安禄山之爪,把乐熙拖过来护在身后。
"哟,看不出来哦,乐熙!他对你真好,我就拉拉你的手臂他就这么紧张了。"子捷冲乐熙调皮地眨眨眼,笑得相当诡异。
"不是,不是这个意思!"施鲁严肃地道,"他才做过手术,医生说这样摇手臂有可能对起搏器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