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潇冷冰冰的问:"为什么?"
卫行之咯咯一笑:"你私自打开我的衣柜,拿走我的药片,这可不是正人君子的作为。"
"对你我不用装君子。"
卫行之冷笑:"你对我有偏见哦,你对女孩装B可装得匀实。"
罗潇压住怒火:"你管不着。"
"我管不着?我还没向警局揭发你呢。"
"你随便。"罗潇没好气。
"好。不过我也要奉劝你一句,不要自作聪明,你拿走的药片不过是维生素C。不信你就去查。"
罗潇气噎,顺顺气才说:"彼此彼此,下次你也不要留下马脚。"
卫行之装作没听出他的威胁,笑道:"多谢,借你吉言。"便挂了电话。
罗潇还从来没窝过这么大火。警长让他暂时休假,说破案的事情交给警察。罗潇气极败坏的回了家。
气哼哼的上网,后来看到林惟芝,倒了一堆苦水。虽然不屑于男人向女人诉苦,但是毕竟对方在国外,说些敏感话题不会被国内的同行责怪,因此还是放心的说了一通。
林惟芝听了半天才明白过来,知道他什么道理都懂,需要的只是发泄,因此耐心的听他说完。
扯了一堆闲话,林美眉又给他出了考题:"我还有个案子,你要不要听?"
"说吧。"有气无力。
林美眉就说了个连环杀人案,歹徒杀死受害人之后,还割下了性器。
罗潇叹气:"你不是喜欢说这种变态的事情来哗众取宠的人。"
林回复:"我不是。但这是真事。"
罗潇问:"有没有性侵犯?"
"没有。"
"那么往整形病人里找找看,可能是自己先天畸形或做会阴部手术失败,连带着看别人的也不顺眼,才起了杀机。"
"不是哦。"
罗潇翻白眼:"那就往心理咨询机构,尤其是青少年心理咨询机构查查,看有没有少年时期遭受性侵犯的人。"
那边沉默了许久:"猜对了。那个男孩很可怜......同时也非常狡猾。最后只判决在疯人院终生监禁。"
罗潇沉默了一会,突然问:"男孩?"
"是的,男人通常比女人更疯狂。"
罗潇摇摇头,突然觉得被暗黑气氛压倒一般喘不过气来,这种变态事情自己真是再也不要听了,太残忍太可怕。
他突然很想辞去法医的工作,再也不用接触这么恐怖的事情。
往往,最可怕的并不是尸体,更不是鬼魂,而是行凶人背后支持他的恐怖又疯狂的思想。
他突然很想抛开这一切,过普通人的生活,当个普通的实验员也好。
不知不觉就把这话发了过去。
林惟芝回复:你不能,你无从选择。
"为什么我不能,我的人生为什么不能自己选择?"
林惟芝许久才说:"很多事情,不是你自己想要的。你应当习惯于取舍。"
罗潇突然对这么冷血的林惟芝很陌生,他突然很想看看网络那头屏幕背后的女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就开始向她要照片。
他对自己这么死皮赖脸的向网友要照片感到很惊讶,但是冥冥中似乎有种线条在慢慢成形:这几天林惟芝很活跃,很主动的向自己聊天,第一次正是三天前,莫炎死亡的当晚。她不经意的诱导自己检查毒品,掰弯了原本的调查方向。
第二次就是昨晚,说完求爱不得而杀人之后,卫行之举枪出现在门口。
第三次,也就是刚才了,她说的案子暗合了自己对卫行之杀人动机的揣测。这种揣测他一直埋在心里,没有万全的证据,绝对不会说出来的猜想。
他思来想去,怀疑林惟芝和卫行之有什么关系,但是她的IP在国外,而且说得话似乎与案件也只是巧合,其中的关系更是牵强附会,因此,自己对她的怀疑是不是很没有道理?
他无法说服自己,只能寄希望于林惟芝,看她的照片就好,就知道她与卫行之究竟有没有关系。
那边林妹妹自然扭捏了一阵,不过很快就答应传照片过来,笑道:长得很丑,不要给吓倒。
罗潇暗忖美丑与此无关,只要鉴别一下你的身份。
图片慢慢传来,进度条一点点向前挪动。
罗潇颤抖着手指点开图片,阴沉的天气,林惟芝趴在金门大桥的红色栏杆上,穿着灰色的风衣,颜色对比极其鲜明。
她的脸有些朦胧,一部分埋在胳膊里,一部分被风吹散的头发遮挡。眼神有些迷蒙。
林惟芝发过消息来:不好看,很不好意思。
罗潇机械的回复:很好看,你太谦虚了。
他的精力早已集中到林惟芝的那双素白的手上,纤细的手腕,细长的指骨,是女生特有的脆弱,而那尖尖十指,樱粉色的指甲自然亮泽。
罗潇沉醉的看着她的手,不由自主伸向显示器,中途突然缩回。
内心自嘲:我果然是这种理智又闷骚的性格,恋手癖对我最合适不过。
害羞的林妹妹已经下线了,罗潇把照片小心的收藏起来,想了想又做个备份,然后就安心的看林维芝的相片,看着她那双手,总有种据为己有的冲动。
罗潇知道自己有这个毛病,因为自己有神经性皮炎而且不注意保护,所以自己的手虽然瘦长但总显得伤痕累累。所有他看到别人保养的很好的手,就总有种羡慕、欣赏、甚至病态的渴望。所以,无论对方长得如何,只要有一双美手,罗潇自然就把他/她划归到美人的行列。
林惟芝的手,简直变态的符合他的审美,尤其是不涂蔻丹而自然亮泽的指甲,简直让他打心眼里欢喜。不同于戒指广告中那种修饰的很好的手,就象不同脂粉满面的艺伎,林惟芝那双素雅的手就像不施粉黛就气质出众的大家闺秀,直接撞进罗潇心坎里。
罗潇觉得自己完了,算是一见钟情吧,自己好像喜欢上林惟芝了。
想到这里,他抽自己一个嘴巴:想什么哩,处了这么久网友都没觉得咋样,一看照片就欢喜的不行,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浅薄了?人家是否已婚都不知道哩,你在这瞎激动个什么劲?况且你是真的喜欢林惟芝吗?还是只想把她的手当佛爷一般供起来?
还是重新思考这个案子吧。现在最大的嫌疑似乎是杨帆。但是,哪里总有点不对......
杨帆神经质的绞着手指,焦躁的走来走去:"怎么办?警察都在怀疑我。仪器维修我在场,酶标仪打印机我也会用。但是,我没有杀纪然啊。"
他的同伴安抚:"你没有,我知道你没有。你怎么可能呢?"
"那我怎么办?现在警察认为我杀人动机也有了,作案条件也有了,昨晚在家又没人作证。我怎么办啊?"
"没关系,警察现在还不能定你的罪。"
"可是我真的很害怕,我们五个人之中,已经有三个都死了,我真怕下一个就是我。"
同伴微笑:"傻瓜,庸人自扰。任辛他弟的事纯粹是意外。莫炎交友关系那么混乱,谁知道从哪里结了仇家?纪然嘛,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跟着莫炎那个白痴混,谁知道他触了谁的霉头?"
"那他们干吗选在咱们医院作案?"
同伴耸肩:"天晓得。"
"你不怕?"杨帆神经质的问。
那人望进杨帆的眼睛,叹气:"怕有什么用呢?除了那件事把我们几个联系在一起,我们之间还能有什么关系?"
杨帆大吃一惊:"你说什么啊!......我对你是......"
那人摆摆手:"你是,他们便不是。"
杨帆语无伦次的解释:"总之你要相信......"
"好了,你太激动了,我去帮你买杯水,在这里等我,嗯?"
"别走......"杨帆拽住他,半晌才说,"......这里很黑。"
那人微笑,轻声说:"等我回来,嗯?"
"......好。"杨帆迟疑着松开手。
罗潇好不容易把注意力从林惟芝的手上引开,脑中却不经意又撞进另一双手,是卫行之昨晚打台球时架在台桌上的手,食指架桥,拇指与之张开大大的弧度,深褐色的球杆在上面来回滑动。
左手架桥,右手持杆,很常见的动作。为什么卫行之做起来就格外有种优雅的味道?
右手持杆。
右手......右手......
他用的是右手!
罗潇突然眼睛一亮:莫炎胸前的致命刀伤是右手所刺,纪然颈上的刀口是从喉部到右耳根,也是右手割的伤。那么,卫行之、杨帆、任辛这三人,谁用右手?
罗潇急忙翻卷宗,然后套上衣服就往外走,边走边打警局电话:"我没时间解释了,快找到杨帆,他可能有危险!"
罗潇迅速往警局赶去,路上又从医院总机查到了杨帆的手机,不停的拨打。却一直无人接听。
"铛铛铛......"几声整点播报惊醒了头脑混乱如热锅上的蚂蚁般的罗潇,他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在警局等到凌晨,终于有杨帆的消息传来:他已死于xx路酒吧后街的空地,后脑遭锤击致死。
罗潇忙问:"左边右边?"
"右边。"
罗潇瘫坐在椅子上。
"还有,凶手逃走的很仓促。"那边补充,"现场留下一个纸条。"
罗潇瞪大眼睛。
"上面写:应得到。"
"什么?"
"应,得,到。罪有应得的应得。"
谁将获得永生?
罗潇瘫坐在椅子上,旁边的值班警察忙问:"罗大夫,你怎么想到杨帆会有危险?"
罗潇长舒口气解释说:"其实我也不是很确定。莫炎和纪然都死于右手伤,这其实是很常见的现象,毕竟世界上右撇子比较多。而卫行之和任辛都是右手执刀的外科大夫,只有杨帆手表戴在右手腕上。那么他是左撇子的可能性就相当大。尽管他目前嫌疑最大,但却是最不可能杀人的那个。"
"那他为什么会死?"
"我不清楚,只是直觉。莫炎是任辛之弟死亡的第一嫌疑人,虽然已过了很长时间,但是他是第一个被杀身亡。
此后,纪然刚被警方怀疑与莫炎的被杀有关,他就第二个被杀。
现在,警方的最大嫌疑落在杨帆头上,那他当夜就被杀害。
配合上凶手一直留下线索,明显属于对警方的挑衅。"
几名刑警听着,倒抽一口凉气:"既然这样,仁和医院的X医大校友岂不各个都有被杀的危险?"
罗潇摇摇头:"也不尽然,毕竟事态的发展还在警方掌握中。被害人还没有超出我们最初估计的范围。所以我们还要深入调查这几个人的关系,一定还有什么情况我们没有掌握。"
大家严肃的点头,开始分头工作。
有人依然有疑问:"但是,罗大夫,卫行之一直在警方的黑名单上,为什么他一直完好无损?"
"那他就有可能是真正的凶手,"有人插话,"或者下一个受害人。"
罗潇不言,暗忖:真相只有一个,但是那只狐狸,却狡猾的让人头疼。
卫行之和任辛几乎是穿着睡衣被警察从床上揪出来,连夜带到警局。对于杨帆之死,都表现的相当茫然。
任辛冷静的辩驳普通外科大夫都是右手执刀,不能据此判定自己是杀人凶手。况且当晚自己在科里写病历,没有作案时间。
卫行之更出乎警方意料的声称自己是左撇子,昨晚在俱乐部打球无数人作证。
罗潇忍了好久,终于斥道:"你说谎,你明明用右手打的台球。"
连同卫行之,大家都惊讶的看着罗潇。
罗潇硬着头皮接受大家的注目,依然炯炯的逼视着卫行之。
二人对望一会,卫行之失笑:"我想罗大夫是搞错了,那间俱乐部的台球场门口有一面巨大的镜子,如果你看到的是镜中的倒影,那左右方向刚好颠倒。"
众人恍然,而罗潇则愣在当下,回想自己当时确实急着逃走,台球场是否有面镜子自己完全没有印象,只记得卫行之从球桌上递来的暧昧目光。
罗潇惊悟:他在笑,他当时在笑,他利用了在场所有人,包括自己,做他的证人。
刑警又问:"可你的同事都说你用右手执手术刀。"
卫行之做了个无奈的表情:"这个你要问我们主任啦。我在大学里都是左手执刀,来仁和医院之后,主任嫌我左撇子和他同台手术会互相干扰,这样我才改用右手。"
众人惊讶:"你能改的这么快?"
卫行之耸耸肩:"如果你也像我那样练习。"然后伸个大大的懒腰,笑道:"长官,明天早上我还要上班,实在无法陪各位进行这个智力游戏。你们慢慢调查好了,我保证随叫随到。"
然后施施然站起,掸了掸皱巴巴的衣裤,趾高气昂的出了门。路过罗潇身边时,他微微俯身,轻声说:"多谢拉,罗大夫,借你吉言。"
成功的看到罗潇脸色转为铁青,他鬼魅一笑,转身出门。
罗潇难免热火上头,咬的牙咯吱响,深入一想却觉得从脊梁骨开始发凉,他听说过有人左右两手都能够利索的执筷夹黄豆,卫行之则显然属于这一类左右脑均衡发达的人,这种人已经超越了普通的左撇子右撇子范畴,简直是最令警察棘手的全能的犯罪者。
众人忙活半宿,一无所获,索性还是各自回去休息,次日抖擞精神重新开始调查。罗潇也搭警车之便回了家。
躺在床上,罗潇只觉得这几日的犯罪场景在脑中走马灯般转换,想至累极,便沉沉睡去。
恍惚中,他觉得自己似乎在坐云霄飞车,急速的俯冲、爬行、上下颠倒,不仅如此,他还一直感觉到有一束目光在时刻追随自己,无论他云里雾里如何急速滑行,那道目光似天眼一般穷追不舍如影随形。
罗潇汗流浃背,双脚拼命的踩刹车,手使劲掰手刹,但是完全无济于事,车速越来越快。
前方渐渐的没有路了,只见白茫茫一片......
罗潇大叫一声突然坐起,梦中的焦急、无助、恐惧,甚至临死前的认命感清晰可辨。他仔细回想,总觉得自己忘了点什么,便坐起来看着窗外寂静的黎明。
他到处摸手机想看看现在几点,突然摸到一块硬东西,扭开台灯一看,4点35分。
宽大的表盘,粗糙的表带,是他大学打球时队里统一发的CBA(中国篮球联赛)纪念运动手表。自己已好久不戴了。
他呆呆的抚摸着表盘,绞尽脑汁想自己上一次打蓝球是什么时候的事。
"手表,手表......"他喃喃自语。
突然,罗潇脑中似电光闪过:任辛之弟的车祸车里,碎裂的表盘,丢在地上。
如果仅仅是手表掉在地上,那么撞车造成的冲击不至于击碎表面,这么这块表在车祸前放在什么地方?
超速、越线、大货车迎面而来......罗潇努力想象自己是当时车里的当事人:车急速滑下,他第一反应就是拼命踩刹车,却怎么也不管用......
踩......挤压......表盘......碎裂......
罗潇急促的喘息着,突然想明白了这一切:表是被人系在刹车底下,开车人根本无法踩到底,急速的车辆,半失灵的刹车,车祸简直是偶然中的必然!
车祸发生后,由于剧烈的碰撞,表带松开,碎裂的表盘滑落在地上......
罗潇感到自己被一阵恶寒包围,这不是意外,是刻意的谋杀!凶手聪明的制造了一起车祸掩盖的谋杀,而逍遥法外已经两年!
罗潇浑身战栗,努力想把整条事件串成线,但是似乎还有某些链条没有接上。
他继续模拟自己是凶手,如何将表带系到刹车上。
明显不可能!
前方是方向盘,后面椅子活动的距离有限,怎样才能俯身进去,将表带松散的系在刹车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