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通了系主任的电话,然后再给教务处的负责老师打了电话,了解了情况之后祁辉对老师说:"希望老师能严肃处理。"老师当然心领神会,说这件事很快就会开始调查,对乐熙动过手的几个学生肯定会受到处罚。
祁辉挂断电话,突然感觉手掌有些刺痛,目光转到刚才无意识之间握紧的走廊上不知道是哪家放的废弃的家具。破旧的柜门居然被自己生生掰掉,手掌被木屑深深地扎了一下,掌心渗出了鲜红的血珠。
转身进到房间里,祁辉发现乐熙睡得一点都不老实,刚才仔细掖好的被子被乐熙裹在身上,整个人趴在被子上不安地扭动着。
"宝宝,宝宝!"祁辉快步走过去,拍拍他的脸,把他翻过来盖好被子,柔声问道,"做恶梦了吗?怎么不老实睡?"
乐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目光毫无焦距地四下张望,好半天才对上祁辉,懒洋洋地说:"哥,我冷。"
"不盖好被子怎么会不冷?"祁辉苦笑,"好好睡。别乱动了。"
"哥,陪我睡好吗?冷得很。"说完这话乐熙十分配合地哆嗦了一下。祁辉无奈,只好脱掉外衣斜靠在床头把乐熙拥在自己怀里。得了温暖的乐熙心满意足地长叹一口气,心安理得地闭上了眼睛。
完整的幸福在哪里
睡着的人幸福地陷在甜美的梦乡之中,但是醒着的人却是备受煎熬。半边身子已经麻木了,却不敢动一下,深怕打扰了他的美梦。只好做一些小动作来转移注意力。
轻轻抚摸他柔软的头发,头发有些长了,刘海几乎都能遮住眼睛。睫毛很长,自然地卷翘着,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可能是因为最近课业紧张,睡眠不好的原因,眼睛有些浮肿,眼底也有青痕。撩开头发,小小的耳垂在黑发里若隐若现,摸一摸,冰冰凉凉的。嘴微微张着,唇型完美,配合着歪在自己怀里的动作,十足的邀请。
祁辉叹口气,调整自己有些紊乱的呼吸,转移视线,让思维回到工作上:C市的总部现在有什么问题需要处理?年度管理评审结果如何?......果然,不一会儿,工作狂祁辉便恢复了正常。轻轻转身,准备拿放在外套里的PDA来研究资料,不料怀里的人动了动,睁开眼看着他。祁辉笑了笑:"吵醒你了么?"
"哥,疼......"乐熙轻声说。
"哪?哪疼?"
"这里......"乐熙指了指心口的位置,轻哼了两声,眉毛都皱到了一处。
"怎么了?"祁辉扶他坐起来,照他说的地方轻轻揉了两下。
"不知道......难受得很......"乐熙靠在祁辉肩上有气无力地说。
"去看医生好不好?"
"好......"乐熙点点头,任由祁辉给他套上衣服,顺从的样子让祁辉觉得更加担心--乐熙对医院的反感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劝说他去医院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
"来。我们这就去医院,走得动不?"祁辉扶他站起来,仔细查看他的脸色。精致的小脸表情看起来臭臭的,脸上布满细细密密的汗水,呼吸轻浅急促,情况并不太好。
"嗯......"乐熙轻应了一声,就着祁辉的手站起来,却不料刚刚起身就晃了两下,走了几步便顺着祁辉的身子往下滑。
"宝宝!"祁辉吓坏了,赶紧把他捞起来。乐熙的眼睛刚开始还一瞬不瞬地看着祁辉,轻轻叫着"哥",但渐渐对祁辉的呼叫没有了反应,眼神也变得飘忽,似乎是看着祁辉,却又像是注视着祁辉身后的墙壁。
施鲁在医院见到乐熙,已经是一个星期之后的事情了。乐熙跟班上的同学发生冲突,教务处宣布他们班全部重考以及对打架的同学的处理通知张贴出来的第二天,施鲁的母亲得知后很担心乐熙,却想不到好的安慰他的方法,于是只能用老办法--做好吃的让他开心。
不幸就是在卖菜回家的路上发生的。下雪路滑,路上遇到外地来的不熟悉路况的卡车,就那么违规调头,施妈妈躲闪不及一下子被大卡车挂倒。送到医院时已经陷入深度昏迷。经过抢救人是救活了,但医生宣判,说母亲不一定能醒过来。
短短一个星期,施鲁像是未老先衰一般,突然变得沉默,没日没夜地守在母亲病床前,紧紧抓住母亲的手不肯松开。在前来慰问的人们面前,一向幽默搞怪的施鲁毫无预兆地泪流满面。母亲如今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全身上下插满了管子,生命全靠药物及各种仪器维持。当初豪爽幽默开朗乐观的人,如今变得苍白,了无生气。
向学校请了假,施鲁鞍前马后地陪着母亲,几天下来也累得不成样子。在医院食堂草草吃过饭,便在医院走廊里遇到子捷和陈松。远远地就听到子捷夸张的叫声:"这不是施老师吗?怎么在这呢?怪不得好久没见了,敢情你也会生病啊?"
施鲁没有心情跟他斗嘴,淡淡地说是自己的母亲在住院,也不在多说,神情黯淡地转身就走。子捷叫住他:"施老师,对不起。我不知道阿姨也病了。我只是想告诉你,乐熙也在生病,就在这家医院。你有时间上来看看他吧。"
"好。"施鲁勉强笑一下,再不说话,转身离开了。
打了水给母亲擦了脸按摩了四肢,好不容易坐下来休息,看看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坐在窗前发了一会儿呆,这才想起来中午遇到子捷的事情。努力回忆了一下记起子捷说的那个病房号,暗自叹了口气,打起精神走出房门朝乐熙的病房走去。
病房隔得不算太远,但条件却比母亲那间要好很多。单间病房,外面有一间小型会客室,施鲁走进去的时候陈松正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打盹,嘴微张着,嘴角上还挂着可疑的亮晶晶的液体。茶几上堆满了各种文件,手机、笔记本电脑、烟盒子随便扔着,咖啡杯胡乱摆着。听到开门的声音陈松打了个呵欠坐了起来,看到门口站的是施鲁,朝他点了点头,又倒了下去,迷迷糊糊地对他说:"小姚在里面,可能已经睡着了。"
施鲁笑了笑,轻轻地推开病房的门走了进去。
乐熙歪着头面朝里睡着。鼻子里插着氧气管,手上还打着点滴。施鲁走过去坐到床前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他的睡颜。
可能是因为开着暖气的原因,乐熙的脸色看起来挺好,红扑扑的,只是嘴唇显得有些苍白。其实并不知道他是为什么入院的,那天分手之后就没见过他,又因为母亲的事情再没有心思管他的事情。但看着手背上青青紫紫的针眼以及鼻里的氧气管,心想可能也是比较严重的吧。忽然觉得老天挺可笑的,总是开这些乱七八糟的玩笑,让身边的人总是无法得到完整的幸福。无端地想起有人写的一首诗来,里面有这么一句:我只想,跪地抬手问苍天,敢应否:下辈子,你做人来我做天!
有些想哭的冲动。
最开始觉得他是娇生惯养,可接触久了才发现错看了他。慢慢深入了解之后,更是让自己觉得怜惜。而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便被他深深吸引的。
施鲁摇摇头,捉住乐熙放在被子外面的手,手指有些冰凉,于是小心翼翼地避开手背上插着的针头,把他的手放进被子里。最后还是有些不小心,碰到了输液管,睡着的人似乎有些疼,轻轻皱眉嘤咛了一声,又悠然地睡去了。
施鲁突然觉得鼻子有些酸酸的,想起了若死了一般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母亲。人活在这世界上,便是最美好的事情了吧?但是那么毫无感知的活着,是否会觉得幸福呢?却又会想,只要母亲活着,便是上天对自己的关爱。至少心里面还会有盼望,盼望着哪一天她能醒过来对着自己微笑。仅此便足够了。
原来就这么看着他在自己面前熟睡,也会让人觉得是世界上最大的幸福。
再次见面
施鲁坐在乐熙床前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还是后来护士进来换输液瓶的时候才醒。看看时间,居然就这么趴在床前睡了一个小时。睁开眼便看到乐熙正微笑着看着自己。施鲁坐起来勉强对他笑了笑,发现身上披着一件风衣。
"房间里虽然有暖气,但就这么睡着还是容易着凉。"乐熙说话声音低低的,有些底气不足。
"谢谢。"施鲁又笑了笑,突然发觉好像最近微笑对自己来说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你身体怎么样?最近我忙得很也没顾上看你。"
"还好啦,没什么大问题。"乐熙看了看护士挂上去的一大瓶输液液体做了个鬼脸,"就是一天到晚输液输太多了,老想上厕所,连喝水都免了......"
施鲁忍俊不禁,低头看着乐熙放在床沿的手发呆。最近可能真的受了母亲这件事情的影响,他发觉自己不但心情变得很遭,连话都有些懒得说了。
"我听子捷说阿姨也在这家医院,是出什么事了么?"过了半晌乐熙问。
"嗯,车祸。"
"严重么?"
"人保住了,但是可能醒不了了。"施鲁淡淡地说。
乐熙愣了愣,安慰了几句,却发现说出的话显得非常苍白无力,两个人又陷入尴尬的沉默之中。过了一会儿,乐熙开口问道:"期末重新考试的时间定下来了吗?"
"嗯,定下来了,25号。我听同事说的。"
"25号?没几天了啊。"
"是。你能考吗?要不办缓考吧。"
"不了,我都已经好差不多了。说不定过两天就出院了呢!"乐熙笑笑,"我之前到学校附近那间庙里求文殊菩萨保佑的,这次一定能考好,说不定还能拿上奖学金。怎么能办缓考呢?"
"做为新时代的大学生,你怎么还信这些?"施鲁眉毛拧成一团,做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听学姐们说很灵的哦!她们考英语六级都有去求,然后就过了。"乐熙言词凿凿地说。
"假的。"
"真的真的,不信你问严姐姐去。她当年也有求的!"乐熙拍拍床沿,像是为了证明他说的是真的一样拔高了嗓门儿。
"你信她的鬼话!她还说她当年在寝室请笔仙看到幽灵了呢!你信吗?"
"啊?没听她说过啊!她会请笔仙啊?等她回来问问她怎么请。嘿嘿......"
施鲁无奈地翻白眼,几乎从凳子上跌下来:"这些都是骗小女生的,你都信......"
"喂,你不用骂我是女生吧!"
"你见过哪有男生在寝室里搞这些的?"
"我没有住过寝室哪会知道他们都在搞什么?"
"也是哈!我记得以前大学住寝室里晚上就站到阳台看对面女生寝室,打打牌,玩玩游戏看看AV什么的。"
"哦哟!看AV?太色了。"
"嘁!我就不信你没看过。"
"我......我就是没看过......"
"那你看什么?GV?"施鲁揶揄道。
"我什么都没看过!你以为像你们啊!"乐熙脸都红到了耳根子,故意装作生气把头扭到一旁不看他。
"哎,都是男生干嘛害羞?看了就看了呗!"
"没看过!"乐熙撅着嘴露出窦娥般的表情,忿忿地看着施鲁。
施鲁故意装做没有看到他的表情,继续调侃:"也是哈!你店里那两位,不天天自编自导嘛!都不用看GV啦!"
"你......你......你别胡说!子捷和陈松才没有你说的那么色!他们那个什么都是在自己家里,况且哪有天天......"说着说着突然发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下意识地捂住嘴,"我......我什么都没说......"
施鲁笑得打跌:"我什么都没听到!"
两个人又东拉西扯地聊了半天,施鲁说了很多在大学里面的趣事,甚至贩卖了严霜在大学里的一些糗事。最后看到乐熙脸色不太好,精神也实在有些萎靡了才发觉自己似乎太勉强他,只顾着自己在一边闲扯也没有体谅一下对方的身体状况是否吃得消。不过从乐熙病房出来之后,施鲁觉得自己心情好了很多,一周以来盘亘在脑海里的愁云惨雾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施鲁站在走廊上呆了一会儿,正准备回母亲的病房,却看到祁辉正朝这边走过来。施鲁站在那里勉强对祁辉笑了笑,祁辉对他点点头。
"你好,施老师。"祁辉手里提着大大小小的保温盒,站在施鲁面前,竟比施鲁还略高一些。
"你好。"施鲁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好久不见。"
"嗯,我们家乐熙嘴叼得很,想吃城南的南瓜西米露,我开车过去给他买的。还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找得我头都大了。"祁辉晃了晃手里的东西,笑了笑。
"乐熙怎么病了?之前都好好的。"施鲁并没有理会祁辉话语中的深层次东西,淡淡地开口。
"跟人打架导致起搏器的导线脱落,另外可能是以前做完手术没有好好护理,缺乏照料,医生说有感染性心内膜炎的迹象,要住院治疗。"祁辉不动声色地回答。
"这样啊......"施鲁对于祁辉这种暗地里的对决突然有些厌倦,叹息着,"严重吗?"
"只要治疗得力照顾得好的话应该没有大问题。况且,他一向很坚强。"
在祁辉的帮助下,施鲁联系上了国内权威专家给母亲做手术取出脑中的血块,专家下周到达L市。若是手术成功的话母亲便能醒过来。
25号,乐熙在得到医生的允许后回学校参加重考。施鲁因为母亲手术的事情确定了,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于是自告奋勇地向学校申请做重考的监考老师,以方便照顾乐熙。
早上施鲁到达医院的时候祁辉正在帮乐熙穿衣服。推门进去的时候乐熙像个小学生一样老老实实地站着低头看祁辉帮他拉上羽绒服的拉链,嘴嘟得都能挂油瓶了:"哥,哪要穿这么多?想要热死我啊?"
"多穿点,教室的暖气不够热。你最近老是发烧,再感冒了够你扎针输液的了。"祁辉捏捏他的脸声音里满是宠爱。
"噢。为了不扎针那我就勉为其难多穿点吧!虽然已经像个粽子了......"乐熙点头。
"来,把手套戴上。"祁辉抓过乐熙的手把手套套上。
"围巾裹好。"围巾围了一圈又一圈。
"再没了吧?"乐熙扁了扁嘴。
"再没了......"祁辉满意地看着被自己全副武装的乐熙,点点头,又眯了眯眼,"怎么,宝宝你有意见?"
"没......我没意见......"乐熙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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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命运竖起中指
出门,在医院大厅里祁辉对乐熙和施鲁说先去取车,让两人在大厅里等。把车开到门口之后祁辉跑进来接他们,下台阶的时候有个小朋友跑过来,跌跌撞撞地追逐着被风刮得乱跑的小皮球。
皮球吹到乐熙脚下,他弯腰捡起来递到小妹妹手里面,小妹妹看看戴着瓜皮帽捂着口罩裹着围巾,还被祁辉扶住的乐熙想了半晌,奶声奶气地说:"谢谢爷爷。"祁辉和施鲁都忍不住闷笑不已。
"呵......呵呵......"乐熙也尴尬地笑着,看着小朋友跑远之后才回头瞪了两人一眼。后来又觉得不解气,再瞪了祁辉一眼,才愤愤然地上了车。
车开得很平稳,到达学校后祁辉把乐熙送到教室门口才把他交给施鲁。
乐熙和施鲁走进教室的时候,原本喧哗的教室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乐熙身上,让他觉得有些不自在。经过这几天的反省,乐熙也觉得自己在这件事情上确实太过冲动欠缺考虑了。毕竟不是所有同学都作弊了,这样的检举激发却害了所有人。但是任他想到头疼也想不到好的解决方法。到底如何是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