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三着脸皱唉气叹气,我一瞧时机正好。就悄悄地告诉他一个埋钱地点,让他取了好打发这事。
他瞪着眼直直地瞅着我,一脸的难以置信,说:"我以为你根本没有私藏人民的财产,只是怕我不管你,故意骗我来照顾你的,没想到你还真做了这种对不起人民的事!怪不得人民说你们这人是不可救药的,我还不信呢。今天我总算是明白了,坏人就是坏人,永远也别想他会变成好人!我要去公安局告发你!"说完他一摔门出去了。我像被电打了一般僵在地上,吓的泪珠汉珠齐下,正抖的不行时,突然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直窜到面前,一看,竟然是那只老鼠精。
"公子别慌!我让孩子们把那些钱运走,他们回头取不到钱时,你就说是吓破了胆乱讲的。并没有藏什么钱。"那老鼠精似乎也吓的不轻,急急的说着。
"啊!谢谢你!"我大惊之下又喜出望外。
"公子,现只能这样了。但不知后面还会出什么变故。可恨我法力微小,不能救的公子。事情紧急,小的先去了!"老鼠精慌慌张张的跑走了。
我擦了把泪,勉强打起精神开始想如何应话对说。
不一会儿,突然门被人从外面踢开,几个警察冲了进来,不由分说,把我拎进了警局。进去就开审,让我老老实实地把钱财交出来。我说是我乱讲的,并没有那事,他们就用脚踢我。正闹着呢,看见一个警察进来了,在那为首审我的警官耳边嘀咕了一下,我看见小三子垂着手站在院子里,不由的暗暗高兴,想是他们没取到大洋吧,可能会把我放了。
那知事情并没那么简单,他们又说就算我没私藏钱财,可用谎言诱骗人民群众,企图用金钱收买人心,罪大恶极。把我关进牢里,过几天就发我去农场劳改。
我顿时滩在了地上,所有感知全都麻木不醒,任他们把我拖也出去。
23
跟我一押去农场的约有十几人,坐的是辆东风军用卡车,上车时天还没怎么亮,加上寒风刺骨大家都缩着脖子包着脑袋的也看不清谁跟谁。走了几小时后天光渐亮,随着车箱里光线的增强,犯人们开始有一眼没一眼的相互打量起来,我骇然发现有个穿着破布拼成的棉衣,腰上扎着根稻草搓成的绳子的黑瘦家伙看上去好像是钱柄清,正好对方这时也瞪着眼在打量着我,从他那一脸吃惊和难以置信的眼神里我相信他也认出了我。
他怎么变成了这模样?疲的跟柴火干似的,背也有点弯。哪还有一点当年油光发亮的影子?要不是那一脸的麻子我还真认不出来了。可能我变的更吓人吧,他一幅半天缓不过神的样。
感到我们的对视引起了四周好几道探究的视线,我们俩急忙把眼神移开,装做互不认识的样子。
我扫了一圈,发现除了车角里那个五十上下,戴着黑边眼镜的老学究和另一边的一个半傻的混小孩外,其于的人都闪着狼一般凶狠而狡诈的目光。有个腰挺脸硬的家伙看上去像是个当过兵的,可能是国民党旧部吧,两眼跟探照灯似的膛个的扫过车箱里的每一个人,从对方的身高,体形,眼神,气质中估摸这些人的胆识和能力,可能一圈下来发 现没人能跟他一较高低吧,遂把头望后一靠,闭起眼睛开始呼呼大睡。
剩下的目光又开始了无声的较量,很快,又有几个人胜出,闭眼睡了。之后我悲哀的发现自己同那个老学究还有那个半傻小子被众人划入了任人载割的末等囚犯里。这可是大大的不妙啊!当你所处的人群形成了你是最弱者的共识,那么一旦有什么事发生,所有人都万众一心毫不犹豫一脚把你踢出去当替死鬼。求救都没人理你!
我心下暗暗焦急,又无可奈何。看那老学究目光沉静似水,一幅人在魂不在的样不知在想什么.半傻似乎什么也不知道,流着口水一个人痴笑着。钱饼排在了中等里,眼里有着庆幸,看我的眼光冷漠又有点嘲弄的意味。
唉!看样子也别指望这个老熟人同命相怜了。
正心情低沉胡思乱想着,突然对面行来了好几辆卡车,上面装的好像也是犯人,一个个蓬头垢面,破衣烂裳的。我们这辆车被叫停下来了,从帆布破口中我看见几个管教干部模样的人从车上跳了下来,边大声说着话边走了过来,其中有个身姿挺拔,浓眉大眼管教看的我心头突的一跳,正要转头不看,可心眼跟着了魔似的不由自主的又跟了过去。忍着慌慌的心跳带来的窒息感,我大着胆子细细地打量着那完美的男性身形。这一瞬,一股温暖而陌生的幸福感觉像冬去春来山泉解冻般从心房汨汨流出,既刻湿了我的眼睫,仿佛等待千年,这就是男人呵,多么的完美啊!听到有人喊他王连长,他边点着头边和善地跟其它管教说着话,好像是说上级指令我们不必去农场了,为了配合几个公社大练钢铁运动,让我们和他们一起到青崖村去驻下,专门负责伐运木柴的事。
然后几辆卡车就浩浩荡荡地向山区出发,行到中午就到山下了,因为山里没通公路,后面只能靠步行了。几百号人顺着山路往山里前进,有个管教干部见我后大骂不止,说这样的残废弄的来干什么啊?这不是来白吃口粮吗?地方上的人也真是的,该不是把养不活的也寻个茬全打发我们这来了,当我们是财主啊?后来想想又没法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就叫几个跟我同车的犯人轮流背着我上山了。
山路狭小坡陡,加上下了霜冻,湿滑难走,背着个人就更觉吃力了。一路下来跟我一批来的犯人几乎个个把我恨入骨子,只敢怒不敢言的咬牙忍着。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拿眼在山顶四周的瞄着,小时被野兽伤害的记忆让我至今心有余悸,还好没看到有什么动静,提心吊胆的终于在傍晚时到了青崖村,我已冻的半死,几百人呵着白气站在雨雪中,没地住!远远的看见王连长和村长一起号召村民整出些牛棚啊,柴火间什么的分给我们住,村民们都跑出来看热闹但不走近,只远远惊异的瞅着。我看到传根哥也在,便不顾地上的冰冷慢慢的向他那边蹭了过去。可能我伏在地上的样也很显眼吧,他一下子就看到我了,惊的脸上发白。我不敢出声,只拿眼凄惶的看着他。这时开始有犯人跟村民走了,传根不动声色的点了几个人还点了钱饼,最后把我也点上了。钱饼背着我来到传根家,传根把其他人安排在柴棚里,然后说太挤了,就把我背到厨房,传根娘在做晚饭让我在灶口帮着烧火,说晚上就睡灶口的柴草堆里。传根娘是个瘦小罕言的老太太,她只小心低头烧饭并不看我。我知道他们已是对我特别关照了,灶口位置虽小,但因两面是墙,一面是灶而显的很暖和,地面又干燥。铺上干稻草,实是个很好的地方。一边塞着柴,烤着火,身上渐渐暖和起来了。
因为粮食还没跟到,那晚所有犯人都没吃饭就那样睡了,而我则在半夜得到一碗热乎的小米粥。是传根娘给我的。
24
第二天天刚亮,公社的广播大喇叭就震破耳膜子的响起来了,伴随著志愿军军歌,女播音员那特有的高吭,激情的大嗓门滔滔不绝的号召著所有犯人。一场轰轰烈烈的烧山伐木大炼钢铁运动在青崖村展开了。
早上是钱饼进来背我出去集合的,看著睡在灶头一身散发暖气的我,他眼里明显有著诧异和不甘:"喂,跟这家人认识啊?"他挤著小眼睛问。
"不认的!"我一口否认。世事无常,我可不愿给传根家招来什麽祸事!钱饼一歪嘴角,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
国为我们这批是新到的犯人,所以几个管教专门把我们叫到前面训话。我一抬眼,发现王连长就站正中间现,我的心咚咚地跳了起来。再一次感叹这男人真的是英俊,脸上的线条完美的就如用沙纸精心打磨出来的一搬。我不敢直看,只拿眼角的余光偷偷地瞄著他。看的出这里数他的官最大,人也最好。要是他能帮我把我爹救出来就好了。
我一门心思的胡思乱想著,也没听清管教训的什麽,反正就是让我们要真心悔过,通过劳动改造,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什麽的。
然後就是任命班长,训话的管教往後一退,王连长走了上前。我极力调整著呼吸,努力长长的呼著气,这麽近看到他还真让我有点吃不消呢。见他眼光慢慢的扫过站著的每一个犯人,但没看我,可能是我跪著不够高吧,他直接选择了无视。我的心在一点点的下沈,慢慢揪紧,有点疼。最後他眼神落在了那个国民党兵的脸上,指著他说就他吧!然後又选了独眼和猴瘦当班副。
"今天烧山,本来是班长要留下来领米粮的,可你们班有个不能干活的,就让他留下领米吧,其余人上山!"他转头看了看我,那一下我只觉一股热流冲进了眼眶,低著头使劲忍著,可睫毛还是湿了。
那时山上的树木之茂密不是现在人可能想像的,人在林子里走三步就看不见了,加上湿气极重,多数时间林子里都笼罩著伸手不见五指的白雾,一人多高的杂草里藏著各种毒蛇和数不清的毒虫更觉阴森神秘。如果不烧开这些杂草,驱走五毒,人跟本就迈不开步子上山。
这里人世代都要供奉山神的,逢年过节村里会举行各种祭祀活动,就是平常上山行猎,伐棵粗点的木头都要给山神爷上香卜个牛角卦问一声。若卦一正一反说明山神爷同意了,村民才可能上山去取。
可是今天,全村的老小都被眼前声势浩大的场面惊呆了,这也没问过山神爷就这样干上了?看著一群管教干部手里的数十只点燃的火把,这是要烧几座山啊?政府跟山神爷对干上了!谁大?老实巴交的村民的吓的发木,反正知道他们谁都得罪不起的。只远远惊惧的默默瞅著。
冬天的山林相对干燥些,很快有座山就浓烟滚滚,火星乱迸的烧起来了。因为还要人控制著火势,不能让它混烧,只能把杂草啊,灌木丛啊什麽的烧掉,不能烧掉有用的树木,所以山下几百号犯人一字排开,每人手里拿著根大树枝跟冲锋陷阵一般跟在烟火後面扑打著控制著火势。
可是这些从没跟树林农田打过交道的文化犯人哪里会做事?开始还能拿著树枝在後头打,可随著火势增大,温度升高,被遮天闭日的浓烟呛的睁不开眼,喘不上气。弯著腰没命的大咳著,眼泪迸流。只好往山下乱窜,山下的管教干部急了,我看到那王连长掏出腰里的手枪望天上打一一枪,青著脸吼:"给我往上冲!谁敢下来就地处决!"
广播里女高音在叫喊著:"党和人民在看著我们哪!大家要向党和人民展示出彻底改造,重新做人的决心!坚决完成烧山任务,为全面胜利展开大炼钢铁打好前沿第一仗!"
无处可逃的犯人手捂著口鼻,弯著腰剧烈的咳嗽著,泪眼迷糊的往山上乱摸著上去。很快就有人被呛的晕倒在山坡上,有人看见的就被架下山,没人看见的就被活活烧死了。村民们惊恐万状的在山下看著,我吓的缩在人群後面像打摆子似的冷汗直淌。
下午米粮挑进村里时,已经有好几条烧的绻成团跟黑炭似的尸体被发现拖下山放在大路上,我已顾不的惊骇了,赶紧去领米。
木制的礼堂大厅里,分粮的管教称好一袋袋米扔在桌子上,大约有二十来个走了吧,然後叫了声"拿吧!"转身就走了。我刚想上前拿袋子,不知後面谁推了我一下,把我推的翻了几滚倒在一边,头碰在木柱上,撞的眼前金星乱迸,我顾不上疼痛爬起来就往前挤,可所有领米的犯人都跟疯了似的抢米袋子,我跟本就进不去,混乱中不知是谁踩了我一脚,这一脚踩的我差点没背过气去。趴在地上好半天才缓过来,等我再次爬起来一看,桌子前人是没了,可桌上的米袋子也没了!
我的头嗡的一声斗样大起来。米呢?我们班的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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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使劲眨著眼睛瞪著整张大桌面,没有!赶紧弯腰趴下来看桌底下,也没有!桌子四周连同整个破旧的大厅都空无一物,哪还有什麽米袋的影子?
完了,这下完了!我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只觉太阳穴突突的跳著,全身发软。我们这批犯人从前天晚上起到现在已两天没吃饭了,再九死一生的烧山回来,这要还没吃上饭还不把我皮给扒了啊!
这怎麽得了啊!不行,我要去找分粮的陈管教去,遂顾不得身上的伤痛,翻身爬了起来疯了般爬了出去。村里的小路不是泥洼就是石子,身上尽管穿了棉衣裤,可尖锐的小石子还是扎的人生疼生疼的,我顾不了那麽多了,四肢在路面上飞快的交替移动著,很快肘膝处的棉布就磨破了,血流了出来,咬著牙好容易蹭到山脚下,正要打听陈管教在哪儿,只听到山上山下一片惊呼声,抬头一看,我的娘哟!山上的火势控制不住了,风助火焰越烧越旺,呼呼叫的往村子方向烧去。吓的发呆的村民这下跟炸了锅似的疯跑进村,拿盆,拿桶,挑水的,拿柴刀锄头辟路的乱轰轰的全跑了来救火,管教们也发现事情不妙了,赶紧带留下的犯人上去灭火。一时山上山下乱成一团。
我呆木在那正不知怎麽办,一转头发现分粮的陈管教和带著几个人从山坡下跑了下来,正往我这条小路过来。
"陈管教!陈管教!"我扯的嗓子没命的喊。
他看也没看我口里叫嚷著要从我面前冲过去,我急了,不顾一切扑下去死死抱住他的一条腿。
"走开!你干什麽哪!"他蹬了两下腿没蹬开吼了起来。
"陈管教!我没领到米呢!可能被别人抢了走了。陈管教!我们班从前天起就没吃过东西了,没有米叫我怎麽和他们交待啊!您帮查一查好麽?让他们把米还回来好麽?"
"什麽?没领到米?我都称好的每个班都有的,怎麽会少了
?你看到谁多拿了吗?"
"没看到。"我都要哭了。
"你没看到叫我到哪查啊?手脚不好使眼也瞎了啊?你给我滚开,现在没空,明天再查!"
"啊!不行啊,陈管教,今晚我们班就没法过了,你先支点给我吧,明天查到了再让他们交上来好麽"
"你说的轻巧!这每天的口粮上面都有定数的,要查不到谁赔啊,拿我的口粮赔吗?"
"拿我的口粮赔吧!我们班有十几个人你扣我十几天口粮好了,今天的请您无论如何先支给我吧。"
"我呸!这是劳改队,你他娘的是犯人知道吗?规则还由你定不成?反了你了啊!滚一边去!"他一脚踹了过来,正踢在肋下,我声都不出的翻进路边的泥田里。
仰头躺在泥水里望著灰灰的天空半天都不知身在何处?好容易在回过神来,米!完了!我的米啊!
哭著从田里爬了上来,全身都湿透了,风一吹身上似乎都快结冰了,冻的我直哆嗦。就这样再饿一晚?不行,我得去找王连长!强打精神咬紧牙关一步一蹭的往村子那边爬过去,刚刚好像看到王连长在村後的山坡上。
连滚带爬的好不容易蹭到村边,突然惊觉四周似乎静的可怕,一看发现所有人都停住了,张著嘴吧瞪著眼,桶也扔了,盆了丢了,傻愣在那。
天啊!风猛的刮的更大了!眨眼大火朝青崖村扑了过来!
不知谁狂嚎一声掉头就往村子里跑,所有村民如梦方醒哭叫著一起拥向小村。我吓的赶紧闪在一边,一个四十多岁的村民看到了我一把把我後衣领提了起来,拎著我就往村外跑。
"大叔,我找人呢!你别拎著我啊,我要去村子里"
"哎呀,现在火要烧过来了,还找什麽人啊,逃命要紧!"
"不行的,大叔,我没领到米呢,十几口人今晚就没饭吃了啊!快放下我啦"
"你这小子怎麽这麽死心眼啊?命要紧还是米要紧啊?一会儿人冲下来不把你踩给死啊!我送了你出村口还要回去背我爹呢!"他抢命一般把我带到村口扔下我就往村里跑。看著他的背影我连死的心都有了。
村子里正乱的不可开交,山头突然飘来一朵黑云,眨眼就下起一场冻雨。所有人都没回过祌的功夫很快将山火扑灭了,山坡上只浮著一层灰雾飘在半空中。人们从惊异中反过神来,破涕为笑,赶紧上山查看火星,扑灭余火,再把烧半干的树枝拖下山来取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