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林缚----弥塞亚[下]

"我们为人臣者,首先要做的就是尽忠于上,各位说是不是?"
"是,是.."
"大将军数出匈奴,战功足以标榜史册,而他的忠心更是不容置疑的,就算退一万步讲,陛下就算真的要干什么,那也是陛下的事,我们为人臣的,岂敢随便议论?诸位望了公孙宏是什么下场了吗......"
"不敢,不敢..."
"皇帝驾到,众大臣列队朝议."随着内侍的唱讼,整个大殿终于又在度安静了下来.
元狩元年春三月，难得的桃花雪飞满长安城。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的下,整个长安城都被笼罩在漫漫春雪中，未央宫椒房殿刚打花骨朵儿的桃花上，沾着轻飘飘的雪花，变成浅浅的粉白色。嫩绿的柳条上也沾了些许细雪,白绒绒的,煞是好看.
"去病,你来了...快进来."皇后看见在白雪中一身红衣的霍去病,连忙摆手招呼.
"姨妈,叫我来有什么事."霍去病倒也不客气,一进门脱了外衣便直往里面走.刚进内殿,霍去病便愣住了.
"娘?您怎么在这里?"霍去病和卫少儿大眼瞪小眼.
豁的站起,虽是已到中年,但卫少儿的泼辣劲却一点也没减:"你还知道叫娘?我怎么不能来了?你多少天没来看过我了?就知道赖在你舅舅家...娘当年是多么辛苦才把你养大...你一点也记不得....."
霍去病头大:'娘,不要这样.....娘,您到底有什么事?"
杏眼一瞪,:"有事,而且是很重要的事,所以才到你姨妈这里来说."
"什么事?"霍去病满脑子问号.
卫少儿表情少有的凝重起来,卫子夫也在一旁不言语,这情景直看的霍去病发紧.
"去病,你也大了,也开始建功立业了..你一仗打下来,被封为冠军侯.....现在,娘有些事必须的告诉你."
"......?"
少儿深吸一口气,看了看旁边的子夫,开口:"你以前不总是问我你爹是不是谁吗..我现在就告诉你.他是霍中孺.他....."担忧的看了看眉毛已经拧起的霍去病,卫少儿又继续说道:"他日前来了一封信.....信上说...你毕竟是他的骨血,希望你能认祖归宗."
"认祖归宗....?凭什么?"霍去病脸上的神情变的乖厉异常,声音不住的发抖:"就凭我现在是冠军侯?他就要我了...他早先为什么不认我....他为什么又要找我！！凭什么!!凭什么!!!"
"你别喊...他毕竟是你爹..."少儿就知道这混球是这种反映,所以才把这事放到皇后这里来说..可谁知....
"你去告诉霍中孺.,我,霍去病不事一件东西,想要就要,想不要就不要...我决不会认他的!"说完,霍去病转身而走.
"子夫,这可怎么办...."少儿焦急的讯问.
卫子夫给少儿端了杯茶:"他只听他舅舅的,唯今之计,也只能让青儿劝劝他了....."
第 50 章
都说物如其人.这句话映在卫青身上倒也合适.大将军府是长安城里出了名的清淡朴素.没有奢华的装饰.也没有气派的房屋.但就是能给人带来一种安静闲适的感觉.
卫青半躺在靠椅上在葡萄架下闭目养神,清风微浮,送来阵阵葡萄浅香.
"舅舅,舅舅.我来了."一阵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卫青笑这睁开眼,就见霍去病已在眼前.
轻轻的坐起身,让霍去病在身旁坐下,卫青将桌上的葡萄推给他:"快吃点吧,天热."
嘿嘿一笑，霍去病伸手拿起一颗葡萄,放在嘴里:"哪有那么热?下午我还要和营里的士兵比赛蹴鞠呢."
伸手一点霍去病的脑门:"别就知道玩,训练才是正经."
霍去病笑了,舅舅的指尖一点点凉，那抚摸让他感到莫名的安全。
卫青无奈的摇摇头,去病这么大了,怎么在他面前总像个孩子.
"你爹给你写信了吧?"卫青装做若无其事的询问.
果然那混球一听这个就炸:"舅舅,好好的提他做什么?"
昨天二姐向他提这事的时候,卫青也觉得为难.就混球的性格,让他认爹简直就像是要了他的命一样.可毕竟去病还是霍家骨血,再说霍中孺在信中措辞也甚是诚恳,卫青是出了名的好性子.这种忙他是无论如何也会帮的.
"去病，你在舅舅家这么多年,舅舅一向都是把你当亲儿子一样疼..可毕竟他是你爹..你怎么能不认..."
"舅舅."霍去病的声音突然变的十分严肃:"我从小就没有爹..我只知道有娘,有舅舅...他以前不要我..现在也别要我..他就当没我这个儿子好了..."
霍去病其实对爹这个概念是很模糊的,只知道爹是他所有烦恼的根源.小时后,同玩的孩子总是嘲笑他没有爹.是没人要的野种..他把那个孩子的胳膊给打断了.为了这个,娘好一顿训斥...现在他一战成名,他爹却又来认他...怎么可能.....况且他一认爹...说不定就会搬出去..说不定会跟舅舅离的更远...
"去病,其实认了爹也没什么...什么也不会变..你还是我外甥..你爹当年也是迫不得已才不认你...他纵有万般不好...也是给你生命的人...你看你现在多优秀..你爹也引以为荣的吧...乖..别闹..去看看你爹吧.."
柔和的声音，让霍去病火烧火燎的心就那样安静了下来,舅舅水一样温柔的清凉的眼眸，让他不忍拒绝..
看那混球有所松动,卫青又说道:"去看看吧,你爹他很想你呢..你是舅舅最重要的孩子..放心..就算有什么..也还有舅舅给你撑着呢...再说你不是当初自己要求姓霍的吗?"
最重要的孩子...舅舅只当他是孩子..可他..在不知不觉中,早已不再当他是舅舅了..至于姓,他不想跟他同姓,那样他的感情也许会更名正言顺一些
"舅舅..我..."
卫青疑惑,这混球什么时候变的吞吞吐吐起来.
看这舅舅那清澈的眼睛,霍去病堵在心里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最后只是说:'舅舅,你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为了你,我可以连命都不要."
皱眉,卫青不解:"好端端的说这个干嘛.."
刚想解释什么..就见远处平阳公主朝这边走来.
"将军,皇上派人来传你们甥舅二人进宫呢."
"我们这就去."说着,卫青站了起来.
平阳轻扶一下:"将军早些回来,别在宫中逗留太久."
"知道了."
"去病,你也照看着你舅舅一些...他身体不好..皇上也该体谅些..别总把你舅舅留那么晚.."说罢,公主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霍去病..
霍去病一愣.她的眼神怎么那么让人不舒服....
未央宫后宫椒房殿
宫宴酒席。人们边饮边在音乐声中欣赏着霍去病的剑舞。场中霍去病精神抖擞，随乐舞剑，白衣纷飞,潇洒英姿博得众人喝彩阵阵。彻身边坐着张骞，赞赏地看着霍去病，对其的赞美跃然脸上。 霍去病舞毕走至皇上面前一揖，坐了下来。
远远的卫青闷闷地喝着酒，眼睛只盯着桌上的葡萄。
刘彻装做不经意间看了一眼卫青,却转而向霍去病说道:"去病..你今年十九了吧..?"
"是,臣今年十九岁."
"那是不是该说门亲事了...只要是你看上的,就是公主,朕也会应允."
周围立刻响起一片艳羡声,这皇帝果然宠冠军候.连他的亲事都关心.
霍去病一皱眉,皇帝要干什么..公主?难道是卫长那傻丫头....
"陛下,臣还没想过,臣只想着怎么打匈奴,报效国家!"
"好,不愧是朕的学生...."继而转向张骞:"博望侯，如果朕派你带使团再去西域，你有困难吗？"
"臣上次去了大宛、康居、大月氏、大夏四个国家，而再往西边安息、条支、奄,蔡烟、黎轩（罗马帝国）还有东南的身毒国（印度）臣都想去看看，这都是传统的华夏族未曾到达过的区域。"
"朕没有问你想不想去，而是问你行不行得通，有何困难？"刘彻又看了一眼卫青.卫青依旧没反映,只是看葡萄,好向对葡萄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最大的困难仍是匈奴势力。匈奴王国的西方边界一直到盐泽以东，西面与大汉的垅西郡的长城相接，南方与羌民族部落相邻，恰好横在了汉朝与西域的道路上，挡住了我汉朝通往西域的通道......"
" 如果朕用军队替你打通去西域的通道呢？"
"用军队？" 张骞抬头看刘彻.
点点头,刘彻的笑意更明显:"是呀，进击河西，击灭匈奴右翼，打通河西走廊."
张骞激动了："此乃宏图大略。一旦打通河西走廊，则汉朝和西域各国的联系必然从此畅通，也必然使汉之文明向西远播，通商亦会源源不绝！陛下究竟何时行动？"
不知何时卫青座位已经空了。
刘彻神秘地看向霍去病："快了。朕甚至已经选好了将领！"
霍去病不由地一怔。刘彻望向卫青处,脸色顿是阴沉起来.
卫子夫拨动着兽脂灯花，将油灯举至卫青身边。卫青的面前是姐姐为他准备的简单酒菜。
卫青为自己斟满一杯。
卫子夫在榻上道："不说你护驾有功，倒取了你的虎符，剥了调兵权......这只能说明......"
卫青抬头望去。
卫子夫看了一眼装糊涂的卫青"皇上是开始防备你了啊，最近李夫人那里也有了皇子，咱们卫家......"
卫青喝干一杯又倒一杯，道："姐姐别说了。我明白皇上的意思。"
霍去病走进，卫青和卫子夫看着他。
"这么快？酒席散了？"
"啊！散了，"霍去病看了看和闷酒的卫青,心里叹了口气..舅舅果然还是在乎刘彻的..就算他再怎么伤害他..舅舅还是在乎他..罢了...:"我看舅舅离席而去，皇上也没了兴趣。可刚才皇上说要再攻打河西走廊上的左贤王，不知道为何如此重大的战事，皇上竟不与舅舅商讨，也不起用舅舅？"
果然卫青有了笑容:"不要信口开河！皇上有权决定任何战役和任用一切将领......皇上既然选择了你，你就好好地作战，别给卫家丢脸就是了。"
"是,知道了.."霍去病吐了吐舌头:"："去病倒并不担心作战。"
卫青狠很的瞪了眼混球:"不要掉以轻心，怎么说，你也还是个生手，尤其是独立率领一支庞大的骑兵，孤军深入......要小心赵信，他对我们这一套熟得很！"
霍去病扬脖喝干一杯酒，笑了："舅舅，外甥的这一套赵信并不熟，包括舅舅也未必熟悉，因为外甥作战就从没有套路！"
卫青一怔。

第 51 章
"剽骑将军。可知朕为何任命你为骠骑将军?"
"臣不知！"
"朕要你出陇西。打个匈奴措手不及!"
"臣领命!"
未央宫内光线昏暗,外面晰晰沥沥的下着小雨.长安被笼罩在了一片烟雨蒙蒙之中,霍去坐在刘彻对面,对此次出陇西做着最后的部署.
"朕只给你一万骑兵，但你可以在全军挑选，你看中的都可以调拨给你，一句话，准备要细，出征前，朕要亲自点验！明白了吗，骠骑将军！"
"臣也只要一万,当年舅舅不也四只率一万骑兵就扫平了匈奴圣地吗?臣也可以!"霍去病信心十足的说。
刘彻挑眉,侧眸斜睨霍去病:"你这是去打仗,不是去玩!你舅舅这次又不去,你万不可大意!"
"臣一向以为兵在精不在多..臣这次是奔袭,人多了,反而变成了累赘!"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如果你霍去病再读一点孙子吴起的兵法，朕就觉得更完美了。"刘彻感慨的说道.
"臣以为行兵打仗，不过是看方略如何罢了，因势利导，因地制宜，倒不一定非学古人兵法不可。"
刘彻一怔，继而叹道："也只有你霍去病敢这么说话！你真的有些象朕，骨子里象！"
号角声响了，钧天乐大作。
霍字将旗在风中招展。一名校尉纵马驰来，站定，大声地：
"骠骑军团准备完毕，恭请皇上校阅......"
行致意礼节的刘彻惬意地对霍去病随意的说道："走，看看去......"
响彻云天的钧天乐。 霍去病的大军开拔了.
卫青一身休闲服装在园子里摆弄他自己栽种的葡萄、西瓜、蚕豆。一身庶人服装的苏建在一边看他劳作。卫青摘下一颗葡萄让苏建尝尝。
"这些，都是张骞从西域带回的，尝尝，怎么样？我试着种种，打发时光哟！"卫青笑的安静.
苏建打量着四周，叹道："大将军的府邸比建想象的要冷清的多！刚刚我路过北营时，正遇上皇上亲自送骠骑将军出征，那个场面奢华极了，光光皇上送给骠骑将军个人的食品用物就有数十车辆！"
卫青宠溺的笑笑："是吗！这孩子就是胡闹,皇上也是太惯他了."
"大将军倒不担心他."
"那小子的能力我了解,我相信他."
"大将军何不招些士人来府上？也免得这般寂寞。"苏健漫不经心的说道.
"冷清点好呀！"卫青满不在乎的笑了:"我喜欢安静."
苏建有些不平："大将军功勋赫赫，权位尊重，可是天下的士大夫没有称道您的。要是您能像古代一些名将那样招贤荐士，扩大声誉，岂不更好吗？"
"我哪里是那样的人。当初魏其侯，武安侯招贤养士，标谤鼓吹，天子一提起来就切齿痛恨。要知道，厚待士大夫，进贤退不肖，这是君主的权柄。作为一个臣子，我能做的，不过是奉法守职而已，哪里用得着招贤养士！" 卫青笑着摇摇头:"现在我只希望去病能早点凯旋归来."
匈奴迁徙的人群，驭马，骆驼，牛羊以及男女老幼都恋恋不舍，不忍离去。在卫队的簇拥下依稚斜纵马而来。马上的依稚斜目光坚定地看着众人。
有人高喊："大单于，能不能不走呀！"
"是啊，这是我们祖祖辈辈的家呀！"
"我们不能离开这儿啊！"
马上的依稚斜脸色苍白："废话！草原和帐篷便是我们的永远的家！退军漠北是我匈奴对汉进一步作战的开始，要战胜汉人，还需要时间和代价！弟兄们！把所有的牛羊都带走，一只也不给汉朝人留下。留下的只有仇恨！诅咒和饥渴！让汉朝人来吧！让他们活着进来，死着出去！腾格里永远和我匈奴人在一起！"
中行说拥被坐在马车上一脸病容的望向依稚斜。向远方有力挥手的依稚斜。由于刘彻的持续不间断的军事打击,匈奴损失惨重,王庭在漠南的安全已经成了问题 ,权衡之下依稚斜不得不下令迁徙.而匈奴在沙漠以南的广大地区，只剩下东面左贤王和河西走廊上的浑邪王、休屠王的军队和小股骑兵......可悲啊...
迁陟的队伍出发了。驾着帐篷、妇女、儿童的马队出发了。描了狼的图腾的王旗猎猎飘拂。 悲壮迁陟的马队、驼群、牛羊在漠漠的荒野上蜿蜒地向天边伸展......
依稚斜独自在王帐内闭目养神。
"日殚拜见大单于！"
"来了！坐......"依稚斜缓缓的睁开了眼,可还是掩不住脸上的憔悴.
金日殚依言坐下，侍卫进来送上马奶茶.
"自从迁王庭于漠北，民心已逐渐安定下来，各部落均已重现生机，臣以为自次王还是深通汉朝内部的......"金日殚低头抿了一口茶.
依稚斜以手式打断他："知道为什么要让你来吗？"
金日殚摇头。
"自从汉朝皇帝清除了淮南王，王庭设在长安的密使也断了线，汉朝内部的消息很难再传过来。只一个赵信还是不够呀。......再说，他偷袭甘泉宫未损一兵一将，回来得十分蹊跷？我对他也是悬着半颗心，中行说此番迁徙也病的不轻，恐怕也是时日无多了。"说到此.依稚斜脸色更加阴沉了.一丝悲伤隐隐浮于眼底.