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配----清尘若昔

梦鸳鸯
"小浩，乖，和爹爹回去，以后还是会看到哥哥的。"其实陆沁文从小浩来到自己这里后就时而和小浩提这个事情，可也只落得孩子老大的不愿意，提着提着自己都烦了，现在尹凌天来了，却也还是该这么说，看着尹凌天没有说话，他便又劝了一句。
结果还是没有变，孩子的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一样，陆沁文看到尹凌天的脸色在向下沉，尽管不明显。他又抱了抱小浩，哄着："你可以再来找哥哥啊，你爹爹一定会答应的。"说完他看了看尹凌天，四目相接，忽地光一闪，目光转开了。
小浩又看向他爹，尹凌天点了点头，孩子咬了咬嘴唇，只好嘟囔着和陆沁文说："我和哥哥拉勾勾，一定要再来看哥哥，哥哥不可以忘了我。"
陆沁文摸着小浩的脸，笑着说："我怎么会忘了小浩呢，小浩是个乖孩子。"
终于看到小脸上有了点笑模样，陆沁文松开手，让小浩走到尹凌天身边去，旁边的李氏松下了一口气。
小浩拿过那只风筝又交给了陆沁文，说："这个给哥哥，下次还和哥哥一起放风筝。"陆沁文回了一个暖洋洋的笑容给小浩，使劲地点了点头，没有再看尹凌天。
尹凌天在小浩的身后看着陆沁文，河边树上的枝条随风摆在陆沁文的面前，再衬着那笑容，他竟觉得头不再那么疼了，抓了抓小浩的肩头，示意他和自己回去。
看着那父子俩远走的身影，陆沁文觉得自己的心情好象又变坏了，自己骂了自己一句"有病"，看着那河水，原来心情却和那水波是一样的，尹凌天送自己回来后低下去，小浩来了，又好了起来，现在又掉到了底一般，说不清原因。
不过，他还是跟李氏如往常一样回去自己的家，似乎什么都没变。
回到家没过多久尹凌天便收到了一封信，是元际的，里面说着他这段时间的经过，他也算才知道元际怎么会突然不见了原因，看来又要好一阵看不见他了。
看了看小浩，回来以后还算听话，只是天天总登在山顶上看着山下，尽管什么都看不到，但就是那么看着，没想到小孩子还很常情，尹凌天心里不知是苦是酸，这些天他都没再梦到小浩的娘，每到早晨的时候他就很奇怪，但奇怪归奇怪，不被一个梦总缠着应该也是好的，这在手下的人说话的时候也能感觉得到，可是，又有了一个新的问题。
他开始做一个新梦，梦到的却是鸳鸯。
又过了四个月的光景，果然如当初所预料的那样尹凌天没有再得到有关元际的新的消息，看来那件事真的是不简单呢，不过这一天，他却又遇到了一件关系自己山寨的大事，在这山的另一个山头上出现了另一拨人。
不用多想，这来的自然是对头，本来一山就不能容二虎，更何况那帮人事实上还不是一般的没有天良，光这三五天里就杀了不知道多少人。

不一样
山贼就做山贼好了，为什么杀那么多人呢，嫌日子太安稳了么？若是以前尹凌天气一气便也就过去了，可他却发现，这些人抢掠的地方竟是陆沁文所住的那个小镇，原来小镇上也不太平了吗？那个吉县令干什么去了，火烧得太快了吧。
"老大，这次我们是去教训那帮新来的吗？"赵四头一个问，这件事山寨上上下下都已经知道了，尹凌天突然把他们都叫到一起自然是为了这件事他不做它想。
尹凌天肯定地点了点头，不过他心里不止是这么想，总之，去了再说。
小镇里乱了，比之前在那个小村子里还要乱，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世道这么容易乱，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这么多人去做马贼，不过大家现在没有时间去想这些，还是逃命要紧。
听说县官大老爷已经先跑了，本来很多人对这个新上任的县令有所期待的，毕竟他在刚到任上的时候就去山上剿灭了马贼，虽然事实证明并没有斩草除根，但是他做了一件上任县令没有做的事情，可是，都说花无百日红，这县令也是，自从尹凌天从大牢里跑了，这个县令就像被霜打的茄子，后面两把火就那么随意烧了两下，便算是新官上任了，所以，当这个新的马贼帮出现的时候，这个姓吉的废物第一选择了跑。
就这样，没了官，老百姓更跑得像一窝风一样，包括陆沁文和他的娘李氏，这几个月什么事情都没有，他们都已经觉得日子就这么安稳地过下去了，可是近日来镇子上不断地死人，让陆沁文不得不害怕起来，那些人都是因为拿不出东西来交给那群强盗才会死，这群强盗非是要剥得人一毛都不剩才甘心。
李氏存下的钱已经被抢的差不多了，家里已经是家徒四壁，可这群人还是不肯放过这里的百姓，于是，大家纷纷逃命，陆沁文也和娘相互扶持着没目的地跑，可跑到半路才想到该要跑到哪里去？
去镇子的另一头？离城里越来越近的地方，陆沁文心里有些凉，又是一个陌生的地方，跑到那里就如同当初村子里的人跑到镇子里，不过走过去总是没有坏处的。
可是，就当陆沁文和母亲正要往那个方向逃的时候却发现前面一群人往自己这边跑，有追有逃，乱成了一锅粥，似乎那里变成了一条险路，该怎么办，陆沁文问自己，现在不光有自己，还有娘，娘不能有事情，辗转了几个念头，看着路上的尘沙，对李氏说："娘，我们去山上，去找尹凌天。"
李氏本就慌乱，乍一听儿子的话以为听错了，她哆嗦着嘴唇，才说道："沁文，我们......怎么能去找他，他可也是个马贼。"
"他和别人不一样，"陆沁文知道自己这话站不住脚，可他却觉得自己就是这么想的，而且没有错，前面已然过不去，不如去山上碰碰运气，虽然娘有点不愿意，"他还不会那么差。"

不知道
陆沁文简直没有时间考虑自己当时是用什么语气和表情对着娘说这句话的，可他说了，也这么做了。
李氏实在是太累也太怕了，不知不觉地也由着儿子去了，总之，不管到哪里她都要和儿子在一起，如果真的要再去找那个姓尹的马贼，她这次也不能让儿子自己去了。
尹凌天骑在马上，手里却多了一块东西，原来那便是他找小浩回来那天猜到小浩会在陆沁文那里的那块帕子，不自觉地又拿了出来，没有人知道他这四个月一直把这个东西放在身上，其实这件东西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不过是抢来的人家的陪嫁之物，而他连那天是谁娶谁嫁都不知道，可他却只知道那是陆沁文手里绣出来的东西。
这似乎成了继那个新梦之后的他的又一个秘密，连小浩都不知道，之所以成为秘密，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把这个带在身上，这毕竟也不是擦汗的东西，更何况谁在抢劫的时候还擦汗。
山寨里的兄弟分了几路，只有一路跟着自己，其他几路都分不同方向向山下和另一座山头的山寨而去，一道上说不上兵荒马乱，但也都是各自疲于逃命，不是常景，心里开始不安起来，这件事幸好小浩不知道，不然的话，不知道闹成什么样子。
可他哪里晓得，这个时候山寨上，小浩正在用一种平常没有的眼神看着小丁子，小丁子被小浩看得浑身不对劲，只听小浩问他："是不是哥哥出什么事了，不然爹爹怎么都不告诉我？"
"怎么可能呢，小浩，老大是出去办事了，不是哥哥有事。"小丁子知道自己哄不住这个孩子，可他也还是要这么做，总要试一下，果然，小浩看他不说，突然"哇"的大哭了起来，这一哭就没了停的时候。
再说陆沁文和娘一起往山上赶，大家奔逃的都没了方向，自然也没有人有功夫去好奇他去山上干什么，毕竟那群强盗的老巢也在山上，可陆沁文自己却知道自己是在往去过的那个山头上跑。
不多时，李氏跑不动了，陆沁文的腿也吃不上劲了，看着前面山已经越来越清晰，腿越来越酸，而听着后面强盗的声音却也越来越近了。
声音越来越近让陆沁文渐渐开始不再抱希望，就在这个时候他却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陆沁文"，后来他好象是倒在了什么上面，什么都不知道了。
好象后来还有什么声音，很嘈杂，但陆沁文却是意识越来越模糊，当他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似曾熟悉的房间里，心里明白了什么，马上坐起来，才看到自己身边有两个人，一个是小丁子，一个是哭肿眼睛的小浩，小浩看到他醒了，又"哇"的一声哭出来扑到他怀里，完全没有记得他是一个刚醒过来的人。
"沁文哥哥，还以为看不到你了，爹爹都不带我去看你，终于看到你了。"小浩把脑袋抬起来，眼睛红红的。

闪泪光
陆沁文觉得有些高兴，再看到小浩他也是没想过，抱着小浩，他想到了娘，于是问小丁子："我娘呢？"
小丁子也是好长时间没看到陆沁文了，听他一问知道他是担心便说："她在旁边那个房间里，应该还没醒呢，老人家大概是被吓到了。"他在心里却在嘀咕人家八成是叫自己这帮人吓得厉害。
陆沁文这就要去看母亲，正在这时，门开了，进来的是尹凌天，小丁子和他打了个招呼就抱小浩走了，尽管小浩有点依依不舍，可还是听话的出去了，临走还说要再看哥哥来。
"谢...谢谢。"陆沁文找不到合适的话来说，但这句话好象还是要说的，该是尹凌天把自己和娘带回来的，至少是暂时安全了。他还没有去想来了之后该做如何打算，也许和之前在这里的时候一样？他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怎么可能会这么想。
"你娘已经醒了，赵嫂和王嫂在照顾她，你不用担心，"尹凌天还没等陆沁文主动来问便和他说了，看到陆沁文松下一口气的神情他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你来找我的？"
要是往常，这句话一定会把陆沁文噎得够戗，但他现在想到自己本就是来找他的，而且还是被对方这样救回来的，怎么说也不该惊奇什么，便点了点头，说："我们没有路可以走，我就想试试来山上可不可以。"
"我开始还以为我认错人了，"尹凌天没有接陆沁文的话头，倒是自己说自己的，"要是以前你可不会这么做。"他看着陆沁文，正如他所说，他没有想到陆沁文会主动跑来山上，总以为他是不愿意来到这个地方的。
房间里一阵沉默，陆沁文脑中有些什么东西开始变得不对劲，为了避免这么尴尬下去，他又对尹凌天说："我先去看我娘。"
还没等尹凌天说话陆沁文就闪到门前出了房去，尹凌天似是张了张嘴，却没话说出来，不一会，他也走了出去。
陆沁文一推开旁边那个房间的门就闻到了一股药味，心中一阵紧张，当下便朝着里面的那张床走去，他睡了一觉精神好了很多，本就没什么大碍休息过来也便没事了，可他娘不同，年纪大了经过这么一场奔波，身体还是觉得不太利索，不过人倒是清醒得很，看到儿子来到床边便叫了出来："沁文。"眼中好象有泪光闪动，看到儿子也好好地站在这里，她心里说不出的高兴。
"娘，你没事吧，是不是哪里伤到了？"陆沁文看到旁边的药碗不由得他有这么一问，李氏怕儿子多想，摇了摇头，说："那倒是没有，只是岁数大了，经不起这么一跑一颠的，再被那些个强盗一吓，娘的魂都没了。"
听到母亲说强盗这个词陆沁文看了看四周，旁边还有一两个山寨兄弟，不知道他们听到会怎么想，可看他们一点反应都没有彷若没有听到一般，他也不再多心了。

想错了
只听旁边一个女子道："大娘也没有什么事，在这里休息一两天就好了，陆兄弟也不必担心了。"
陆沁文这才仔细去看这个说话的女子和旁边的一个女子，一看大惊，竟是那天他要尹凌天放过的那两个姑娘，嫁与赵四和王五的那两个媳妇，心中一颤，忙问："你们还在这里？过得怎么样？"
适才没有说话的那个女子脸上一红，说道："自是在这里了，从嫁了那个冤家就一直住在这里了，现在连小冤家都有了。"
听女子的话本还没听明白，但陆沁文看到两个女人的小腹不同程度有些隆起便什么都明白了，当下转开了头，不再去看，原来她们已经有了孩子，而且看这情形好象没有自己当初所料想的那么差，莫非真是自己当真想错了？
"那天陆兄弟为我们二人说话，我们都很感激，本来遇到这样的事想一死了之，可一直都没有成功，到后来他们二人对我们姐妹倒是真心，日子过下来也还算好，便不再想别的了。"前一个女子是赵四的媳妇，现在说起这几个月的事来却也不似当时哭哭啼啼了。
"只要你们二人过的好便是了，那家里的事？"陆沁文知道自己的好奇心又来了，自己本还觉得问的太多了，可见那两女子一点也不介意，便又放心了。
只听旁边的王嫂说道："这个也是我们姐妹一直忧心的，可上个月赵四和我家那个却带我们回了一次家，这我们之前连想都没想过，大概是我们平常所想的被他们看出来了吧，回到家后家里是伤心的也有，把我们二人当做不干净的也有。"说到这里声音渐渐小了。
"到后来家里也没留我们下来，所幸他们待我们实心实意，看着平时不算什么大丈夫，但也还算是好男人，我们便也认了，总还算是个不太坏的结果，慢慢地，加上有了孩子，也就不计较了。"
陆沁文看得出她们两个虽然说得像是无奈留下之举，但是言谈之间却把那赵四和王五夸了两回，许是不好意思吧，也许真是这几个月来他们真有了点感情，也许是尹凌天的这个决定没有错？看来自己真的是多余了，他叹了口气摇着头。
李氏不知道他们先前是发生过什么事，她也不过是在陆沁文进门之前和这两个姑娘聊了几句，只当她们日子一直过得很顺心，却没想还有这样的波折，按她的性子实在是忍不了两个好人家的姑娘在这里给什么马贼做媳妇，可听那话头却是在这里并没有受委屈，反是家里不要了女儿，这又怎么分个是是非非？想到儿子被抓到这里的事情，李氏心头一阵慌乱，但又不得不按捺了下去。
就这样，陆沁文在这里连着照顾了李氏两天，相依为命的母子的互相照顾已经成了习惯，旁边有那两个女子在一起聊聊倒也不觉得闷，再加上时不时看到小浩，几个人俨然像极了一家人。可在陆沁文心里却还有什么盘桓着，这两日他连尹凌天的一面都没见到，不正常，以前不是总跟着自己监视自己吗？

无心言
当陆沁文再一次看到尹凌天是在三天后的一个晚上，那天下了好大的雨，天阴阴的，特别是山上，更觉得是浓云密布，山中的巨雷让不习惯的人都有些害怕，陆沁文照顾母亲睡下了才去看外面的天气，拉着小浩的手送他回去，这两天他又抽空给小浩做了一个风筝，原来的那只丢在了家里怕是再也找不回来了，新做的这个小浩也喜欢，玩的倒也开心。
"哥哥，这次你还走吗？"小浩期待从陆沁文嘴里听到自己想听的话，这次再看到哥哥他大概是笑得最开心的人。
陆沁文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按道理来讲他是该走的，等到山下安定下来，等到一切都平安了，他该离开山上回到自己的日子里去，这是他一直想着的事情，可同时他也在想另外一件事，其实他也可以留下来，他是自己跑上山来的，又没有人说要让他走，看到那赵嫂和王嫂也让他开始觉得住在这里也没什么可怕的。
"哥哥还不知道，也许还会走，"陆沁文边说边看到小浩拧起了眉毛一副不高兴的样子，突然发现小浩越来越像尹凌天了，"只是也许，不要害怕。"
小浩不管这个也许到底是什么意思，反正就是一直抓着陆沁文不放，走到自己房间的时候他突然对陆沁文说："哥哥，你要是姐姐就好了，那样就可以嫁给我爹爹给我做娘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